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心與眼皆通明透徹的暢快感。
是祁念一十幾年裡,從未體會過的暢快。
非白撐著臉在一旁,發現祁念一竟然在擠擠攘攘的馬車這樣糟糕的環境下入定了,無奈地歎息一聲,懸在她身側,開始給她護法。
劍主到底知不知道,入定被打擾會是什麼後果啊。
非白感覺自己認主之後,歎息的次數明顯變多。
並且對於祁念一說的自己家世來曆等等產生了一絲懷疑。
非白托著下巴,打量著祁念一入定的模樣。
這般不挑不揀,要不是一身氣度不凡,真不像是皇室養出來的孩子。
兩日後,祁念一從馬車木板透過的縫隙,看到了不遠處莊嚴巍峨的西京城門。
她捂著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久違了,西京。
……
因是宮裡下的布告,這幾日從各地都有運送少女的車隊前來西京,因此城門的關口隻是稍微查了下徐二狗的通關文牒便放他們進城了,徐二狗顯然熟門熟路,直接帶著女孩子們住進了一個稍顯破落的小院子。
祁念一無比確定,裝腔作勢一身修仙者打扮的徐二狗是個實打實的人類,頂多有些功夫底子傍身,即便她如今空有境界,一身修為無法使用,徐二狗也絕對拿不住她。
於是她趁著夜色,從小院子裡溜了出去。
西京夜裡是有宵禁的,如今街巷很是安靜,空無一人。
非白飄在她身邊,在夜色之中,仿佛全身都閃著光,格外耀眼。
祁念一招招手:“非白,你走我前麵。”
非白滿臉不解地飄在祁念一身前,聽見她滿意道:“嗯,亮多了。”
非白麵無表情地轉過頭。
嗬,女人。
說要娶他的時候,舌燦蓮花滿腔赤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
如今劍到手了,就不認賬了,連個正經聘禮都沒有。
十幾年沒來過西京,祁念一費了一番功夫找路,終於摸到了一幢小樓。
小樓瞧著是個平平無奇的酒樓,在凡人之中的眼中,也確實是個酒樓。
但對於修仙者而言,這棟樓的名字就有些特殊。
樓上掛著烏木牌匾,篆刻著幾個飄逸率性的大字
——月下聽風樓。
整個修仙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也隻有到了這裡,才能看到西京城中有人來人往,夜間出入這裡的,多半都是修士,為探聽一些不欲讓旁人知曉的消息。
祁念一剛邁步進去,就聽見門口豎了木牌:此乃聚靈陣,注入靈力,門自然開。
她如今怕是進不去。
所謂聚靈陣,便是要修士注入靈力到壓陣石上,隻要靈力能夠將壓陣石灌滿,大門就會自然打開,築基之下則無法將壓陣石灌滿。
既能替月下聽風樓擋住一些財力或者實力稍有不足的客人,還能將壓陣石中的靈力抽出來,以作它用,可見月下聽風樓行事之雞賊。
在天眼窺探到蕭瑤遊是月下聽風樓的二當家之後,祁念一便不覺得奇怪了。
月下聽風樓的行事作風,和蕭瑤遊這位二當家如出一轍的雞賊。
但也因為這樣,她想到了能讓如今用不出靈力的她進入月下聽風樓的辦法。
祁念一站在陣盤之前,在芥子囊裡掏了掏。
非白看著她掏出一個黑色布袋,不緊不慢地從袋子裡拿出一把靈石。
一把,極品靈石。
她手指修長掌心寬大,這一把約莫抓了有五十多個極品靈石,隨手往聚靈陣裡一扔,晶瑩剔透的靈石像不要錢的糖豆一樣,在陣盤上散落。
樓內半晌無人回應。
祁念一也不著急,又掏出一把靈石,扔在陣盤之上。
她耳朵微動,聽見了從樓裡傳來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但仍是無人來開門。
祁念一輕輕歎氣,手腕一翻,直接將整袋極品靈石倒在了陣盤之上,不算大的聚靈陣盤被極品靈石鋪滿,在西京的夜色下,顯得這個平平無奇的聚靈陣格外的尊貴。
這下,樓裡的呼吸聲更重了。
不僅如此,祁念一還聽到身邊的非白也倒吸一口涼氣。
祁念一轉頭,對上非白複雜的眼神。
他說:“我現在相信你是皇家公主了。”
尋常人家,哪裡經得住這麼散財。
“但似乎還沒有人來開門?”非白指著仍舊緊閉的大門。
祁念一微微一笑,朗聲說:“可惜了,看來月下聽風樓不願掙我這筆錢,那便告辭。”
她嘴上這樣說,卻仍是站在陣前不動,隻是修長的手指又重新撚起散落一地的靈石,扔回袋子裡。
她動作很慢,又帶著些漫不經心,仿佛並沒有將這點小錢放在眼裡。
[師兄、師兄!使不得啊,樓裡規矩不能亂!]
[放手,彆攔我!規矩?我今日再教你一招,在咱們樓裡,錢就是最大的規矩!]
在祁念一慢悠悠地撿起了四分之一的靈石時,大門哐啷一聲打開了。
門裡兩個年輕男子臉上都掛著十分職業化的笑容,正好露出八顆牙,完全看不出前一刻還在爭執要不要給她開門。
稍顯年長些的男子悄悄踹了下師弟的屁股,一邊給他使眼色——還不趕緊去撿靈石,一邊連忙上前迎接祁念一,連聲道:“抱歉抱歉,方才在樓頂沒聽見聲響,怠慢貴客了,容三給您賠不是,您千萬見諒。”
祁念一便站起身,拍拍袖子,衝目瞪口呆的非白微微一笑。
三百極品靈石就能買下蕭瑤遊三十天的時間。
還怕用錢敲不開這月下聽風樓的門?
非白跟在她身後飄進去時,痛心疾首道:“沒想到三百年後的修仙界,已經如此見錢眼開沒有原則了。”
然後在祁念一反手遞給他一袋靈石時,閉了嘴。
劍靈也是可以吸收靈石的。
非白掏出一顆啃了一口,安慰自己——沒關係,他們之間是求娶和被求娶的正當未婚夫妻關係,而且按照他們劍靈界的標準,認主了就是已經定契成婚了,他這不算是被包養。
雖然他們劍靈界暫時還沒有出台關於劍主和劍靈之間關係確立儀式的相關準則。
但鑒於劍靈界暫時隻有他一個劍靈,他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沒關係。
靈石真香。
祁念一被容三一路引至二樓的雅座,客間茶香氤氳,邁入二樓時,腳下有些許的阻力,和隱約陣盤閃過的光亮。
祁念一不動聲色地看向滿臉帶笑的容三。
月下聽風樓的人,不說旁的,眼光確實很是毒辣。
容三帶她來的,是金丹境的客人專用的客間。
月下聽風樓的收費方式,和他們的消息渠道一樣有名。
築基是入樓的標準,那從築基往上,修為境界越高者,交易的價格就越高。
金丹境修士,在這裡做一單生意,所要付出的金額,是百枚中品靈石起步。
容三看著祁念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發光的靈石礦,他笑容不改:“不知貴客此來,想要問什麼?”
祁念一豎起三根手指:“問三件事。”
她扔下一袋靈石,被容三迅速扒拉進自己懷裡:“您問,我們月下聽風樓的規矩,收了錢就是有問必答。”
祁念一:“第一問,如今西京城中可有元嬰境的醫修,能解氣血靈力滯澀之症,幫我找這樣一個人,若能治愈,重金酬謝。同時事成之後,再多付你們三成傭金。”
容三略一思索,立刻點頭如搗蒜:“確實有這樣的醫修,三日後,我帶他來見您。”
祁念一又掏出第二個靈石袋,扔在桌上:“第二問,青陽道長,是什麼人?”
容三拿靈石袋的動作慢了一拍,但停頓片刻,仍是把靈石袋撈進了自己懷裡。
這次,容三假模假式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些,正經道:
“青陽原是月讀宗執法長老盧勘的棄徒,五年前被盧勘逐出師門後,突然出現在西京,隻用了兩個月,便成為宮中國師,深受朝廷上下和皇室的青睞,如今約莫元嬰境初期的修為。”
聽見熟悉的名字,祁念一眉峰微挑:“棄徒?他做了什麼有違門規的事嗎?”
不然以盧勘那樣剛正不阿的性格,怎麼會無端將弟子逐出師門。
容三垂眸思略片刻:“傳聞,是因他擄掠了一個凡人女子。”
祁念一拖著下巴,靜看他片刻。
容三忍不住頭上冒了冷汗。
眼前蒙紗,說明此人不能視物,卻讓他生出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但祁念一並沒有深究上一個問題,而是又掏出一個靈石袋扔下。
容三忍不住鬆了口氣,剛才緊張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麵前這女修,修為分明比他要低才是。
容三剛伸出手,就聽祁念一問:“第三個問題,宮中的長樂公主,生的究竟是什麼病,又要用什麼方法才能醫治?”
這句話尾音拖得有些長,連帶著容三的心也被提了起來。
聽清祁念一的問題後,容三的手指,停在了距離靈石袋一厘之差的上空,沒有落下。
半晌後,他收回手,將靈石袋退回到祁念一麵前,緩緩道:
“抱歉了,這位貴客。這個問題,超出我們的範圍了,恕我無法回答您。”
作者有話要說:給基友看這章存稿的時候,基友說非白應該放心大膽的用念念給的靈石,因為這是他們的夫妻共同財產!
劍主的都是我的,畢竟我就是劍主的。
格局打開了。
以及……
盧勘:還有人記得我嗎!
還是前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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