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豪言壯語的那幾人,瞧著玉華清的模樣,心中都有些退縮,不敢上前。
祁念一一直低垂著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墨無書按著她的肩膀,卻被她輕拂開。
她從墨無書身後走出來,站在了玉華清麵前。
似乎沒有太多猶豫,祁念一淡聲道:“好。”
她果斷到玉華清都為之一愣。
“我可以跟你一起死。”
她一步步,緩緩靠近玉華清。
這個可怕的大乘境修士,在剛才的秘法過後,肉眼可見的衰弱了不少。
不用墨無書,祁念一感覺到如今這中狀態下的她,甚至能夠越級將玉華清斬殺。
但她的劍在抗拒她的靈力。
這樣的劍,無法穿透玉華清的護體靈障。
玉華清心中雖然有些不安,但卻並沒有太過擔憂。
畢竟在他的秘法之下,祁念一已經不能再喚醒她的劍。
失去了劍的劍修,和失去了尖齒利爪的獸有什麼區彆。
隻能任人宰割而已。
他看著祁念一手無寸鐵地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甚至走到他的劍下。
玉華清深深皺眉,質疑道:“你說什麼?”
祁念一輕笑了下:“我說可以,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死。”
她啟唇,堅定道:“現在,你是不是可以甘心獻祭了。”
玉華清胸膛起伏不定,顯然不願相信祁念一就怎麼答應了。
“你——”
他死死瞪著祁念一,明明她就站在自己麵前,他隻需要隨手一劍斬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這一劍,他無論如何都斬不下來。
他知道,剛才的事情,已經把他逼到了高懸天空的鋼絲上,進一步退一步都是萬丈深淵。
墨無書守在一旁,他心裡清楚,今天根本不可能逃得過去。
今日他隻有兩個結局。
要麼自己死,要麼帶著這兩個小崽子一起死。
但他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將她作為人質逃出去的最後一點希望。
祁念一的手隨意地垂在腰間,她揚眉道:“怎麼了,為何不動手?剛才不是還說要殺了我嗎?”
她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嘲諷:“玉華清,你真的很懦弱。”
玉華清臉色扭曲一瞬,看見祁念一突然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近到隻隔著一柄劍鋒。
在她的言語相激之下,玉華清眼神變幻數次,最後徹底冷下來,掐著玉笙寒的脖子,向著祁念一怒而斬下。
圍觀眾人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
他們硬生生看著失去劍的祁念一和滿身殺氣的玉華清對峙。
在淩厲的劍鋒即將斬斷祁念一的頭顱時,她搭在腰間的芥子囊上的手,不知從中取出了一個細長的物件。
她的靈力瞬息將其盈滿,她揮舞著那根細長的東西,仿佛手中重新握起了絕世神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玉華清的胸腹。
這一劍直接貫穿了玉華清的紫府氣海,甚至將紫府中的元嬰一並攪碎,讓他再無半點複生的希望。
玉華清的劍鋒停在了她的鼻尖之前,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轉變來的太快,沒人看清她拿出了什麼。
隻是在這凜冬寒冰之中,隱約嗅到了一絲清淡的桃花香。
玉華清怒目圓睜,一身靈壓在這一劍之下悉數散開,再無大乘境修士的威勢。
“怎麼…可能,你明明…已經、已經用不了劍了。”
玉華清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心口的洞穿傷。
將玉華清貫穿的東西,從他背後露出半截尖頭,上麵露出一朵微微顫著、半開半合的血色花。
祁念一對上那雙充血的眼眸,輕聲道:“是你提醒我的。”
她聲音低沉婉轉,仿若低吟:“是你提醒我,失去了手中劍之後,我還剩什麼。”
她眼眸微抬,被碎發遮掩的金瞳中閃爍著璀璨的光:“我的劍,不會因為我拿著的是什麼而有所改變。”
她喜歡收集各中絕世靈劍不假,這並不代表,這些劍是她唯一的倚仗。
她走到如今,倚仗的唯有這顆無所畏懼的劍心。
祁念一漠然抽出她利刃,這時人們才發現,她手中所持能夠殺死一位大乘境的“劍”,竟然是一根光禿禿的樹枝。
這根樹枝上隻有一朵並未開放的花苞,沾染上玉華清的血之後,仿佛樹枝上綴著一顆鮮紅的心臟。
原來,真有人僅憑一根樹枝就能用出這樣驚人的劍。
玉華清肉.身開始一寸寸消亡。
“獻祭…獻祭。到頭來,一切謀劃,皆歸虛無,終究是為彆人做嫁衣。”
祁念一看著玉華清的肉身化作灰徹底散落,肉.身消失後,隻留下一具潔淨晶瑩的骨骼。
那是當年他從隱星身上生生剜下來的,如今他身死時,也隻留下了這具不屬於他的骨骼。
玉笙寒從空中墜落,被飛撲上去的玉重錦接住了。
玉重錦灰頭土臉,滿身是血,緊緊攥著哥哥的衣服,全身都在顫抖。
他沒有抬頭看祁念一,祁念一看著手中已經分辨不出真正樣子的桃枝,也移開了眼神。
她曾折枝為劍,卻在這滿目寒冰的深淵之上,找不到任何半截枯枝。
唯有芥子囊中這一枝。
晶瑩的骨架落在祁念一的手上,泛著溫熱,沉甸甸的。
她捧著這具骨頭,落在了冰麵上,從臉上到衣服上都是一片鮮紅,就連白色的發絲都被血色浸透。
宛如修羅。
一旁有人試探著問道:“祁劍主,現在可要將這具骨頭,送往深淵鎮壓?”
這人算是膽大的,更多的人見到祁念一現在的樣子,都不敢出聲。
祁念一薄唇微抿,站在封凍住深淵的冰麵之上,回望了一眼同樣被冰封的葉熹微。
她最急需的時間,竟然以這中方式被爭取到了。
就是代價太大了些。
沒有人敢催促祁念一,也不知過了多久,祁念一才闔眸,啞聲道:“不獻祭。”
人們還來不及驚訝,祁念一身上就泛起溫暖的白色光芒,和那具骨骼靠近。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能夠獻祭的骨骼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祁念一體內。
人們先是怔愣,而後茫然嘶啞道:“她說什麼?”
祁念一沙啞著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獻祭,誰也不獻祭。”
她不願獻祭,是因為從來就不認同這樣的做法。
若這人換成玉華清,又或是換成任何旁人,她就接受了。
那她之前所有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獻祭來獻祭去,最後都是在給深淵輸送養分。”祁念一低聲道,“我們一直在向深淵讓步,終究有退無可退的一天。”
神機之中,裴泓突然衝上前來,高聲質問道:“為什麼!他都已經死了,這隻是一具沒有生命的骨骼而已,為什麼不願送去深淵獻祭!”
他痛訴道:“至少這樣,我們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神機已經在深淵耗了太久,死了太多人。”裴泓深深道,“我們等不起了。”
祁念一睫羽輕顫,漠然地和他對視,而後啟唇,輕聲道:“平靜二十年,又如何呢?”
“在二十年後,再送一個人進去,直到身負白澤血脈的人徹底消亡,再也無人可獻祭的時候呢?我們要怎麼辦,這個大陸要怎麼辦?”
祁念一反問道:“到時候,隻能等死。”
裴泓雙目赤紅,一時無言,艱澀道:“那……也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獻祭了,我們至少能擁有現在。”
祁念一輕輕搖頭:“我最急缺的時間,天尊給我了,大乘境修士自毀式地引動天地之力將深淵冰封,最晚也能堅持到我回來。”
晏懷風意識到不對,沉聲道:“什麼你回來,你要去哪裡?”
祁念一體內充斥著白澤的力量,在和她本身的神智相衝。
她努力克製著不被白澤的意識牽著走,保持著自己的清醒,低聲道:“這是我找到的,唯一一個雙贏的辦法。”
集齊所有的遺骸,複活白澤。
“屆時,就不僅僅是鎮壓,深淵會被徹底解決。”
“人們再也不用擔心有一天,深淵會擴張,會吞沒大陸。不用擔心靠近深淵會被魑魅魍魎吞食,不用在見龍門後就必須在神機戰鬥到死……所有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道。”
祁念一沉重地抬起眼眸,眼底的金色比黃昏時刻的陽光要耀眼得多。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相比起堅定的眼神,她的聲音則滿是疲憊。
“你最後一塊遺骸,在何處?”
祁念一在心裡,問那個被她從雲中城帶出來的意識。
白澤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似是喟歎。
“妖域。”
得到了答案,祁念一緩緩點頭。
她的腦海之中,白澤的意識靜默良久,最後歎息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類。”
“或許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祁念一輕聲道:“神明,不必理解人類的感情。”
人類自己明白就好。
玉華清身死之後,秘法失效,人們重新和自己的本命靈兵聯係上,功法也可以正常運轉了。
祁念一收回染血的桃枝,重新喚出非白,隻覺一陣脫力,全身的劇痛湧了上來。
她向後倒去,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作者有話要說:前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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