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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小師兄11

柳無相這裡確實是比較清淨, 唐周待在這裡整個人都放鬆很多。但是他到底還是要調養身體,每次打坐修煉,唐周都感覺得到身軀的疼痛。他的身軀確實是震碎了, 必須好好修複才行。即使在清尚那裡進行了治療, 但是依舊還沒有痊愈。

唐周在柳無相這裡坐了一會兒, 就又跑去靈潭那邊泡著。不過唐周在離去之前,還是看了柳無相一眼。

柳無相確實是活著, 雖然看起來活著的跡象依舊不明顯,但是他身軀上的傷痕在一點點痊愈。他的呼吸即使幾乎聽聞不到,卻也是真實存在的。

唐周看了柳無相的臉, 他半張臉已經毀容,在他這張蒼白的麵容上, 宛若被泡得皺巴巴的紙張鋪在他麵龐之上。他本身長相偏向陰柔,此刻他臉上這樣的傷疤, 淡去幾分美意,卻是增添幾分詭譎之感。唐周沒有做其他事情, 望了他一眼, 見他沒什麼異常, 便也轉身離去了。

唐周前腳剛走,從柳無相的胸膛裡乍然出現一隻白蝶,這隻白蝶更偏向虛幻, 仿若隻是由一抹白色的煙霧組合而成的虛幻之相。它蹁躚著翅膀, 跟隨著唐周過去了。

柳無相依舊像是無知無覺躺在那裡, 看起來像是沒有生命的跡象。

唐周到了後山的靈潭之處, 此處靜謐, 隻留有外邊瀑布的巨大聲響,水聲降落, 敲擊岩石,叢林蔥鬱,周圍一片生機新綠的模樣。這裡的靈氣最為充沛,唐周最愛來到這裡來進行修煉。更何況靈潭裡麵的水,更能治愈唐周身軀的疼痛。唐周不想變為鶴形泡在裡麵,這樣會讓他的羽毛沾濕難忍,唐周便以人形脫去衣物,泡在了靈潭當中。

雖然靈潭水是極為冷冽的,但是這樣的潭水更是讓唐周覺得舒暢。他僅僅是將身軀泡在其中,就覺得自己渾身的疼痛感減輕許多。甚至舒服得閉上了眼睛,他將後頸輕輕靠在譚邊的石頭上。周圍水霧四散,將他的身軀徹底隱匿在白色水霧當中。

那一隻虛幻宛若白霧一般的蝴蝶也完全隱匿在這層水霧當中,混雜著完全分辨不出來。

它輕輕地飛過去,落在了唐周白瓷般的肌膚上。它足夠輕巧,足夠虛幻,即使是落在唐周的鎖骨上,也沒有被唐周覺察出來。這隻蝴蝶逐漸由白霧凝實為蝴蝶的形狀,它扇動著翅膀,穩當地落在唐周的身軀上。這個時候,隻聽到一陣聲響從外麵傳來。那蝴蝶輕輕一散,混入到水霧當中。不知道成了哪一縷,這一縷應該也是親近於唐周的身邊。

唐周不用看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因為唐周知道,每當自己出現在自己尋常會待的地方,不過一會兒,蕭正卿立馬就過來了。天知道蕭正卿是怎麼能這麼快找來的,唐周一聽草叢被撥動的聲響,就認為是蕭正卿來了。

唐周以為會聽到蕭正卿的聲音,沒想到半天沒聽到那邊在動。唐周睜開眼睛,看見在外麵那呆站著的裴元奎。

唐周泡了這靈潭水,白玉一般的肌膚上攀附上清透的水珠。不知道是何緣故,他原本漆黑的虹膜竟然是變了顏色,成為一種極致冰冷純粹的冰藍色。他睜開眼睛看過來,這沒有感情的眼眸也直視過來。隻讓人有一種被刺穿,被扔入極寒之地的感受。

唐周說:“你來乾什麼?”

裴元奎上半身沒有穿衣服,分明還是少年人,但是隱約可以看見薄薄的肌肉。他之前在藏書閣待著,沒想到現在竟然出現在這裡。他頭發微濕,碎發淩亂的黏在潮濕的鬢角。他說:“師兄說,讓我來、來瀑布底下進行修行鍛煉。”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磕巴了一下。

柳無相是在裴元奎之前被清尚收,算起來,裴元奎算是清尚的第四個徒弟。

柳無相半死不活地躺著。唐周沒有和他說過什麼話語。那麼裴元奎口中所說的師兄應該是蕭正卿。

之前唐周身受重傷,一直沒時間管裴元奎,而且清尚確實是不會來教導什麼。因為清尚已經快到了飛升的境界,已經算是個半仙,清尚這段日子隻想著趕緊突破瓶頸。除了教唐周的時候是親力親為,其餘的,都扔給了長老與唐周。

此時,唐周還是疑惑清尚都這麼忙了,為何還有收這麼多弟子?不過唐周沒想太長的時間,因為此刻他對裴元奎說道:“你現下,最為重要的是修複自己的靈根,你在這裡練體太過著急了。”

裴元奎稍微垂下目來,似乎眼前有什麼他不可直視的東西。他和唐周說:“蕭師兄說,靈根已廢,隻能在身體上比彆人更加厲害幾番。我在修為上可能沒有什麼作為,若是憑借我的毅力,在練體上大有突破,即使無法引靈入體,也可以借靈而用。到時候天地之間無窮無儘的靈力,我就可以輕鬆自如使用。所以蕭師兄說,要我努力。”

唐周想了一會兒說:“他說得不錯。但是此刻,你以瀑布開始,太過嚴苛。小心你的心肺被瀑布擊碎,你的靈根會受到加倍的重創。你應該一步一步來。”

“多謝、多謝師兄提點。”他聲音不知道為何顫抖。唐周仔細想來,發現這靈潭本來就冰冷刺骨,對於還沒有修為的裴元奎來說就是冰窟,他身上沒穿衣服,自然冷得發抖。唐周和他說:“回去吧,此刻最主要還是護好你的靈根。”

他卻沒走。他低著頭與唐周說道:“師兄受傷可嚴重?”

唐周說:“尚可。”

裴元奎與唐周說道:“師兄,雖然靈潭水能夠暫時讓師兄不感受到疼痛。但是師兄還是少泡比較好,寒氣入了根骨,便更難催動靈力。”

“你倒是知道得多。”唐周說了一句。此刻他已經沒有什麼交談的欲望,有些困倦地耷拉了眼皮。這靈潭水對於普通凡人來說確實如此,但是唐周並不是凡人。唐周想在這裡麵泡多久就泡多久。

裴元奎說道:“我為師兄看過藏書閣的書籍,其中就見了裡麵寫到這靈潭水。”他小心翼翼抬起頭來,他看見唐周靠在那石頭上閉上了眼睛。

他一閉上眼睛,那冰冷的眼瞳便不被瞧見。其中所蘊含的冷情消失不見。這些白色的水霧朦朧他的眉眼,呈現的是一種絕塵般的冷潔。仿若從未有人能夠采擷。

他又低下頭去,他說了一聲:“師兄,若是無事我便走了。”他是看出唐周累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原本不覺得自己能夠得到唐周的答複,可是沒想到遠遠地傳來他的聲音,隻是簡單的一聲:“嗯。”

那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實質,似乎也落不到任何凡塵物件之上。而裴元奎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膛口,脖子上的掛飾羽毛輕輕掃弄他的肌膚。癢癢的。暖融融的一片。

他輕聲退出去。他腳底踏過的地方,那些從未綻放過的花骨朵,竟然在這時徐徐綻開,一朵朵豔麗的小花盛開於一叢叢的新綠當中,散發彆樣的幽香。花苞綻開而發出很微小的“嘭”的一聲,這點聲響被唐周聽聞了。他睜開眼睛,正是看見周圍的綠叢全數花的景象。

唐周在心裡略有錯愕。

因為他知道這裡的植株因為靈潭的嚴寒,也早已經凍住沒有任何的生機與生命,始終都保持著這般模樣。可是這裴元奎一來,一走,這些花就全都開放。

唐周能夠知道是裴元奎乾的,主要是唐周自己真的做不了這件事。但是唐周又疑惑,裴元奎不是已經被換成了五靈根,近乎與修習無緣嗎?他是怎麼做到這件事的?

延長的藤蔓從叢林裡而來,甚至還在不斷地生長,不斷地延伸。綠色的藤蔓上出現了新出的綠芽,還有也是在開放的鮮花。那藤蔓從四麵八方而來,朝唐周延伸,已經伸入到了靈潭之中。靈潭裡的水好像更加滋養它們生長,唐周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正要施展靈力。他泡在靈潭裡的腳忽然被長得極為粗壯的藤蔓拽住,狠狠一拉,將唐周直接拉入潭底狠狠嗆了一口水。周圍水花四濺,一隻白蝶從他身上飛出來。唐周隻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藤蔓纏住,近乎逃脫不得。其餘的藤蔓在往他的身上攀爬。那白蝶似乎焦急地飛於靈潭上,不知所措。

正在下後山的裴元奎,攥著自己脖頸處的羽毛掛飾心花怒放,他覺得玄陵師兄雖然為人冷漠,但是與他相處卻是十分開心。他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踏過的地方開始發生極大的巨變。這時,蕭正卿正從下麵上來,他喊了一聲:“裴元奎。”

裴元奎心臟一沉,內心的雀躍消失不見。

他身後逐漸跟隨而來的改變在一瞬間全部消失,甚至蕭正卿都沒有看清楚他身後的改變。因為改變是從靈潭開始,逐漸跟隨在他身後,現在還沒變化到蕭正卿可見範圍內。

在蕭正卿不可見範圍內,所有綻放的鮮花全部消失,所有新綠的嫩芽全部泯滅,而被拖入到水底的唐周,才真正能夠得以解放,冒出頭來嗆了水。

第102章 小師兄12

蕭正卿從下麵上來時, 唐周剛剛從水裡出來。他的頭發也完全濕透了,他睜開眼睛舉目四望,看見周圍的一切已經恢複正常。而蕭正卿也出現在眼前。

蕭正卿似乎是第一次看見唐周這樣狼狽的情況, 他驚訝地與唐周說道:“師兄, 你怎麼了。”他說著, 就往前而來,他也下到這靈潭裡, 去撈跌在水裡的唐周。唐周被嗆了好幾口水,現在稍微有些神誌不清。此刻蕭正卿如此動作,他都沒來得及反應, 他本人已經在蕭正卿的懷裡了。

蕭正卿原先隻是想要將跌入水中的唐周撈起來,現在回神過來, 他的雙手接觸到了唐周那裸露在外的肌膚。

周圍的一切都被白色的水霧籠罩,但是在此時, 他倒反在這水霧中看見唐周這一張清雋的麵孔。他眉間的那一抹朱砂似乎更加紅豔,更加深深刻入到他的眼瞳當中。蕭正卿垂下眼眸, 看見唐周稍微閉著眼睛, 他的眉頭微蹙, 眼睫之上沾染了水珠。在這樣的近距離觀看,才知道原來在唐周的眼睫裡,竟然分散著銀色, 黑與白混雜稍微混雜在一起, 黑更多, 那麼這點銀白, 便宛若漂亮的羽睫落在裡麵。

蕭正卿甚至想要伸手去撫摸。但是他的手也已然似乎粘在了唐周的肌膚上挪不開了。

他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 與唐周的肌膚相互緊貼,也基本上不算是什麼阻隔。明明在這靈潭裡隻感受到冰冷, 明明在唐周身上的也都是冰寒,但是蕭正卿去覺得,在這冰寒當中,似乎有著一抹熱意洶湧在心間。

唐周睜開眼睛,原本還未消散的冰淩般藍色的虹膜顏色展現在了蕭正卿眼前。唐周望著蕭正卿,他問:“你剛才可是遇見了裴元奎?”

蕭正卿點了點頭。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內心之中,似乎有著另外的猜測,他問唐周:“師兄,可是裴元奎對你做了什麼?”

唐周搖了搖頭。因為唐周也有點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裴元奎弄的。因為那樣的力量,憑靠唐周的能力,竟然無法解開那些纏繞他的藤蔓。裴元奎現在的修行,怎麼可能會做到這件事呢?

唐周是仰著頭看著蕭正卿思考的,他在思考的間隙,已然沒有在吸收靈潭裡的靈氣,他這雙冰藍色的眼睛,已經逐漸恢複了正常。蕭正卿在他漆黑的眼瞳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唐周被剛才一弄,好不容易逐漸修複的身軀,直接被鬨得依舊和剛來那一會兒什麼區彆。他稍微閉上眼睛,在蕭正卿的懷裡化作了一隻白鶴。

蕭正卿擔心唐周掉入潭裡,直接抱著了唐周出了靈潭。唐周和蕭正卿說:“把我送回我的住所。”

他有些疲累地靠在蕭正卿的懷中,因為靈力的缺失,他又有些精神不濟了。這次唐周——是真不打算出門。他還是先養好自己的。身體比較好。唐周這樣想著,近乎在蕭正卿這屬於人類軀體而溫熱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蕭正卿抱著唐周,從這冰冷的靈潭裡出來。他渾身都濕漉漉的,但是他最先去做到的,就是將唐周身上的水珠全部都拭去,再用靈力將他身上的水全部弄乾。

他的手掌輕輕撫摸他的羽毛,也輕輕撫摸了他脖頸處柔軟的毛發,然而這時,唐周忽然醒了,他啄了一口蕭正卿。他不說什麼,隻是又在蕭正卿的手背上再啄了一口,似乎是在警告。

之後他不說些什麼,他靠在蕭正卿的懷裡,這次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而蕭正卿也不再撫摸他脖頸處的絨毛,他垂下眼睛,沒有知道蕭正卿的眼眸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神色。

他帶著唐周回去了。

唐周上次被那不知道為什麼發生的異變搞了一趟,唐周心裡麵忌憚,這些天倒是真的沒怎麼出門。最近他正是因為不能夠去清尚那裡,唐周要是想要清淨,就隻能跑到柳無相那裡去。比較多的還是蕭正卿跟隨在唐周的身邊,蕭正卿經常給唐周梳理毛發,撫摸他的羽毛,讓他感覺到舒服。隻是這個人實在是太喜歡師兄師兄地喊著,而且唐周問起裴元奎的事情,他也回答得簡單,唐周還是會親自與找裴元奎,去看看他的情況。

不過想到上次遭遇的事情,唐周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與裴元奎有關係,便許多次都是偷偷打量他。看他在乾什麼,或者看他練體的情況。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唐周想著,還是將這件事弄清楚會比較好,因為如果裴元奎的身體裡有其他的天賦,說不定可以讓他朝向這方麵多去修煉——或許這也就是清尚,真正要收裴元奎為徒弟的原因。

於是唐周就出現在了裴元奎的身前。

此刻他正在練木劍,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強化他的身體。這段時間裡,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他確實很認真很努力,因為他吃得不差,又如此鍛煉,唐周看他好像長高了一點。蕭正卿最近也是身高猛長,兩個人宛若施了法術似的,瘋狂地長身體。之前他在唐周麵前,分明看著還比唐周小上一些的裴元奎,站在唐周的身前竟然如此高大了。

他的劍鋒猛然往那虛空刺去,他隨即跟隨著力道轉身而來。他劍鋒所刺的地方就是唐周的胸膛。

他看見了唐周,眼睛大睜。這讓裴元奎嚇了一跳,他當即要收劍回去,卻收不及,直直刺向唐周的胸膛。唐周的靈力在他的手腕上輕輕一擊,他的手腕酸軟異常,讓手上的劍掉落下來。唐周說:“用得勁太大,你竟然連劍都收不回來。”

聽到唐周的評價,裴元奎垂著眼睛低落地說了一句:“是,師兄。”

但是似乎又想到什麼,他抬起頭來,眼睛裡都是欣喜的笑意。他和唐周說道:“師兄,你來我這裡看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唐周的指間出現了一根枯木,唐周遞給裴元奎。裴元奎先是不明所以,但是很快又接到自己的手裡握著。他垂著頭捏了捏那根小小的枯木,先是用手指撫摸了枝乾,又翻來覆去觀察了幾遍。他都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之處。

他當然發現不了什麼獨特之處,因為那東西真的隻是一根普通的枯木而已。

唐周和他說道:“無論練的什麼,都要記得控製力道。在你力道之內,你能收便能收,你能刺便能刺。若隻是用蠻力,損傷的是你的身體與力氣。”

他聽到唐周說話了。他將那根枯木拿走手心裡,低著頭和唐周說話:“是,師兄。”

唐周卻在這時皺了眉,裴元奎低著頭,倒是沒有看見唐周臉上的神色。

唐周正在思索,這小子當時是怎麼讓那些植株全都綻放花朵的。唐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裴元奎似乎不懂得唐周的目光。他便抬起頭來看著唐周說道:“師兄?”

唐周見他疑惑的雙眼看著他,他的眼睛當中依舊亮晶晶地倒映著唐周的身影,唐周本來是想直接問他的,這時卻稍微語塞。他忽然聽到清尚呼喚他的聲音,從清尚所在的那山峰傳來,唐周要立馬去見清尚。但是在離開之前,唐周還是和裴元奎說:“其他的,你都練得很好。”

裴元奎的臉上出現極為燦爛的笑容,正如之前所見的,突然綻放的鮮花一樣鮮豔而又猝然。他緊緊握著手中唐周給他的那根枯枝,他說:“謝謝師兄指點。”

在唐周的注視下,裴元奎手中的那根枯枝,忽然出現了綠意,枯枝的根節處竟然冒出來幾片新葉。唐周將裴元奎手中緊攥的那根枯枝拿來。或許是唐周稍微著急,他的手指撞在裴元奎的手指上,那本來隻是冒著綠意的枯枝上,又驟然一下,“嘭”的一聲開出一朵小花。

一朵,兩朵,三朵。

唐周覺察到一種力量,在圍繞著裴元奎擴散而去,唐周的手指拍在裴元奎的肩膀上。讓裴元奎的身軀一震。那不斷長著新綠之意的枯枝才停止了生長。裴元奎呆呆地看著唐周手裡的枯枝,他似乎也是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無措地看看唐周,再看看那枯枝。

唐周和他說:“等我回來再找你。”

他又開心起來了。唐周手裡的枯枝又“嘭”一聲開了一朵粉紅色的小花。

唐周又囑咐他:“彆讓自己太開心。”因為唐周不知道要是他太過開心,周圍的植株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這些植株會對彆人做什麼。

說完之後,唐周就轉身離去,去找清尚了。唐周到了清尚的山峰,看見清尚的殿宇裡站了一個少年。唐周還沒來得及辨認這個人,就聽到清尚喊了自己一聲:“玄陵。”唐周立馬走上前去,施施然給清尚行了一禮,他說道:“師尊。”

清尚與唐周說道:“你們幾位都是天賦之子,學習修煉於你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是要找對合適自己的修煉之法,其餘的就算我不教你們什麼,也會學得很快。為師要閉關一些時日,你的四位師弟你得好生照顧。他們都不是什麼難以相處的性子,自然在你們之間,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芥蒂的。”

唐周正在理解清尚的話語,聽完之後,唐周疑惑地想道:四個師弟?可是他現在分明隻有——

然後,清尚說:“玄陵,這是你的新師弟。”

唐周轉頭過去,在聽見新師弟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脖頸異常的僵硬。然後,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朝唐周喊道:“師兄。我是魏哲。”

第103章 小師兄13

唐周有些記不清是上一次見到魏哲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準確來說, 是記不清過去了多少時間,因為現在的唐周正在為那三位師弟感覺到頭疼。當然也就忘了時間到底是怎麼流逝。

此刻出現在唐周眼前的這位少年,他倒是看起來比第一次見麵時還要康健一點。之前見麵, 存在於唐周記憶當中的, 就是一位骨瘦如柴、麵黃肌瘦的小孩子。現在出現於唐周眼前的這個少年, 最起碼看起來健康許多。這樣,便讓魏哲這幾份沉穩俊逸顯露出來。

唐周見這少年這樣的眼睛凝視自己, 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他確實是想要知道,到底魏哲和清尚是怎麼遇上的。但是現在來尋求這個答案似乎沒有必要。

唐周帶領著魏哲下了清尚的山峰,從此刻開始, 清尚要開始閉關,除卻很重要的事情都不便去找清尚。在此時, 唐周探了一下魏哲的靈根與資質。

在唐周的手指虛空在魏哲的前額之時,魏哲腦海裡的聲音又與魏哲說:“現在, 不可讓他知道你身體的具體情況。”魏哲在唐周的眼前垂下眼眸,全然一副安靜乖順的模樣。

唐周所探到的, 不過是很普通的雙靈根和很普通的根骨。這更是讓唐周感覺到疑惑了, 清尚收徒的理由是什麼?現在想想那些徒弟, 還真的是各種各樣的都有。但是一想起裴元奎的怪異之處,又覺得,說不定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奇異之處, 隻是像唐周在這樣的修為與能力, 還暫時不能夠分辨出來。

唐周給魏哲安排了住處。

顯然, 他們幾個師兄弟, 都是在同一個山峰的, 但是卻是不同的殿宇。因為清尚給予他們的山峰本身就很大,其中的殿宇更是多得數不清, 想要住在哪裡都行。他們幾個師兄弟所在的殿宇其實並不近,這是為了防止修煉時,靈力混雜而產生其他後果導致的。

唐周對魏哲說:“你先在此處安歇,過會兒我會來找你。若你有什麼需要的,你可以告訴我,我正好給你帶來。”

魏哲這樣沉靜的雙眼凝視著唐周。就唐周的樣貌,其實他肯定早就認出唐周來。但是他的臉上根本就沒有驚訝之色,他沉靜靜的,宛若一灘枯死的水一般,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攻擊力。他和唐周說:“多謝師兄。”其餘的,他好像沒有再說的了。

看起來不是一個話多的。唐周想著,這是一件好事。

唐周剛從魏哲這裡出來,就去找裴元奎了。

就在剛才的思考當中,讓唐周倏然想起裴元奎來。還記得自己讓裴元奎等自己,又想起剛才竟然隻感覺到驚訝,就忘了問清尚這件事。恐怕現在關於裴元奎的事情,還得需要他自己去探究。

唐周到時,裴元奎看起來似乎還是在練劍。

不過他即使在練劍,這樣苦痛的高強度煉體之術,竟然讓他依舊麵帶笑容,眉眼之間蘊含著一層晶亮的笑意。之前身軀因為高強度鍛煉,還顯得沉重,此刻不知道為什麼身輕如燕,側翻、飛踢、淩空,都是極為熟練輕便。唐周往他的周圍看看,還好,這家夥還沒高興到讓周圍的植株都發生變異。

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唐周的到來。這一次收劍收勢也很完美。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將劍收在自己的身後。他朝唐周所在的位置奔過來。他和唐周說:“師兄。這次我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唐周不敢說是還是不是。看他如此興高采烈的模樣,唐周還是擔心他身上的能力會出現什麼情況。不過仔細一想,他好像本身就是來探究這件事的。於是唐周點了頭說道:“嗯。好了很多。”

裴元奎高興起來。若他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一隻妖怪,在這種高興的狀況下,他的妖怪尾巴肯定會露出來,隨後不斷地在唐周的麵前搖晃。

果然,他一高興,周圍就產生了一種靈力波蕩,以他所站為中心,正在朝他的周圍擴散而去。這裡本來就是練習的寬闊之地,沒有什麼植物在這。但是在角落裡那一株因為季節而乾枯的桃花樹,它漆黑枯朽的隻枝乾上乍然冒出一個個花骨朵,隨後在裴元奎盯著唐周看的時候,那些密布枝乾的花骨朵一朵朵全部綻放。唐周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了裴元奎的麵孔上,唐周問他:“你剛才在盯著我想什麼?”

裴元奎愣了愣。他剛才顯然在想:師兄真好看。師兄真好。多看幾次師兄就會覺得心情很好。

當然他不能夠將這些話說出來,他囁嚅了一下,說的隻是:“我隻是有一種——”他停頓了一下,找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心花怒放的感受。”

唐周的耳朵裡聽聞到了聲音。他的目光又轉移過去。他看見不知道為什麼,那一棵桃樹的樹枝在無限生長與長大,長滿美麗花朵的枝乾正在朝唐周所在的位置延伸過來。唐周想起來之前所見的藤蔓,就是如此延伸過來,然後狠狠束縛住他的。

裴元奎背對著那些,他似乎暫時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他正在凝望唐周的麵貌。對於此刻的他來說,他顯然又感覺到自己胸膛處的羽毛正在滾燙著他的心口,讓他的內心的當中有著一種極為明顯的——悸動與欲念——

唐周冰冷的眼睛又看著他,他問他:“你剛才在想什麼?”

所有已經快蔓延到裴元奎背後一寸距離的桃枝停止了生長。風中攜帶著的桃花瓣飛舞在兩個人的眼前。這些細碎的美麗的花瓣,落在唐周的身軀之上,他的白發也沾染了桃色的粉紅,一片桃花瓣輕輕掠過了他柔軟淺薄的嘴唇,宛若一個微不足道的親吻與接觸。那些桃枝又開始顫動,隨後似乎像是伴隨著裴元奎的呼吸與心跳猛長,直直襲向唐周。唐周那原本一成不變的嗓音,忽然拔高了些許說道:“裴元奎。”

裴元奎才徹底回神過來。

這時,裴元奎的眼前已經出現了無數的桃枝,他轉身四望,他的整個視線之內已經被鋪滿了張牙舞爪、鋪天蓋地的桃枝。這樣凝望過去,才會覺得這是多麼的瘋狂與可怕。即使這些枯朽的枝丫上綻放了美麗的桃花,也似乎還是恐怖占據其上。裴元奎的呼吸在不易察覺地變得小心翼翼,身後的唐周在詢問他:“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麼?”

師兄是我一個人的師兄就好了。我可以看師兄一輩子而感覺到高興。其他的人都不能夠看到該有多好。這樣的話將師兄捆起來,綁在我的身邊,師兄不就是我的了嗎?希望師兄隻是我一個人的師兄。

然而麵對這種情況,裴元奎自然不能夠將自己的內心當中的想法全部都告訴他。他現下隻能用一種可憐的、無助的聲音顫抖著說:“我不知道,師兄,我真的不知道。”

他盯著那些可怕的枝丫與樹乾。這是顯而易見的,這些瘋長的枝乾,正是他那也不斷瘋長到張牙舞爪、鋪天蓋地的——欲念。

而唐周在他的背後所聽聞到的,就是這個少年因為恐懼與不安而顫抖的嗓音。於是唐周以為,是自己太過逼迫他。畢竟這些事情是在裴元奎無所知的情況下出現的,並不是他有意為之。唐周說了一聲:“無事,我會將這件事弄清楚。你不要急切。”

裴元奎:“是,師兄。”

他隻是這樣說著,但是那些枝乾依舊留存在這裡,還沒有暫時收回去。如此說明,他那份欲念還沒有暫時得到消散,正在明晃晃地出現在眼前,還在不為他人所知地繼續顯露著。這正是屬於裴元奎內心當中,無法抹去與消弭的一種不知為何而來的欲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欲念,但是他卻又始終忽略不掉。

唐周說會幫助裴元奎去解決這件事,但是實際上,唐周翻遍了藏書閣都沒有找到類似的情況。

這種情況,似乎隻是在木係單靈根的人身上見到過的,他們的能力確實能夠做到讓植物生長變異,但是,那是需要本身去自己施咒做到,而不是這樣無意識就能做到。木係,也正是裴元奎被換靈根之前所擁有的。

在了解到這確實與裴元奎有關係,而不是什麼詭異之物之後。唐周還是經常去泡靈潭,他正是在泡靈潭的這個時刻思考這件事的。

他想著想著,便閉上眼睛繼續想。卻忽然覺得靈潭裡的水在輕輕地晃動,輕緩地拍擊到了唐周的身軀之上。可是靈潭水是從來不會這樣宛若有生命似的動起來。甚至這些水在唐周的身上,似乎化作了一種不知名的實質。像是在撫摸他,也像是在擁抱他。

唐周立即要從水裡出來,結果他仿若是陷入在這水中一樣,完全不能夠從裡麵解脫。即使他使用自己的靈力,都無法做到這件事。唐周意識到這可能和誰有關係。唐周也知道,隻要自己一來這裡泡靈潭,蕭正卿一定會找到他。聽到那腳步聲,唐周就喊了一聲:“正卿。”

蕭正卿正也是明顯聽到了唐周帶著冰冷與怒意的聲音,他疑惑地詢問道:“師兄?”

唐周確保,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咬牙切齒。他和蕭正卿說:“把裴元奎找來。”

第104章 小師兄14

但實際上, 一旦將裴元奎找來,唐周又實在是拿他沒有辦法。因為這小子真的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確實是無心使然。這些能量並不在他所能夠控製的範圍之內。不過也幸好, 蕭正卿去找他時, 那些水流並沒有緊緊攀附在他的身軀之上了, 這讓唐周能在其中得以解脫。

唐周讓蕭正卿將裴元奎帶回自己的殿宇。裴元奎跟隨在蕭正卿的身後進來,他抬起頭來不知所措地看著唐周時, 其實上唐周已經消氣不少。他隻是對站在那處的裴元奎說道:“你過來。”

裴元奎走到唐周的跟前,唐周用手指探了他的靈根。

這次去探他的靈根,竟然與上次絲毫不一樣。若說上次可以極為直觀地看見在裴元奎識海當中的, 是破碎五色、密密麻麻的靈根分叉。現在,他識海中的宛若容納了世間萬物一般龐雜而又繁密。唐周在其中尋覓半晌, 都找尋不到他靈根之所在,他的靈根似乎融入到天地之間, 不見了蹤影。

這對於唐周來說不是什麼好探尋的事情。以至於,在此時, 唐周站在裴元奎的身前, 竟然是站了許久。連蕭正卿都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他的目光落在裴元奎這張現在還顯得稍微稚嫩的麵龐上, 卻見了裴元奎的目光直視著唐周的麵容。能夠在這他這樣的神色當中,極為清楚地看清楚,蘊含其中的神色。那樣明亮與顯眼——這是一種傾慕。或許是對強者的傾慕, 也或者說是對美貌的傾慕, 也或許是對於——

唐周睜開眼睛來, 裴元奎及時垂下眼眸。

唐周和他說:“你的情況極為特殊。現在正是你體內靈根相繼覺醒的時候。現在, 你最主要的是如何克製洶湧在你體內的各種靈力。之前你尚且控製不住木係, 現在又來了水係。你若是控製不住,恐怕要淹了整個無念門。你可知道為什麼你的靈力會忽然洶湧?之前木係出現, 我猜測是與你的心緒有關。今日你又是什麼原因?”

裴元奎低著頭,他訥訥地說道:“我不知道,師兄。”

唐周見他這副模樣,他心裡歎了一口氣,但是也隻是與裴元奎說道:“算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恐怕要去詢問師尊。”

裴元奎說:“是,師兄。”

裴元奎前腳剛走,蕭正卿便來問唐周:“師兄,可是有什麼不好處理的事情?”

唐周和蕭正卿說道:“他靈根極為特殊,應該說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了。其中的辛秘,恐怕隻有師尊能夠知曉。”

蕭正卿點了點頭,不再說些什麼。

唐周瞥了蕭正卿一眼,眼見蕭正卿現在愈發長大了一些,眉眼全部長開,完全有了一副少年人豐神俊朗的樣貌。而且他是繼唐周後清尚所收的徒弟,變異單靈根修煉本來就極快,此刻看起來,倒是比之前剛來無念山時沉穩多了。雖然依舊是喜歡左一口師兄,右一口師兄地叫喚著。但其他事,都讓唐周省心。

似乎覺察到唐周看自己,蕭正卿抬起頭來和唐周道:“師兄,近日小師弟那邊,我也去幫襯了他一番,他的靈根較為普通。修煉得有點慢,但是已然步入正軌。柳師弟那邊,依舊不見醒來的模樣,但是身上的傷勢大好,我猜測著,他應該會在最近幾日醒來。隻是我探知到,柳師弟沒有靈根,到底要讓他修習怎麼樣的功法呢?”

這些事情也正是唐周要去問詢清尚的。不過此時,唐周還是要對蕭正卿說:“最近這些事情,多虧正卿在其中幫襯。”

蕭正卿和唐周笑著說道:“師尊閉關,隻留下師兄照顧師弟們。師兄弟自然是忙不過來的,我隻想幫助師兄一些,替師兄分憂。”他似乎是想到什麼,他又與唐周說道:“今年各個門派都在招收弟子,我記得似乎是明年要展開比試,對最終勝者的門派,各大門派都要給予嘉獎。這倒是一種鼓勵與激勵的好方式,不過今年,無念門招收的弟子僅僅隻有我們四人,看來要到明年比試需得好好努力。畢竟我們都是清尚師尊座下的弟子,萬萬不能丟師尊的臉麵。”

唐周聽聞蕭正卿說了這事,才恍然發覺似乎整個大陸確實有這樣的比賽。但是想想此刻,他這四位師弟,除了蕭正卿,其餘的卻不知如何評判。更何況柳無相現在還沒醒,更是讓唐周頭疼。

唐周正在想著這些事情時,蕭正卿上前來,他與唐周說道:“師兄向來專注修煉,我知曉師兄定然是將這件事忘了。但實際上我還是多有關注,其餘三位師弟現在狀況都良好。到比試那日,肯定是能夠有很大的進步的。師兄莫要擔心。”

若不是唐周此刻成了麵癱,唐周還真想對蕭正卿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現在,唐周能夠做到就是對蕭正卿說:“正卿,虧得有你。”

唐周正是聽到了明年比試的事情,立即火急火燎去往清尚所在的山峰。此刻清尚確實是在閉關,唐周不能夠進清尚的殿宇。他隻是在清尚的殿宇前稍微徘徊片刻,就收到了來自清尚的傳音。清尚問唐周前來所為何事。

唐周將裴元奎與柳無相的事情都與清尚說了一遍。

清尚與唐周說道:“玄陵也見了,裴元奎十分獨特。即使被換了靈根,他的靈根也發生了極大的異變。對於一般修仙者來說,都是引靈入體,或者借靈為用。可是在裴元奎的識海中心,似乎本身就是與天地無所不同的靈氣根源。他這種情況,整個大陸找不到第二個。也不會有任何與此相關的典籍資料,他本身獲得了如此天地之靈根,這隻得他自己去控製運用。我等是不能乾涉什麼的。隻需要將各種單靈根的修煉之法告訴他,他自然會學會如何處理自己的靈力。至於柳無相,他身軀羸弱,又是死而複生,先不著急於此。讓他在無念門先養好身體就足夠了。至於魏哲,按照雙靈根的方式去教授他。其餘就不用管。玄陵,他們任何一個人可都不是等閒之輩,你不用如此擔心。”

唐周站在清尚的殿宇門外,聽到了清尚與他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聽完之後,就覺得自己內心當中稍微安定下來。這時,又傳來屬於清尚的聲音說:“玄陵不懂這些世事,將所有師弟交給玄陵處理,是為師思慮不周。若是玄陵難以處理,玄陵來找為師即可。為師不覺得玄陵來找是什麼叨擾的事情。”

唐周仰望著清尚所在的殿宇,這依舊是清尚那一座殿宇佇立在黑夜當中,隱約可見亮色的光靈縈繞周圍。他雖然麵對的是這樣一座顯得莊嚴肅穆的建築,但是清尚的話語卻讓唐周覺得內心當中輕緩許多。他正要說話,唐周又聽到清尚說:“玄陵,你可要記得,為師是真切對你最好的。”

唐周說道:“我自然知道,師尊,是玄陵最喜歡的師尊了。”

唐周從清尚那裡回來,去看了一眼柳無相和魏哲。他見柳無相確實狀況挺好,也便沒有多做停留,早早就離開了。

唐周似乎從未發現過,隻要從柳無相這出來,始終都會有一種虛幻宛若煙霧的白蝶跟隨在他身邊。有時候站在他的肩頭,有時候融入他的衣襟裡,有時候偷偷站立在他的發冠之上。

現在,那白蝶又悄然落在了唐周的衣襟上,仿若是衣襟上一抹白色的暗紋,近乎讓人看不真切與仔細。

唐周還沒進入到魏哲所住的地方,就看見魏哲站在外麵。他凝望著夜空之上那輪月亮,目光沉沉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似乎早就察覺到唐周過來,於是在唐周踏進裡麵去時,就見魏哲轉身過來,對唐周施以禮節。他清清淡淡的聲音也呼喚著:“師兄。”

他的聲音聽起來真是足夠悅耳,宛若後山那清凜的潭水,冷冽卻又不過分冰寒。倒是一種迎麵夜颸的涼爽之意。唐周一見他,就甚覺喜歡。

似乎是平常的生活困苦,本人也便沒有什麼需求肆無忌憚地向人討尋,上次唐周問他可有需要物件,到現在他都沒有說。唐周此次來,就是要探查他的情況,來親自看看他到底是否有什麼所需,問的都是一些很尋常的事情。

但是唐周又確實沒有在魏哲的身上看到有什麼極為獨特之處,不過現在唐周也不想探尋了。畢竟他真的看不出來,甚至清尚和唐周說他們都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唐周便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麵。

此刻,唐周將事情問完之後,就不知道與他說什麼了。兩個人就這樣相對而立,互相凝望著對方。雖然兩個人麵上看起來不覺尷尬,但唐周內心當中還是有些許窘迫。他打算結束這話題,也打算離去,這時候他聽聞到了魏哲呼喚自己的聲音。

他說:“師兄。”

唐周看著他。

他和唐周說:“上次見過師兄,暫時不知道師兄的身份。多有招待不周,還請師兄見諒。”他的眼睛專注地凝望著唐周,他說:“這次能夠見到師兄,並且成為師兄的師弟,我感覺到很開心。”

魏哲腦子裡的聲音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和他說:“對,就是這樣贏得他的好感。這樣吃掉他的時候才會看見,他這樣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驚訝的表情。你不會覺得很有趣嗎?”

第105章 小師兄15

唐周回去之後, 就開始打坐修行。在大部分時候,唐周這種修行的打坐是近乎屏蔽在外的感知的。因為他知道這裡是無念門,也是自己所住的殿宇, 就會安全些許。用這樣的修煉方式, 更容易讓自己吸收靈力。

他的身體一旦大好, 他就迫不及待開始修煉了。

蕭正卿從外麵進來。他是打算看看唐周回來了沒有,等待唐周是否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吩咐。不過他進來後見唐周開始修煉, 便知道唐周沒什麼事情與自己說。

現在唐周的狀態,隻要是有過修行的人都是知道,唐周此刻是屏蔽外在感知的。窗外的月光冷冷照射進來, 落在了唐周的肩頭與發絲之上。

這讓其中的清凜全數包裹在這位少年師兄的身上。他似乎真的停止生長了,第一次見麵他是什麼樣子, 現在所見依舊是什麼樣子。外麵吹拂而來的夜風將他散落在腦後的發絲吹得淩亂。

蕭正卿走過去,將他纏繞在一起淩亂的發絲解開整理。這柔順銀色的發絲輕柔地落在蕭正卿的指尖。蕭正卿的手指輕撚著他的幾根發尾, 是一種宛若羽毛一般柔軟毛絨的感受。隨後他握著那幾根發絲,低頭下去, 將自己的鼻尖輕壓在自己的掌心, 但其實上是在嗅聞那發絲上的味道。

他已經不僅僅是貪戀這點發尾的味道了。

他順著被牽引起來的發絲, 去嗅聞他的頭發。在唐周的耳側,感受到了他身上清透乾淨的氣味。他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掠過他白皙的耳朵,掠過他垂落在耳邊的發絲。然後是他的臉頰, 他的鼻尖, 他的嘴唇。

蕭正卿原本是閉著眼睛的, 卻在與唐周鼻尖相抵的時候睜開眼睛來。他看見唐周垂落下來的羽睫, 看見其中所混雜的, 宛若閃亮亮的銀色。

他在他的榻前緩慢地落下,他所嗅聞到的也一一落下。他頸間、衣襟之間似乎輕輕滲透了屬於他獨特的味道。他像是一隻貪婪的野獸, 想要揉碎他的衣襟將,自己的鼻尖徹底融入進去,這般地繼續去嗅聞。但是他僅僅在他的衣襟間停留了片刻,便將自己徹底坐落下去。

他可以將自己的鼻尖抵在唐周腹部柔軟的位置。這裡更加柔軟,更加毫無防備,更加讓他能夠肆無忌憚地貼近過去。他的手攥著唐周的衣袖與衣服的尾擺,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

這是多麼的顯而易見,如果用了太大的力氣,他手指扭曲的力道,會讓唐周的衣袍出現褶皺,他因為內心震顫激動,而出現汗濕的掌心會玷汙他白色的衣袍。但是他又攥著不放。這又或許是他那微不足道的私心,他就是想如此地在唐周的身上沾染屬於自己的汙漬。他想要玷汙他。

讓這位似乎永遠無動於衷、出塵純潔的師兄落上自己的標記。他是他的師兄。這本來隻是一個人的、屬於他自己的師兄。畢竟蕭正卿是繼唐周後,清尚所收的第二個徒弟。

現在想想曾經的唐周。他冷淡的眉目落下來的每一寸目光,是那麼驕矜又冷傲。蕭正卿曾經是一位尊貴地位的殿下。這樣的目光會讓他的自尊心,一次次被無情地蹂/躪輕賤。可即便如此,他屬於尊貴之子所有的、強大的專製欲,也讓他認為,唐周原本也隻是他一個人的師兄。當引以為傲的身份不複存在,就會用自身平等的目光去凝視一切。最後便是那高於自己之上無所抓尋的身影。

無念。無念。無念。無念。人怎麼可能輕易無念?人類所蘊含的各種情緒,正是人類的本身產生了許多的念頭。又怎麼可能輕易無念?

這位看起來永遠都如此年少的師兄。他不會懂得的。世間萬物他不會輕易懂得的。無論怎麼樣,但那也在蕭正卿意識當中,完全沒有關係。他認為,師兄不會,那沒關係,他可以會。師兄不懂,那也沒關係,他可以懂。師尊閉關之後,唐周隻會依賴蕭正卿去處理各種事情。這是毋庸置疑的,現在的唐周正是處於一種依賴的狀態。

蕭正卿將自己的臉頰依偎進唐周的腹部。他依舊垂下眼睛,沒有人可以探知到他的內心。就像是在那吃人的深宮當中,一輩子在隱匿自己的情緒與欲求一樣。現在,他也依舊如此。畢竟,一隻受驚的鶴,會撲棱著翅膀飛到遙遠、無法追尋的地界去。

他靜靜地貼在唐周的身邊。近乎要徹底融入這安靜的夜裡,也如同這漫漫長夜流逝而去。

那一隻融於唐周衣襟裡的蝴蝶,在無人察覺的時刻抖了翅膀。卻依舊沒有從唐周的身上飛離。

唐周本身隻是在封閉修煉,自然不會感知到外界的任何。

而且這次更為重要的是,唐周好像魘在夢中了。這是對於唐周來說極為陌生的景象。他看見了很多人。當然其中最為醒目的是江傅遠的麵孔。

他所見的是一片狼藉的車禍現場,紅色的鮮血與黑色的焚毀如此觸目驚心。江傅遠渾身臟汙地站在那裡。他抬起頭來,似乎所凝望的,正是唐周所在的位置。他和唐周說:你逃走了。我要找到你。

在江傅遠這張永遠都會帶著親和笑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冷獰的笑容。

然後他看見了一座墳塋。被挖掘完全露出棺材的墳塋。一個身穿青衣,手執油紙傘的男人怔然地站在泥濘的墳塋旁。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從遠處駕馬而來,他甚至都沒有打傘,任由那雨水澆透了他的衣袍。他翻身下馬,迅速走過去,泥水四濺。他走到那個青衫男人的身邊,他急急地說道:“我聽說唐周的墓被盜墓賊盜了。真是天殺的盜墓賊,一個普通人家的墳也盜。”

那青衫男子說道:“靈均,蘇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家中的財富還是不可小覷的。而且緒正下葬時,我們也確實給他葬了許多東西。隻怕當時是有人瞧見了。然後便起了心思。”

蘇靈均說道:“我找到是誰。我就把那人狠狠懲戒了。氣得我真是胸肺都疼。但是你怎麼把唐周的屍體給搬出來了?還是那盜墓賊連屍體都不放過?”

蘇正則稍微沉默了一下,他說道:“我已經抓到盜墓賊。我且詢問過,他說他盜的時候裡麵是空的,正是空的,他才如此敢拿了東西就走。以為我們葬的衣冠塚。”

蘇靈均驚訝道:“怎麼可能。我們可是親自給唐周擦洗了身體,做了好一番的收整才讓唐周入葬。我們親手把他送進去的。還親眼見了封棺。可是有人將他偷走了?不要其中的葬品,隻要唐周。”

蘇正則說道:“不。盜墓賊與我說。棺是封好的。沒有半分被人強製打開過的跡象。”

沉默乍然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雨水擊打在蘇正則手中的傘麵上,由此發出了沉悶的聲響。滴落的雨滴也落入在泥濘當中,在水窪的表麵激起一圈圈漣漪。重新被開了的棺材大開著擺放在這山間,其中還真的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最後,蘇正則說:“他消失了。靈均。即使我們不願意相信這一點。他確實是消失了。他讓我們以為他死了。但其實上他消失了,他並不是死了。”

蘇靈均的聲音沉悶悶的,他說:“你的意思是說——”但他並沒有將他的猜想說出來。他隨後的聲音是低啞著的。他說:“不管怎麼樣。他是一個騙子。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他渾身濕透,濕透的袖口讓不斷蔓延的水滴從他捏緊的拳頭掉落下來,落入他腳邊泥濘的泥土當中。

唐周似乎懸於半空當中。他將這個場麵看得真切。很快,他陷入黑暗。他覺得似乎有一雙手,不,或許是很多手在禁錮著自己。一雙手掐著他的脖子。一雙手抓著他的手臂。一雙手按著他的雙腿。另外一隻手緊緊箍著他的腰身。他咽喉裡想要發出的聲音,卻被徹底凝滯在喉嚨處。他聽到他們的聲音說:找到你。

我要找到你。

我要找到你。

我要找到你。

唐周猛然驚醒。

他的全身已經被茵綠的常春藤捆綁,這些細長的常春藤攀爬在唐周的身軀上。似乎唐周本身的軀體,是它一種無窮無儘的養料,能夠讓它汲取不斷生長的根源。迎著天明的陽光,它們依舊在不斷地生長,將唐周完全包裹在這密密麻麻的細藤與綠葉當中。

禁錮了他的脖頸,讓他感覺到了呼吸的困難。他的四肢。他的腰身。也還是如此被禁錮著。宛如在夢境中所見到的一樣。原來是外界這樣的刺激才會反映到夢中。

但是他驟然看見了蘇正則和蘇靈均。數據回收的這個功能居然出現在他們的那個世界,竟然連那裡的數據都被回收了。唐周現在是真的覺得這個功能挺坑人。正想要呼喚係統問一聲。那不斷蔓延的常春藤已然將他整個人覆蓋,包括他的臉頰與腦袋。

他眼前被覆蓋起來,什麼都看不見。他似乎察覺到有葉片或者是藤蔓擦拭過他的嘴唇,一根帶著純粹新綠與乾淨的植株清香襲擊過來。那植株鑽進了他的嘴巴裡。源源不斷地塞進了他的嘴巴裡,細細的根莖與樹葉塞滿了他的口腔,似乎還在不斷地塞入、漲滿。

唐周嘴裡無法發出聲音。他在意識裡給裴元奎傳音:“裴元奎!”他真的很想說滾過來,但是這又不符合他現在的性格。

那要往他咽喉裡延伸的根莖終於停止了。唐周差點被塞得乾嘔,畢竟已經塞到咽喉處去了。唐周好不容易在手腳都被束縛的同時,用舌尖抵著推動,將那些東西都吐出來。綠茵茵的樹葉與細藤,都濕漉漉一片。

第106章 小師兄16

當然每一次發生這種情況, 即使是將裴元奎叫來,那也無濟於事。於是就隻能夠繼續警告他。那麼這個家夥的心緒就會安定下來,唐周就能夠暫時從這種禁錮當中解脫出來。這樣唐周如此狼狽的模樣甚至還不用其他人看見。

果然, 一喊完裴元奎的名字, 這邊的常春藤像是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怒意, 很快便畏畏縮縮地縮了回去。唐周見那些藤蔓走了,第一件事就是質問係統:【我剛才夢中看見到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係統終於能夠唐周一喊它, 它就上線了。它告訴唐周:【什麼情況?】

唐周將剛才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

係統說:【可能是你做夢吧。我這邊不清楚。可能你內心當中,還是很介意江傅遠親眼見你死去的場景,你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以至於夢中都在想,就夢見了蘇家兄弟的事情。但是我這邊沒有收到什麼反饋。】

唐周說:【你們遊戲公司的係統這麼爛, 這個遊戲是上不了市的。】

係統沉默了一下說道:【玩家,我要投訴你統身攻擊。】說完, 它下線的聲音就出現了。唐周內心裡納悶,他還沒投訴係統, 這係統怎麼還反投訴他來了?

唐周和係統聊完, 也確實沒有什麼特彆重要的事情要問它, 就讓它自己下線了。唐周坐在這裡,想起來關於裴元奎的事情。

清尚說他自己會製止這些暴漲的靈力,但是又沒說他到底什麼時候會能夠做到這件事。而且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接連幾次裴元奎的靈力覺醒暴漲。倒黴的永遠是唐周這邊。唐周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 慶幸裴元奎這樣的情況不會危及彆人, 但是他又在想, 怎麼每次都是他。

這一次唐周尚且被他木係滋養的常春藤捆住了。下一次更是不得了。

那是他在安睡中感覺到異常的灼熱的時刻, 這種灼熱還顯得異常的怪異。好像是從他的身軀內部傳遞而來,擴散而來, 並不是外界所致使的。這種燥熱連他的靈力都無法緩解,更是口乾舌燥、汗水淋漓。

他被迫睜開眼睛,所見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殿宇內原先亮著的那些燭火或者靈火,都在燃燒得極為旺盛。將他所住的地方近乎要照得亮如白晝。

他熱得渾身都是汗,宛若是從水裡被撈出來的。這些汗水鋪設在他的肌膚上,在火光的照耀下近乎閃閃發光。他已然熱得臉頰上呈現了任何人都還沒見得的暈紅,這抹粉紅色宛若糜爛的紅色花朵融入在他的血肉裡。不僅僅是他的臉頰上。他那因為炎熱而稍微扯開的、濕漉漉的鎖骨上,也是紅通通一片。還有他的手指關節、腕骨、腳踝,以及他的潮濕發紅的眼尾。就連他眉間的朱砂痣,都紅豔得幾近滴落鮮血下來。

“師兄!師兄!”蕭正卿焦急地喊聲從那邊過來,他進裡來唄,猛然停駐了腳步。他所見的就是唐周已然被熱得神誌不清的模樣。

他的手指依舊在拽著自己的衣服,領口已經被拽得大開,可以見他的胸膛,都是融碎了鳳凰花一般呈現豔麗的紅色。兩邊的紗幔被他的手扯落,輕紗鋪落在他這副已經墮入凡塵最為豔/俗/糜麗種的身軀上。

輕紗朦朧,隱約可以看見他大片裸露的肌膚,也看見他因為抓撓而出現在身軀上的紅痕。甚至可以聽聞到斷續的、因為痛苦與難耐的喘聲。

蕭正卿的腳步都輕緩了,都變得如此的小心翼翼了。似乎他隻要聲音略大一點,這一隻墮入極端淫/欲之相的白鶴,將會驚飛離去。

而他在那紗幔之後喊道:“正、正卿——”

蕭正卿咽喉發緊,喉結竟然是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似乎要將那被無名力量禁錮的咽喉稍微解脫。他輕聲接近過去。唐周的手伸出來。蕭正卿的雙手接住他寬大袖袍露出來的手臂。

他的手臂溫度極高,近乎要將蕭正卿的手掌燙傷。唐周原本白皙的手上落上一片片殷紅,他手指的指骨,他的指尖,他的腕骨,都如此豔麗地呈現血紅色。

蕭正卿愣愣地說:“師兄。我見你這邊紅光漫天,想必你遭遇了不測。但是我不知道、這、這是因為什麼。”唐周滾燙的手指握住蕭正卿的手。蕭正卿聽到唐周說:“你、你去看,看裴元奎在、乾什麼、彆讓他再繼續了——”

蕭正卿一隻手輕輕挑開那一層降落下來的紗幔,看見唐周已然神誌不清地躺在這裡。他身上的衣袍全數散開,宛若被鳥雀摧殘過,而極致散亂著花瓣的白色牡丹,從中露出那猩紅的花蕊,顫巍巍地進行著呼吸。

蕭正卿的手指撫開他汗濕的頭發,觸摸他也是極為滾燙的臉頰。唐周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眉間的朱砂痣已經紅得仿若要滴血,眼尾更是潮濕得像是落下淚來。他的嘴唇也成為一種極為極豔的顏色。

蕭正卿知道,他此刻要立即去見裴元奎,但是卻宛若腳底生根一般,被釘在這裡。他的眼睛,也一絲都沒有從他的身上移開。此刻,唐周已經熱得殷紅的嘴唇乾裂,他無意識地伸出猩紅的嘴唇舔/舐唇瓣,試圖汲取一些水分。蕭正卿握著唐周的那一隻手,驟然地,低下頭去。

他的指間纏著他濕汗的發。

他原先隻是想要輕輕吻他的唇,去攫取他的舌。可是唐周卻宛若汲取到救命的甘霖,瘋狂地靠近過來,瘋狂地去吸取他的水分與津/液。好像不再多需求一點,他就會乾渴致死。

蕭正卿最後竟是被這樣的汲取而被按倒在榻上,唐周將他弄得呼吸不過來,隻困難地起伏著胸膛得到空氣。終於,他一把猛然地握住唐周的後頸。他抱著唐周濕淋淋的身軀,他告訴唐周:“師兄,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找他。你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

蕭正卿的身軀異常的滾燙。或許是接觸到唐周宛若火爐一般的身軀而導致。也或許剛才那個即將奪去他生命的吻而導致。又或許是他那遽然跳動的心臟翻湧了他內裡的所有血液。他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他那種——無法訴說的心緒——想要玷汙他的想法——會更加病態地、無法控製地——瘋長。

蕭正卿近乎是逃跑一樣離開這裡。也像是逃走一樣,不去直視自己豔紅澎湃的內心。

蕭正卿一走,這裡僅僅剩下了唐周。唐周已經熱得沒有任何神誌了。不知道時間到底是怎麼流逝。直至這裡的所有燭火與靈火恢複了正常,外麵的夜風能夠吹拂進來,拂動了紗幔,也讓唐周在這炙熱裡感受到一絲涼意。

唐周才緩慢地睜開雙眼。他盯著晃動的紗幔,眼神找不到任何實質的停留點。即使他本人躺在這裡吹了很長時間的夜風,也依舊讓他身體的熱意沒有消散半分。他不知道哪裡來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前往了柳無相所在的地方。

柳無相的殿宇果然撲麵而來的便是陰寒。將唐周身上的熱意直接撲滅許多。他這殿宇裡麵,甚至連火光都不見分毫,隻是漆黑的一片。唯一的一點亮光,是月亮透進來的冷然的光色。這些光色照射在柳無相的身軀之上,讓他的肌膚更加呈現了極致的青白色。

唐周在這裡坐了一會兒,卻還是感覺到內裡的燥熱無法緩解,軀體依舊在散發源源不斷的熱意。雖然沒有之前那麼洶湧可怕,但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唐周便走到柳無相所躺的床前。他的手覆蓋在柳無相的手背上。

若說唐周現在是火爐,柳無相就是冰塊。他們兩相觸碰,便是一種無法忽視的感受。而唐周隻是覺得自己那一隻觸碰他的手,立即就緩解了燥熱,隻留下絲絲縷縷的涼爽。

他貪涼,這是唐周這副身軀一直以來的喜好。

他本來隻是將自己的手覆蓋在柳無相蒼白的手背上,然後他竟然貪婪地牽起他的手,讓他那因為傷痕,而坑窪的手接觸在自己的臉頰上。唐周感覺到臉上的滾燙也消失不見。

一旦得到了一種能夠讓自己極為舒適的東西,一點點也不會輕易滿足了。他先是覆蓋在他的手背,隨後是拉著他的手。然後唐周將臉頰貼在柳無相的胸膛上。唐周沒有聽見柳無相的胸膛裡有心跳的聲音。柳無相好像是真的死了。像一具死屍一樣冰冷。

唐周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但是師尊說他還活著。

他一旦將他的臉埋進柳無相的胸膛裡,就眼前一片昏黑。他就沒有看見,從柳無相的身軀裡化出的銀白的蝴蝶。先是一隻小心翼翼地落在唐周的手背上。唐周因為貪涼而一直都沒有動。那麼這些蝴蝶就肆無忌憚地從柳無相的身體裡出來,一點點地落在唐周的身上。唐周的衣袍、頭發、肩頭、手背,都落滿了這些帶著月色而顯得瑩亮的蝴蝶。

唐周尚且不知道這些。他隻知道明明隻是臉頰貼近過去。好像身軀上的每一個地方都變得涼快了。他也不知道,柳無相從帶回來後就一直闔起的眼睛,在此刻竟然緩慢地睜開了。

第107章 小師兄17

這件事好歹暫時穩定下來了。倒是唐周四處亂跑讓蕭正卿擔心了一番。唐周回去時, 蕭正卿正到處在找唐周。唐周回到自己的住所,就見了蕭正卿急得暈頭轉向的樣子。

唐周見此,喚了他一聲:“正卿。”這樣的呼喚聲才讓蕭正卿轉身過來。蕭正卿這般轉身過來, 唐周才知道蕭正卿是真的急切了。他雙目都有些發紅, 唐周雖然心中怔愣, 但是在表麵上還暫未顯露分毫。

蕭正卿即使心中焦急萬分,但是在麵見唐周的第一眼, 還是努力控製了自己的情緒與唐周說道:“師兄。我以為你出事了。我之前囑咐過師兄不要出去這裡,我一回來不見了師兄,自然在心裡著急。”他低下頭去, 照樣去掩蓋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那即將泄露出來的惡念展露出來。師兄那一副模樣——自然是蕭正卿無論怎麼樣都不準許彆人看到的。

唐周說道:“我隻是實在燥熱, 便去尋了一些涼。我現在已然沒事了。”唐周說完,朝自己之前所在的榻過去。他在榻上坐下。蕭正卿也跟隨著他的走動而移動步子。

蕭正卿看見唐周坐下, 這個角度便可以輕易看見坐在他視線之下的唐周。隻見唐周渾身的衣服已經穿好了,沒有半分褶皺與散亂, 他的身軀之上的痕跡也幾近淡去, 似乎之前發生的種種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不過那極為濃豔的一幕, 卻已然深刻入蕭正卿的腦海當中,不會輕易抹去了。

唐周正在說話,他所說的半句話蕭正卿都沒有聽聞得清晰。他正在盯著唐周的嘴唇失神了。他的嘴唇因為說話而張合, 淡色的嘴唇顯得他更為冷淡。但是上麵若是顯現出極為殷紅的顏色, 便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正卿, 你可有聽見我說什麼?”

唐周的聲音似乎才喚回了蕭正卿的神智。剛才垂眸沉默站在唐周身邊的蕭正卿才緩慢地說了一聲:“師兄, 剛才我有些出神了, 實在是沒有聽聞到。”他的聲音中帶有濃濃的歉疚意味。

唐周不覺得出神有什麼,隻是又告訴了他一句:“你可知道元奎那邊發生了什麼?”

蕭正卿道:“他現在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自然還是有著屬於人類尋常都會有的欲求。我去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不像是睡覺。我仔細聽聞才知道——”其他的,他沒有再說了。但是其中的寓意也是什麼的清晰。

唐周聽聞,隻覺得無奈。怎麼裴元奎做那種事,他的火會燒到這邊來。怪不得這火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熱那麼簡單,還是從內裡開始熱起來的。唐周以防這個家夥之後還會發生什麼,就與蕭正卿說道:“你之後,將他帶來我跟前吧。”

“師兄。”蕭正卿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喊了這麼一聲。這倒是讓唐周抬起眸來看了蕭正卿一眼。而但唐周看他一眼時,他又將自己的神情收斂了。他隻是和唐周說:“我時常跟隨在師兄身邊就足夠了。何須再讓他過來呢?”

唐周與他說道:“我隻是見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能力,想著還不如直接讓他過來,這樣便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好容易製止他。”

蕭正卿說道:“師兄一直都不喜歡旁人在夜晚守著你。所以才發生這等事情。師兄若是覺得不安,我守在師兄身邊即可。裴師弟才剛剛進入修煉正軌,每日都疲累得很,再讓他來師兄的跟前,恐怕會更加力不從心。”

唐周聽他的話,覺得似乎也有點道理。唐周立即就問他:“可是正卿,你平日裡就要修煉,這幾天跟隨在我身邊,恐怕會耽誤你修行。”

蕭正卿說道:“師兄是知曉我資質的。我即使跟隨在師兄的身邊幾日,也不會耽誤什麼。若是裴師弟倒是不知道會怎麼樣。”說完,他又垂下眼眸去。他好像已然篤定了唐周會讓自己留在身邊,於是他就不說話了,就等著唐周下定奪。

唐周倒也不是傻的。

他聽了蕭正卿這樣說了一道,就聽出其中蕭正卿暗捧自己,暗踩裴元奎的意思。唐周見蕭正卿站在自己身邊,身姿依舊挺拔,豐神俊朗,看起來確實還有幾分傲意在裡麵。唐周隻當是少年之間關於武力值正常的攀比,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唐周最後便與蕭正卿說:“好,你便守一段時間吧。”

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多麼惹得他這麼高興,他竟然還高興地對唐周說了一句:“多謝師兄。”

唐周也實在不清楚他所說的多謝是指什麼。隻是剛才經曆那件事之後,就隻覺得渾身疲憊了。裴元奎的各方靈力都是天地最為純粹豐厚的能力,現在唐周的能力還不足以抵抗天地與自然。這樣折騰下來,就已經疲累不已。

蕭正卿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周的疲累,他對唐周說:“師兄,若你累的話,就先安睡吧。我在這裡守著師兄,是不會再出什麼事的。”

唐周聽聞,倒是真的稍微放心下來。說到底,目前為止,讓唐周完全不操心的真的隻有蕭正卿一個。唐周躺下便歇了,這一次蕭正卿在,他連鶴形都沒有化作。直接以人形進行了睡眠與休憩。

蕭正卿現在修為,也已經到了不一定要休息的階段,在這個時候守著唐周,他是半分不見疲憊的。但是好像對於蕭正卿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凝望師兄此刻以人形睡去的睡顏更為有趣的事情。

他靜靜站立了好一會兒,確保唐周確實進入到睡眠當中去。他才能夠在這靜謐了輕輕動彈了些許。

他的指尖凝起了一抹紫色的光亮,在這昏黑裡發出微亮,仔細一看這微亮細若青絲,甚至還稍微斷續,紫與白相互交織。原來是一抹紫色雷電。

這抹紫雷出現在蕭正卿的指尖已經可以運用自如,他輕輕用指尖控製著,將這抹紫雷包裹在唐周的身軀之上,卻半分沒有傷害到他。他隻是以這抹紫色雷電,去描繪處於唐周麵貌的輪廓。細細密密的光線浮現於唐周的臉側,將他的麵貌照射得極為清晰。

蕭正卿像是在把玩勾勒一件極為喜愛的物件似的,此刻他因為此事而覺得高興,他甚至緩緩勾了唇角。卻很快消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唐周沒想到第二日醒來之後,眼前就出現了裴元奎了。

唐周看了一眼,蕭正卿依舊還是在的。他似乎打算告訴唐周事情的始末。不過還沒等蕭正卿說些什麼,裴元奎卻兀自說道:“師兄。我前來給師兄告罪!”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在這原本靜謐的室內突兀地響起來,甚至還嚇了唐周一跳。裴元奎這般說著,看起來要給唐周下跪賠罪。唐周用靈力抵著他的膝蓋,隻是與他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唐周想起這件事來,又問他:“你現在能夠控製的是哪些靈力了?”

裴元奎說道:“我現已經能夠控製木與水。我以為我隻會擁有這兩種能力了,誰能夠想到,昨夜竟然——竟然——”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場麵,他這張年輕的臉上乍然出現了暈紅。後麵的內容,他是半點都不敢說出口了。

畢竟他極為清楚地知道,在發生那件事時,自己到底在乾什麼。他血氣方剛,正是這個年紀,在那夢中便做了這樣荒唐的夢,他不知道如何解決醒來所見的情況,便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嘗試。他熱得大汗淋漓,不知所措,一抹無名火焰將他炙烤。誰知道這火竟然也燒到了——

唐周自然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卻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語,唐周便與他說了些關於修行上的事情:“看來火靈力你也能夠具備。不知道你是否五行之力都能擁有。看來覺醒全部還得需要一些時間。”

誰能夠想到那個被換成了五靈根廢物的少年,竟然因為這五靈根變異直接五行之靈力皆可用?不知道是因禍得福,還是本身他就氣運不凡。

他正想著這件事,外麵有人進來,說是要見師兄。唐周這才想起來,他還有第四位師弟。還真是昨天那件事鬨得他頭疼,連魏哲都竟然是忘了。立即讓魏哲進來。

不過這魏哲向來沉默,不知道這次來見唐周是因為什麼事。魏哲進來,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與唐周說:“師兄。好像柳師兄醒了。”

這下,這裡的所有人都望向魏哲。

醒了?

唐周倒是心裡高興,其餘人卻心思各異,難以被人察覺到自己的私心到底是什麼。而隻有唐周從榻上下來,他什麼話都不言語,隻往柳無相所在的地方而去。唐周走得快,三位還稍微怔愣著。然後蕭正卿也跟隨過去,然後是裴元奎。最後魏哲才慢悠悠的。

但是他的目光,還是唐周離去的方向,連半法都沒有移動過。似乎那個方向裡還殘餘著屬於唐周身上的——味道。

魏哲腦子裡的聲音和他說:“小子。你再不找個機會把他吃了。你恐怕每次站在他麵前都被香得要命。我隻是在你身體裡,竟然也受了影響能夠聞到他靈力的味道。實在太香了,太香了。沒想到他用他的羽毛救了你,卻更加讓你體內的毒在渴望他的血肉。”

魏哲沉默不語。

第108章 小師兄18

唐周趕到柳無相那裡時, 沒想到柳無相已經能夠從床上站起來,並且已經站在外麵了。他身上穿著的是簡單的黑衣,皮膚因為極為蒼白, 倒是在他身上成為一種極致的色彩對比。他似乎是聽聞到聲音, 所以轉身過來。

他這一張病弱蒼白的麵孔, 就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他臉上的疤痕似乎永久地存留在他的麵龐上了。任何人一見了他,都不得不被他臉上這覆蓋了半張臉的傷疤所吸引。

真難以相信, 那個本該早就死在萬塚窟的人竟然真的活了過來,除卻看起來過分羸弱之外,沒有半分不同。唐周正是見了他或許還身體羸弱, 便自己走過去。唐周想起來,他到現在醒來都是對外界一概不知的, 正想要與柳無相介紹著周圍的人,就聽到柳無相喊了一聲:“師兄。”

他的聲音很輕, 應該是長時間昏睡而讓聲音都顯得弱氣,以至於隻能從稍微閉塞的嗓子裡發出這樣的聲音來。在唐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眼前的柳無相對身後跟隨唐周而來的蕭正卿、裴元奎、魏哲都一一稱呼了一遍。

令人覺得驚奇的是, 他分明之前一直處於昏死的狀態, 竟然在此時能夠將所有人的名字與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來,應該是與他的能力有關係。唐周暫且不知道柳無相看起來毫無靈根的情況下,他的能力到底是怎麼樣的。但是現在他還是要準確去探知柳無相。

於是他與柳無相說:“我需得探知你的情況, 看看是否還有隱患之處。”

柳無相對唐周點了點頭, 讓唐周接近過來。這般探過去, 唐周才知曉自己在柳無相麵前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唐周所探知到的是, 柳無相就是一個死人。

他內裡所有都一切都是早已經枯敗死亡的。但是柳無相這個人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唐周探了一會兒, 便將手收了回來了——這又是一個唐周毫無辦法的人。恐怕比起唐周,柳無相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是怎麼樣的。於是唐周隻是和柳無相說:“你能醒來便很好了。”

好像在此刻, 唐周能說的確實僅僅是這樣的話語。其餘的,唐周是真的一竅不通。

聽到唐周這樣的話語,柳無相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柔和的笑容。他笑著和唐周說道:“多謝師兄關心。”他不笑的時候,隻會覺得這個人異常的陰沉,笑起來就大不一樣。

或許是痼疾所致,他整個人不僅羸弱,看起來還異常消瘦,仿若隻是在骨頭外麵包了一層人類的皮肉而已,遠遠看去,竟然和骷髏架子沒什麼不同。隻是他五官實在長得好看,近距離忽略一切去看,倒是還有幾分詭異的美感在裡麵。

唐周想起清尚的話,對柳無相說:“若你有什麼需要,你可以與我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自己的身體。”

柳無相說:“好。”

接著,幾位師兄弟都進行了簡單的交流。唐周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感覺內心裡安心下來。現在的狀況是等待裴元奎那邊徹底安定下來,就足夠安心了。

那樣唐周就打算著像以前一樣修煉、散步、到門派各處刷刷好感度、隨手再處理一下師弟們之間的問題——畢竟清尚說過,他們會自身修煉,探尋到最適合自己的那一條道路,所以是完全不需要過分擔心與引導的。所以唐周覺得,很快,他就又能恢複到原先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後——

其實是唐周想錯了。事情是這樣的。

唐周在修煉中聽到了來自魏哲的傳音。他喊的是——“師兄。”他的聲音之中包含著極致的痛苦,讓人聽聞都隻覺得毛骨悚然。唐周猛然睜開眼睛來,蕭正卿正待在屋子裡,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周的反應,蕭正卿放下手中的書轉頭過來問了一句:“師兄?”

唐周見外麵的滿月照射了極致明亮的月光,將整個漆黑的大地照射得亮如白晝,那月色照耀下來,直直刺入唐周的眼睛當中竟然稍微感覺到不適。唐周正打算再仔細聽聞,卻又聽到魏哲的聲音從的神識裡虛弱地傳來,“師兄——救救我——”

唐周隻覺得自己要是不趕緊過去,魏哲就會徹底死亡而去。唐周隻來得及和蕭正卿說一聲:“我出去一趟。”說完,不等蕭正卿反應,唐周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徒留蕭正卿凝望著唐周消失的地方,他目光暗沉,神色難辨。

唐周來到了魏哲所在的住所。

這裡麵沒有點燈,但是外麵的月光早已經能夠將這裡麵照亮,月光從窗戶、從門口進入這裡麵來,近乎去驅散了一半的黑暗。不過其中幾個角落卻是黑漆漆一片。唐周嘗試著喊了一聲道:“魏哲。”

並沒有人回應他。

唐周又往裡麵走了兩步,此刻看見了一個人影靠在柱子下麵,一道紫黑色的光亮在微弱地散發著——這種光亮驟然讓唐周感覺到熟悉。唐周走上前去,看見躺在地上不知道生死的魏哲。

他已經滿身是汗,心口的位置已然出現了之前所見的紫黑色光芒。果然,唐周過去,隻是去將他胸前的衣襟拉開,就見了他整顆心臟的形狀已經從胸腔裡凸顯出來,已經異變的血管脈絡又一次開始緩慢地遍布他的全身。

唐周見到此種場麵,心下驚駭,但是也不敢耽擱。若是不救他,他應該會死。

他原本打算驅動靈力去治療他,誰知道原本半死不活地靠在那裡的魏哲竟然撲過來。讓毫無防備打算掐訣念咒的唐周被他牢牢抱住。

唐周感覺到他的軀體在散發一種詭異的感覺,似乎是滾燙又似乎是冰冷。他的身軀正是在一陣陣地發出這種冷熱交替的感受。唐周聽到他說:“師兄。請讓我抱著你——我好疼——我隻有感受到你的靈力,我才會覺得好受——”

他已經將自己的臉埋入到了唐周的衣袍裡。全然是看不見到底在魏哲的臉上的是什麼神色。其實上,他的雙目已經赤紅,扭曲的麵孔被他隱匿在黑夜裡。

他的手指輕輕揉著唐周的衣袍,讓那衣袍上屬於唐周的味道一絲不剩地鑽入到他的鼻腔裡。他感覺到自身的疼痛緩解很多,他感覺到那近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在往裡麵平複。他貪婪地呼吸著,將自己的鼻腔裡塞滿的都是他的味道,他靈力的味道——

“好香好香好香。魏哲,他太香了。吃了他吧。吃了他吧。我真的受不了。吃了他百利而無害。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什麼問題,隻是這毒沒有這隻鶴你解不了。吃了他你的毒就解了。他每天在你麵前晃悠,你怎麼能夠忍下來的。真的真的太香了太香了。”

他握住了唐周的袖子將那寬大的袍子揉在自己的掌心裡,低著頭去嗅聞他的味道。他在這樣的接觸中感受到衣料間傳遞過來的絲絲縷縷香甜的、屬於他靈力的味道。

他揉搓著這一塊衣袖,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想要把那點味道更加擠出來。接著,他聞到更濃烈的味道,在他的衣袍之下。於是他不再是攥著他的袖子,而是摸到了他因為袖子下滑而露出來的手。他的手還在給魏哲傳遞靈力。

但是那不管用了——那完全不管用了。魏哲曾經試過很多種辦法,都不能夠讓他體內的毒忘掉唐周靈力的味道。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來到無念山找他。

他手掌靈力釋放出來,更加讓魏哲嗅聞到這種香味。從鼻尖嗅聞進去,融入骨血當中,讓他的整個血液裡都感覺到極致的麻癢。他想要聞到更多。他低著頭去用鼻尖抵在唐周的掌心,這裡是他靈力傳輸的最中心。他幾乎在這又香又甜的氣味中跪下來。而他也確實是這樣做了。他近乎是膝行著來到唐周跟前,他抓住唐周的手,讓自己的臉埋入唐周的掌心裡。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魏哲身體裡的那個家夥已經瘋了。他每一句發瘋似的感慨都在迅速地麻痹著魏哲的神經。他隻想不斷地去嗅聞,不斷地去接近,不斷地去吞噬——

他已經沒有感覺到他靈力的傳遞了。他的掌心裡已經沒有靈力。

“不不不!!繼續聞聞。要聞他!要聞他!味道變淡了!吃了他吧!吃了他吧!”

魏哲伸出舌頭去舔他的掌心。他完全不能夠顧及這個人到底有多麼震驚。他隻想著。他要那股味道。他要那股味道。他要那股味道。他要那股味道。於是他猩紅的舌頭去舔他的掌心,然後順著指縫的位置一直舔上去。去吞他的指節。去吞他的整根手指。魏哲在他的肌膚上嗅聞到、品嘗到比之前更為香甜的東西。他要瘋了。他要瘋了。他要瘋了。他要瘋了。他要瘋了。他唯一的理智在不斷地尖叫著說這幾個字。但是他控製不了,他想要吃他。他明確地知道他想要吃他。他的牙齒輕輕磨著這個人的手指,隻要用力,他的鮮血就會出來。他鮮血的味道會更香。會更香!

第109章 小師兄19

唐周已經驚駭不已了。在唐周意識到好像他的靈力對他沒有作用, 相反讓他看起來更加嚴重的時候,唐周便停止了靈力的輸送。但是沒想到靈力一旦停止,他瘋魔一般去來嗅聞唐周的手掌, 甚至舔他的手。似乎想要從他的皮膚上索取到什麼東西。

然後他的舌尖順著指縫舔上去, 溫熱的口腔將唐周的手指所包裹。他一開始是不住地吮吸, 就像是一個嬰孩在吮吸自己的手指一樣。腦海中尚未形成一定的理解能力,隻能夠憑靠本能去用口腔吮吸, 企圖得到一些自己渴求的東西。最後他用牙齒去磨唐周的指腹,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已然抬起眼眸來看著唐周。

唐周本來是想將他掀翻倒地又或者是攻擊而去, 便是在看見他這雙眼眸時,而稍微停歇了自己的想法。

魏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但是又卻能夠從他溢滿紅色與淚水的眼眸當中,隱約可見他的理智在與其抗衡。他可憐地凝望著。似乎在祈求。祈求自己能夠解脫。祈求自己不要被推開。也祈求讓他繼續這樣做。

唐周便在這個時刻, 徹底沒有了那種想要攻擊他的想法。唐周也確實看見在此時,他胸口前的異變緩解許多。唐周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他知道, 此刻魏哲有想要咬破他手指的想法。於是唐周就與他說:“我允許你咬破我的手指嗎?”

他應該是聽見了。他肯定是聽明白了。不知道他那混亂的腦子裡, 是如何去分辨唐周所說的話語。

他渾身一顫,他那磨著他手指的牙齒收了回去。最後又變成了輕柔地舔。他討好般地舔著唐周的手指,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他的呼吸很重, 仿佛在竭力地將什麼味道吸入鼻腔當中。

唐周不知道怎麼去緩解他這種中毒的跡象, 是讓他繼續舔手指?還是像之前那樣去他心臟的位置治療?唐周不清楚, 但是要是不再製止的話。這個家夥能夠順著唐周的手腕舔上來。

唐周的那兩根手指已經被他含了很長時間了, 被弄得濕漉漉的。

於是唐周再三思慮之後, 將自己的另外一隻手覆蓋在魏哲的心口上。他在這隻手上覆蓋了靈力。果然他這樣做,魏哲的身軀猛然一僵, 隨後他吐出唐周的手指。

他整個身軀便又是一陣發燙,一陣發冷。他的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眉頭緊緊蹙起來。他開始喊著:“師兄——師兄——”

他輕輕地喊著。用他那原本清冽如潭水一般的嗓音喊著,在此刻,這嗓音裡沾染了無數的苦痛與訴求,他似乎想要與唐周說些什麼,不過卻隻能一直喊著師兄。但是唐周卻見他胸口的異變已經消失了很多,那些血管已經慢慢地消失,那凸起的心臟也收了回去。

唐周終於內心當中鬆了一口氣。而這時,魏哲似乎也回複了神智。他睜開眼睛看著唐周。

即使他的眼神虛弱無比,但是最起碼此刻,在他的眼裡沒有再看見,他那無法描述的癲狂與痛苦。他忽然伸手來,去攥住唐周的衣袖。

唐周還以為他還沒好又要個故技重施,結果魏哲僅僅是抓著唐周的衣袖罷了。魏哲和唐周說道:“師兄。自從上次你救了我之後。我體內的毒便渴望你的靈力。我已經好幾次毒發都沒有用過你的靈力。這導致每一次我都很痛苦。我很抱歉對師兄做了剛才的事情。我喜歡你靈力的味道。若是師兄要走,給我留下一樣東西吧。”

唐周前麵的都聽懂了,但是後麵的他沒聽懂。不過看著魏哲著凝視自己平靜而又空洞的眼睛,唐周大概知道了魏哲是什麼意思。不過唐周還是想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毒是什麼?”

魏哲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中毒。我也大概不清楚到底是誰給我下的毒。我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我的名字是一位撿了我的漁夫,給我取的。”

這麼、這麼慘的?

唐周在心裡感歎。無論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但當務之急,便是要將魏哲身上的毒先解了,不然每次毒發都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唐周要去找一找秘閣裡的書有沒有這種記載,實在不行就去找師尊。

唐周最後和魏哲說道:“你現在既已經無事,便先休息一下吧。”

他沒有說明他要去乾什麼,他站起來,而坐在地上的魏哲依舊是牢牢地抓著唐周的衣袖。唐周寬大的袖袍被他完整地拉開,而呈現一個美麗而又孤冷的弧度。他坐在地上,唐周站立著。這樣看來,在這混黑裡兩道身影如此而顯現,竟然是看起來有一種隔世般的岑寂感。

唐周垂眸凝視著坐在地上仰望他的少年。

他因為剛才的事情,已然頭發散亂,可憐地垂落,額頭上有些撞得發紅,這應當是一開始為了抑製疼痛而撞上的。他眼尾依舊紅著,還沒有暫時從方才的情況中脫離出情緒來。他縮在這裡,小心翼翼地抓著唐周的袖子,似乎不願意他的離去。

唐周隻是稍微用力,他便輕易能夠將自己的袖子從他手指裡拽出來。

他並沒有過分用力去挽留他。看起來像是個可憐又聽話的孩子。

唐周的手指覆過去,在魏哲的額角處虛空撫摸了一下。在這時,唐周的袖子垂落下來,一半遮擋了魏哲的麵孔。但是依舊可見,魏哲睜著他的眼睛仰著頭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唐周。最後,那塊紅痕消失。唐周將手放下,凝望他漆黑的眼睛。唐周在離去之前,在他的手中放置了一根發帶。

唐周離去。魏哲握著這根絲綢緞帶。隨後,他的雙手舉著這根發帶。兩邊長長地垂落下來,落在他的臉側。

他腦中的聲音說:“你又錯失了一個機會。剛才我其實努力壓製了他,他才沒在第一時間攻擊你。你分明可以在當時吃了他。”魏哲閉上眼睛,他仰著頭,他雙手握著緞帶覆蓋在自己的眼睛上,似乎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眼眸裡的神色。

他說:“再等等吧。”

“越不快點行動,你體內的毒會更加渴望他的靈力。你毒發的頻率就會更高。我說過了,你現在隻能吃了他來根解你的毒。你隻差這一步,你就可以成為整個大陸修仙的佼佼者。你隻是被這毒困住了。”

他拽著那根緞帶,讓這根緞帶從他的眼睛上滑落。這柔軟的觸感掠過他的脆弱的眼皮,他清晰地能夠感受到這種柔軟的侵襲。然後那緞帶覆蓋在他的鼻尖上。

他嗅聞到了他靈力的味道。很淡。很香。但是足夠了。這根緞帶絕對不是普通的緞帶。始終蘊含著他似乎不消散的靈力。他雙手將這根緞帶揉在自己的掌心。然後低下頭去,將自己的臉埋進去。他的聲音從他的手掌中悶悶地傳遞過來,在這黑夜裡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捉摸的詭譎。

他說:“再等等。”

這逐漸變得靜謐的夜晚,似乎將那一場狂風驟雨般的暴/亂徹底隱匿了。仿若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這個地方的周圍還是昏黑一片,唯獨那個藏在角落裡的少年因為貪戀,而發出的粗重的呼吸聲稍微清晰。

在這靜悄裡,一隻早已經藏匿在緯帳的白色蝴蝶從中幻化出來,虛幻為一隻隱約不可見的白色霧蝶,它輕輕扇動著翅膀,飛出了這個地方。它似乎要去往另外一個的地方。它在黑夜裡翩躚著,朝準一個方向而去。

終於它落在了一個能夠暫時停歇的地方。一個身影從漆黑的殿宇內走出來。讓那明亮的月光完全能夠照射得清晰。

這是一張蒼白到讓人覺得可怕的臉。他臉上的疤痕在月光的照耀下,因為其溝壑坑窪而出現一些黑色的陰影。他此刻的眼瞳裡沒有黑色的眼珠,隻有全然白色的一片。他似乎已經完全成為厲鬼——一隻能夠稍微偽裝成人的厲鬼。那隻蒼白乾瘦的手伸出去,月光浮躍在他的指尖。那隻停留在窗台上的蝴蝶,便輕輕地飛起來,緩慢地落在他的指尖上。

然後它徹底融入了他的骨血當中不見了蹤影。

他閉起來了他可怖的雙眼。他的臉上不見絲毫的表情,但是眉頭卻稍微蹙著。好像他閉上眼睛後能夠看見什麼場景。應該是那隻蝴蝶給他帶來了什麼場景。他能夠看見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他此刻,正在看呢。在看——他跪在他麵前去嗅他的衣袍。他用鼻尖去嗅他的手掌。他用舌去舔他的手指——所有、所有的一切,他都看見了。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在月光的照拂下,他的全白的眼睛在發生明顯地變化。在其中緩慢地浮現了一個黑點。這黑點緩慢地變大,最後就變成了類似人類眼珠一樣的存在。他動了動自己的眼珠,模仿人類轉眸時眼瞳轉動的模樣。他模仿得很像,但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他想了想,才眨了眨眼睛。

他剛才忘記像人類一樣眨眼了。

他因為及時發現這件事而臉上浮現了一抹僵硬而又不自然的笑容。

第110章 小師兄20

唐周自從魏哲那裡出來之後, 便去秘閣翻閱了各種書籍。他找了一個晚上。倒是沒見到什麼明確的資料,隻是見到了一個似乎有點類似的東西。上麵寫道:“一俟中此毒,方寸鼓脹, 靜脈異變, 因無法忍受極痛自刎而死多數, 雖忍極而生,終靜脈方寸儘裂而亡。”

唐周勉強看懂, 隻覺得這短短的幾句話倒是與魏哲的情況十分相似,便往前翻了翻要找到這個毒叫什麼名字。結果隻見了又是短短一句話:“此毒無名,稀世罕見。”

唐周默然。他隻能往後翻了翻, 想要找尋到這毒的解法。毋庸置疑,唐周又見了短短的兩行字:“至靈之物, 可解此毒。施以靈,治標。生啖或演揲, 治本。”

前麵他是看懂了。但是這個生啖應該不會是他想的意思吧?生吃?怎麼吃。直接吞了嗎?可是魏哲他是一個凡人,讓他把唐周直接生吃了?

唐周覺得這件事荒誕得很。又仔細研究了後麵那兩個字, 研究半天都好像沒在之前自己所看的書籍當中徹底了解過這件事。這個時候唐周去問係統, 這次係統沒答複。

不知道是去維修去了, 還是因為上次唐周的所謂統身攻擊和唐周鬨彆扭。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唐周問不到係統,倒是可以問彆人。唐周見此刻時間不早了, 想必是魏哲也睡了, 便打算第二日在與他們說。他將這本書塞進自己的儲存空間裡, 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沒想到唐周在那秘閣裡近乎待了一晚上, 蕭正卿竟然還坐在那裡等著。這裡麵的燭火已經燃燒得旺盛, 蕭正卿正盯著他手中那本秘法看著,但唐周已然在這裡站了一會兒, 都不見他翻過去一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進去什麼。

唐周便與他說道:“正卿,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在我這裡。若是因為疲累看不下去,便回去休息吧。”

唐周剛剛開口,蕭正卿就抬頭看來了。看他眼底發紅的樣子,肯定是徹夜坐在那裡看書,竟然眼底紅成了這樣一片。他見唐周回來了,將手中的書放置在一邊。他行走過來,急急與唐周說:“師兄,你急匆匆出去,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唐周簡單說了魏哲的事情,隻是說他中毒了,他今夜毒發便前去看看。蕭正卿聽聞唐周這樣一說,好像徹底鬆了一口氣,他和唐周說了很多,問唐周魏哲中的是什麼毒,可嚴重之類的。他又說他知道好幾樣解毒寶物,不知道到底對魏哲有沒有用。說來說去,他說了一大堆。他什麼都思考巨細,也不知道到底他是大師兄還是唐周是大師兄。

最後唐周與蕭正卿說道:“我已經尋找到了解毒之法,正卿不必過於擔心。現在已經很晚了,正卿早點休息才好。”

他也是需要休息的,畢竟一整個晚上都在那翻找典籍,到底還是有些精神不濟,恐怕會影響他的修煉效率。不過在此之前,唐周有一件事很好奇,便問了蕭正卿道:“正卿,你可知道演揲是什麼。”

唐周一問出來,明顯看見蕭正卿臉上神色一怔。但是蕭正卿反問道:“師兄問這個乾什麼?”

唐周見他神色有異,頗為奇怪,就對他說:“隻是好奇。”

他見蕭正卿不想說,也就不想刨根問底了,他自然可以去問彆的人去。但是蕭正卿倒反是追問過來,他說:“師兄可是聽誰說了這東西?”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快就自己找了答案說道:“可是裴元奎那人?”

唐周見他麵色更加不愉,更覺得是莫名其妙,隻是說:“這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那與師兄說這件事的。就是彆人了。到底是何人?”

唐周還是第一次見蕭正卿的臉上有如此嚴肅的神色。好像唐周被人所蒙騙似的。但是唐周還是說道:“隻是在書上看到,覺得奇怪,之前從未見到過的。師尊也從未和我提到此事。”

蕭正卿臉上這種表情才算是消散許多。他與唐周說道:“師兄。以你現在的修為,是不可修行這演揲之術的。師兄的靈力極為純淨,縱觀整個大陸,也不會有如此純淨的靈力。若是你修行了這等功法,隻是白白給人滋補罷了。於師兄而言,毫無益處可言。若是彆人再說這件事,你就當是沒聽聞就行了。”

唐周聽了,察覺到這是一種功法,但是對自己而言是很危險的。不過想起上麵寫的,中了這種毒的人最終會死,到底還是有些擔心。不過見蕭正卿不願再談的神色,唐周也就沒有再問了。隻得先休息一會兒,之後再去問彆的人。

似乎蕭正卿見唐周也不問了,才徹底安心下來轉身離去。不過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個片刻,他的神情完全變得極為可怖,像是一層陰影驟然降落在了他的麵龐之上。

唐周尚且不知道這件事。他醒來後見天已明,身邊蕭正卿不在,難得見蕭正卿不在自己的身邊,唐周以為他應該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處理,就沒有管他了。

不過唐周想起來昨日蕭正卿說裴元奎知道演揲是什麼,唐周就去找了裴元奎。此刻裴元奎正在去學習怎麼控製他已經覺醒的三大靈力,一隻手捧一本書,眼前還懸浮著一本。唐周見此,說道:“一心三用,你能學得好嗎?”

一聽見唐周的聲音,懸浮的那本書掉了。裴元奎雙臂一攏,去將那本掉落的書給攏在自己的懷裡。他應該是覺得羞赧,臉頰有點紅了。他抱著三本書來到唐周跟前,他與唐周說:“師兄,我之前試過單獨來的,但是發現不如三者一起來順暢。”

他是奔來的,像是望見了什麼欣喜之物急速過來,頭發都奔跑得有些淩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說話的聲音永遠輕揚著,如此清朗,極具少年郎的意氣。不過他還是有幾分傲意,是故意與唐周這樣說,想要顯示自己的厲害之處。

唐周聽完他說的,隻能在心裡感歎一句,不愧是運氣之子,這麼逆天的靈根也隻有他有,這修煉方式都極為不一樣。不過這次唐周來不是來看他修煉得怎麼樣的。所以唐周直接就問他:“你可知道演揲是什麼?”

此話一出,對麵的裴元奎直接愣住了。他先是驚詫道:“什、什麼?”他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才問出這句話來。但是很快他又問道:“師兄從哪聽說的這件事?”

唐周見他不知道怎麼的,說著話倒是突然臉紅了,整張臉紅了不說,還紅到了脖子根。唐周還以為是他修煉火靈力熱的,就回答了他的問題說:“隻是在書上看的。”

“哦、哦。原來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唐周在他的臉上又看見和蕭正卿一樣的神情。一見他開口說話,唐周忽然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了。果然,蕭正卿說什麼,這小子就說什麼。隻是比起蕭正卿那嚴肅的樣子,這小子紅著一張臉倒反還是給唐周指點起來了。唐周聽了半天,都沒聽到這演揲是什麼,當即有些煩了。唐周說了一句:“你不說便罷了。”

他轉身意欲離去,裴元奎卻忽然喊住了唐周:“師兄,師兄,我可以告訴你,你、你彆去問其他人了。”他似乎知道唐周要去問其他人似的,所以在唐周的身後急急喊了一聲。

但是現在晚了,唐周一點都不想聽他廢話。

唐周本來是要去找柳無相,畢竟他想著昨日魏哲才剛剛毒發,應該還在休息,就沒有去打攪他。

不過路上遇了幾個大清早去練劍的弟子,唐周隨便拽來問了一問。結果個個都是支支吾吾的不說,或者是紅著臉呆呆地盯著唐周,亦或者說這功法不好,師兄練不得之類的。唐周見他們個個都是這樣,更加往柳無相那邊去。柳無相可看著乖巧多了,他們越不讓唐周知道,就唐周越想知道。

唐周往柳無相的地方去時,柳無相應該是知道唐周來了,他本人已經出現在了那廊廡之下站立著,不知道是在賞花賞景還是賞天地。倒是唐周一來,他就轉身過來和唐周說道:“師兄。”

唐周這次也不多說什麼了,直接就問柳無相。唐周問道:“無相,其餘人都不告訴我。你得好好告訴我,這演揲是什麼?”

柳無相沉默一會兒,倒是出口的,不是唐周所不想聽到的了。柳無相說的是:“師兄,這演揲的全稱為演揲兒法。”他不知為何沉默了一瞬,唐周便盯著他,勢必要從這裡得知答案是什麼。不過柳無相沉默了一會兒就與唐周說了一句話。

當即,唐周內心中羞窘異常,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最後柳無相還問了唐周一句:“師兄可是有想要與此修此功法的人。雖然以師兄的靈力可能會造成損害,但其實上,這功法對於雙方來說都是有利的。”

第111章 小師兄21

近乎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那一位專心修煉,冷心冷性的師兄,竟然會頂著這樣一張極為禁欲的臉在他們的麵前談論關於雙修之法的事情。

不過看師兄眼神過於認真, 看起來, 確實是一竅不通的樣子, 這樣望去,也好像更多增添了一份純潔意味。當即所有人都隻是含糊著不告訴他, 隻想著不知道是哪位將他們的師兄帶壞了,心裡正腹誹著更多。也在想著,若是這位師兄知道了這種功法是什麼, 定然是會覺得窘迫異常的。所以到最後,所有人都沒怎麼說出口了。

隻有柳無相在唐周的麵前將這件事說出來。

果然, 在他得知了這種功法到底是什麼之後。他就已經感覺到窘迫了。雖然他麵上的表情依舊不那麼明顯,但是他那慌亂眨動一下的眼睛, 已然被柳無相看得清楚異常。

隨後,唐周的目光凝視在遠方之處, 半分都不再看柳無相。柳無相將這樣的神態望入眼中, 並沒有戳穿唐周的這份羞窘。柳無相在唐周的目光遠望時忍不住輕輕展露了一抹笑意。但是他依舊有些不依不饒地詢問道:“師兄, 你可是想與彆人修此功法?”

聽起來像是無意問出來的,其實上是在逗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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