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2 / 2)

“既然你想說千載以來的名人,也可以。”

被那雙眼睛注視著,方爭再次縮了縮脖子,有種正在一步步被趕進絕境的絕望感。

“我且問你。”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1]

“何人所作?”

“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十二闌乾閒倚遍,愁來天不管。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2]

“詞作出自何人?”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裡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3]

“又是誰作?”

一連串發問,方爭連連後退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他自幼讀詩書,自然知曉這些詩詞出自何人。往日裡隻不屑於讀這些女詞人女詩人的東西,仿佛這樣便能顯出他的高貴。

但如今被魏驛藺逼著麵對這些,方爭不得不想起。

那些都是不輸於男兒的人,才情文采,乃至胸襟為人,一處不輸。

魏驛藺低頭看他,轉而再問:“書院院訓為何?”

方爭嚇得飛快接上:“講求經旨,明理躬行。”

“何意?”

“呂、呂先生曾說,世風漸壞,時事艱難,須由教育,方能扭轉局勢。我輩文人,應當立世樹德,成為扭轉這亂局的一道力量,將一身所學,傾注於這人世!上能輔佐君主,下能安撫萬民!”

方爭一開始還有點結巴,越往後說越激動,仿佛自己就是個救世的英雄。

魏驛藺依舊含笑看著他,“那你可曾做到?”

刹那間,方爭猶如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書院想要教導出來的,是一群能濟世救人的文人。而如今的方爭,卻隻是個眼光粗鄙蔑視女子的,正在慢慢融入這世間的醜惡,逐漸淪為被拯救角色的人。

這樣的人,與書院院訓完全背道而馳,方才卻還在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實在好笑。

他不僅對不起書院多年來的教誨,更對不起生他養他的母親。

幾個跟過來聽完全程的書生頓住,瞬間想到了自己身上。他們與方爭走得近,自然也是一類人。此時臉上羞愧之色表露無遺。

“自去先生那領罰。”

“是。”包括方爭在內的幾人,來不及想彆的,均齊聲應答。乖巧得像是在最嚴厲的先生麵前受訓的弟子。

魏驛藺不再管他們,拿著自己的《寵妃進階手劄》往外走,心裡想著,不知道阮姑娘有沒有等急了。

回過神來,方爭見他要走連忙爬起來問道:“先生可在書院任職?日後學生可否去找先生討教學問?”

他在書院許多年,確實不曾見過魏驛藺,但看著這張臉又實在覺得眼熟,便忍不住問了。

魏驛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方爭,忽而想起什麼盯著他打量一番,說道:“你還未同外邊那位姑娘致歉,過來。”

完全沒有理會方爭問的那些話。

而方爭,聽到那聲淡淡的“過來”,還真就沒骨氣低著頭跟過去了,壓根不敢再問一遍。他身後幾個書生皆扼腕歎息,恨鐵不成鋼。但讓他們衝上去問,他們還真不敢。

帶著方爭走過去,魏驛藺一邊思忖著。

阮姑娘確實是喜歡書生……

但方爭,大概是不會威脅到他。

腦袋也不太聰明的樣子。

總結一番後,魏驛藺滿意點點頭。

手裡的那本《寵妃進階手劄》隨著走動的動作,偶爾露出全貌。方爭一大男人,年紀也比魏驛藺大,在他麵前卻莫名直不起腰來,隻能低著頭偷偷覷過去。

然後一眼就看見了書麵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

嘶——

倒吸一口涼氣。

寵、寵妃?!

先生人品甚高,胸懷灑落,如光風霽月,怎會看這種書?!

於是,等到阮覓看見這人的時候,發現那神情都是恍惚的,好像經曆了什麼嚴重的打擊。

她原先還想把人拖出去揍一頓,現在都有一點點下不去手了。

“這是怎麼了?”

一開口,方爭就痛哭流涕差點跪地求饒。

他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惹上這個祖宗!

得是多恐怖的人,才能逼得先生委曲求全,竟然看起了《寵妃進階手劄》?

“您饒了我吧!!!”方爭的哀嚎聲響徹這間書局,待在一旁還苦惱著怎麼勸架的掌櫃都傻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綠茶真的不是隻會茶。

本章所引用的詩句,[1]是唐朝四大女詩人李冶。[2]是南宋著名女詞人朱淑真。[3]是李清照,大家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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