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環境如此,薑度也不過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情,她沒立場去指責他,更何況,皇命大於天,不是薑度能夠左右的。
杜雲彤在二十一世紀不是沒有看過古代,裡有許多的權貴之間的政治婚姻。
但終究是,書裡的政治聯姻多了溫情,少了算計,以至於讓她以為,縱然是政治聯姻,雙方沒有感情基礎,在漫長的人生歲月裡相處久了,便會日久生情。
更何況,哪怕是為了達成政治目的,雙方也能平穩度一生。
所以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杜雲彤並不是特彆反感政治聯姻,甚至還隱隱覺得,她以後嫁個門戶相當長相順眼的男子也不錯。
直到得知許如清與薑度的事情,杜雲彤才終於明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與不喜歡的人同處屋簷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因為不喜歡,所以沒有勇氣與對方攜手麵對生而為人路上的坎坷萬千,就如被小呂氏害死的許如清一般,就如一杯毒酒隨太子而去的原皇後一般。
杜雲彤徹底改變了原本覺得政治聯姻也不錯的荒謬想法。
她改變了,但薑度還沒改變。
哪怕知道愛人與長姐都是死在政治聯姻上,薑度還是會把侄女送到京城,嫁給一個見也不曾見過的皇子。
這似乎是薑家女兒與無數個勳貴女兒所存在的意義,盲婚啞嫁,為家族聯姻。
杜雲彤心裡發堵,端起杯中茶,一飲而儘,道:“抱歉,我失態了。”
薑度看著杜雲彤,久久沒有說話。
從長相上來看,杜雲彤和許如清很像,相似的眉,含情的眼,甚至就連低頭斂眉時的弧度,都像極了他記憶裡那個悠遠清雅的剪影。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許如清,眼瞼微斂,輕輕喚他一聲二郎。
那時候他們無話不談,從江州月色,說到九黎風情,最後再談到各自姓氏的起源地。
薑氏起源於薑水岐山,他說他以後會帶她去岐山,那裡山水很美,是個不亞於潁水的地方。
她便眉眼彎彎,秀臉緋紅,淺淺地應著好。
那時候的他還年少,有著敢於天公試比高的意氣風發,他總覺得一切都來得及。
鐵馬冰河入夢,霓裳羽衣在懷,他都能做到。
可是,他最終什麼都沒做到。
大哥死了,她也死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他能觸及到的溫暖全部消失了,隻餘下一方百姓需要他的守護。
薑度閉了閉眼,啞聲道:“不,姑娘說的沒錯,是我從未替她們考慮過。”
他的聲音不複剛才的清朗,隱忍自持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杜姑娘殘存的意識酸的快要冒出水,杜雲彤深呼吸一口氣,道:“薑氏一族,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君民各不負,唯獨負了自己。”
在這個男子當政的時代,女人除卻生兒育女外,再沒有其他作用,所以被犧牲也好,被利用也罷,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沒資格,也沒有立場去指責薑度,更何況薑氏後人錚錚鐵骨,個個都是大夏的棟梁之才,而她隻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於國於家身無寸功的弱女子。
她能指責他什麼?
許如清、原皇後、薑勁秋等一乾當事人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一個事不關己的外人,有什麼權利對彆人的人生指手畫腳?
道德高地太涼,不是她能站的。
杜雲彤垂眸道:“我娘從未怪過你。”
“哪怕她從十二等到十六,你隻字片言也不曾給過她,但她臨死之前,依舊眼望潁水,一句話也說不出。”
薑度瞳孔微微收縮,杜雲彤繼續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心存愧疚,而是想告訴你,被聯姻的女子,過的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果然她這個人,永遠改不了看見旁人受委屈,就想要嘴賤說兩句的臭毛病。
杜雲彤道:“向帝王表忠心的辦法有很多種,沒必要搭上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
“我娘縱然嫁到侯府又如何?除了讓她困苦一生外,沒有任何意義,相府該倒還會倒,帝王該猜忌你的時候,絲毫不會因為聯姻而心慈手軟。”
薑度緩緩閉上了眼,杜雲彤見此不再多說。
好話壞話她都說了,剩下的,便看薑度的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