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
從吳克魯嘴裡又重新確認了一遍單位名稱,江弦立馬愣住了。
“我去那裡講什麼?我不夠資格。”
“這您就彆擔心了。”
吳克魯眉飛色舞:“前些天,那邊書記處給新華社打來電話,說領導們看到了我們記者寫的關於《理解萬歲》的內參,非常的感興趣,想請您到海子裡講一講。
領導們還特意讓我轉告您,不是讓您審查,是領導們接受教育。”
“.”
事情發展成這樣,江弦是完全沒預料到。
他趕緊做好準備,馬上就有人來通知他,還有人上門拜訪他,很正常嘛,要調查調查身份,要弄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根紅苗正。
當然了,江弦也沒去過這種單位,就找了個去過的問問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
“找你去報告?”
王濛吃了一驚,繼而馬上大喜,“這下好了,我估計你的調任很順利就能辦下來。”
“這有什麼聯係?”
王濛笑笑,“你不懂,彆說調任了,恐怕接下來,就連文學界攻擊你的那些妖魔鬼怪,也會自己快速的散去。”
“有這麼神奇?”江弦有些吃驚。
“我給你說說我吧。”
王濛講起了此前文學界的現代派批判,那時候,他被攻擊的最激烈的時期,他去了一趟那裡麵,出來以後,對他的批判和批評像是退潮了一樣消散不見。
江弦簡單一想,馬上也明白這個道理。
能進去,那說明你已經受到領導們的認可了。
這時候誰再批判,再反對,那不就是往打領導的臉上嘛。
在一個清晨,一輛黑色的皇冠車靜靜停到了江弦家的樓下。
對此,虎坊路15號的住戶們早已經習慣。
“喲,這車子,應該來接三樓那位的吧。”
“除了他那還有彆人麼。”
“這是又上哪兒去?”
“不知道啊。”
“你們看這車牌子不簡單啊,也不知道是誰的。”
江弦一身中山裝,在幾位同誌的歡迎下,非常正式的坐上車子。
雖然不是第一次坐皇冠車了,可是這回格外覺得不同。
“這是哪位領導的車子?”他特意問了下。
“這輛啊,是喬木同誌的專車。”跟他一塊兒坐在後座上的工作人員告訴他。
司機這時候也開口:“江弦同誌,喬木同誌今天特意安排了我們今天開他的車子接您。”
喬木同誌一向熱衷於保護和嗬護文學界的年輕人。
江弦聽王濛講的時候就聽他說了,他那次進這個地方,也是坐了喬木同誌的車。
說話間,車子已到長安大街。
長安街江弦已經來過無數次了,不過這一次,不管是視角還是心境,都格外不同。
海子裡正門在南,後門在北。
兩側紅牆圍著一扇敞開的白色大門,雕欄畫棟,下麵有衛兵站崗,人高馬大,精神抖擻。
車子開過去以後,馬上有人過來檢查,確認過證件,立刻整齊列隊,敬禮歡迎。
車子繼續前開,進去先是一道關卡,檢查過後,再過一道,繼而暢通無阻,直直前行。
嗯,進來過的都知道,這裡麵麵積是非常大的,而且多水,有一片中海,有一片南海,光是水麵麵積就達到700多畝。
聽說當年,咱們剛住進來的時候,這裡頭那叫一個亂,雜草叢生,再加上水麵積大又不拾掇,那叫一個汙泥堆積,蚊蟲亂飛。
懷仁堂附近的野草竟有一人多高,連房頂都長滿了野草。
尚未開化的池水呈現一片黑紫色,枯葉、廢紙鋪天蓋地。
完全就一超級大雜院。
而且這還不算什麼,最關鍵是常常有飛賊光顧。
後來就修了,修成了現在這模樣,恢複往昔皇家禦苑風采,花木繁茂,一池碧水。
江弦看著窗外,隻覺美的難以形容。
不過美還不算啥,最離譜的是南海附近,他看到一大群遊客。
沒錯,遊客。
有些人手裡甚至還有導遊圖!
一個個捧著導遊圖,沿著南海溜達參觀。
就在今年,也就是1982年,這裡向全國人民開放了。
當然了,不是完全開放,隻有一部分外側區域。
隻要是周末和節假日,來京城旅遊的人民群眾,都可以從南長安街81號的小門進到這裡,然後可以參觀瀛台、靜穀、頤年堂、菊香書屋、豐澤園等建築。
中辦還用心地給遊客印發了導遊圖,遊客可以有充分時間在開放區域逗留,並且還可以從這裡的門市部購買一些煙酒特產帶回老家,送給親屬,門票隻要2毛錢,非常便宜,比故宮、圓明園這些地方門票便宜多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不允許帶相機。
但也足夠幸運了。
都說“燕京八景”,即清朝乾隆曾禦定的八景:太液秋風、瓊島春陰、金台夕照、薊門煙樹、西山晴雪、玉泉趵突、盧溝曉月、居庸疊翠。
其中水雲榭“太液秋風”這一景,就在海子裡。
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看不著。
但這些遊客是有機會把八景看全的。
“.”
江弦打量著外麵,上輩子他也沒這個機會進來,這輩子發育良好,已經有這個機會了,那就爭取以後多來幾回。
到了一棟雜院兒門前,看著雕欄畫棟,江弦畢竟沒來過,也分不清哪是哪,埋著頭跟著人家下車,被帶到一間普通的會客廳裡。
布置很樸素,幾張桌子,幾張沙發。
江弦也不敢坐,表現得有些拘束。
這時候車上那位同誌笑了起來:“小江啊,你不要緊張,領導們都相當和善的,尤其是你這樣的年輕人,一會你正常發揮就好。”
“哎。”
他答應一聲。
過了一會,文化部的幾位就來了,這幾位經常去作協開會,江弦已經眼熟。
和他們打過招呼以後,就見到喬木同誌。
喬木和他握手,“小江是吧。”
“您好。”
“好好,怎麼不坐。”
眾人都先坐下來,喬木很瘦,他之前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病倒,胃被割了四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