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2 / 2)

有人往裡麵去,自然有人離糖人攤子就更遠了。

一不小心被擠到外麵去的孩子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身邊,又看了看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糖人攤子,登時沒忍住來了個嚎啕大哭。

震耳欲聾。

阮覓蹲著,仰頭看一個“水中撈月”漸漸成形,一邊淡淡開口:“哭了。”

“嗯?”阮均衣學著她的樣子蹲下身,雙手規矩搭在膝蓋上,聞言一愣,隨後又低眉輕笑,“啊,哭了啊。”

兩人的對話就這樣結束,繼續聚精會神看著糖人。

小攤販一口氣做了幾十個糖人,終於結束了表演。擦了擦手把糖人一一插在準備好的平草垛上,吆喝道:“孫猴子七十二變,吃了我家糖人,想變什麼都能變!隻要五文錢隻要五文錢!走過路過都來瞧一瞧咯!”

糖人確實個個都做得精巧。時下糖是金貴物品,一文錢買個素菜包子,三文錢買個厚酥餅,都是吃了能扛餓的東西。花上五文錢買個糖人,滋味甜滋滋,值不值得就看個人了。

阮覓蹲著沒動,她身邊那些吮手指的小孩兒也沒動,即使口水都已經流到衣服領子裡了,也沒誰敢舉起手豪氣地喊一聲“給我來一個”。

有個站在阮均衣身旁,同他靠得緊緊的小孩兒問他:“吃了這個真能七十二變嗎?”

小孩兒眼睛亮晶晶,問出這個問題顯然隻是為了聽聽彆人誇一下孫猴子的七十二變有多麼多麼厲害,說不定腦子裡正在幻想著自己吃了糖人後七十二變的厲害樣子。

阮均衣認真思考一下,小孩兒不禁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許久,阮均衣彎著眸子略帶歉意道:“不能。”

小孩呆呆看著他,兩炮鼻涕瞬間流了下來,“哇——嗚嗚嗚嗚——”

阮覓悄悄從阮均衣身邊挪開,臉色非常正經。

糖人攤主瞧著麵前這鬨哄哄的一片,眼神非常凶狠地將人趕走了,做壞事的阮均衣首當其衝,阮覓堅信自己隻是被牽連。

走出去一段距離後,阮覓回頭看了眼,發現阮均衣帶來的車夫在攤子前付錢,那幾十個糖人正威風凜凜地被舉在小孩兒們手上。

他們尖叫著嬉鬨,舍不得舔一口,眼裡全是對心愛之物的喜歡。並不曾想過,平日裡為何買不起糖人,又為何此時吃得起糖人。

孩童的世界一直如此單純。

阮覓收回目光不再看,故意擠兌阮均衣:“這是給人家賠禮道歉?”

阮均衣笑笑,一身蒼袍隨著動作在日光下反射出鍛光。

他抬頭看了看天,語氣有些悠遠。

“或許吧。”

兩人慢悠悠往前走,走到一家茶館前。

茶館,是古時文人最喜歡聚集的場所。評析詩詞,議論時政,各抒己見。

如今是成平三十七年,需再過一年才到鄉試舉辦的時間。而看穿著打扮,這群聚於茶館的書生,應該是過了童子試的前兩試的童生與過了三試的秀才。

對於科舉製裡麵的等級,阮覓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她多往裡麵瞧了幾眼,阮均衣便發現了,眯著眼睛笑得像隻在冬日曬太陽的溫和狐狸。

“順康,這碧海茶館的茶,不知道是否還是從前的味道啊?”

車夫剛剛才做完主子吩咐的事,這會兒眼觀鼻鼻觀口,不動如風,回答得一板一眼:“您去喝了自然知曉。”

“阿覓想去茶館嗎?”

阮均衣像是還沒有決定好一樣,偏頭問阮覓。

本是一張不動如雪般靜的臉,如今置於暖陽下,讓人不由得心憂這日光是否會將雪融化。

阮覓撥弄腰間的陳舊的香囊,張了張嘴,複又閉上。

但阮均衣一直含笑看著她,有點包容和鼓勵的意味。阮覓陡然想起那一日,這人把手蓋在她頭上笑得暢快的樣子,便瞬間板起臉道:“嗯,想去。”

其實說出心裡想的東西僅是霎那的事。

“原來阿覓也想去啊?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阮均衣身上有種天然的少年感,即使已加冠取字,卻仍舊帶著調侃的稚氣。溫柔與稚氣交雜,矛盾卻也和諧。

一行人上了碧海茶館,坐在二樓雅間,離樓下那些高談闊論的書生還挺近的。

“二皇子樂善好施,前些年京中湧進來大批難民,就是二皇子親自開庫放糧的。”

“為君王者,光是仁有何用?”

“要我選還是選四皇子,能文能武,聽聞已經數次在朝堂上受到陛下誇讚了。”

“那八皇子……”

阮覓聽了許久,除了得知如今皇室那幾個皇子的事跡外,就光聽到他們在那兒大談自己當了官後要輔佐哪位皇子了。

興致缺缺喝了口茶往後靠,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闖入耳中。

“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阮歡顏,字均衣,叫他阮均衣。

歡顏取自“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均衣是天下飯俱足,衣均有,不受饑寒侵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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