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見(1 / 2)

美人與權臣 石阿措 14457 字 4個月前

清晨,臥室繡帷沉沉,碧窗寂寂。

白玉已起身坐在妝台前梳妝,她昨夜沒怎麼睡好,便柔若無骨地靠著椅背上假寐,任由身後的煙兒為她梳頭綰發。

煙兒平日雖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但給白玉梳妝時卻是一絲不苟,她手又巧,時下流行的發髻她皆會梳,所以很多時候,白玉出席宴會的妝容都是由她來完成的。

白玉補了會兒眠,睜開惺忪睡眼,掩著嘴打了個哈欠,見鏡中的自己已是螺髻高擁,妝容雅致。

煙兒見她醒來,撿了減妝裡的一金步搖,問道:“姑娘,你看戴這個可好?”

白玉聞言暼去一眼,笑道:“你覺得好就好。”

煙兒卻皺著眉頭,又搖了搖頭,道:“還是換一支吧,這隻略顯平常了些,不配姑娘的氣質。”說著又往減妝裡挑挑撿撿起來。

白玉見她十分認真,不由好笑,不過去見一下沈墨的嫡母罷了,又不是去爭奇鬥豔,何必如此費心思,便淡笑道:“煙兒,不必太費心神,隨意些罷。”

煙兒心想,那可不行,去了那肯定得能見到沈大人,自然打扮得美豔動人一些,最好讓沈大人被她家姑娘迷得神魂顛倒。

煙兒內心始終覺得她家姑娘和沈大人還會和好,說不清為何,就是一種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感覺。

煙兒拿起一玉蘭花簪子,笑嘻嘻道:“那就這戴這個吧。”

白玉點點頭,懶洋洋道:“嗯,就它吧。”說著又忍不住輕打了個哈欠,對於會不會見到沈墨這問題,倒是沒太在意。

煙兒替她插上簪子,又服侍她到屏風內換衣裳。

白玉等人是午時出的門,步出紅袖坊外,大門前已停著沈府為她準備的轎子,轎前立著一名衣著華麗,長相嚴肅的丫鬟,卻是上次過來送請帖的丫鬟。

那丫鬟見到白玉,便緩步上前問安,道:“姑娘有禮。”隻見她舉止看起來恭敬,然神色間卻有些不以為然。

白玉也不甚介意,反倒是煙兒瞥見她的神色,心中卻有些憤憤不平。

“姑娘請隨我上轎吧。”丫鬟請道,說著要接過煙兒手中的氈包。

煙兒並未將包袱遞給她,隻裝看不見,跟著白玉上了轎,小嘴一撇,又故意說道:“姑娘,小心轎頂,這轎子委實小了些,還不如我們自己坊中的。”

那侍女聞言臉上微微變了下,敢怒而不敢言,心道不過一以色侍人的舞姬,擺什麼架子,也不知道太夫人為何要款待她,說出去不叫她人笑話?

“煙兒,莫要胡說。”白玉美眸微凝,輕斥道。

煙兒是被白玉斥責慣了的,此刻一點也不害怕,隻立刻換了副笑臉,笑嘻嘻道:“姑娘,奴婢多嘴了。”心卻忖道,等著吧,沒準你們將來還得喚我家姑娘一句“夫人”呢!

白玉自然知道煙兒替她打抱不平,隻是這丫鬟是沈府的,她畢竟還是要給人一兩分麵子。

轎子到了沈府門口。早已有一名同樣衣著華燦的丫鬟在門外恭立等候。

這沈府的太夫人待她倒是禮儀周全,白玉對這秦氏不由心生幾分好感。

那丫鬟在白玉走出轎子,便下階相迎,道:

“姑娘,我家太夫人已等候良久,請隨奴婢進來吧。”相較於方才那丫鬟,這位丫鬟卻是謹慎恭敬。

白玉盈盈一笑,點點頭,便跟隨這丫鬟進了沈府,坐上了另外一頂小轎。

幾人彎彎轉轉,經過了幾所庭院,繞了幾處亭台曲廊,方來到一淨雅內院。

這內院中亭台樓榭皆十分精致典雅,假山疊湊,畫橋流水,幾叢琴絲竹,蘭花遍植,倒是一個蕩滌塵心的好地方。

忽聽珠簾輕響,有一黃衣丫鬟掀簾而出,對白玉行了個禮,引領白玉及進入客廳。

“姑娘請稍坐片刻,我家太夫人馬上出來。”

那丫鬟請白玉坐下,便殷勤為她斟上了茶,並奉上點心果子。

沈墨近日公事繁忙,與秦氏說明這幾日不回府,今日下朝後,沈墨本欲回院,忽想起有份公文遺落在府中,隻因是私密文件,便親自回了趟沈府。

沈墨將朝服脫下,換了寬鬆的家常服飾,墨發半挽,儘顯閒雅瀟灑。

昨夜他忙到深夜才睡下,今晨天未亮便醒來,如今覺得有幾分倦意,準備用完午膳,歇息一兩時辰,再回院中。

小蕖傳進午膳,請沈墨入了飯桌。

沈墨一撩衣擺端坐下,剛拿起筷著,忽然想起一事,便放下筷著,看著一旁侍立為他布菜的小蕖,溫聲隨意問:“小蕖,你有沒有撿到一個香囊?”

小蕖聞言,圓憨可愛的小臉露出一抹疑惑,問道:“什麼香囊?”

沈墨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道:“就是上次白玉姑娘贈與我的那個香囊?”

他語氣平平淡淡,像是隨口問的。

小蕖這才想起來那事,便道:“沒有撿到。”自從那日她把香囊交給沈墨之後,她便再沒有看到那個香囊,也沒有見沈墨拿出來過。“大人是不小心丟了香囊麼?”

“嗯。”沈墨麵容平靜,也沒多說什麼。

反倒小蕖主動開口道:“大人,可要我去詢問一下底下的丫鬟小廝們,看他們有沒有撿到?”

沈墨狹長的眼微揚,笑容淡淡道:“也好。”

又怕小蕖誤會什麼似的,補充了句:“雖說不過是一個香囊,然畢竟是人家送的,丟了顯得失禮。”

小蕖覺得她家大人說的很有道理,點點頭,十分認真道:“是的,大人,奴婢會儘量替大人找到的,不知大人在哪弄丟的?”

沈墨輕揚的唇角滯了下,佯裝想了下,才道:“大概是在榴花亭。”

小蕖點點頭,回答道:“好的,大人。”

沈墨微笑道:“有勞你了,你也出去吃飯吧,不必管我。”

“是的,大人。”小蕖行禮,正準備退下,忽想起一事,便向沈墨稟報道:“大人,白玉姑娘現在就在府上呢。”

沈墨手剛拿起筷箸,聞言驚得筷箸險些掉下,沈墨穩穩心神,從容放下筷箸,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掩飾方才的失態,“這是怎麼回事?”

小蕖回答道:“是太夫人邀請的白玉姑娘,但奴婢不知道原因。”她們這個院子離秦氏的院子很遠,她也是去秦氏院裡找在那乾活的好姐妹玩才知曉白玉受了秦氏的邀請。

沈墨修眉微凝,眸中有一抹莫測之色。

沈墨略微沉吟,放下了筷箸,沉聲道:“我吃好了,我忽想起有件事要詢問一下母親,我去靜院一趟,你叫人把飯菜收了吧。”

言罷起身,大步流星地踱出房門。

小蕖愣愣地看著一桌飯菜,有些鬱悶,這還一口都沒吃吧?

沈墨剛踏出院門,卻逢林立前來稟報,說李鈺求見。

沈墨心中略覺煩躁,臉上卻依舊維持著溫和笑容,李鈺來找他,隻怕是有事,不過應該不會耽誤太長時間,思來想去,仍是公事要緊,便道:“把他帶到蘭亭去吧。”

*

白玉坐在客廳裡等候著,約有半盞茶的時間,才聽聞細碎的腳步聲從內室傳來,不一會兒,秦氏由著丫鬟扶掖著,香風拂拂,緩緩走出。

白玉抬眸一看,隻見秦氏生得極其貌美,且保養得當,竟像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麵皮白淨,丹鳳眼,吊梢眉,姿態端莊嫻靜。

白玉放下茶盞,起身,因著秦氏是大家之女,白玉自然不好擺出風月場中的那嫵媚妖嬈的姿態,便低眉順眼地向她行了一禮,溫婉地微笑道:“給太夫人請安。”

“不必多禮。”秦氏言笑晏晏,忙用手扶起,亦暗暗打量白玉,見見她紅裙綠裳,發挽墜馬髻,描愁眉,作啼妝,嫵媚風情中又透著一股楚楚可憐之姿。

白玉因著見秦氏,不好打扮得過於雍容華貴,免得喧賓奪主,便讓煙兒做了個清麗妝容,儘管如此,依舊難以掩飾她自身散發出來的風情媚意。

這個女人無疑是個天生尤物,不知引得多少男人為她神魂顛倒。

“真真是個標誌的姑娘。”秦氏和顏悅色地讚道。

白玉本是心思細膩之人,一抬眸卻對上她那雙丹鳳眼,覺察出那裡麵暗藏些許敵意,白玉不明所以,卻不露聲色地謙虛道:“太夫人謬讚了。”

秦氏虛扶著白玉走到座位前,請她坐下,白玉再三謙遜才坐下,秦氏又叫人重備茶果與白玉飲食。

兩人喝了會兒茶,隨意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秦氏才開始進入主題,她先替沈墨向她表達了歉意,然後卻細問她與沈墨遇險後的事情。

白玉聽她的話才知道,原來沈墨沒有告訴她兩人墜河的真正緣由,秦氏似乎也不知道她與沈墨遇險後所發生的事。如此倒是排除了這是沈墨安排的局。

難不成這真隻是秦氏自作主張要邀請她?

白玉一一回答了秦氏的問題,但沒有全部如實回答,半虛半實。

秦氏待她很熱情,但很奇怪,她問的話裡每每都涉及到沈墨,偶爾還涉及到一些她和沈墨比較**的事,白玉覺得堂堂一官家太夫人,問風月場中男女的事有些**份,但她也不好表達不滿,隻委婉的說明她和沈墨並無私交。

但她不知道秦氏信沒信。

白玉心裡暗忖,秦氏對他這兒子倒是很關心,圍繞的話題全是她兒子,不過她和沈墨長得真是一點都不像。

白玉從來不曾打聽過沈墨家中之事,因此並不知道他們兩人並非親母子。

少時,秦氏擺酒款待白玉,酒席結束後,又熱情地邀她去花園賞花。

花園離秦氏的靜院很近,兩人繞廊穿徑,沒一會兒便到了花園。

花園中假山湊迭,山上遍植蘭草,沿著假山種著數十叢鳳尾竹,一片濃綠,又種著栽種著無數石榴花,遠遠看著,似團團火焰。

兩人正玩賞著榴火,忽聽前麵有人聲,尋聲看去,卻見遠處一亭中,沈墨與一男子坐在石椅上說話,那男子剛好麵衝她,衣著華美,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容顏昳麗,可就不是那今科狀元李鈺。

白玉本想提醒一下秦氏,這時,兩人似乎說完了話,準備離開亭中,李鈺下台階不小心踩空了下,沈墨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扶穩了他,那俊美無儔的臉上掛著溫柔的淺笑。

李鈺亦回眸看他,微笑,似有感激之色。

白玉暗暗驚訝,不知是否是先入為主的原因,白玉此刻覺得兩人那四目勾留,竟有股說不出的你戀我慕。

果然,沈墨好南風。白玉額角微抽,隻覺得渾身漸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就在此時,沈墨亦看到了她,俊美的臉上不由浮起一抹錯愕,心中竟莫名有些緊張。

隻因秦氏也在,他身旁又站著李鈺,恐衝撞秦氏,因此不便上前打招呼,隻能遙遙與她相望了眼。

從那日分彆,他便不曾再見過她。

秦氏見到沈墨,有些吃驚,他怎麼回府了?又看到他身旁站著男子,便攜著白玉避開了。

見白玉離去,沈墨身形微動,似有上前的意思,然終究他還是立於原處。

他沉沉的目光追隨著那抹倩影,等待這白玉像兩人初次相遇,回眸看他。

然一直等到兩人消失在路的儘頭,也沒等來白玉的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