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皺起眉。
即使在夢裡他也記得自己現在被困在阮家出不去。但是一想到阮覓身處險境,柳十令便無法壓抑住心中憂慮。
但是片刻之後,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視線略往下移便看到了趴在床邊小憩的阮覓,還有他緊緊握著她的那隻手。
柳十令眼眸微睜,下垂的眼尾弧線像是湖中被翠鳥突然劃過濺開的漣漪。
他抿了抿嘴角,有些氣悶於自己竟然會在夢中做這種無禮之事,立馬想要鬆開手。
可越是想一件事的時候,各種細節便越是清楚。
手中溫熱的觸感,連帶著一點一點脈搏的跳動,都如此清晰地呈現在柳十令的感知中。
他的手頓住。
然後頭慢慢側到另一邊,刻意不看阮覓,而是對著醫館淺青色的帷帳出神。
半晌後,似乎那帷帳終於無法再吸引他的注意力了,柳十令沉默著垂下眼,視線重新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
這一看,又是許久。
他嘴越抿越緊,像是理智與情感在做著激烈的鬥爭,藏在平靜外表下的心跳動得比誰都厲害。
風雨停歇,止戈散馬。
最後柳十令選擇重新閉上眼。
既然是夢……
“這位公子可醒了?”學徒打了個哈欠走過來,話都問完了才發現阮覓正在小憩,壓低聲音也來不及了。
還好阮覓睡得不深,很快抬起頭,眼中睡意並不濃。
聞言回道:“還沒醒,我記得等會兒還有一貼藥要煎是吧?”
“嘿,您記性真不錯。”學徒笑著走到柳十令床邊,看了看柳十令的情況,“說起來您力氣可真大,今兒個見您抱著這位公子進醫館的時候,不少人都驚呆了。”
“還好還好。”阮覓謙虛。
隻有柳十令身體僵住,他並不擅長演戲,在發現自己並不是身處夢中那一刻,頓時就睜開眼。
他看了看阮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儘是茫然,茫然中還夾雜著一絲兩縷的震驚。
手指頓時鬆開,以著極快的速度與阮覓的手拉開距離。
像隻嚴於律己的黑貓睡醒後,突然發現自己竟撒著嬌窩在旁人的懷裡,驕奢淫逸奢侈無度,嚇得立馬茫然逃竄。
阮覓也第一時間發現了柳十令這樣異常的舉動,不過她已經習慣柳十令的規矩和謹慎了,明白他發現兩人牽著的手時心中會多麼震驚。
便也沒嘲笑他,隻笑著道一句,“醒了啊。”
阮覓平淡的態度影響到了柳十令,他情緒很快穩定下來。
“阮姑娘這幾日……”
縱然不善於表達,但阮覓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擔憂,於是語氣輕鬆道。
“那馬車上的人是梓寧大公主,說是想邀請我去公主府賞景,可又怕我不同意,便沒打招呼強行帶著我去那兒住了好幾日。也不讓我出來,人霸道得很。不過請我賞完景之後,她便送我出來了。隻是讓你受了這些無妄之災,實在抱歉。”
有些事無法言明,阮覓隻能歉疚地道歉。
也為了不讓他擔心,於是謊稱段般若隻是邀請自己過去賞景。
柳十令靜靜看著她,在阮覓以為自己的慌話被戳破的時候,他淺淺笑了下,那點笑意稍縱即逝。
“沒事就好。”
再晚些的時候,學徒煎了藥過來。柳十令神色平靜喝完,臉上並沒有像昏迷時候那樣露出對藥中苦味的不滿,更不用說委屈了。
這時候已經將近寅時,阮覓讓柳十令好生休息,自己也找了個房間睡會兒。
第二天天一亮,柳十令便提出想要回家。阮覓問過大夫,大夫說回家也沒事,將那幾副藥帶回去,每日煎一副就行了。
兩人坐在馬車內。
阮覓一宿沒睡好神情困頓,在馬車的顛簸中昏昏欲睡,柳十令則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在阮覓頭快要磕到馬車牆壁上的時候,他還是抿著嘴伸出手擋了一下。每當這時阮覓都會醒過來對柳十令說聲謝謝,柳十令則是快速縮回手,沉默搖頭。
馬車行駛到拐角處,再往前就是柳十令家了。
柳十令卻突然讓馬車停下,說送到這裡就好。
他依舊垂著眼,“家中雜亂,恐怕無法招待阮姑娘。”
這又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阮覓變著法子往柳十令麵前湊,柳十令卻回回都將她拒之門外。
阮覓愣了一下,在柳十令接受她這個人,願意與她相交後,便很少把她拒在門外了。
不過想到連日來的事情,讓他靜靜也好。而且從這兒下去,往前走幾步就能到家了,阮覓便沒有拒絕。
她看柳十令下車的時候,害怕他剛醒來身體虛弱,想要扶著些,卻被柳十令躲開。他不曾看著她的眼睛,僅是半闔著眼,“多謝阮姑娘。”
“是我要謝你才對。”阮覓看著柳十令進了院子,才放心離開。
但她以為已經在院中與弟妹相聚的人,此時卻疲倦地闔上門,整個人仿佛一瞬間消失了渾身的力氣。
柳十令靠在門上,閉著眼。
前麵屋內傳來的是他母親的抽噎聲,耳中回蕩著的是阮覓故作輕鬆的話語。被困在阮家時縱然用儘全力也無法掙脫的繩索,好像在這一刻,依然束縛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我承認,中秋節我偷懶了555
中午十二點應該有第二更。
感謝在2021-09-2023:41:06~2021-09-2123:53: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鰍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侯大喵33瓶;483745705瓶;入夢難醒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