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回受傷,多是受了梓寧的牽連。危難之際,你不僅沒有獨自逃走,還陪著梓寧麵對刺客。梓寧如今不便過來,朕便替梓寧謝過你。”
說話間,李崔端著東西走過來。
隻見那托盤上有一張地契,還有一塊看不出來是什麼用的令牌。
而李崔之後,又有兩個宮人端著東西上前來,托盤上蓋著一層紅色絨布。
“這些小玩意兒你拿著回去玩,這幾日便好好養傷。”
順元帝說完後神色便有些乏了,阮平左順勢帶著阮覓離開。一同帶走的還有順元帝賞的那些東西。
因著阮覓肩膀受傷,阮平左沒讓她碰,而是自己雙手端著。
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不能隨便夾在腋下。必須雙手端起,與肩齊平。阮覓現在肯定是做不到的。
一路上阮覓嘴巴張開,很快又合上,欲言又止。
回到住處,謝氏同阮寶珠阮寶璃都在那兒等著她回來。
見阮覓隻是臉色有些蒼白,謝氏便幾不可聞鬆了口氣。阮寶珠更是誇張,直直撲過來想要抱住阮覓,被阮平左淡淡阻止了。
然後兩個可靠的大人就在那兒商量。
“肩膀有傷,最近最好不要再外出了。”
“便隨我待在室內。”
“刺客可都找出來了?”
“放心,快了。”
兩人在那兒討論阮覓的事情,不一會兒就給她決定好了接下來的事情。
段般若遇刺一事,並不如阮覓料想中的那般鬨得大。
下午的時候圍獵竟然照常舉行。
那些官員們也隻是議論了一會兒,很快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畢竟,就算在守備更加森嚴的皇宮都有刺客呢,更何況是圍場行宮?
隻要把刺客殺了,再將他們到底是怎麼潛進來的事情查清楚,解決後患,這件事就沒什麼值得關注的了。
要是因為一場刺殺就嚇得結束此次圍獵,那才真的可笑。
泱泱大國,堂堂皇室,他們大雍的人,怎麼能膽小至此?
這年頭誰沒被刺殺過?
巷子裡安安分分的小老百姓都有被人追殺的時候,他們這些官員也曾被政敵刀劍伺候,而且皇室居於高位,麵對這種事情想必也淡然了。
刺殺一事聽著恐怖,可是他們這些人,大部分不都還活得好好的?
隻有愚笨膽小之人才會因噎廢食。
他們有這種自信,有這種所謂的上等人的“風骨”和“驕傲”,阮覓卻自認為是沒有的。
她在行宮裡待著,同慌忙趕過來的段意英曹雪冉說了會兒話,表示自己真的沒什麼事後,又借著自己要休息的借口把人哄了回去。
室內靜了沒一小會兒,又有個小腦袋悄悄從門框那兒探出來。
阮覓懶懶瞥了眼過去,見是阮寶珠便朝她招招手。
小孩兒啪嗒啪嗒跑過來,來到阮覓身邊的時候又不敢動她,仿佛覺得此時的阮覓渾身上下都是傷口,一碰就會讓她流血。
故而一張肉呼呼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如臨大敵。
阮覓拍了拍身邊的床,“沒事兒,上來罷。”
聞言,阮寶珠褪了鞋襪,小心爬上去,然後就不敢動了,隻睜著雙大眼睛看向阮覓。
像是隻正在試探的小動物。
阮覓難得笑了笑,她沒有察覺此時自己的神情有多麼溫和。或許在麵對阮寶珠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露出這樣的神情。
“隻有這個地方疼。”她牽著阮寶珠的手,讓她的手放在肩膀上受傷的地方,“彆的地方都不疼的。”
阮寶珠一聽到是肩膀那兒受了傷,非常抗拒地把手縮回來,怎麼也不肯碰那邊。隻是眼神總是在那兒打轉。仿佛她多看幾眼,傷口就能痊愈一般。
心下有些好笑,阮覓側躺著看她。想到這會兒是阮寶珠平日午睡的時間,便故意做出昏昏欲睡的樣子。
然後感覺有隻小手落在後背。
軟軟的,輕輕的,像是學著她母親從前哄她睡覺的樣子,耐心地一下一下拍著阮覓的背。
無聲的安撫著。
阮覓怔了一下,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窗欞外是落葉簌簌聲,即使白日,秋風也攜了涼意。
但縮在她懷裡的孩子身上暖融融的,仿佛能夠驅散一切寒意。
阮覓沒有睜開眼,像是真正睡過去了一樣。
阮寶珠努力地安撫她,直到自己也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門外,謝氏站了許久,見兩個孩子都睡了,才進去幫她們拉了拉被子,動作輕柔。走時還小心地將門闔上。
庭院內,阮平左聽到聲音,轉身看過來。
“睡著了。”謝氏溫聲道。
“好。”依舊是簡潔到了極致。
謝氏並不在意,替他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領,“陛下那兒可說了什麼?”
“朱雀衛二十,茶莊一處,元寶二十。”
謝氏聽後,微微皺了眉,“哪處茶莊?”
“焦雲茶莊。”
於是謝氏眉頭才鬆開,臉上重新有了些笑意,“陛下那般的性子,可舍得?那處茶莊倒是個好地方,適合阿覓。”
“嗯。”
阮奉先隻說了這一個字,簡單到不知道是在回答順元帝的事,還是附和謝氏所說的適合阮覓這件事。
但夫妻多年,阮平左不用解釋,謝氏也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多問了。
而是道:“等會兒還要去陛下身邊伴駕,彆耽擱了,去罷。”
阮平左點點頭,轉身離去。
在謝氏從門外離開後,阮覓便睜開了眼。她聽著外麵的低聲交談,雖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卻也能猜出來是在說她的事情。
等聲音逐漸遠去,阮覓小心地從床上起身。她穿好衣裳,給阮寶珠蓋好被子,出門的時候看到守在她門外的婢子,便輕聲讓她看著阮寶珠,若是醒了便告訴她自己出去走會兒。
婢子應了後,阮覓獨自走了出去。
還沒跨過庭院門檻,她又停住,看著腳下的磚石稍微想了想,很快就轉身去了謝氏那兒。決絕得旁人還以為她突然做下了什麼了不得的決定。
謝氏正聽到婢子說阮覓從房間了出來了,要一個人出去。說話間,就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阮覓正臉色嚴肅地走進來。
謝氏登時也皺了眉,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要屏退身邊婢子。
沒想到阮覓卻直接開口,語氣非常鄭重。
“伯母,我想出去走一會兒。”
謝氏啞然。
她很快又笑起來,連眉梢都浸在歡快的笑意裡。
見阮覓還嚴肅地等著自己回答,她才勉強收住笑,聲音極是柔和。
“出去是可以,但是不要走出行宮。也必須要在天徹底黑下來前回來。可做得到?”
阮覓用力點頭。
“好,那便去吧。”謝氏溫和看著她。
阮覓攥著裙褶,抿了抿唇,聲音有些澀。
“那……我出門了。”
“嗯,早些回來。”
像世間所有人出門時,與家人再尋常不過的幾句對話。阮覓卻繃緊了全身,直到走出去那一瞬間猛地被院子裡的秋風一吹,她才有了些真實感。
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類似喜悅的情緒在胸膛裡流淌。
細細一點兒,卻讓胸膛都燃燒起來,心尖滾燙。
早些回來……
早些回來……
阮覓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裡琢磨著這幾個字,然後很突兀地就笑了起來。
……
行宮自然是比不上鱗京皇宮的。
一個是萬眾矚目,一個不過是一年來一回。就算有專人負責修繕,也還是有許多破敗地方。
這些地方不會給前來圍獵的官員及其眷屬居住,派不上用場,於是也就這樣扔在一邊。
阮覓走了一會兒,自上午就亂成一團麻的大腦終於冷靜了不少。
天色漸暗,觀山圍場的風吹得比鱗京更加無情,從臉頰刮過去的時候完全不會顧及你是否覺得疼。
阮覓抓住被風吹得炸開的頭發,正準備回去,卻與蹲在牆頭的貓對上視線。
那是一隻白貓異瞳貓,阮寶珠以前抱過一隻長相相似的貓來阮家找過她。
或許是阮覓盯著看久了,白貓得意地在牆頭轉了轉,然後屈尊降貴般跳下來,叫了幾聲。似乎願意大方地施舍阮覓一個摸它的機會。
阮覓沒有動作。
她站在原地,沒有蹲下身,也沒有任何要伸手去摸的意思。
白貓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人類的諂媚,於是臉色一變,恨恨用爪子撓了撓阮覓的裙邊,憤憤叫了幾聲後就跑走了。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荒廢偏殿裡。
阮覓這才彎腰拍了拍裙邊。
可是下一秒,偏殿那兒就傳來了白貓淒厲的叫聲。
阮覓動作一頓,轉身看去。
偏殿門前生了不少雜草,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那貓或許是亂跑的時候不慎被夾在哪處縫隙裡出不來了,也或許隻是看見了什麼從未見過的東西,膽小得立馬淒厲叫起來。
她想是這樣想,卻還是走了過去。
天色有些暗,偏殿門前看不清楚。阮覓提起裙擺走上台階,推開門,下一秒卻被人扼住脖子製在牆上。
肩膀上的傷撞在牆上,阮覓抿著唇將一聲悶哼隱沒在喉嚨裡。
她沒有給自己喘息的時間,同樣也沒有給對方徹底壓製自己的機會。
五指呈爪狀向後探去。
隻要同樣扣住對方喉部,那兩人才算是擁有平等交流的機會。
她的動作有著之前所沒有的狠戾與乾脆,好像僅僅是上午一場刺殺,便讓她徹底成長起來。
指尖預料之中的碰到了身後的人,但從觸感來看並不是喉嚨。
阮覓沒有猶疑,隻是收攏五指用力一抓。
……
?
肌膚溫熱,還有些彈性。
阮覓疑惑,沒有放手,捏了捏。
然後她很快就感覺到對方僵住了。
落在她喉嚨處的手鬆開了些,同時身後傳來略有些熟悉的低沉聲音。
似乎是忍耐著。
“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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