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營養液12w加更】(2 / 2)

他的眼球正被某種不斷生長出來的堅硬東西戳爛,每天都掙紮在幾乎要將人逼瘋的疼痛中,他無時無刻不在哭嚎,尖叫著試圖摳挖右眼,卻被母親死死地抱在懷中。

有好幾次傅天河直接暈厥過去,然而醒來之後,迎接他的還是劇痛。

永無止息。

他的嗓子哭到嘶啞,甚至都說不出話來,同時開始流鼻血。

哭泣又讓他鼻涕增多,每一次擤鼻涕都會帶出來許多許多血。

也許是實在太痛苦,他的大腦開啟了自我保護模式,讓與之相關的回憶變得模糊不清。

有很多細節傅天河都完全記不清了,但後來想起,那時候母親的情況應該也非常不妙,隻不過她還需要強撐病體,照顧年幼的孩子。

直到某一天,母親告訴他,她要離開幾天,讓傅天河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乖乖在家裡等她回來。

她準備了一些止疼藥和鎮靜劑,告訴傅天河用量,警告他絕對不能使用過量,在三確認之後,母親把他抱在懷中,不舍的親吻,離開了。

家中有她事先留好的食物和水,傅天河按照她的規定嚴格服藥,依靠止痛藥和鎮定劑,捱過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在第三天的晚上,母親終於回來了,她滿身疲憊,眼中卻帶著欣喜。

這時的傅天河右眼已經徹底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它不斷淌出膿和血水,弄臟傅天河的臉和衣服。

他坐在床上,混混沌沌地看著母親從胸前隱秘的口袋裡,摸出個小盒子。

盒子裡裝著一顆金色的眼睛。

母親說這是某位煉金師的手筆,她通過一些非法途徑獲知了相關消息,得到了這顆眼睛。

“我能重新看見東西嗎?”傅天河問。

“不能,但是如果能起到作用,它就可以讓你活下來。”

母親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她凝視著傅天河的右眼,眼球內部已經被全然侵蝕,隻剩下薄薄的一層膜蒙在上麵,透出淡淡的紫色,如同不祥的翳。

傅天河看著母親開始準備手術需要使用的工具,他是感染者,絕不能隨意前往醫院,所以她打算親自動手。

縱然在此之前,她沒有從事過任何與醫學相關的工作。

換上那顆金色的眼睛之後,是不是就在也不會痛苦了呢?

他忍不住期待。

.

手術結束了。

眼眶裡的異物讓傅天河感受到強烈的不適,但總歸來說也比那恨不得讓他死去的疼痛好了許多。

他經常抬起手,用指尖敲打右眼,發出有節奏的聲音,這已然成為了年□□孩的一種遊戲。

自從生病,他就在也沒有出過家門。母親說他們要好好隔離,不能把病傳染給其他人。

母親開始教他很多事情。

教導從疫病發生後就有了,但這段時間變得格外嚴苛,她常常皺著眉頭,批評傅天河做得不夠好,似乎忘記了他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傅天河用三個月的時間,學會了使用燃料,做飯燒水,清理衣物,打掃房間,以及最為重要的,在任何人麵前偽裝成快樂的模樣,隱藏起全部痛苦。

母親卻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曾經她可靠的肩膀變得如此孱弱,甚至都無法擰乾剛洗完的衣服,傅天河理所當然地承包了一切家務,他已經七歲多,是個大男孩了。

直到那個晚上,傅天河在睡前喝下一杯母親端來的溫牛奶,他躺在被子裡,聽媽媽講起睡前故事。

那裡有海麵上綠意盎然的小島,下雨時雨滴劈啪打在樹葉上,小動物們會慌忙躲進樹洞,抖去毛發上的水珠。

傅天河想象著下雨,在慢慢升起的困意中,進入夢鄉。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母親。

在度醒來那刻,他聽到了周圍嘈雜的混亂聲音。

數不清的人正在門外,他們穿著白色的防護服,嚴密地包裹在其中,隻能看到一雙隱藏在護目鏡後的眼睛。

他驚慌地尋找母親,卻被其中一人告知,她去旅行了。

身著防護服的陌生人蹲在他旁邊,笨拙卻竭力地安撫,其他人則搜過他家中的每一寸角落,將所有的物件全都裝進密封袋。

“這是她留給你的東西。”防護服遞給傅天河一本書,“好好拿著吧,彆哭,也許有一天你還能在見到她。”

傅天河緊緊抱著那本工程書,眼睜睜看著他們將自己的家清空。

到處都被噴灑了消毒液,就連他身上穿著的衣物都要求脫掉,換上新的。

有人過來為他抽血,放入儀器當中檢測,最終結果出來的那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傅天河不明白為什麼,他隻知道他找不到媽媽了。

一直等到晚上,這些人才離開,帶走了所有東西,隻給傅天河留下了那本書。

他們給了傅天河一個地址,和一張通行證,告訴他可以去那裡暫住。

但傅天河才不要去什麼孤兒院,他孤零零地坐在矮蓬門口,一年之前母親帶他來到這裡,將流浪漢廢棄的窩棚改造為他們溫馨的小家。

如今隻剩下了他自己。

媽媽是去哪裡旅行了呢?

傅天河努力回想著母親曾給他說過的所有話,試圖找到一些相關的訊息。

然後,他便看到了遠處熊熊燃起的火紅,多麼耀眼,多麼溫暖。

那是冬夜裡小女孩劃亮的最後一根火柴,點燃巨大的焚化爐,也點燃了整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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