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三合一(1 / 2)

美人與權臣 石阿措 18161 字 4個月前

冰冷的雨珠砸在眼皮上,白玉吃力的睜開眼,卻發現周圍黑魆魆一片,什麼也視不清,隻有雨聲風聲在耳邊怒號。

這是何處?

腦子一片混沌,為什麼她還活著?她記得她墜入河中,水充斥著她的身子,她覺得心肺都快炸裂了,她掙紮著,想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

對了,在她即將沉入河底,一道白色影子朝她遊來,拉著她往上遊,在她快窒息時,給她渡氣。

沈墨!白玉猛地一激靈,想起來救她的人是沈墨,她想爬起來找沈墨,卻覺身體像是壓著塊巨石,沉重無比,唯有沙啞著聲音呼喊:“大人!”

電光閃過,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她發現自己坐在一片沙灘,周圍亂石成堆,遠處是蒼鬱的山峰和密林。

而沈墨就躺在她身旁,這時她才發現他的手竟緊握著她的手,她扯了扯,抽不出來,他的手冰涼,已失去溫度,白玉心瞬間提到嗓子兒裡。

“大人。”白玉費力地伏下身子,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

一道閃電在天際劃過,映出他俊美沉靜的臉,如同死人般慘白。

“大人,你快醒醒。”白玉皺緊了眉頭,顫著聲兒又喚了聲。

還是沒回應。

白玉有些崩潰,手指輕顫著伸過去,身子因為過於繃緊,顫顫瑟瑟的抖起來。

沒有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白玉覺得好似天塌了,什麼都無法思考。

而後下一秒,猛地撲到他身上,扯開他的衣領,用耳朵去聽他的心跳,感受到微弱的跳動,白玉心中頓時心生希望,她曾聽人說過拯救溺水者的方法,連忙伸手按據胸上動之,一下又一下,也不知按了多久,才把他腹中的水壓了出來,隻是人卻沒醒。

白玉急急忙忙又去探他鼻子,這下終於有了呼吸。

白玉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下來,差點忍不住放聲哭起來,但是她忍住了,他們還沒有脫離險境。

白玉本非嬌怯柔弱之人,隻因身處風月場,才刻意做出種種矯揉造作之姿,但一但脫離那場子,她比普通女子更堅韌更能吃苦。

將心中恐懼、悲觀種種情緒壓下,她借著電光閃過之際,白玉看到身後方有一條路,周圍灌木莽榛叢生,還有一些亂石堆疊,其餘地方卻無路了。

白玉準備起身,卻發現自己發簪已不知落在何處,長發披落著很不方便,她隨手撿起一枯枝乾,將礙事的長發隨意盤起來。

而後把昏迷的沈墨拖抱起,將他放於自己纖弱的背上,沈墨雖看起來瘦,卻頎長挺拔,衣裳底下都是緊實肌肉,因此當整個人一壓下來,白玉差點折了軟腰,“大人,您可真重。”

雖然知道他聽不到,她還是開口道,語氣並無抱怨,隻是淡淡陳述。

兩人剛進入密林,便聽一聲聲悶雷在頭頂響起,不一會兒,瓢潑大雨再次傾盆而至,狂風怒號著,有著拔樹撼山的氣勢,幸好頭頂有濃厚鬆葉擋著,還不至於被雨打得狼狽,隻是衣服儘濕,林中寒氣更甚,風一吹來刺骨的寒。

儘管舉步維艱,白玉依舊緊咬銀牙,背負著沈墨一步一步艱難前行,腳下積著厚厚的腐枝敗葉,腳踩在上麵,沒有安全感,又有擋路的荊棘,偶爾被刮著,便覺生疼,隻是她無暇顧及。

白玉不知沈墨為何會一直昏迷不行,邊走邊氣喘籲籲地呢喃著:“大人,你一定要堅持住啊。”卻不知是在鼓勵他亦或是鼓勵自己。

周圍濃霧彌漫,耳邊傳來不知是什麼怪鳥野獸的叫聲,尖銳淒慘,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這條路仿佛看不到無儘頭,白玉已經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得走得兩腿麻軟,精疲力儘。

白玉忽然感到絕望了。

身上的人一點都沒有轉醒的痕跡,身子也愈發冰涼,她幾乎要以為她背負的是一具屍體,濃重的絕望感以及疲憊感壓迫著她的神經,令她不禁心生自私的想法:把他丟下,任由他自生自滅。

然而念頭一起,負罪感隨之而來。雖然兩人關係不深,但若不是他,她恐怕早死了。

而且若拋下他,她自己一個人在這片如同鬼域的密林中亂闖,她會很害怕。

白玉最終還是沒有丟下他。

又走了約一箭路程,一道電光閃來,白玉透過蒙蒙雨色,見到叢林儘頭露出屋牆一角,白玉不由得大喜。

那是一座廟宇,白玉走近看時,發現這廟宇已經無人居住,廟牆坍塌,門窗東倒西歪,周圍爬滿了野藤艾草。

儘管有些失落,但慶幸居多,畢竟兩人有了落腳點。

白玉找到一半舊竹簟讓把沈墨平躺下,借著閃電的微光,慌忙在殿中尋找油燈火折子,找了會兒並未找到,好在找到兩塊火石和火絨,白玉匆匆撿了一些沒淋濕的枯葉,又把窗子拆成木條,而後敲打起火石,她技術不怎麼不熟練,火星飛濺在她細嫩的手背上,燙起水泡,她沒停下來,忍著疼生起火。

燃起火堆後,白玉又衝過去把沈墨濕透的衣衫脫掉,他渾身冰涼,似墮入冰窖般。

白玉想了想,快速地把自己的衣服也除去,單留下抹胸褻褲,然後坐在火堆旁,用手使勁兒摩擦他的手和胸膛,令他回暖,待自己身子暖和後,鑽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為他取暖。

兩人此刻雖肉貼肉,白玉心頭卻無害羞及曖昧想法,一心隻想要把眼前這男人救活。

“大人,你彆死啊。”白玉手不停地揉搓著他的手臂,一邊呢喃著,漸漸地,白玉感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心口那根繃緊的弦驀然一鬆,全身氣力仿若被抽光般,整個人軟軟地依偎在他胸前。

她黛眉微顰,漸漸鼻子冒酸。歇了會兒,力氣回歸,白玉微撐起酸軟的嬌軀,餳著眼兒看沈墨。

他姿態若玉山傾倒,溫柔俊雅的麵龐沉斂安謐。

白玉心尖微顫,搭在他胸肌上的纖纖玉手緩緩伸向他的臉,輕輕撫摩著,低低呢喃道:

“大人,你再不醒來,我就不理你了,讓老鼠把你叼走。”

雖是威脅的話語,可經那半張半合的櫻唇逸出,卻有股說不儘的溫柔憐惜。

依舊得不到回應。

白玉輕歎一聲,隻覺得有些寂寞,美眸瞥向殿門外,山雨漸小,外麵依舊黑魆魆,陰森森的,蒙蒙的雨霧將這座破敗不堪的古寺襯得寂寞荒涼,一陣陣狂風夾雜著寒氣透過破爛的門窗直逼進來,白玉不由收回視線,緊緊地依偎向沈墨。

她輕輕撫摩著他略顯冷白的臉,高挺的鼻,斜飛入鬢的修眉,突然感到慶幸,幸好沒有將他丟下。

可是他為何還不醒?明明心跳呼吸都正常,莫不是磕壞頭了,白玉感到不安,想到他不喜歡自己,便伏在他身上,故意說道:“沈墨,我辛辛苦苦把你從閻羅王手裡搶回來,命都沒了半天,莫不如你以身相許吧?”

白玉渾然未察覺,在她說出那句以身相許時,身下人的修眉微動了下。

還不醒?白玉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惡狠狠地威脅道:

“我的情哥哥啊,你再不醒來,我就親你,再把你全部衣服都扒光。”說著一恍惚,竟鬼使神差似的伏下身子。就在她那馥鬱芬芳的柔軟香唇即將覆上沈墨蒼白的唇時,沈墨睜開了雙眸。

兩人對視幾秒,氣氛一僵。

他的目光明淨透澈,不像初醒。

白玉粉頰紅個透徹,嚇得磕磕巴巴:“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眼前人兒麵似桃花,輕嗔薄怒中隱現媚意,是他印象中的白玉,他差點以為是什麼山妖鬼魅。

為了不令她難堪,沈墨溫文有禮道:“剛醒。”

她身上僅著一件素色抹胸,這伏趴的姿勢令那粉膩豐滿的雪脯微微顯露,沈墨視線無可避免地瞥到,又極其君子的移開。

白玉察覺他禮貌回避的目光,意識到自己春光乍泄,直羞得連忙爬起,背過身去,又輕手輕腳地撿起地上散亂衣物,胡亂穿上。

而沈墨那邊廂也撿起了衣服穿上,雖形勢所逼,但到底孤男寡女,兩人關係又已生分,衣衫不整地相對,到底顯得不雅。她雖非良家婦女,但他仍不願唐突她。

其實在白玉說出以身相許那句話時,沈墨便醒了,隻是錯愕於她的話,又頗有些尷尬,後來她自顧自地說話,他一直沒有機會醒來,直到她準備吻他,他迫不得已才睜開了眼。

這女人總是如此的輕佻放浪,熱情大膽,讓人總拿她沒轍,想斥責她也找不到立場,而讓他心煩的是,自己明明對她無意,卻又忍不住放心思在她身上。

頭隱隱作痛,想到自己在水中為護她,讓頭撞到了暗礁,更加心煩。

白玉穿好衣服,才回過身看他,猶豫了下,輕喚道:“大人……”

沈墨也回眸,見她又變得客氣拘謹起來,心中莫名地有一絲不舒服,“嗯?”

整理完儀容的他,又顯出一派清貴儒雅,他凝望著她的目光溫柔雋永,隻是隱約透著些許疏離。

“大人,你為何要……”白玉很想問他為何會不顧危險地跳入河中救她,但在對上他略顯疏離的眼神後卻退縮了。

罷了,或許是一時好心而已,總不會是因為喜歡她,她又何必再自作多情。

沈墨知道她想問什麼。

為何會不顧危險地救她,原因沈墨沒想過,隻是當時一刹那閃過的念頭是,不想她死。

他笑容溫潤柔淺,耐心地等她開口,並思考著該回答她什麼。

然而她並未接下去,而是沉默下來,而後對他浮起一虛偽的媚笑,如同麵對尊客般,嬌聲媚語道:“大人,您早些休息吧,我們明天還要尋找出路。”

沈墨不覺斂去笑容,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失落,卻又說不出為何失落。

她沒有再看他,嫋娜地起身走到火堆旁,絲毫不矯情地席地而坐,然後抓起一根木條就往火堆上扔。

她一氣嗬成的動作令沈墨暗暗訝異,

透過火光看她的側臉,明明與往常一般柔媚,卻又生出一絲陌生感。

他本以為像白玉這種美麗嬌媚的女人,隻懂風花雪月,獻媚邀歡,隻能依附男人生存,愛慕虛榮,受不得一絲一毫的苦,卻不想,她竟比大多數女子都強,不論是遇到險境亦或是多麼臟亂的環境,她竟能做到從容淡定,不畏不懼,不哭不鬨不委屈。

她是一個讓人驚訝驚喜的女人。

沈墨目光移到她纖薄的背上,她穿著輕薄素衣,在幽微火光的映襯下,她看起來那般柔弱,如枝頭上的梨花,弱不經風,惹人憐惜。

他想象不到,她是如何背負著昏迷不醒的他,冒著大雨以及重重艱險,把他背到這裡。

她令他震撼,也讓他徹底地改變了他對她的看法。

“白玉。”沈墨不由低喚她的名字。

白玉正手托香腮,一雙水翦雙眸落在眼前燃燒的火堆上,呆呆地發愣,聞言,她驚了一跳,倏地回眸,才發現他仍舊如玉竹般站立原地,墨眸凝視著她。

他一直在看她?

見她望來,他唇微揚,笑綻春曉之花。

仿佛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那雙狹長微挑的眸子仿佛有汪春泉在月色下,溫柔,澄淨,不含一絲雜質。

“有……有何事?”白玉心怦怦亂跳,睃向他,顧盼流連間,百媚橫生。

沈墨舉止溫雅,態度謙和:“若非白玉不舍不棄,一路扶持,暇之不能至此。若你我僥幸脫難,此恩暇之斷不會忘,白玉可有何心願?”

沈墨想,自己其實對她有幾分心思的,隻是並不是非要她不可,他不熱衷女色,若以情人待之,久而久之,勢必對她感到厭煩,她具有膽識與主見,雖不大擅長文墨,令人感到遺憾,但她值得他以友人之禮相待。

如此也可免去輕薄。

白玉怔了好片刻,芳心回歸平靜,內心不是該喜還是該悵惘,喜的是他沒有再視她為卑賤。悵惘的則是,他似乎待自己更加客氣有禮,全無往日狎昵。

若非她是女子,她幾乎要以為他把自己當做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白玉壓下心中的失落,臉上斂去幾分媚態,“暇之是你的字麼?”

沈墨點頭稱是。

白玉看著他,猶豫片刻道:“我真名叫白卿卿,白玉是藝名。”她並很不喜歡這名字,卿卿,卿卿,肉麻得很,他既對自己真誠,自己也需表示表示,想了想,又略顯憂愁地補充了句:“但我希望大人還是稱呼我為白玉。”

她黛眉輕輕地蹙著,微微撅起朱唇,帶著丁點若有似無的孩子氣,讓人不由莞爾。

“好。”沈墨柔了語氣,又不覺微笑道:“你可喚我暇之。”

暇之,多麼親密的稱呼。想到那個柳文都不曾這般叫過他,白玉心中頗覺得意,恨不得馬上把沈墨拖到她麵前,然後當著她的麵,把暇之這名字喚個千遍百遍。

隻是要她突然叫他的字,她還是不大習慣,叫不出口。

“大人既誠心相待,我也不和大人虛與委蛇了。”白玉忽正色起來:“大人,您把白玉看做什麼人了?”

沈墨微感詫異,不明她為何這般問,未等他回話,白玉又自說起來:

“大人方才問我可有什麼心願,可見大人把我當做了那挾恩圖報之人,這就把我看輕了,救大人不是因為有利可圖,僅僅因為,我不想讓你死。”

沈墨怔住,目光深沉地看著他,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聽到她這番話時的觸動。

那句“我不想你死”令他的心變得有些柔軟。

在彆人眼中,他溫柔似水,風清月朗,隻有自己知曉自己的心冷似石,意誌力鋼硬如鐵,鮮少有這般柔軟的時刻,更遑論被彆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