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走進這間公共化妝室,透過一麵麵化妝鏡他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樣子。林庭長得還不錯,而且有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金棕色眼眸。
角落裡的一個男人朝他招了招手,“怎麼樣,月皓的替身合約簽了?”
此人被林庭稱呼為王哥,三十五歲,是他的經紀人。為人寬厚實在,就是有點太愛財,而且水平不行。
方淮飛快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關於這個人的記憶,走過去自然地打了個招呼,“簽了,說是下周進組。”
經紀人搓了搓手,“太好了,能當上月皓的替身真是一步登天。這一單下來少說十萬八萬,你和公司五五開。”
方淮無話可說。林庭以後要走的路是一名演員,一旦沾上替身這個行當,這輩子基本與大紅大紫徹底再見了。隻有三流的經紀人才會過分專注眼前的利益,方淮忍不住想起邱城,那個男人給他篩劇本的時候出手比他自己還要狠。
經紀人叮囑了身邊一個女演員幾句,拿過自己的包,跟方淮說道:“走吧我跟你回公司,那個誰剛死,最近狗仔們肯定像瘋了一樣,咱不是什麼大腕,但也彆惹一身騷。”
方淮一個激靈,“你是說王子然?”
“噓!”經濟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了眼周圍,還好沒人注意。
“我說林庭,這事和咱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你少在公眾場合提他的名字。”
方淮感覺到貓膩,他等自己和經紀人都走進電梯後,似不經意地說道:“我隻是覺得可惜,王子然段位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這麼好的前輩,就這麼走了。”
“再好的前輩也和你無關。”經紀人哼了一聲,“你小子平時挺慫的啊,今天怎麼這麼不怕沾事?你現在算是半個月皓的人了,說話注意點。”
方淮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經紀人,“這事和月皓有關係?”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經紀人粗聲說道:“但是我知道王子然按照現在的趨勢火下去,遲早會踏入二線行列,找他的那幾個本子可都是搶手貨,現在的二線甚至準一線小鮮肉們每一個都有記恨他的理由。咱沒那門路,摸不準高段位玩家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所以奉勸你進了月皓的組之後謹言慎行。”
方淮哦了一聲。
經紀人開的車是一輛白色suv,車後座亂七八糟堆滿了各種化妝箱和演出服,男女款式都有。根據林庭的記憶,王哥手裡帶著六個藝人,四男兩女,都是演藝圈裡的無名人士。林庭和另外三個男生共享公司的一間宿舍,他是這個宿舍中第一個接到活的,雖然隻是個替身的活。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方淮開始梳理王子然事件的種種可能性。
任務已經寫得很清楚了,王子然是受到大人物的打壓,不堪壓力而選擇了走上絕路。那麼經紀人剛才隨口一分析說的就沒錯,他很可能是因為擋了某些人的路,或者存在擋路的風險才被欺負的。
隻是這個人未必一定是所謂“小鮮肉”,ta也可能是某個男演員偷偷交往的圈內女星,或者是某個想要和“大神”建立關係的巴結者,甚至可能是經紀人,是投資方。方淮在這個圈子裡混了四年,從小透明走到最紅影帝,他太了解這個圈子裡人際關係的錯綜複雜。
林子然吃虧就吃虧在一夜爆紅上,樹敵太快,根基太淺,還長了一顆玻璃心,當然很快就被人拔掉了。
方淮正沉思著,經紀人的手機忽然響了,身邊的男人立刻把手機從導航架上摳下來,不僅按掉了電話,還把手機扣過去了。
方淮坐在座位上沒動,他沒啥反應,繼續無所事事地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風景。但他剛才其實看清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大象-趙”。
根據林庭記憶中對王子然微乎其微的了解,王子然的經紀人姓趙,是大象娛樂裡比較突出的一個經紀人。最重要的是,林庭當初剛入圈時,就是和趙請求簽約,被拒絕之後才投奔了中娛。
如果這個趙真的是他想的那個趙,這事就有些蹊蹺了。王哥剛才口口聲聲要撇清和王子然的關係,但是王子然昨天晚上才自殺,這個節骨眼,他的經紀人正應該忙到爆炸焦頭爛額,怎麼會給一個蝦米娛樂公司的蝦米經紀人打電話,這太怪了。
而且王哥為什麼不願意接這個電話呢,是真的不想和麻煩事扯上關係,還是另有隱情?
方淮的某根神經忽然繃了一下,他在腦海中叫係統。
“係統先生,你在嗎?”
“在的。”
“林庭的記憶完整嗎?”
“為什麼這麼問?”
方淮猶豫了一下,“林庭真的和王子然完全不認識嗎?”
係統君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涉及到任務核心的,我都無可奉告。”
“這樣。”
看來對於林庭的記憶,他還是有必要保持質疑的。方淮覺得自己需要一段時間在這圈子裡潛下來靜靜觀察,剛才被他嫌棄的月皓替身身份忽然變成了一個優勢。王子然畢竟不是他這個段位的人,能夠混進更高的段位去觀察,對完成任務無疑更有利。
回到公司後經紀人先生就直接去忙了,方淮一個人憑借林庭的記憶往宿舍走。
中娛嚴格來說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娛樂公司,而更像是一個黑中介。簡簡單單一個小院裡圍著三個很老舊的樓,一個樓辦公,一個樓宿舍,還有一個隻有兩層的小樓是食堂,中間空地用來停車。
方淮的宿舍在二樓,走廊很黑,聲控燈有好的有壞的,給人感覺莫名慎得慌。他站在自己印象中的宿舍門口,房門緊鎖,屋裡麵很黑,這個時間是晚飯的點,大家都不在。
方淮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找鑰匙,原主這件夾克的口袋很深,裡麵亂七八糟一堆東西,皺皺巴巴的麵巾紙,小額紙幣,硬幣,口香糖,還有一把挺鋒利的多功能刀。
方淮真是很無語,他把口袋翻了個底朝天才摸出來鑰匙。
房間裡挺寬敞,但是設施非常陳舊,床還是上下鋪,褥被都很薄,坐上去床板就會嘎吱一聲,床沿是鐵的,會硌著大腿。
方淮憑借記憶整理了一下林庭的東西。這家夥生活很簡單,從小就是糙著養大的,沒什麼可挑,跟矯情的自己完全不是一個套路的人。衣櫃裡除了一長一短兩件風衣,就隻有七八件襯衫,都是黑白灰純色百搭款,街邊五十塊錢兩件,袖口能抻出來線頭的那種。護膚品幾乎沒有,彩妝全靠王哥車後座那些公用品,全部家當隻有一件像樣的東西,是一塊g牌的手表。
方淮是從衣櫃底下翻出來這塊表的,放在盒子裡,很新。雖然他並不了解這個世界中的品牌,但是看成色看設計,絕對不是林庭買得起的東西。
他用林庭那台破筆記本上網查了一下這個牌子,果然,這表一萬五。而根據記憶,林庭在公司吃住全包,月開銷從來沒超過五百。
方淮忽然想到,如果自己進入了林庭的身體,那麼也就是說林庭死了,這家夥為什麼會死?死亡現場還是正在簽署合約的時候,難道是突然性靈魂出竅?
他嘗試在林庭的記憶中搜索死因,卻一無所獲。似乎有一大塊被從記憶中挖空了,方淮確認,那就是涉及任務核心的東西。
他將手表重新收好,塞在了衣櫃深處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和一堆露腳趾頭的襪子在一起。
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飯味飄散進屋,一個穿著紅色大t恤的男生端著飯盒進來,用腳帶上了門。
“哎,庭子,你簽完合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