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唐果睡醒加了頓奶粉,就樂嗬嗬地跟著大人看新鮮。

家裡多了外人,簡青桐不方便拿出掃地機哄她,隻得走哪抱哪。

也幸好原主常年乾活,胳膊上力氣並不小,不然還真吃不消。

唐果還處於用吃來感受世界的階段,逮著啥都往嘴裡送。

簡青桐早上愛美,扔了綁辮子的舊頭繩,換上一對新發圈,上頭分彆綴著一隻小小的亞克力黑貓。

左邊辮子上的黑貓抱著尾巴團起身子閉眼睡著,右邊的則慵懶地抬起一隻前爪在舔,眼睛是帶點熒綠的暗金色,在日光下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小團子對兩隻小貓十分感興趣,抓住了就不撒手,揪著往嘴裡吃。

簡青桐頭皮被揪疼,啊地輕叫一聲,趕忙從她手裡解救自己可憐的頭發。

原主發量不算多,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發絲細黃乾燥還分叉,哪裡禁得住揪,一掉一大把。

“你這個頭繩倒是挺好看,唐營長給你買的吧?一看就不便宜。不過家裡有孩子最好彆戴這些零碎,看見就要抓,卡進嗓子眼就麻煩了。”

劉大妮一邊翻炒鍋裡的麵粉,扭頭看一眼,稀罕地說道。

“我給忘了,這就收起來。”

簡青桐費了點力氣抽出頭發,又拿餅乾換回發圈,心頭不由一動。

小飾品也能創收吧?這玩意兒她做著熟啊。

不過還得先做下市場調查。

她抱著孩子回了趟屋,假裝從屋裡拿出兩條新的發圈出來問劉大妮:

“劉嫂子,你覺得這兩種好看不,拿出去會有人買嗎?”

劉大妮往灶膛裡塞了把乾草,細細地續上火,手裡鏟子不停地翻動鍋裡的炒麵。

炒麵不難做,注意受熱均勻彆炒糊就行。

她聞言看過來一眼,頓時滿眼驚豔!

“哎喲這頭花兒可太好看了,瞧著像真的一樣!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手可真巧!”

簡青桐把兩朵頭花都往腦袋後頭比當一下。

一朵是粉紫色的富貴蓮樣式,蓮心金燦燦的,上頭還落著隻小蜜蜂,顫顫地振翅欲飛;

另一朵是雅致大方的淺藍細格白底絲光紗的雙層蝴蝶結樣式,中間壓著一塊天青色的貓眼石,隨著角度不同變換深淺,更添靈動。

劉大妮連連看過來好幾眼,眼睛裡都是光。女人就沒不愛這些小東西的。

“兩個都好看!不過我是村裡來的,更愛個花兒呀草的,要我選的話,我更愛這個荷花的,看著富貴,意頭也好,吉祥。”

誇完又想起剛才簡青桐問的,想了想笑著說:

“你做的這些頭花,要拿到外頭賣肯定有人要,真的太好看了,鎮上供銷社都沒見過這麼好的,肯定能賣上價。

不過就是東西太好了,一般人可能買不起。大概就是城裡上班坐辦公桌的乾部會買吧?

像咱們這邊鄉下,一般都是扯根紅頭繩隨便紮一下,還有的乾脆就用毛線,沒幾個願意花這個錢,肚子還吃不飽呢。可能出門子那天願意打扮一下,畢竟一輩子就這一回風光。”

劉大妮說著就想起自己結婚時候的寒酸樣,笑著搖搖頭,又想起來說:

“對了,那些大城市來的知青應該會喜歡這些。

我們村有倆女知青,打扮得那叫一個洋氣,穿著布拉吉,踩著小皮鞋,脖子上戴項鏈,手脖子上戴手表,身上噴香水,頭發上擦頭油;

頭發一天一個花樣,又是發卡又是頭花的,還有那個全是窟窿眼的叫個啥雷絲兒的發帶,也不知道都是咋起的古怪名兒。”

炒麵的香氣漸漸彌散開,吸引了小團子的注意力,抓著磨牙餅乾往鍋裡指。

劉大妮樂嗬嗬地跟她說話:

“香吧?等炒熟了裝起來給你衝糊糊喝,又香又甜可解饞呢。”

小團子聽懂了似的朝她咿咿呀呀比手畫腳,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簡青桐給她擦擦口水,把她往上抱了抱,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知青穿成這樣,還能下地勞動?”

劉大妮嗐一聲笑說:

“她們哪用自己乾啊,那些男娃子搶著幫她們乾。人家手裡趁錢著呢,又沒想在咱鄉下安家落戶,也不白使人乾活,該給多錢給多錢,半點人情都不欠的。

我是真開了眼了,人家那過的才叫好生活。穿的用的就不說了,光是吃的,就沒法比。

每天都吃肉吃大米飯,還有桃酥雞蛋糕奶糖汽水,反正啥貴吃啥。就這還嫌俺們那塊兒地方小,供銷社裡東西次,吃著不合口呢。

知道我手藝好,他們還特意跟我這訂飯,一月給五塊錢夥食費,闊氣!”

劉大妮嘖嘖有聲,滿眼羨慕。

“對了,他們還總下館子,手裡有使不完的票。一夥人騎著自行車呼啦一聲騎過來騎過去的,又唱又笑的還背詩詞,看著可快活。

晚上他們還在知青點放錄音機跳舞。錄音機你知道吧?那可是金貴東西,說是有錢都買不著的,得有關係才行。

那小玩意兒動靜可大,音樂一開嘣嚓嚓嘣嚓嚓的震得人心窩子亂跳的,就也想跟著蹦躂兩下。”

劉大妮說著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掩飾地說:

“我沒去跳過。他們跳的那個舞怪模怪樣的,男男女女一對對的摟在一起轉,怪羞人的。還有的跟抽筋似的,胳膊一抽一抽的,腳尖在地上這樣這樣劃拉。”

劉大妮拿著鍋鏟比劃兩下,圓墩墩的身形看起來有些滑稽,逗得簡青桐噗嗤笑出聲。

“哎你彆笑啊,他們就這樣跳的,說叫什麼霹了舞,看著可不就像是挨雷劈了麼,他們知青就是有文化,會起名兒。”

簡青桐笑得更大聲了。

笑聲會傳染,小團子跟劉大妮也跟著笑,廚房裡充滿快活的氣息。

笑了一氣,炒麵也炒好了,劉大妮盛出來裝進塑料袋裡紮緊,又問了簡青桐一聲,接著炒米花。

“村裡有來爆米花的,那個機器特彆響,嘣的一聲跟打雷似的,誰要是沒留神能嚇一跟頭。

鄉下沒彆的零食,孩子能吃上爆米花就跟過年一樣。大米小米玉米都能爆,一小瓢能爆滿滿一蛇皮袋,看著就喜氣,跟豐收了一樣。

還能爆大豆跟蠶豆,吃起來又香又酥,還頂飽,撒上點細鹽就是一道下酒菜。”

簡青桐聽她絮絮說著,饒有興致地問:

“那有賣米餅的嗎?”

她形容了下:

“就是把爆好的大米花拿糖漿攪拌上,冷卻凝固後再切成長方形的薄片,有點像是長條餅乾那樣的。”

劉大妮眼睛又是一亮,搖搖頭說:

“我沒見過這種吃法,聽起來不難做,要不我做來試試?我看家裡紅糖白糖都有,能熬糖稀。做的好了,可以給孩子當零嘴,也可以拿來送禮待客,不拋廢。”

簡青桐當然同意。

劉大妮這還提醒她了,過兩天請喜酒,得準備伴手禮,除了香煙喜糖,還得準備幾樣小點心,就六種吧,一共八樣,聽著也吉利。

這種米餅就可以算一樣。

劉大妮這邊忙活,簡青桐就又跟她聊起頭花的事。

“那個頭花你喜歡的話就送你,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做,我教你,不難的。”

劉大妮忙笑著拒絕:

“哪能白要你的?你教我做個大紅的吧。我呀跟你眼光還不一樣,你喜歡這些粉的嫩的雅致的,我就喜歡大紅大綠的,看著熱鬨。

你彆笑話我俗氣,我就是這麼一個俗人兒。我做了也不是自己戴,這不我妹子快出門子了麼,家裡孩子多,置辦不起啥像樣的嫁妝,我這個當大姐的送她朵頭花添妝。”

簡青桐馬上笑著說恭喜,承諾一定教會她頭花的十八種做法,回報她教自己做菜的辛苦。

劉大妮覺得這大妹子挺實在,彆人對她好一分,她巴不得還彆人十分,上趕著給人送好處。

這樣人容易吃虧啊。

簡青桐卻不以為然。

“嫂子我也不是逮著誰就湊上去的,得人先對我好才行。也是咱倆投脾氣,我樂意跟你處,像我媽……”

她撇撇嘴,不想當祥林嫂時刻釋放負能量。

劉大妮往灶膛裡添把柴,歎口氣:

“這人跟人之間得講緣分的,戲文裡還唱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兩口子之間是這樣,彆的也一樣,實在處不來就遠著些。

反正你現在也嫁人了,顧好自己現在這個小家是正經,爹媽又不能陪你一輩子。”

這話簡青桐聽著舒坦,也略過這話題不再提,轉而問:

“你妹妹結婚,喜被喜服蓋頭什麼的,是自己家做?”

劉大妮嗯呐一聲,拉著風匣鼓風加大火力:

“都是買來棉花扯了布自己來家做。”

說完又好奇地問:

“你出門子你娘家啥也沒給陪送?”

簡青桐苦笑著點點頭。

劉大妮看她的眼神更憐憫了。

“沒事,咱有本事自己置辦。你這要是急著擺酒請客的話,現做喜服是來不及了,直接上供銷社買成衣穿吧。

鎮上供銷社款式不多,你要是看不上,可以去城裡百貨大樓,那裡啥新樣子都有,說是從海市京市那邊來的高檔貨,除了貴沒啥毛病。

不過你肯定買得起,你有本事能掙,唐營長工資也高。”

簡青桐忙謙虛笑笑:

“沒有沒有,我家倆孩子呢,也不能大手大腳,還得自力更生勤儉節約才行。”

劉大妮衝她比出大拇指:

“這話對,像個做軍嫂的樣子,有覺悟。”

簡青桐自覺現在說話像是本地人了,能跟人無障礙溝通,樂滋滋地多說了點:

“我想的其實並不隻是我自家的事。嫂子你看你也是這個情況,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

咱們還是能隨軍的,家裡男人工資不算低;那還有那麼些個在老家苦熬的軍嫂們呢?”

劉大妮臉色嚴肅起來,認真聽她說。

簡青桐又從兜裡拉出一點頭花示意:

“我剛才受嫂子啟發,想到一個賺錢的主意,你幫我合計一下看看能行不。

這些頭花其實不難做,手巧的嫂子一天能縫好幾個,咱們弄的樣子新鮮些,賣應該是不發愁的。

我想著,咱們是不是可以多找幾個嫂子,先試著做一批,送到供銷社看看銷量,要是賣得好,也是一筆收入不是?”

劉大妮一拍大腿讚成:

“這當然好,能掙錢的事誰不樂意!”

簡青桐笑眯眯說:

“做這個用料也不多,費工也少,我覺得還是有賺頭的。

要是賣得好的話,咱們也可以跟後勤部打申請,要求部隊幫著開一家工廠,優先招收咱部隊的軍嫂和退伍殘疾軍人。

這樣也相當於變相隨軍了,也省得戰士們跟媳婦長期兩地分居,大人煎熬不說,孩子都快不認識爸爸了。

等開了工廠產量上去了,咱就往全國各地的供銷社鋪貨,百貨大樓也擺上咱的櫃台,說不定還能出口賣外彙呢。嫂子你說好不好?”

劉大妮隨著暢想一下,又啪啪連拍兩下大腿,臉放紅光。

“好,怎麼不好!大妹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這腦瓜子咋這麼靈,一眨眼就是一個造福大家夥的好主意!唐營長娶了你真是福氣!”

簡青桐臉紅了紅,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

誇她就誇她唄,帶上唐遠征乾啥啊。

“嫂子誇的我都要驕傲了。我就是想著咱們軍嫂都是一家人,尤其是牛嫂子和你,待我比我親媽都親。

我心裡頭感激著,總琢磨著能幫你們做點什麼,就想到了。嫂子彆笑話我人輕狂愛說大話就好。”

劉大妮溫和地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些屬於長輩的慈愛。

“你呀,就是以前日子過的太苦了,才總想著彆人是不是都不待見你。有人對你露個笑臉,你就掏心窩子的對人家好。

就說我吧,咱倆才頭天認識,我哪裡就對你好了,你都花錢的,哪裡就用得著你感激。”

聽著鍋裡劈裡啪啦爆開了,炸得鍋蓋亂響,她就停了火,又接著說:

“大妹子你知道你像啥麼,刺蝟。想欺負你的人會被刺紮到,你覺得好的人就會對他們露出軟乎乎的肚皮。你人其實挺好的。”

簡青桐呆了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刺蝟嗎?也還挺可愛的?

小團子聽見鍋裡劈裡啪啦響,又蹦躂著要去看。

簡青桐忙著安撫她,一時間話題就打住了。

不過她腦子裡還在琢磨賺錢的事。

離改革開放還有兩年,個體私營經濟還沒苗頭,外頭還有抓投機倒把的,最輕也要沒收財物,損失不可謂不重大。

想創業還得走集體經營的路子,工廠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的,得上頭有關係,審批也很嚴格。

不過簡青桐對經商沒太大興趣。

手作也隻是她的業餘愛好之一,興致來了做一點自娛自樂,假如變成每天必須完成多少多少件的死任務,那味道就變了。

把愛好轉成職業是件奇妙的事情,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一種是欣喜若狂,每天沉浸在喜歡做的事情裡,幸福得不可自拔;

另一種則由愛生恨,原本解壓的事情變成壓力,幸福度降至最低點,巴不得從中逃離,老死不相往來。

對於簡青桐來說,寫作是前者,其他諸如畫畫、手作等等則是後者,隻適合做閒暇時間的消遣。

因而簡青桐想的都是一錘子買賣,把點子交出去,換一筆獎勵改善下生活就可以了。最多她充當一把業餘設計師,偶爾再賣兩張設計稿賺點零花,再多就沒有了。

不過她現在缺錢,所以滿腦子都是怎麼創收,除了做頭飾,也可以做婚慶用品、家居裝飾等等。

反正那麼大的工廠開了,總要開發新產品的嘛,她還能賺幾次小錢。

要不是擔心她的文風水土不服,現在單純靠稿費恐怕沒法養活自己,她早舒舒服服宅起來碼字了。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這才是她理想中的生活。

看看她都被逼成什麼樣了。生活不易,桐桐歎氣。

簡青桐捏起一顆潔白圓潤的爆米花擱進嘴裡,上下牙齒輕輕一咬,便是脆脆的一聲響,滿嘴米香。

唔,好吃。

美食治愈了她難得的悲春傷秋,簡青桐很快又滿血複活。

她壞心地從小團子手心裡摳出沒抓到幾粒的爆米花來吃,誇張地露出享受的表情,期待地等著看小寶寶哭。

小娃娃就得多練練嗓子,以後才會口若懸河,連說倆小時話都不帶累的。

很多體麵的職業都需要大量口頭輸出的,比如班乾部、歌唱家、教師、律師、外交官、翻譯、主持人、公司HR等等。

小團子親媽是專業的鋼琴演奏家,生性浪漫多情,她應該也遺傳到不少藝術細胞吧?

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錯過胎教已經輸在起跑線上,那就更要奮起直追,果果你可以的!

唐果睜著黑葡萄似的大毛眼睛,鬆開幾根短短的手指,看看手心裡還剩下的兩粒爆米花,抬手喂到後媽嘴裡。

簡青桐愣了下,緩緩嚼著嘴裡的食物,認真對她說謝謝。

唐果開心地拍著小巴掌笑兩聲,又好玩地抓起一把爆米花往後媽嘴裡塞。

被投喂了的簡青桐哭笑不得,她這算不算自作孽?

“我不吃了,你吃吧。”

簡青桐捏起一顆喂進她嘴裡。

小家夥口水奇多,很快把蓬鬆的米花泡軟。

她合起嘴巴抿了抿,吃出滋味,自動自發地投喂起自己來。

“這孩子倒是好帶,給點吃的就老實,也不鬨人。”

劉大妮洗鍋熬糖漿,看著她們笑誇一句。

簡青桐眼中笑意淡了淡,輕輕摸了把小團子的頭。

乖巧懂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真正備受寵愛的一歲小寶寶,合該是任性、自我中心的才對。

小團子仰頭看看她的手掌,咧嘴露出個四顆牙的燦爛笑容。

簡青桐給她擦下口水,主動親她一下。

小團子快樂地撲上來,抱住她脖子回了個大大的親吻。

見她沒冷臉,唐果得寸進尺地接二連三親起來,糊了她一臉口水。

簡青桐沒嫌棄,等她親夠了,這才抱她去洗臉。

劉大妮一邊燒火一邊緩緩攪動大鍋裡的糖水,扭頭看一眼母女倆相依偎的背影,含笑搖頭:

“都是緣分。”

糖稀熬好,劉大妮趁熱盛出幾勺澆在半海碗爆米花裡,攪拌均勻令每一粒米花都沾上暗紅的糖漿,然後放置一旁冷卻定型。

剩下的糖稀盛出來,在簡青桐的提議下,把一部分爆米花擀成細粉,加水和成粘稠的小團子放鍋裡蒸熟,蘸著糖稀吃,算是紅糖糍粑的簡易版。

劉大妮已經接受簡青桐腦瓜靈活新主意多的設定,很配合地做出成品來,嘗一嘗味道也很不錯。

做完這些,時間已經不早。

簡青桐把小團子交給劉大妮在家帶,她騎上自行車去幼兒園接唐駿放學。

一路上她還很有些奇怪,本以為依照劉蘭香不講理的性子,下午還會再打電話來催她。

結果一下午都沒動靜。

難道被唐遠征處理掉了?

簡青桐也拿不準。不過能少被罵兩頓是好事,耳根子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