實話(2 / 2)

骨債 茶茶木 10348 字 6個月前

梨樰聽罷則是整個人直接的沉到了陰雲中,顯然這種“東西”是他所不知的,時至今日,有關鏡世的異變定當不是什麼好事。

眾人默時,果子眼光瞟了一眼折清,見他沒個反應,又猶豫了一陣,“既如此,你們便先留在此處,我去解封。”

果子今個倒是很熱情活波,活都曉得攬著做,我點點頭,受用道,“去吧。”

梨樰本就是個追隨者,也想不出更安全又不費力的法子,隻能將目光一直追隨果子,顯得很是擔憂。我思忖著果子話中“迷霧中的東西”怕是鬼魅雲雲,便也隨著抬頭去看,看有沒有來頭更大的鬼魅。可我最不好的便是眼神,睜眼天際壓著一團黑,根本什麼都瞧不見。

望了一陣,直將脖子都仰酸了,我低下頭晃晃脖子,忽而便感知到一滴水滴落在手臂上,冰涼。

我一怔,便問,“梨樰,十八層地獄也撒無根水嗎?“

梨樰想也沒想就接嘴道,”這得看冥王的布置。“說完人就愣了,狹長的媚眼瞪大,直勾勾的瞅著我。

這時折清的身影一閃便來到了我的跟前,我看他的反應,直覺是發生什麼了,但是我觀察能力(眼睛太差,尚不清楚情況。

呆了沒有一瞬,就聽得果子在上頭傳音道,”到穀峰上來!霧中的東西是冥水!”

我聽罷,拉住折清扣上我的手,“你先帶梨樰,我能自己上去。”

不是我小看梨樰,而是根據經驗來看,一般的鬼魅給冥水一泡基本就成渣了,還是我耐磨一些。

折清該也是想起我能在冥水中蹦躂的事端,聞言稍稍斂了斂眉的鬆開我,拎起一邊準備往岩壁上爬的梨樰,不過轉眼就到了三十丈高的穀峰之上。

這三十丈不算高,若是平常也不算太難,難就難在這是十八層地獄,有力氣施不出來,法力被極度暴戾的陰氣壓製著,無法充足的控製反而容易出大錯。

我朝岩壁上踏了兩步,由於是選著自己適合下腳的地方準備靠自己攀登上去,便根本沒看折清他是在什麼位置。將踏第三步的時候,已經有若雨簾一般的冥水從上頭傾瀉下來,冥水之中的鬼魂能侵蝕一切,果子能撐這麼久也

是出乎我意料,看情況這上頭冥水的量怕是極為壯觀的。

第四步,第五步,我承了冥水的肩膀已經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灰暗的天空猛的亮了一下,我這才瞧見自個將要攀登上的穀峰處一人都無。偏首奇怪打量一番才發覺自個弄錯了方向,折清和梨樰在另一側的山穀,雨簾衝刷下,不過能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

雨聲中,我仿佛聽見一聲極沉且急切,“洛兒!”

隨後便是鉛鐵一般的沉重猛地拍擊在我身上,我腳下踏著的岩塊無法承力,塌了。

整個過程很快,就好比是給幾百倍於狂奔中的馬給撞了,一點心理建設都沒有。

待我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拍回了穀底,人就似是沉在瀑布的下方,摔下來後的水流極亂且沉,耳邊伴著著森然的鬼泣聲,甚至可匹敵水聲。

我曾試圖抓住岩壁上的石頭固定自己,但我實在是高估了十八層地獄的冥水。倘若是給冥河中的冤魂咬一口是猶若給螞蟻叮一下的話,那這裡就是有人拿著錘子和釘子往骨頭裡頭砸了,要說感受的話,我那時真的求死的心都

有了。

隨著奔騰的水流一路不曉得被衝出去多遠,感覺被狠拍在岩壁上四五次,應該是轉了四五次彎了。

瞧著自己皮肉被啃噬的全過程實在叫人反胃,但我骨頭至少還是比我想象得要堅硬許多。我甚至慶幸在想,倘若不及時掉下來的是梨樰,那這一趟就算白走了,木槿需得要他做的事也沒了可能。

在這種時候不能暈過去無疑是件痛苦的事,我沉在趨於平緩的水底一麵撕心裂肺的疼,一麵卻是想方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我好似聽見了夜尋喊我的名字,縱然記不清他聲音樣貌,卻能無由來的篤定這就是夜尋的聲音,他就是這樣喚我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將折清錯認做夜尋了。曾經也有過,卻不會給我這麼強烈的感覺,自從得了璃音的殘魂之後便愈發的清晰。

四周黑得厲害,不曉得是日頭沉了,還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反正我的眼珠子是早就沒了的。

水聲漸緩,鬼泣聲便愈加洶湧,我沒力氣站起來,就想等這個水流乾了,流到彆處去了,我自然就上岸了。那

這麼躺著也挺好,我現在連動動指尖都難。

疼得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我感覺有什麼輕輕的碰了碰我的手骨,拉住。

我一個機靈,以為是水裡頭還有什麼成了精的大冤魂,那就是要了命了,瞧這觸感,冰冷得根本也不似人能有的體溫了。

但時至今日我也沒力氣掙紮,就在他抱著我開始往上浮的時候,乾笑,“那個我骨頭硬,你咬不動的。”

我沒想到這個鬼魂他其實是個不服輸的主,我這一句話說完後,兩人雙雙就出水了,我被什麼壓在石灘上,緊接著鎖骨上就襲上一陣劇痛。

就憑那前所未有、無與倫比的痛感,我也感覺到這骨頭的確是裂了。我瞧不見也不知道他長著一嘴怎樣的牙,憑感覺咬得很整齊,我就怕自己一塊骨頭都給他咬下來了,畢竟是成了精的大冤魂,這一口力道得我差點疼死過去。

正是萬念俱灰,想終於碰見了個碎骨界中的翹楚,以為命不久矣之時,‘成精的大冤魂’卻鬆了嘴,聲音竟是有些低啞的,近在我的耳邊,問道,“洛兒,你今個在生

什麼氣?”

我心中啊了一聲,半天才模糊的意識到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誰。可就這形容,當真算是我在生氣?

一時沒想好台詞,就沒答。

折清躺在我身上一直沒起來,我怕他靠在我這一身的骷髏上硌得慌,有點不好意思。

他見我沒答,又繼續低低道,“方才為什麼不到我這裡來?”

這個我還是明白,他說的是我方才爬岩壁的時候,爬錯地方的事,但這…又是一個剛愎自用、犯蠢的巧合,而不是賭氣的故意所為,我說了他會信嗎?

遲疑間,折清似是喃喃一般在我耳邊道出了第三句話,“你是不是都記起來了?”

我隱約覺著他說出這句話時,淡然的語氣之中有了些許微妙的不同,說道不清那種感覺,莫名讓人聽著就會心揪起來,緊縮的疼著,故而下意識的問,“記起來什麼?”

我的聲音已經完全不是我的聲音了,但我現在沒空關心這個,折清聽罷突然就消了音。我以為他是沒聽清,就

清了清嗓子再問了一遍。

他再出聲時,聲音就已經恢複了平靜,也鬆開了扣住我的手,我模糊的視野中看見他起身坐到一邊揉了揉眉心,”沒什麼,你現在還好嗎?“

我突然意識到他好像之前是不確定著什麼事,見我如此的態度便是瞬間確定了,才定下心來,我傻不拉幾的失去了一個套話的機會,也明確折清同我之前又多橫亙了一個秘密,這讓我覺著輕微的不舒服。

所以即便知道他十成十不會回答,還是發問道,“分明是有什麼的罷?折清,你既然說的是記起,那遲早有一天我會想起的。這都是早晚的事,你為什麼要瞞我?”

可能是我試圖了幾下翻身的小動作讓折清終於意識到,我一身光溜溜的骨頭躺在石頭堆上委實是不好受,他才伸了手舉在我的腋下,將我似個小孩一般的抱了起來。我順勢的掛在他身上,總算是好受一些。

”你生氣是為了這個?“折清的聲音淡淡的。

我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

我沒法證明給他看,就隻能讓自己嘶啞的嗓音更真誠

一點,“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左右這件事你上輩子應該也是知道的,卻也說不定我沒能好好同你道過謙,才到了後麵這個結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態,一種不怕死的信念說出自己前一刻才突然想通透的話語的,興許經曆方才一通冥水的洗禮,反倒是從容了。

我道,“我想起,我曾經喜歡上了夜尋。”

折清的身子猛然一僵,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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