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謝謝。”厘央聲音細若蚊蠅,頭也不敢抬,把籃球撿起來,塞到蔣樹手裡,“我先回去了。”
蔣樹沒來得及說什麼,厘央就已經頭也不回地跑了,就像後麵被什麼追著她一樣,看得蔣樹莫名其妙,他拍了兩下球,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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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氣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上午還晴空萬裡,傍晚時分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雨珠不斷拍打著屋簷,天上烏雲密布,整個十三巷除了雨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厘央把門窗關緊,雨聲稍微小了一點。
她擦了擦臉上沾到的雨水,聽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連忙走過去,是孟希打來的。
孟希今天去隔壁鎮拍照,現在雨勢太大,車輛都已經停了,回不來了,隻能在那裡住下,讓厘央和孫奶奶彆等她。
厘央不想讓她擔心,沒有告訴她孫奶奶不在家的事,隻應了一聲好,讓她照顧好自己。
放下手機,聽著窗外陣陣雷聲,厘央害怕地抿了抿唇。
一道閃電劃過,屋內明亮一瞬又歸於黑暗,厘央全身一震,飛快地鑽進被窩裡。
雷陣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可這一次卻格外漫長,夜幕徹底落下來也沒有停歇,還愈演愈烈,甚至還下起了冰雹。
厘央趴在被子裡,轟隆隆的雷聲不斷鑽進來,冰雹劈裡啪啦的拍打在窗戶上。
她豎著耳朵聽外麵的聲音,每當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要嚇得一個哆嗦。
她的腦海裡難以控製地浮現起那夜看到那個男人闖入冬迦家裡的情形,心裡害怕又緊張,根本不敢睡覺。
她在被子裡趴了許久,被子裡空氣窒悶,她額頭微微冒汗,忍不住探出頭去。
她鑽進被裡之前沒有拉窗簾,窗上樹影晃動,像一個個陰森森的暗影,惹人浮想聯翩。
厘央咽了下口水,整個人嚇得僵在那裡,不敢動彈。
驚懼的時候,各種恐怖的想法都會冒出來,片刻的功夫,厘央腦海裡已經浮現起各種可怕的畫麵。
她向來膽小,最怕雷雨天氣,不然她也不至於父母不在家就千裡迢迢來投奔孟希。
厘央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下了床,逼著自己膽子大一點。
她穿上拖鞋,想要去窗邊把窗簾拉上,可她看著那些不斷晃動的暗影,卻挪不動腳。
她把床頭的手機抓到手裡,才稍微安心了一點,就好像電話裡那些親人和朋友的號碼能夠讓她安心似的。
她一步步挪到窗邊,手指剛碰到窗簾,天空便一道雷劈了下來,伴隨著閃電,將外麵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雷正劈在那棵椰子樹上,從中間劈開,轟然倒地。
厘央猛地一驚,差點尖叫出聲。
她顧不得拉窗簾,麵無血色地跑回床上,將自己藏在被窩裡,仿佛手指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毫不猶豫地按通了蔣樹的號碼。
手機響了幾聲,蔣樹低沉的聲音順著話筒傳了過來,“喂。”
厘央聽到他熟悉的聲音眼淚差點出來,抱著手機,好像聽到蔣樹的聲音就能獲得力量一樣,“小樹,巷口那棵椰子樹倒了。”
蔣樹聽出她聲音不對,“你怎麼了?”
厘央聲音顫顫巍巍,夾雜著一次哭腔,“小樹,我害怕。”
蔣樹頓了一下,“家裡沒人?”
“嗯。”厘央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我知道了。”
蔣樹掛了電話。
厘央看著手機屏幕上泛著的微光,莫名安心了一些,整個人像被澆灌了清水的小草,葉子重新舒展了起來。
她躲回被子裡,腦海裡回放著剛才跟蔣樹對話的情形。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厘央連忙接通。
蔣樹聲音簡短,背景音是大片的雷雨聲,“開門。”
厘央愣了一下,飛快地掀開被子,因為缺氧,麵色紅彤彤的。
她難以置信地下了床,飛快去樓下開門。
她推開臥室的門,外麵一片漆黑,走廊裡沒有開燈,可是這一刻她好像不怕了一樣,一路衝下樓。
因為知道蔣樹在目的地等她,她心中突然充滿了勇氣。
她把屋門打開,蔣樹站在門外,穿著墨綠色的雨衣,頭發已經濕了。
夜色濃黑,厘央卻覺得,蔣樹眼睛明亮得像藏著星星,比他身後轟鳴的閃電還亮。
第19章 同住
蔣樹雖然披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著雨衣, 身上的衣服還是濕透了,外麵的風太大,根本就遮不住雨,額頭還被冰雹砸出了兩個紅印。
厘央心疼得厲害, 趕緊讓他進來, 跑去拿了條毛巾, 踮著腳給他擦頭發, “你剛才不在家?你是從哪過來的。”
蔣樹撥了下濕漉漉的頭發, “城西網吧。”
厘央動作頓了一下, 她本來以為蔣樹就在對門, 沒想到蔣樹是從那麼遠趕過來的,一時間心疼又後怕, 眼眶忍不住微微發紅。
她發現蔣樹其實並不冷,隻是有些慢熱, 當他把一個人放進心裡後,就會拚命的對那個人好。
厘央故意板起臉來, 冷氣說:“下次彆再過來了,雷雨天氣不安全。”
蔣樹看了她一眼,低頭湊近她。
厘央緊張地屏住呼吸,咬緊牙關才沒往後退,直視著他的雙眼。
四目相對, 呼吸縈繞。
蔣樹沉默須臾, 一言不發地對著她甩起頭發上的水來。
厘央:“……”
水珠落在臉上冰冰涼涼, 厘央心裡的風花雪月瞬間煙消雲散,她連忙往旁邊躲。
蔣樹追著她,不肯放過她,繼續往她身上甩水, “還板不板著一張臉了?”
厘央眼裡漾開笑意,咯咯笑了起來,不斷閃躲,“不了,我錯了。”
蔣樹這才停下甩水的‘報複’行為,捏了捏她的臉頰,暫時放過了她。
厘央去樓上的浴室裡開了熱水,推蔣樹進去洗澡,“快衝個熱水澡,彆著涼了。”
家裡沒有男生的衣服,她想了想,隻能去找自己的衣服。
她先去衣櫃裡找了件寬大的短袖,又找了條運動褲,想了想把褲子放回去,把自己最喜歡的半身裙找出來,放到了浴室門口。
“小樹,我把衣服放到門口了。”
“嗯。”蔣樹的聲音透著水汽傳過來,伴隨著花灑的聲音。
厘央趕緊從浴室門口離開,回到屋裡後,她挪到距離窗邊一米遠的位置,抬頭看著電閃雷鳴的夜空,借此逃避浴室裡傳來的水聲。
雷聲轟鳴,剛才還可怖的畫麵,因為屋子裡多了一個蔣樹,頓時變得不再那麼可怕。
外麵的風風雨雨都不再跟她有關。
不知過了多久,蔣樹推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厘央回頭望去。
蔣樹手裡拿著毛巾擦頭發,身上穿著她的衣服,平時她穿起來又肥又大的短袖穿在蔣樹身上卻有點小,他身上帶著水汽,布料緊緊貼在他身上,隱隱約約能看出肌肉的輪廓,不薄不厚,恰到好處。
厘央趕緊垂下目光,視線正好落在蔣樹的腿上。
蔣樹穿著她最喜歡的那條黑色裙子,裙子很長,一直到膝蓋以下,快到腳腕的位置,正好能把雙腿都遮上。
蔣樹站在她的房間裡,穿著她的衣服。
這一認知讓厘央眼睛不知道該往哪放好。
冰雹劈裡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就像厘央的心一樣,亂了節奏,一聲連著一聲。
“我睡哪?”蔣樹出聲打破了平靜。
厘央一下子抬頭,眼睛瞪圓,心臟砰砰跳動了兩下,“你今晚要睡在這裡?”
蔣樹擦著頭發,神色漫不經心,“要不我回家去,被雨淋濕,然後再洗個澡?”
厘央:“……”
蔣樹抬頭,皮笑肉不笑,“薑小央,你覺得我千裡迢迢跑過來,就為了看一眼你有多害怕嗎?”
厘央反應過來,現在外麵雷雨交加,還有冰雹,蔣樹千辛萬苦跑回來陪她,總不能看她一眼就再冒著雨回去。
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蔣樹當然要留在這裡陪她。
厘央發現自己跟蔣樹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變笨很多。
她撓了撓頭,對蔣樹傻乎乎的笑了一下,心裡不免緊張。
“你睡……”
厘央左右看了看,答不上來,孟希的房間不行,孫奶奶的房間也不行,整棟房子隻剩下一間空房,還是孫奶奶留給孫萬峰的,她畢竟不是女主人,這些房間她都做不了主。
蔣樹明了,走到厘央床邊,認命道:“我在這打地鋪。”
厘央心跳慢了半拍,點頭說了一聲好,現在是夏天,這裡又是二樓,蔣樹睡在地上應該不會著涼。
她故作鎮定地從蔣樹身邊走過去,到櫃子裡拿被褥。
蔣樹看著她同手同腳的往那裡走,眉毛挑起,“怎麼順拐了?”
厘央全身僵住,停了片刻,才繼續僵著手腳走到櫃子裡前,抱著被子走回來,蹲下身想給蔣樹鋪被褥。
蔣樹攔住她,自己把被子鋪上,然後大大咧咧地盤腿坐下來。
厘央眨了下眼睛,心底生出一絲緊張,手足無措地在床邊坐下,屋子裡的空氣好像跟剛才她躲在被子裡時一樣稀薄,她莫名覺得呼吸困難。
蔣樹一手擦著頭發,一手拿著手機,清雋的眼皮半垂著,低頭看著手機,偶爾看得入神,會停下擦頭發的手,有些小孩氣的皺皺眉。
厘央坐在床邊看他,內心逐漸變得平靜,所有害怕、激動、緊張的情緒都化為虛無,隻剩下——她好喜歡他。
這樣安靜的相處,安靜的喜歡,已經讓她滿心歡喜。
厘央看著蔣樹滴著水的頭發,把吹風筒拿出來,“我給你吹頭發吧。”
蔣樹抬頭看了一眼她手裡的粉紅色吹風筒,又看了一眼她床上粉色的被褥,輕輕嘀咕一聲:“還好你這裙子不是粉紅色的。”
厘央走過去把吹風筒插上電,手指撥了撥他濕漉漉的頭發,“你穿粉紅色的裙子一定也很好看。”
“……審美還挺彆致。”蔣樹一言難儘地看了她一眼,“你陪我穿?”
厘央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你如果想穿,我陪你。”
蔣樹目光微滯,厘央穿著吊帶睡裙,露出的雙腿細白筆直。
他移開目光,沒有情緒地喃喃:“嗯,你穿確實能好看,可以試試芭比粉。”
厘央:“……”謝謝。
吹風筒打開,嗡嗡響了起來。
厘央的手指穿過蔣樹烏黑的發絲,蔣樹的頭發有些硬,但很順滑,上次看冬迦給他剪頭發,她就一直很想摸摸看,現在總算摸到了。
蔣樹拍了下厘央的手,抬頭說了三個字。
吹風筒聲音太大,厘央沒聽清楚,低下頭去聽,聞到了蔣樹頭上好聞的洗發水味。
她晃了下神,手微微頓住,吹風筒對著蔣樹後腦勺的一個地方一直吹。
“換冷風。”
這次厘央聽清了,趕緊挪開手,把吹風筒換成冷風,發現剛才吹的地方,頭皮已經泛紅了。
她心虛地伸手揉了兩下,蔣樹還渾不在意的低著頭,他皮膚白,洗過澡後額頭上的紅腫比剛才還要明顯。
吹完頭發,厘央去廚房找了兩個水煮蛋,敲碎蛋殼,露出裡麵雪白滑嫩的蛋白。
她坐在蔣樹對麵,拿著雞蛋在蔣樹微微紅腫的額頭上滾了滾,動作輕柔,“疼不疼?”
蔣樹不以為意地搖了下頭,看了厘央一會兒,見厘央眉心一直擰著,忽然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我沒那麼矜貴,小時候摔破了頭也沒人管我,自己就好了。”
厘央眉心堆了起來,想也不想就說:“以後我管。”
蔣樹眉梢一抬,揉了一下厘央的頭頂,沒當回事。
厘央紅唇抿緊,“我認真的。”
蔣樹眼底浮起笑意,聲音溫柔,“嗯,我給小央管。”
厘央壓了壓上翹的唇,耳朵發燙。
屋裡沒有開窗,有些悶熱。
蔣樹扯著領口扇了扇風,露出的鎖骨清晰好看。
一個隨意的動作,厘央卻注意到了。
她‘謔’的站起來,去客廳把風扇搬了過來,又拿了兩根冰棒過來。
蔣樹看著呼啦呼啦轉起來的風扇,勾唇笑了一下。
片刻後,厘央和蔣樹趴在各自的被窩裡,一邊吃冰棒,一邊隨意的聊著天。
厘央沒發現自己的情緒早就暴露了,雙腿伸在被子外麵,開心地晃來晃去,就像搖晃尾巴的小貓咪。
在她開始哼歌的時候,蔣樹終於忍不住抬頭,“怎麼這麼開心?剛剛不還差點嚇哭了麼。”
他記得剛才開門的時候,小姑娘眼睛還紅紅的,像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似的。
厘央雙腳一頓,默默把腿縮回了被子裡,藏得嚴絲合縫,連根腳趾都沒露出來。
蔣樹眼底劃過一抹笑意,“沒不讓你開心。”
厘央吸著甜滋滋的冰水,給自己的開心找理由,“我爸剛才給我發信息,說孫奶奶的孫子孫萬峰要來十三鎮采風,他是我爸的學生。”
薑守安在信息裡說,孫萬峰一行人已經出發了,差不多明天就能到。
蔣樹瞥了她一眼,“孫萬峰要來,你很高興?”
厘央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立刻否認,“我是替孫奶奶高興。”
蔣樹‘哦’了一聲,繼續低頭看手機,也不知道信沒信。
“真的。”厘央急著解釋,淺聲道:“孫奶奶很想孫萬峰,如果知道孫萬峰能來,她一定很高興,”
“嗯。”蔣樹笑了一下,把手機扔到枕頭邊,躺到枕頭上,“睡吧,很晚了。”
屋裡熄了燈,窗外的冰雹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厘央躺進柔軟的被子裡,側頭望去,在夜色中放肆地看著蔣樹的側顏,輕聲說:“晚安。”
蔣樹仰躺著,閉著眼睛,一隻手閒閒地搭在額頭上,“晚安。”
雨聲滴滴嗒嗒,像是美妙的音符。
蔣樹很快就睡了過去,屋子裡響起了他均勻的呼吸聲,一起一伏,要仔細聽才能聽到。
厘央輕輕翻身,對著蔣樹的方向閉上眼睛,聽著蔣樹清淺的呼吸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還睡的格外香甜。
夜裡無夢,一股冷香一直環繞在她的周圍,她好像又聞到了桃子汽水的味道。
第20章 來客
厘央是被樓下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揉著腦袋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向窗外。
雨後初霽,天空像洗過一樣蔚藍,雲淡風輕, 一點也看不出昨夜風雨滿城, 空氣裡彌漫著雨水浸入土壤的青草香, 清新自然。
她伸了一個懶腰, 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動了一下, 身體猛然僵住。
她側開身子, 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床單已經被染紅了一塊血跡。
蔣樹坐起來, 睡眼惺忪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塊顯眼的血跡。
兩人一個目光上移, 一個垂眸,目光撞到一起, 不知是誰先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屋內是一陣詭異的安靜,空氣像忽然滯住了一樣。
厘央臉頰漲紅,一下子跳下床,鑽進了衛生間裡。
她進了衛生間裡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後應該也沾了血跡, 想遮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那塊臟了的床單還在外麵, 她應該一起帶進來洗的!
厘央靠在門上,無語凝噎,她本來以為遇見蔣樹那天已經是她人生中最糗的時刻,沒想到還有更糗的在這等著她, 偏偏每次都是蔣樹。
離譜的是她才剛發現自己喜歡上蔣樹,就又在蔣樹麵前丟人了!
厘央簡直想找個地方藏起來,根本沒有勇氣出去見他。
樓下的敲門聲愈演愈烈,應該是孫萬峰和他的同學到了。
衛生間外麵傳來腳步聲,蔣樹在門口敲了下門,“我下樓開門,你把這裡收拾一下,還有……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用不好意思。”
聽到蔣樹離開,厘央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了看。
蔣樹已經把他昨晚用過的鋪蓋收回了櫃子裡,床上沾了血的那塊地方,被他用被子遮住了,桌子上還放著一杯熱騰騰的水。
厘央忽然釋然了。
算了,誰讓她是蔣樹的小麻煩精呢。
她在蔣樹麵前的形象本來就所剩無幾,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厘央把一切收拾妥當,將臟衣服和床單扔進洗衣機裡後,才來到樓下。
蔣樹已經把院裡的鐵門打開了,孫萬峰帶著四個同學站在門口,手裡拿著行李,孫萬峰看到開門的人是蔣樹,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才打了一聲招呼,態度疏離。
厘央走過來,對他們笑了笑,這幾個人都是薑守安的學生,她以前見過幾麵,兩個女生分彆叫周萱萱和錢舒,兩個男生分彆叫劉年朗和吳翰磊。
孫萬峰看到厘央,頓時揚起笑臉,態度比剛才熱絡了不少,“央央,薑老師讓我給你帶了不少好吃的,你住哪間房,我給你送過去。”
厘央勉強彎了下唇,淡淡道:“叫我厘央就行,不麻煩你了,你把東西給我,我自己拿上去。”
孫萬峰臉色僵了一下,卻仍笑著,“挺沉的,我力氣大……”
厘央轉頭看向蔣樹,語氣裡帶著幾分撒嬌,“小樹,那你幫我拿上去吧。”
孫萬峰重新打量了蔣樹一眼,目光落在蔣樹穿的裙子上,停頓幾秒,才若無其事問:“厘央,蔣樹昨晚住在這裡?”
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故意繞過了蔣樹,不直接問他,而是繞著他問厘央,一副不想跟蔣樹多說的模樣,麵對厘央的時候,語氣裡卻帶著幾分討好。
厘央沒說話,她不喜歡孫萬峰,也沒必要跟他解釋。
蔣樹靠在門邊,神態隨意,“早上過來送點東西。”
厘央心裡暖了暖,她知道如果是平時蔣樹一定不屑於解釋,他現在開口是不想讓他們誤會,畢竟他們都是她爸爸的學生,他是在暗暗維護她。
厘央嘴角上翹,一顆心像泡了糖水,又綿又軟。
孫萬峰沒有再詢問,畢竟他也覺得不可能,厘央雖然看起來很好相處,但其實很難接近,她連他都愛答不理,他不信蔣樹能住在這裡。
他不情不願地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蔣樹,用傲慢地語氣說:“你小心點,裡麵的東西都是進口的,很貴的。”
蔣樹眸子裡的情緒很淡,沒說什麼,徑直上樓去送東西。
厘央目送著他上了樓梯,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隻映著蔣樹一個人的身影,神色專注。
孫萬峰站在她身後,注意到她的目光,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這麼多年了,蔣樹還是這麼喜歡穿裙子。”
聽到他的話,周萱萱和錢舒忍不住小聲探討起來,她們早就注意到蔣樹身上的裙子,隻是還不熟悉,剛才沒好意思問。
“他以前就穿裙子嗎?好個性。”
“是跨性彆者嗎?他喜歡女生還是男生?”
孫萬峰狗嘴裡自然吐不出象牙,他剛想說話,厘央就回頭堵住他的嘴,用微冷的聲音說:“我覺得在背後議論彆人的是非很不禮貌。”
周萱萱和錢舒抱歉地笑了笑,“我們沒有惡意的。”
孫萬峰隻得閉了嘴。
厘央轉頭看向他,“孫萬峰,你以前見過小樹?”
孫萬峰聽著她的稱呼,忍不住覺得刺耳,語氣微哂,“他住在我奶奶家對麵,小時候見過一次。”
厘央想想也是,蔣樹這樣的人,哪怕隻見過一麵也會印象深刻。
孫萬峰立刻追問:“你呢?你跟蔣樹才認識幾天,怎麼好像很熟悉?”
厘央淡淡‘嗯’了一聲,不想多提的樣子。
她跟蔣樹的確很熟悉,但這不需要告訴其他人。
孫萬峰卻以為她是沒把蔣樹當回事,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孫奶奶得知孫萬峰帶著同學回來的消息,立刻從醫院裡趕了回來,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了不少,就連身體都爽利了。
她極為熱情,想安置大家住下,但孫萬峰的同學都在附近訂了酒店,拒絕了她的好意。
孫萬峰本來也在附近訂了酒店,但他看到厘央住在這裡,又打消了念頭,決定留下來。
孫奶奶看著大孫子笑得合不攏嘴,一直拉著孫萬峰的手說話。
孫萬峰神色有些不耐煩,偶爾才回答兩句。
厘央注意到他來了後,一句都沒有問過孫奶奶的身體狀況,看著孫奶奶臉上的笑容,她到底沒說什麼。
厘央去樓上把洗衣機裡的衣服和床單拿出來,去院子裡的欄杆上晾起來,抬頭的時候,注意到二樓走廊的位置有一個地方滲水,應該是昨天雨下的太大,屋頂漏水了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孫奶奶,孫奶奶麵露愁容,對孫萬峰道:“你爸爸在家就好了,他會修……”
孫萬峰不耐煩地皺眉,“找個工匠回來修不就行了,這裡物價低,兩百塊錢就夠用了。”
“不要亂花錢!”孫奶奶拍了一下他的手,“我聽說你爸爸最近生意不好,他做裝修不容易,我們能省就省……”
“奶奶!”孫萬峰氣急敗壞的低吼了一聲,懊惱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厘央,麵色窘迫。
孫奶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厘央彆開視線,隻當什麼都沒有聽到。
孫萬峰平日出手闊綽,身上穿的一水全名牌,對外隻說自己父親是在建築行業工作,不少人都以為他家是開發商。
蔣樹走過來,“不用找瓦匠,我來修。”
孫萬峰像找到了某種莫名的自信一樣,立刻道:“對,讓蔣樹修,他從小在這種小地方長大,對泥呀土啊這些東西最熟悉不過,我這一雙球鞋都要好幾千,如果弄臟了,太不值……”
蔣樹冷冷瞥他一眼,哼笑道:“我對你倒是挺熟悉。”
厘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孫萬峰臉色難看,明知道蔣樹在罵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隻能吃這個悶虧。
蔣樹沒再搭理他,熟門熟路地到工具房找工具。
孫奶奶歉疚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小樹,不能總麻煩你,要不還是找工匠來吧,奶奶手裡有錢,就是節省慣了……”
蔣樹聲音溫和,“我正好閒著沒事,您剛從醫院回來,去躺會兒,我很快就修好了。”
“奶奶不用休息,奶奶去給你們做吃的。”孫奶奶歎息一聲,回頭看孫萬峰,“小峰,你快去幫小樹,給小樹打個下手。”
孫萬峰看了一眼旁邊的厘央,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跟著蔣樹出去了。
孫奶奶目送著他們走遠,欣慰地笑了笑,“他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麵就打了一架,小峰不懂事,嘲笑小樹穿裙子,小樹那個時候自己也不想穿裙子,本來就不願意,聽到他笑就動氣了,小峰被他揍掉了兩顆門牙,回來嗷嗷的哭,我是既心疼這個,又心疼那個,現在他們不知不覺都長大了,我也老了。”
厘央敏銳地捕捉到‘不想穿裙子’這幾個字,詫異問:“小樹以前不喜歡穿裙子?”
孫奶奶想起往事,歎息一聲:“當初是他爸爸逼著他穿的,也是沒辦法,如今怎麼能怪起孩子來……”
她搖了搖頭,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厘央眼睛漸漸睜大,想起蔣正德現在的態度,眉心逐漸擰緊。
蔣樹順著梯子爬到房頂,回頭看孫萬峰,孫萬峰站在梯子上,扭著頭把抹水泥的鏟子遞給他。
蔣樹想起身上還穿著厘央的衣服,先把裙子攏了攏,才低頭乾活。
孫萬峰注意到他的動作,看似隨意問:“我怎麼覺得你身上這條裙子,很像薑老師以前送厘央那條?”
蔣樹叼了一根煙,“是麼。”
“厘央最喜歡那條裙子,平時很珍惜,想來也不會給你穿。”孫萬峰自上而下看著蔣樹身上的裙子,很快下了結論,“應該是我看錯了,那條裙子是薑老師從國外買回來給厘央的,跟你這種小鎮裡賣的廉價裙子一點也不一樣。”
蔣樹扯了下嘴角,將煙點燃,吐出一個煙霧。
孫萬峰往後退了一下,把水泥放到蔣樹旁邊,訕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