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財默默地抬頭,跟周懷軒低垂的眼眸對視了一會兒,又默默地低頭,往阿寶的搖床底下蹭了進去。
周懷軒當年在紫琉璃的幻境裡領教過阿財的本事,如果是阿財做的,周懷軒不會驚訝。
但是他明明看見是阿寶做的,居然敢賴在阿財身上……
這麼小,就知道給自己找“替罪刺蝟”了?
周懷軒伸出手,將阿寶拎起來,扛在肩上,轉身走出馮氏的內室。
阿財忙從小搖床下麵爬了出來,緊緊跟在周懷軒身後出了屋子。
範媽媽和樊媽媽剛剛醒來不久,看著周懷軒扛著小阿寶從月洞門裡走出來,忙站起來道:“大公子來了。”
周懷軒點點頭,帶著阿寶目不斜視地離開了馮氏住的院子。
將阿寶帶回盛思顏住的院子,周懷軒沒有將他送到他們的臥房,而是帶著他去了東次間。
將阿寶放到東次間的羅漢床上坐著,周懷軒坐在他對麵,抱著雙臂,定定地看著他。
阿寶握著兩隻小拳頭,伸出兩個小手指對一對,再看看天,又看看地,就是不敢看周懷軒。
阿財在東次間門口張了張,沒有進去,轉身爬到外麵去了。
周懷軒伸出手,握住阿寶的兩隻小拳頭,淡淡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遇事推諉不是男人。”
阿寶愣愣地看著周懷軒,終於小嘴一癟,哇地一聲又嚎上了。
他的哭聲震天動地,驚醒了整個山莊的人。
盛思顏在對麵的臥房,當然很快就被驚醒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坐起來,喃喃地道:“……阿寶。阿寶……”
坐在旁邊守著她的薏仁忙道:“大少奶奶彆急,大公子剛剛把阿寶接回來了,在東次間呢。”
盛思顏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但是聽見阿寶的嚎啕大哭,盛思顏又有些頭疼地道:“是大公子在看著阿寶嗎?”難怪阿寶會哭得這樣厲害……
“嗯。”薏仁和小柳兒一起點頭。抿嘴偷偷地笑。
盛思顏跟著苦笑,掀開薄被起身,打算去東次間。
她剛下床,就看見月洞門的簾子一動,一個小黑鍋從門簾底下慢慢移了進來。
盛思顏詫異的目光下移,才看見那個小黑鍋底下,是阿財。
阿財頂著一口平底小黑鍋,從門外爬了進來。一直爬到屋裡,繞著盛思顏轉了幾圈,才將背上的小黑鍋掀在地上,抬頭看著她。
盛思顏不動聲色地將阿財拎起來,捧在手上,去了東次間。
東次間裡,周懷軒站了起來,背著手,皺著眉頭看著嚎啕大哭的阿寶:“……還有臉哭?!”做錯事還有理了?!
“阿寶?”盛思顏站在門口叫了一聲。
阿寶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抬頭。眨著剛剛流過淚的黑眼睛委屈地看著盛思顏,伸出手臂:“娘,抱!”
“不許抱。”周懷軒額頭上的青筋又跳了跳。“不認錯,今天就沒奶吃!”
阿寶再也忍不住了,小嘴一癟,又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次哭得比剛才還大聲。
盛思顏捧著阿財走了進來,笑著問道:“阿寶怎麼了?做錯什麼事了?跟娘說說?”
阿寶放下手臂,正要一頭紮在盛思顏懷裡,卻見她手上捧著阿財,他紮不進去,不由更加委屈。
周懷軒抱著胳膊。冷冷地道:“阿寶把自己做的事,推在阿財身上。”
盛思顏霎時明白了剛才阿財為何頂著一隻小小的黑色平底鍋去她房裡轉了一圈……
敢情阿財是背黑鍋了!它也知道委屈啊!
“……阿寶做什麼了?”盛思顏柔聲問道。
周懷軒看了阿寶一眼。“你問他。”
阿寶又一次停了哭聲,抬頭看了看周懷軒。又看了看盛思顏,還看了看盛思顏手掌上的阿財,淚眼婆娑地看向東次間的槅扇窗子眨了眨眼,那窗子居然像是有人推動一樣,緩緩闔上了……
這是妥妥的異能啊!!
盛思顏的鳳眸一下子瞪成了杏眼,雙眸簡直要冒星星了!
她她她……剛才看見了什麼?!
“……這這這就是他剛才做的事?!”盛思顏指著窗戶,難以置信地問周懷軒。
“嗯。”周懷軒見阿寶坦白招了,態度便好了些。
“難怪會推給阿財……”盛思顏喃喃說道,低頭撫了撫阿財背上的小軟刺。
阿財簡直無語地用黑黑的小鼻頭蹭了蹭盛思顏的手掌心,讓她不要偏心……
“唉,這事兒是挺麻煩。”盛思顏趕緊回頭,見東次間的簾子關得嚴嚴實實,丫鬟婆子們都在外頭候著,應該沒有人看見。
“麻煩什麼?”周懷軒像是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這種事若是讓彆人知道了,還不把我們阿寶當怪物?!”盛思顏將阿財放到地上,彎下腰抱起阿寶,在他耳邊細細叮囑:“兒子啊,以後不要在彆人麵前做這種事,記住了嗎?”
阿寶連連點頭。他真的不敢了,爹爹的樣子好可怕……
“如果被彆人發現了,他們會把你抓走,切片研究……”盛思顏也不怎麼靠譜地嚇唬阿寶。
周懷軒搖了搖頭,疑惑地道:“什麼是切片研究?”
盛思顏眨了眨眼,笑道:“……呃,就是你跟彆人不一樣呢,有人會想看看你到底為什麼跟彆人不一樣,恨不得把你剖開,看看裡麵的構造是不是非同凡響。”
周懷軒背了手,點頭道:“原來如此。”然後看著阿寶道:“記住了,不管怎樣,都不能把自己做的事,推到彆人身上。”
阿寶偎在盛思顏懷裡,委屈地看著周懷軒,然後又看了看地上的阿財。一扭頭,抱著盛思顏的脖頸,道:“阿蝟。阿蝟……”
阿寶總發不好“刺”這個音,因此他說阿財。總是說它是“阿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