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這一滴雪激得震顫了下。
整個大陸在一息之間重回寒冬。
……
裴泓指揮著神機眾人開始打掃戰場,晏懷風在和七疏真人討論重新建造新的結界。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卻也都沒有說話。
戰場上一時間靜的令人心驚。
祁念一在葉熹微麵前站了很久,南境那邊和葉熹微一同前來的神殿眾人悲痛不已,隻是默默落淚,沒有出聲,也不敢去打擾祁念一。
伴著黃昏時的慘淡的斜陽,讓人們更加低落。
原本以為戰鬥時的情緒絕望而緊繃,卻沒想到戰後,這樣沉悶的氣氛才真正足以逼死人。
蕭瑤遊看著祁念一的背影,擔憂道:“她這樣,真的沒事嗎?”
慕晚輕輕搖頭:“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兒吧,至少還有雲野在陪她。”
祁念一在葉熹微麵前,其實也沒做什麼。
她隻是看著,靜默很久,仿佛要將葉熹微的麵容深深刻進心裡。
可能因為太久沒說話,嗓子乾啞極了,出聲時,甚至覺得這不是自己的聲音。
“我剛才在想,我是不是太自信,也太莽撞了。”
祁念一低聲道:“就連神都不是無所不能的。”
她自言自語著,突然感覺到額頭被一雙溫熱的手彈了下。
再抬頭,就撞入雲野溫暖柔和的雙眼之中。
雲野聲音如同醇酒緩慢流淌著:“你可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自我懷疑的人。”
祁念一輕輕搖頭:“不是懷疑,我心裡很清楚,我選擇的方向,是我能向天命爭取來的最大的勝利,哪怕很微小。
我很堅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錯,我隻是有些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
雲野輕笑了下,微微俯身,按在祁念一的肩膀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跡。”
“再不濟,那不是還有我嗎。”
祁念一揚眉:“有你?”
“是啊。”雲野點頭,露出一臉釋然而自我滿足的表情,“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全部,無論結果是什麼,至少不後悔了。”
“我都死過一次了,誰還能有我敗得慘烈?”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才拿過去的事情出來打趣,祁念一卻還是覺得心情奇異地得到了一絲平複。
她吐出一口濁氣,就聽見身後傳來玉華清義正辭嚴的話語。
“事到如今,深淵的異動越來越頻繁,哪怕我們投入再多的人力,都已經無法挽回了,隻會出現像今天這樣的慘劇。”
“哪怕是勝了,也是慘勝。”
聽見他突然的話,祁念一眉峰輕斂,心頭微動,回身看去。
玉華清就站在不遠處,眸光深沉地看著她。
“諸位可能已經聽說了,多年前,鬼穀窺天命,推演未來,確定大陸上會出現一個拯救世人的天命者,她應劫而來,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而出生。”
玉華清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心頭都出現一絲怪異的感覺。
剛奮戰完的修士們疲憊不已,在神機雲台上東倒西歪地互相依靠著,身上四處都是破碎的血跡。
比起身體的傷痛,親手殺死自己曾經的同袍這件事情,更讓他們不能接受。
有人眼中逐漸點燃光芒,期待地看著玉華清:“玉盟主此言,難道這個天命者真的存在嗎?”
玉華清微微頷首:“確實如此。”
這四個字就像一點火星落在乾枯的草地上,瞬間燎原。
一片死寂的戰後深淵之上,人們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
“天命者是誰?如果他真的存在,請他救救我們吧。”這人痛苦道,“我不怕死,卻怕要親手殺死曾經為深淵奮戰的同胞。”
“聽玉盟主的意思,應該知道此人是誰?”
“天命者……我們真的能夠獲救嗎?”
也有人還對這件事情茫然不知所措,問道:“天命者是什麼人,真的能夠解決深淵嗎?”
他身旁,有人解釋道:“聽聞,隻要天命者在深淵獻祭自己,就能夠將深淵鎮壓下去。”
對方情緒低落下來,苦笑道:“原來隻是鎮壓嗎?”
人們竊竊私語著:“能夠鎮壓也已經很不錯了,十年、二十年,或者一百年,隻要我們還有時間,在最後一個修行者戰死在深淵之前,總會想出應對辦法,但這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我們根本應接不暇,我們不正是缺時間嗎?”
有人嗤笑道:“時間?深淵出現至今已千年,千年的時間,我們都沒有任何辦法,難道就指望這十幾二十年?”
在場之中,除了知情者們,其餘人全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還不知道天命者究竟是不是修士,如果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凡人呢?
我們要將凡人牽扯進來?我們這樣,難道不是在以天下蒼生為由,逼迫人家去獻祭?”
青蓮劍派有人抹了把眼睛,低聲道:“可人家憑什麼呢?”
另一頭,淩霄宗有人聽聞此言,憤怒道:“那我們又憑什麼?!一千年,無數人死在深淵。”
她指著下方被封凍著的萬千靈魂,還有葉熹微,憤怒道:
“因為深淵,死的人還少嗎!要我說,彆說是犧牲一個天命者,就算是十個百個,隻要真的能夠鎮壓深淵,我情願做這個壞人!”
她說著,聲音低沉下去,伴隨著抽泣聲:
“我的師姐和我的父母都戰死在深淵,我比誰都希望將深淵解決掉。
如果天命者真的存在,我真心請求她去獻祭,不甘心也好,自私也罷,我願意陪天命者一起死,賠上這條命給她。”
“我也是。”
“還有我。”
九轉音闕那邊,有個男修聲音低沉道:
“我還是覺得不該,天命者何其無辜,要這樣被送去受死。這樣無謂的犧牲,換來的隻不過是不知道多久的寧靜,和我們在深淵麵前的一退再退。
終有一日,會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步,那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淩霄宗的女修怒道:“你不如考慮一下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她指著這滿目瘡痍的戰場,悲痛道:“他們要怎麼辦!”
所有人都隻餘沉默。
最後,再次把目光投向挑起一切戰火的玉華清。
玉華清不緊不慢道:“諸位莫急,這位天命者,我們確實已經找到了,她就在現在,在我們之中。”
他看向祁念一,揚聲道:“祁劍主,你說對嗎?”
祁念一漠然回頭,平淡地看著玉華清。
她的眼神並無波瀾,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會做什麼,這樣的鎮定讓玉華清有些惱怒。
酣戰過後正在休息的玉重錦猝然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句話,徹底讓在場所有人炸了鍋。
他們紛紛看向祁念一,不敢相信道:“天命者是祁劍主?”
“祁道友?怎麼可能!”
“等等,傳聞中神劍承擔著斬天梯的責任,如此算來,神劍劍主還真有可能是天命者。”
人們有些仍在茫然,有些還在向玉華清求證,還有些已經跪地向祁念一叩拜起來,嘶聲道:“求祁劍主救救這個大陸吧。”
“懇請天命者,順應天命,拯救天下蒼生!”
“祁劍主,求你。”
玉華清適時道:“諸位猜得不錯,二十多年前,鬼穀天機子批命,得知命星降世,於中洲出生,天命者……正是祁劍主。”
他說完,對祁念一躬身一拜,抬高了聲音:“懇請祁劍主,順應天命,於深淵獻祭,救天下於水火。”
墨無書眼神冷了下來,正欲擋在祁念一身前,卻看見祁念一不慌不忙,一步步走到玉華清麵前。
祁念一垂眸看著他:“玉盟主此舉,倒是折煞我這個小輩了。”
她環顧四周,望見無數雙疲憊的、悲痛的、漠然或遊移的雙眼。
無一例外的,他們在看見天命者真正出現的時候,眼中又升起了希望。
祁念一輕笑了下,低聲自語道:“我現在才真正明白,救世主三個字,究竟承擔了多大的責任。”
玉華清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正欲往下說,卻被祁念一打斷了。
祁念一盯著他,意味深長道:“玉盟主就這麼確定,天命者……當真是我?”
玉華清微微皺眉:“此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有所定論,哪有不確定之說。”
他質疑道:“莫非是祁劍主不願獻祭,在給自己拖延時間?”
他這句話又像是點燃了眾人心中的火,人群再次躁動不安起來。
祁念一卻不緊不慢道:“念一並無此意,隻是對自己天命者的身份有所懷疑而已。”
她看向不遠處,在妙音的攙扶下,臉色蒼白著走出來的天機子,朗聲道:
“既然鬼穀天機子閣下也在現場,不如讓天機子閣下重新推演一次天命,確認天命者的身份。”
“如此,也好讓我徹底安心,如何?”
玉華清盯了她片刻,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絲不安。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無法拒絕如此正當的請求,便應允了。
天機子拂開妙音的手,獨自走到了祁念一和玉華清兩人中間。
雙眼纏著的星塵紗給他又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他掌下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星盤,無數星軌纏繞著他,星盤之上,成千上萬的星子忽明忽暗,隻有兩顆格外明亮。
他默念法訣,手指變換得飛快,算籌也隨之變動,最後散落在星盤之上,化作一道指針。
無數的星軌和星子引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弦。
在一陣玄妙的波動後,那根由算籌凝聚成的指針,在星盤之上飛速旋轉起來,令人眼花繚亂。
指針搖擺許久後,終於緩緩停下。
但指向的方向,卻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在玉華清茫然而又震怒的眼神中,天機子輕咳一聲,說道:
“鬼穀窺天機,冥冥中自有定數,所有的結果,都已經在星盤中顯現了。”
他衝玉華清輕輕一笑:
“這天命者,分明是您啊,玉盟主。”
作者有話要說:前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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