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你的嘴。”殷如意一把揮開他的頭,拿了一旁的拐杖起身往外走。
“欸?十一哥你去哪兒啊?阮姐姐她已經……”
瞧著殷如意往隔壁院子去的方向,鄭小七複雜地吞下了後半句話。
一個被無數人扯著雙腿,就快溺水而亡的人,當他突然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時,發現一根稻草,便會將其視為唯一救命的東西,再也放不下。
正如殷如意此時。
“殷如意,你是個天生的文人。”
殷如意拄著拐杖往前走一步。
“即使現在,我也是這樣說。”
再往前走一步。
“你是個天生的文人。”
殷如意越走越快,來到院前叩響門。
等了少許功夫,吳媽媽過來開門,看了眼等在門外的殷如意,沒問什麼就讓人進來了。
吳媽媽讓他坐下,轉身繼續去收拾東西,看起來要撿拾東西去哪兒的樣子。
殷如意沒有發現這一點,往裡麵看了看,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忍不住問道:“她呢?”
“走了。”
“走了?”殷如意愣一下,像是聽懂了一樣“什麼時候回來?”
吳媽媽轉頭看他,“不回來了。”
“你或許覺得她是個士族小姐,不知人間疾苦,來這個小胡同裡就跟玩一樣。”
“但人活在世上,誰能真的無憂無慮?”
“她隻不過比你們所有人都更能強撐一點,更能忍受一點,所以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
吳媽媽像是嘲諷,又像是憐惜,搖搖頭,“隻不過是個被自己親生母親丟棄的,怎麼就總愛做這些逞強的事呢?”
“得不到回報,自己也落得一身傷。”吳媽媽意有所指。
殷如意拿著拐杖的手微顫。
六月的蟬鳴真的喧鬨,嘹亮綿長,仿佛不叫這幾聲,它那一輩子就會草草結束。故而它們嘶聲裂肺,鳴叫不休。
喧鬨與悶熱,獨屬於成平三十七年的這個六月。
殷如意恍惚又聽到有道冷淡又柔和的聲音響起。
“殷如意,你天生是個文人。”
————
阮覓被殷如意趕出去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驚詫的表情。
但實際上——
小阮委屈,小阮不哭。
她麵無表情,心裡戲也非常多。
雖然確實不對殷如意的態度感到詫異,卻還是要走個過場一樣,在心裡憐惜自己一番。
鄭小七在旁邊揣著兩隻手,看看她,又看看緊閉的房門,非常想問問裡麵情況怎麼樣。可瞅著阮覓出來時那一切儘在把握之中的平靜樣子,他就覺得不用問了。
這表情,看就知道,十一哥肯定沒事!
阮覓沒有管他,徑直回到吳媽媽的院子,見她神色有些異常,想了想自己來三喜胡同已經有足足九日了。這麼多時間,阮家那邊就算是宴請三個皇子恐怕都綽綽有餘,能拖延到今天才來接她回去,真的已經出乎阮覓意料了。
於是她問道:“母親那邊準備派人來了?”
“是,府裡的事情已經辦妥當了,夫人自然要來接您回府。”
吳媽媽這話仿佛是個引子,剛說沒多久,院子外麵就來了個人,穿得很不起眼,生怕彆人注意到他似的。
“見過三小姐,”他敷衍躬了躬身子,“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吧,馬車停在外頭。”
阮覓沒帶東西過來,穿得衣服是吳媽媽這邊臨時準備的幾件衣裳,所以也沒什麼需要撿拾的。她看了看吳媽媽,神色之間可以看出來,同這人很是熟悉。便點點頭,“那你先在外邊兒等一會兒。”
那人撇了撇嘴,不耐煩地剛想說什麼,阮覓就嘖了一聲,睨他一眼。
“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她說這話的時候嘲諷意味十足,同那仆人所知道的忍氣吞聲的三小姐完全不一樣,以至於愣在一旁半晌沒敢出聲。
震懾效果非常好。
阮覓完美學會了殷如意式的惡言惡語。她十分滿意,走到吳媽媽身邊,附身低語幾句。吳媽媽神色有點複雜,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
阮覓來的時候沒有驚動誰,走的時候除了吳媽媽,也沒有一人瞧見。
她走出去時,瞥了眼隔壁大門緊閉的院子,仰起臉一反常態扯出個笑。
張狂,桀驁,自由,是剛來那日,院子裡殷如意冷冷清清的模樣。
人是雜草,有頑強生命,唯一不該懂得的,便是屈服二字。
作者有話要說:殷如意不是不想複仇,這個階段呢他已經有點厭世了,腦子混亂,覺得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而且後麵等他振作起來,也不會直接上門去找他那個渣爹,要先積蓄力量然後讓他們哭!
鄭小七的承諾,阮覓早就知道靠不住,她就是故意的。你想想,要是一個人做了好事還不想讓你知道,但最後你還是知道了,這就是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