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1 / 2)

阮覓最後是被這個瘋子抱回去的。

他緊緊摟著阮覓,將人的頭按在他懷裡,尚未乾成塊的血糊了阮覓一臉。她麵無表情拉開距離,然後又再一次被段般若摁著頭,讓她不得不整個人埋在段般若懷裡。

第三次被摁下去的時候,阮覓直接掙開手,麵無表情握住段般若的手腕使勁一擰。

人的關節處受到反向擰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一般會鬆開手。

段般若卻是無動於衷,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慢下來,任由阮覓動作。

這是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瘋子。

即便被人拿捏住要害也雲淡風輕,不管不顧往前走。

阮覓也確實沒有擰折段般若的手。

現在情況不明,就算段般若殺光了剛才那一夥人,可之後還有沒有人找過來也是未可知的。

於是儘管阮覓很想就這樣把段般若的手掰斷,最後卻還是停了下來。

隻是她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甩開段般若手的第一時間,猛地握拳向段般若臉上招呼。

他臉上本來就有之前阮覓留下的傷痕,這會兒更是。

眼角,顴骨,腮邊,無一幸免。

一張段氏族人再典型不過的矜貴臉上,全是紅痕和淤青。

阮覓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意思,專門挑明顯的地方打。

臉上沒有任何神情,隻壓抑著眉眼一下又一下重複著這個動作。

狠戾而乾脆。

原先腳下不停的人,終於站在原地不動了。

段般若的臉被打得撇向一邊,烏發被血浸濕正黏在臉上,擋住了他的眉眼。

嘴角青紫,有道口子正慢慢滲出血來。

他維持著這個動作,就算很快又挨了一下,疼痛順著傷口一點點擴散,卻終究沒有發怒。

而是每更疼一分,他抱著阮覓的手便更緊一分,是幾乎要把人嵌進血肉裡去的瘋狂。

慢慢的,喉嚨裡還發出些愉悅的輕笑。

似乎那種愉悅是從他的靈魂、骨、血肉裡麵迸發而出的。

禦林軍眾人慌忙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再看,齊刷刷跪倒在段般若麵前。

“屬下護駕來遲,請殿下治罪。”

聲音在落鬆林裡回蕩。

段般若沒有搭理他們,甚至極為愉悅地將臉送到阮覓麵前,見她隻淡淡看著他卻不再動手後,才頗為遺憾又有些饜足地舒展脖頸。

餘下的精力這才分給姍姍來遲的禦林軍。

“把後麵處理乾淨。”

即使剛麵臨了一場刺殺,他也並無驚懼之色,聲音慵懶。

很快,兩人在禦林軍的護送下回了行宮。

順元帝自聽到段般若遇刺的消息後就焦急萬分,哪兒還管什麼狩獵,直接派人在整個圍場進行搜索。

等段般若回到行宮時,順元帝連忙走過去,卻一眼就看到了被段般若摟在懷中的少女。

順元帝:……

他一下子認出了這是誰。

阮平左今日才故意在他麵前炫耀過的侄女,而且半月前阮均衣就因為段般若擄走了阮覓而特意進了宮。

沒想到隻是半天的功夫,自己女兒竟然又把人家給擄回來了。

順元帝知道段般若在鱗京的傳聞,可是平日裡隻見他會擄些好看的男男女女進公主府,也沒真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且以前順元帝真以為他喜歡美貌女子,送過幾個,卻沒見他感興趣,連同人家說話的興致都沒有。

於是順元帝便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但阮覓是個意外。

段般若不僅對她感興趣,還護食得緊,像這會兒還緊緊地摟在懷裡,讓人看一眼都不肯。

可是,大白天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是不是有些過於明目張膽了?

順元帝給段般若使眼色,大意是就算喜歡得緊也得看看場合。

段般若沒有搭理他,徑直往前走找太醫去了。

順元帝沒有得到回應也不惱,連忙跟過去。

公主遇刺的事正在盤查,而為了維持順元帝對自己的好印象,官員們都神情擔憂地站在那兒陪著他一同等待公主歸來,每個人都是演戲的一把好手。

等順元帝跟在段般若身後離開,剛才還一片肅然的官員們頓時就活躍起來。

“方才殿下懷中抱著的是誰?”

“章大人可看清楚了?”

“看是看清楚了,可還真沒見過此人。”

“說來奇怪,圍場中竟然還有咱們都不認識的人,莫非……是趁亂混進來的?”

猜測間,一個人慢悠悠說道:“她你們都不知道?”

這句話就像是落在乾草上的一點火星,很快就冒出了火花。

“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啊。”

“這不就是那個……”

“對,我也見過。”

“阮大學士的親侄女,你們竟然沒見過?”

“我自然是見過的,極是聰慧好學。”

“經諸位提醒,我也想起來了。早些年的時候去阮大學士府中,在下還指導過小姑娘念書呢。”

……

這些令人發笑的議論,阮覓自然不知曉。

太醫早就在那兒候著,見段般若一身血,當即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還好又看了一眼後發現段般若沒有缺胳膊少腿,走路都走得穩穩當當的,於是鬆了口氣。

他們立馬想過來給段般若診脈,還安排了醫女替他查看傷口。

段般若卻抱著阮覓不鬆手,直到順元帝有位太醫隱晦地問段般若要不要先去沐浴時,他才眯了眯眼,不情願地將阮覓放了下來。

“她受傷了。”

段般若看著那幾個太醫,因為離開了阮覓眉眼間的陰鬱更加濃重。

太醫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圍在阮覓身邊準備給她看看。

段般若站了一會兒,見阮覓真的沒有再看自己一眼,才轉了身去殿中沐浴。

與那些太醫不同,順元帝看得更仔細。

剛才見段般若安全無事,後來注意力又被段般若抱在懷裡的人吸引,現在他終於想起了段般若臉上的傷。

竟然沒一塊好地方。

順元帝當即冷了臉色,心想著定要將幕後之人揪出來大卸八塊,否則難泄心頭之恨。

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一張臉,如今卻傷成這樣。

不過既然是刺客,為何又會專門挑著臉打。

智商並不低的順元帝立馬將視線落在了阮覓身上。

阮覓也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涼意,掀眼一看,順元帝正審視般打量著她。

知道他在想什麼,阮覓沒有慌張,心下有些嘲意,麵上卻露出疲憊又忠心的神情跪了下來。

“陛下可是想問臣女有沒有從那些刺客身上發現什麼?”

早在注意到順元帝的眼神時,那些太醫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就算阮覓肩膀血紅一片,急需醫治。可在這種皇權至上的時代,隻要皇帝一個眼神,千萬人死於非命也是有的。更遑論阮覓肩上的傷呢?

她垂著頭,做出忠厚老實的模樣,忍著痛麵對順元帝的審視。

順元帝看了阮覓半晌,沒有從她身上看出來什麼,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又變成了和藹的模樣,笑著問:“哦?可有看出什麼?”

“臣女與殿下相遇時,殿下所騎的馬顯然已經發了瘋。狩獵所用的馬,不是自己帶過來的,便是由親信挑選。由此可以看出來。幕後之人很清楚殿下的習慣。”

這件事順元帝倒是不知。

段般若一回來就去沐浴,什麼也沒同他說。順元帝隻知道有刺客想要殺段般若,卻不知道原來還有人在他的馬上動手腳。

阮覓靜靜跪在地上,肩膀已經失去知覺。

而順元帝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繼續問了阮覓彆的事情。問完後才不經意般看了一眼阮覓肩膀處的血跡。責怪道:“你是阮愛卿家中的孩子,不用與朕生分,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也不說,實在是膽子小了些。”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長輩特有的慈祥。

“李崔。”

“陛下。”穿著圓領內侍衣服的人進來,垂首低眉。

“叫太醫進來,給阮家孩子看看傷勢。”

“諾。”

阮覓斂著眼,又給順元帝行了一禮。

而那個叫李崔的內侍還沒有出門,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阮平左匆匆走到門外,一眼就看見了此時正跪在地上的阮覓,也看見了她肩頭殷紅的一片。

順元帝:……

來不及掩飾自己欺負大臣家孩子的事實,他鎮定咳了聲,“阮愛卿來了啊。”

這句話也像是在提醒阮平左什麼,於是阮平左將視線從阮覓身上收回來,朝著順元帝行了一禮,“見過陛下。”

“阮愛卿不必多禮,”順元帝溫和讓他進來,“果然是將門出虎女,阮愛卿這侄女頗有當年阮家先祖遺風,臨危不懼,遇事冷靜。甚好甚好。”

他誇了一通,阮平左臉色還是沒有變化。

順元帝不是個專`政`獨`裁的暴戾皇帝,大部分時候,他都能與身邊器重的大臣相處得極為和睦。在某些時候能退讓便退讓,也不總想著自己作為君主的臉麵。

畢竟皇帝能不能當穩,很多時候也是要靠身邊大臣的。

若將大臣比作工具,阮平左無疑是滿朝文武百官中,順元帝最用得最順手的那樣。

但人有私情,就算是皇帝也無法避免。

即使在段般若遇刺這件事情上,阮覓很顯然就是被無辜牽連的那一個。可順元帝做慣了皇帝,這世上誰不是在皇權下忍氣吞聲?故而他並沒有把這個當一回事,就算等會兒想起來,也不過是賞些東西罷了。

他關注的,是段般若臉上的傷。

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阮覓。

故而才有了後麵那些刁難。

順元帝是皇帝,見慣了旁人跪在他麵前。

他與阮覓談話時,不過是正常問些事情,嚴格說起來並不曾苛待她。若是硬要說的話,不過是讓阮覓跪得久了一些。就算阮覓察覺了什麼,又能說出什麼來?

可阮平左就在這麼不巧的時候過來了。

順元帝意欲緩和關係,阮平左卻道:“阿覓年幼,身體虛弱。臣鬥膽向陛下求個恩準,可否賜座?”

“自然。”順元帝打哈哈敷衍過去,內侍連忙搬來椅子放在阮覓身邊。

而此時李崔見兩人說完,立馬帶著太醫和負責換藥的醫女進來了。

阮平左的神色這才緩和一分。

太醫診過脈之後,從背著的箱子裡拿了藥出來。阮覓跟著醫女前去偏殿換藥,隨後又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等她再回去的時候,發現順元帝臉色不太好看地坐在那兒,阮平左則是以一個極為恭敬的姿勢向他行了一禮,像是感謝皇帝的某種賞賜。

見阮覓過來,順元帝皮笑肉不笑的,宛如被掏空了家產。

“可有覺得好受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阮平左在場,阮覓麵對順元帝時,也沒有剛才那般緊繃。

仿佛在風雨交加的晚上突然找到了一處可以躲雨的地方,在雨聲中也逐漸能感受到一份安寧。

她走上前去。

“多謝陛下關心。”

順元帝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眼尾一抽,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