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讓人豔羨的及笄禮在鱗京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談論了好幾日。
而一些自認為有便宜可占的人,打著各種旗號整日拜訪順郡王府。
今日是自己這個遠方侄子,明日是自己那個外甥,各個都說得天花亂墜,絕世無雙。
順郡王妃確實急著給段意英挑人家,可也沒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一聽完那些人不靠譜的話,立馬黑著臉把人趕出去。
但儘管是這樣,段意英耳邊也沒能得到清淨。
自己上門想占便宜的人不靠譜,可順郡王妃的人脈可是有不少呢。
一遝的畫像被送到段意英麵前,順郡王妃命令她一定要在今日看完這些,不然就不能出門。
這簡直是把當年逼她學習的功夫都拿出來了。
段意英感到非常絕望,連忙派了自己的親信丫鬟去將阮覓同曹雪冉請過來救命。
避開順郡王妃後,阮覓同曹雪冉悄悄來到段意英房內,一起看那些個畫像。
阮覓看了幾張,訕訕放下手。
“怎麼了?”段意英癱在榻上,有氣無力問道。
阮覓要麵子,不肯說自己看這些畫像壓根看不出來誰是誰。
隻嚴肅地咳了咳,“看這些畫像有什麼用?還不如看看真人怎麼樣。順帶著瞧瞧這人有沒有什麼品行不端的地方。”
軟榻上,段意英一個打挺坐起身來。
“說的不錯。”
……
於是,半刻鐘之後。
阮覓就被段意英同曹雪冉推出了順郡王府,來到了那張畫像上第一個人,也就是那個賀氏嫡次子賀東深經常來的一處茶館。
上樓的時候,阮覓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是在這兩個人麵前,她一個弱女子,即使猜到了,又有什麼抵抗的能力呢?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段意英一把將自己抱起來,隨後曹雪冉笑著搬起她的輪椅。就這樣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走上了二樓。
阮覓:累覺不愛,再見。
養了這麼多時日的傷,離開輪椅走兩步其實也沒什麼。
但不管是翠鶯,還是段意英,都不願意讓她自己下來走。
總覺得她一下來,腿上好不容易養好的傷就會裂開。
所以最近段意英同曹雪冉也玩這種遊戲玩上癮了。
一個人抱著阮覓,一個人般輪椅,跟一家三口,爹媽帶著行動不便的小孩似的。她們倆完全沉浸在愛護女兒的這個角色裡去了。
上了二樓雅間,阮覓終於坐回了自己熟悉的輪椅上。
一臉的了無生趣。
這個茶館的雅間是靠著欄杆,想要看一樓,可以將簾子拉上去。
順郡王妃的那遝畫像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上麵不僅畫了人家的畫像,後麵還寫了長長一大段信息。
連那個賀東深每日都要來這家茶館喝茶都寫上去了。
樓下有個唱曲兒的姑娘,聽口音似乎是南邊人。一開口就是溫軟綿長,聽得人骨頭都有些酥。叫人仿佛瞧見了那南邊煙雨朦朧的景象。
阮覓聽著,悄悄把簾子拉開一點,看到了那姑娘。
頭上簪了朵染青小花,麵龐白皙,五官秀麗。
她小小的唇一張一合,婉轉濃溫的調子便在茶館中回蕩。
“一葉舟輕,雙槳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魚翻藻鑒,鷺點煙汀。
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畫,曲曲如屏。算當年、虛老嚴陵。君臣一夢,今古空名。
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輕緩拿捏得很好,氣息不亂。阮覓聽著有些意思,雙手搭在下巴下眯起眼。
隨著樓下的曲兒,阮覓口中也哼起自己剛才記住的一點調子來。
下一秒就被段意英打斷。
“你可閉嘴吧你。”她像是絲毫不在意這會傷害到阮覓的自信心,連忙去捂住她的嘴。
“就讓我好好聽個曲兒吧!”
阮覓委屈,但是阮覓不說。
她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隨後失落地往自己的輪椅裡縮了縮,連嘴都抿得緊緊的。
像是害怕被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還慌忙轉過頭去看樓下,企圖掩蓋住自己的傷心。
剛剛還覺得自己很冷酷的段意英,一下子就僵住了。
雖然經常被阮覓這樣戲耍,可是每回看見阮覓因為自己的話露出傷心神色,她立馬就會相信。
簡直是回回上當。
但阮覓也知道這隻不過是她把自己放在心上罷了,所以後來也很少這樣逗她。
但是這回見段意英有些提不起勁來,她就故技重施了。
倒不是真被那些話傷了心。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唱曲兒雖然稱不上爛,但也隻是個中上水平罷了,確實比不得下麵的那位姑娘。
在段意英糾結於該怎麼哄好阮覓,而沒空去想彆的事情時。阮覓隨便看了樓下那些人一眼。
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個坐在最前麵的青年男子,好像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唱曲兒的姑娘啊。
瞧那眼睛眨都不眨的樣子,阮覓敢用自己唱歌的水平擔保,這人一定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
姑娘一曲唱完,那個青年男子立馬撫掌稱好。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情意彌漫。
啊,確實是一對的。
阮覓猜對後心情不錯,但是下一秒就感覺身後有人湊了過來。
原來是被段意英予以重望的勸和者,曹雪冉。
開始慫了的段意英坐在另一邊,見阮覓看過來,驕傲的臉上慢慢露出點尷尬的笑,意圖和好。
阮覓還沒說什麼,就聽到曹雪冉輕咦一聲。
“這不是賀東深嗎?”
賀東深???
剛才阮覓都將下麵的人看了一圈了,怎麼也沒找著和畫像上相像的人。於是也湊過去。
問道:“哪兒呢?”
“最前頭那個,穿紫袍的。”
這話一出,阮覓還沒看就心中咯噔一下。
還……真巧?
竟然就是和唱曲兒姑娘情意綿綿的那個青年男子。
……
“算了,走罷。”阮覓乾巴巴道。
曹雪冉附和她:“是的,走罷。”
她們說的話,段意英自然聽到了。而且賀東深看著上麵唱曲人的眼神完全沒有遮掩,一看就知道這兩人的關係。
故而段意英沒什麼意見,站起身走到阮覓麵前打算抱著她下去。
抱之前還覷了眼阮覓的神色,見她正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一雙杏眼睜得圓滾滾的,莫名可愛。
便笑著薅了一把她的頭。
“走了。”
下一秒阮覓就被抱起,整個人騰空。
她想說的話瞬間忘了個一乾二淨,再次麵無表情。
一回生二回熟,下樓時,阮覓淡定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畫像上的第一位,賀東深可以直接排除了。
接著是第二張畫像,劉氏子,劉元。
畫像後麵的那張紙上寫著,劉元此人不近女色,潔身自好。
且相貌端正,家風清正,是個再好不過的人選。
段意英其實對這些人都沒什麼興趣,隻是礙於她母親整日在耳邊念叨,念煩了隻能自己出來找些事情做。
還好身邊有人陪著,也不覺得煩躁了。
這劉元今年二十有一,沒有房中人,生活乾淨得很。
且阮覓她們今日運氣也很好,隻是往劉元平日裡會去的地方走了一下,竟然真的遇見了這人。
畫像上的人在阮覓看來都是一個模樣,但一看真人,倒能立馬記住。
劉元生得不錯,不然也不會被順郡王妃放到段意英麵前。
他臉色有些不好,小廝跟在他身後也不敢說話。
在一個轉角處,劉元突然看到了什麼似的,神色一變立馬跑了過去。
那小廝還沒反應過來,阮覓就立馬問段意英:“跟嗎?”
“走,去看看。”回答的人是曹雪冉。
她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
三人偷偷地過去,然後看見不遠處,劉元將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抵在牆上,紅著眼眶。
“你的心當真這麼狠?”
三人沉默一瞬,立馬往後退開。
這會兒倒是想起了聖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離開的時候,後麵低沉的嘶吼聲還在繼續。
“這孩子是誰的?”
阮覓麵無表情:肯定是你的咯。
“那個男人是誰?我要去殺了他。”
你殺你自己?
一連看了兩個人,段意英就開始沒興趣了。
隨便翻了翻後麵的畫像,見上麵寫著什麼有一個小妾,兩個通房。
她嘖了一聲,更加覺得沒勁。
“不守男德。”
阮覓同曹雪冉配合地點頭。
有個人打段意英身邊過,聽到男德兩個字頓住,沒忍住側過頭看她一眼。
這是個長得秀氣的小公子,唇紅齒白,被段意英瞪了一下後連忙移開眼神離開了。
段意英哼了一聲。
將手裡那些畫像隨便一折,團吧團吧塞進了袖子。
“不好玩,沒意思,走,帶你們吃東西去。”
“那我要吃炸苦根筍!”
“那是什麼鬼東西???”
“你等會兒嘗嘗她的不就行了。”
三人吵鬨著漸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