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還有一位同出“四王八公”的少年公子,當場潑墨作畫,噱頭十足,全部過關。
賈琮才拙,落選。
馮紫英、仇晟表演騎射,一對少年公子氣宇軒昂,披甲跨馬,山道溝壑間騰挪閃躍如履平地,在小校場上鬥得眼花繚亂。
兩人同開三石弓,射得前方箭靶嗡嗡震顫,靶靶正中紅心,喝彩聲如雷,連賈寰也發自內心地鼓掌佩服。
晌午賜宴時,汰落的參選者都被帶去彆處,選中者留在大殿用膳。
賈寰粗略數一數,隻剩下四五十人,下午“三選”還得再汰落一半,他和寶玉都難幸免。
果然,“三選”甫一開場,氣氛就咄咄逼人。
保寧侯府的小世子裴遠率先朝賈寰發難,詰問他是否隻會寫館閣體?
賈寰心說在這兒等著小爺呢?
在賈寰聲名鵲起之前,裴遠是京中權貴子弟中公認最擅書法的少年郎。
不同於賈寰的專攻館閣體,裴遠涉獵頗廣,隸、篆、草、行皆通,唯獨館閣體寫得平平。
他當眾拿自己的長處攻訐賈寰的短處,賈寰則反唇相譏:
“裴公子是否最不善館閣體?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貪多則不易精,我習字乃為致用,不為誇耀,不為炫技……”
“大言不慚!明明是你迂訥呆板,隻會寫館閣體這種四平八穩的烏龜字,哪來的膽子嘲笑旁人‘貪多不精’?!”
“原來在裴公子眼中,館閣體如此不堪,不知諸位老大人們如何看?”
賈寰目光看向周圍兩溜監考的大儒,不信他們好意思詆毀館閣體。
這種字體作為本朝科考指定字體,讀書人必臨摹,早就沾染了聖人氣息護體,等閒無人敢懟,也就裴遠這種紈絝堆裡長大的小愣頭青,才敢當著和尚罵禿子。
賈寰不跟沙雕爭辯,強拖一眾大儒下場。
冠帶肅穆的大儒們被迫接招。
居首一位身穿紫袍,相貌清矍的老者反問賈寰:“賈氏小子為何隻習練館閣體?”
“學以致用嘛,學生有意科舉入仕,必須練好館閣體,想著下場時字不能寫得太差有礙觀瞻,平日裡就稍稍多用了些心思,誰知館閣體這麼容易練,一不小心就超過了旁人。”
賈寰凡爾賽,引來一片噓聲。
大儒個個修煉成精,不為所動,再次詰問賈寰:
“就隻為致用?”
“不為致用,還為什麼?修身養性麼?那看聖賢書足矣。”
賈寰無視周圍詫異的目光,颯然表態——
“我習字隻為致用,暫時隻攻館閣體,日後若有閒暇也會涉獵篆、隸、行、草,但不會沉溺其中沾沾自得。《尚書》有言‘玩物喪誌’,書法小道也,於聖賢書而言亦是外物,不可沉溺,不可自恃。”
裴遠氣得麵色鐵青。
賈寰這番話完全就是針對他!
隻論年紀,他十二歲,賈寰才七歲,開蒙不到兩年的頑童,就能把館閣體寫得出神入化,在書法造詣上完全勝過了他!
他自矜自傲慣了的人,按捺不住心中嫉恨,站起身怒斥賈寰——
“豎子狂言!書法一道博大精深,非得下一番苦功才可小成,你這般淺嘗輒止,白白浪費了上天恩賜的福祉!”
“上天賜予我福祉,不見得就是為了讓我沉溺書法,因才自囚,不如無才!世上有意義的事何其多?家國、天下、民生,哪一樁都高過書齋習字,裴公子你將來要襲爵做侯爺的人,虛名要早早勘破,舍本逐末要不得。”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