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叫沈聰,是林庭的上鋪,兩個人關係不錯。
方淮嗯了一聲,沈聰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沒事的話每天下午都會去打籃球,然後從食堂裡打了飯帶回來吃。方淮看了一眼他手裡的飯盒,一大盆米飯上扣著兩個菜,黃燜雞和千頁豆腐,賣相很醜,但是醬汁的香味非常濃鬱。
方淮餓了。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現在應該坐在家裡和邱城一起吃外賣,啤酒炸雞西瓜烤串,然後發微博調戲粉絲。沒想到事實是他身處一個異世界,坐在寒酸的宿舍裡聞著室友大鍋菜的香味,世界真是變化快。
沈聰沒有注意到方淮的眼神,他低頭往自己嘴裡扒著飯,含糊不清地說道:“報酬咋樣,給錢多不?”
方淮回憶了一下,“一場替身戲五千,月皓的經紀人說至少能有十五場。”
“嘖嘖,真挺不錯的。”沈聰把一塊雞腿肉裡的骨頭拽出來,把肉丟進嘴裡嚼,說道:“不過武替挺遭罪的,白瞎了你這張臉。好在月皓口碑還不錯,我認識一龍套兄弟和他對手過,說他挺照顧底下人。”
方淮唔了一聲。
“對了,你之前不是很不情願去給月皓當替身麼,怎麼改主意了?”
方淮被問住了。在林庭的記憶中,他並沒有搜索到對於替身演員這件事的態度。
“庭子?想什麼呢?”沈聰用自己沾著油湯的筷子在方淮眼前揮了揮,“你是不是又沒舍得買飯,碗拿來,咱倆一起吃。”
方淮看了一眼沈聰的飯盒,米飯和黃燜雞混在一起,被撅得亂七八糟。他的胃在叫,但他忍住了。
大概他確實是一矯情逼。
晚點的時候,另外兩個室友也陸陸續續回來了。倆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人不錯,一屋四人也算和睦。方淮察覺出林庭其實是個膽小內向的性格,這屋子裡隻有沈聰一個外向型人格,就算接不到角色演也天天嘻嘻哈哈。
深夜,方淮正躺在梆梆硬的木板床上思考人生,上鋪的沈聰忽然翻了個身,整張床都嘎悠了一下,而後沈聰一個頭從上鋪探下來,“兄弟,睡了麼?”
方淮睜著眼睛看對方,倆人都對視了,這不明知故問。
沈聰壓著自己聲音,“你明兒有事嗎?”
方淮回憶了一下,無聲地用口型回答:“沒事。”
“那你陪我出去一趟。”
“乾什麼?”
沈聰沒回答,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然後縮了回去。
半分鐘後,方淮枕頭底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從枕頭底下掏出林庭的手機,看見沈聰發來一條短信。
“哥們,我覺得呆在中娛真沒啥子前途,就讓家裡人支援兩萬塊錢找了點門路,明天去另一家經紀公司試鏡,你陪我壯壯膽子去?”
看在對方讓出半盆飯的情誼,方淮決定答應。
“去哪家?”
“大象。”
方淮盯著屏幕上那兩個字看了一會,回了一個好,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
沒有空調的夏夜熱得難耐,整個宿舍隻有林庭這一張床沒有蚊帳,蚊子很快就在他腿上身上咬了無數個包。方淮心裡也是很服氣,林庭這家夥,卡裡好歹有五位數存款,每個月穩定工資兩千,包吃包住,家裡麵也沒啥拖累,怎麼就摳門摳到連個十塊錢的蚊帳都不舍得掛。
方淮當年剛出道時手頭也緊,又不肯要邱城接濟,但同樣想吃啥就吃需要啥就買,基本每個月都是月光。後來事業發展起來了,銀行存款照樣滾出九位數。
這份豁達就連邱城都服。但其實他隻是覺得甭管多窮,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第二天一大早,方淮頂著兩個黑眼圈在網上下單了蚊帳和護膚品,要不然頂著一張滿是蚊子包的大乾皮,他真的不好意思說自己能完成碾壓黑心大神的任務。
他收拾了下就和沈聰一起出門。
大象娛樂是行業裡的爸爸,高樓大廈頗像樣,王子然和月皓都是這家公司的。根據林庭的記憶,圈裡那些獨立出去的大佬也幾乎都是大象出身。
這座寫字樓和中娛的小破院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來往人員穿衣打扮都很時尚。方淮和沈聰進門沒多久,正在前台登記,忽然就聽見外麵的喧鬨聲。一回頭,媒體記者們已經快要擠入公司大門,保安們站了一排,都在儘力攔著。
一個男人從車裡下來,在一眾助理的保護下從人群中殺出一條通路來低著頭往裡走,記者們像瘋了一樣往他身上夠。
“趙先生,請問您對自己藝人午夜身亡的事情有什麼看法?現在可以排除他殺嗎?”
“王子然是您之前力排眾議強勢要公司簽約的藝人吧,如此慧眼識珠,您之後怎麼打算呢?”
“大象還沒有給出公告,您對王子然的死因有什麼猜測嗎?”
“他死之前您不會一點察覺都沒有吧?”
方淮忍不住挑眉,他飛快地在記憶中對上了號,這個趙先生就是王子然的經紀人。他進入大象年頭不長,但是手上握著大把人脈和資源,沒乾半年就直接躍升大象娛樂第一經紀人的位置。而且這人對大牌無感,他就喜歡挖掘新人,捧一個紅一個,紅了之後就換一個捧。
沈聰使勁懟了懟方淮,“我去,庭子,那是王子然的經紀人吧?我咋感覺他比他帶出來的藝人還有星範,賊帶勁。”
方淮沒說話,他腦海裡浮現的是自己經紀人的臉。雙方對比如此懸殊,王哥怎麼可能和趙這樣的人有聯係。
方淮心道:姓趙的這麼多,也許昨天給王哥打電話的不是他。
他正思索著任務的事情,那個急匆匆從他身邊路過的男人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扭過頭,目光落在方淮手裡捏著的那張訪客登記表格上。
男人愣了一下,視線在方淮和沈聰之間略做徘徊,然後問道:“抱歉打擾,請問您二位誰是林庭?”
“我是。”方淮審視著對麵的男人,“有什麼事嗎?”
男人回身和跟著的助理說了句話,助理們紛紛各忙各的去,而後男人紳士地對方淮笑道:“我想請你來辦公室聊聊,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