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鈞看著杜雲彤胳膊上的傷,正欲說話,便覺袖子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宮七死命地給他使眼色,不讓他說話。
秦鈞閉嘴不語了。
宮七向杜雲彤陪著笑,道:“姑娘且等一會兒,下人已經去請太醫了。”
一邊說,一邊讓千雁扶著杜雲彤先去屋裡休息。
千雁剛把杜雲彤扶進屋沒多久,太醫便到了。
秦鈞常年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府上沒有離開過太醫,宮七一下命令,府裡的士兵便去太醫院請人了。
不過一會兒,便趕來了。
秦鈞不愛看醫問藥,更不願喝苦的要死的湯藥,一般隻有病的下不了床,才會請太醫。
故而太醫以為秦鈞受傷頗重,一路風風火火趕來,走到門口,變輕車熟路往裡闖。
還沒走兩步,便被一個俏生生的丫鬟攔下了,丫鬟叉腰而立,道:“你這人,做什麼呢?”
太醫這才弄清病的不是秦鈞,是秦鈞的未婚妻。
到底是沒有出閣的姑娘,他不好唐突。
太醫從醫廂裡翻出一根線,默默遞了過去。
裡屋傳來杜雲彤細弱的聲音。
秦鈞目光落在線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道:“你進去看。”
這一看不要緊,杜雲彤不僅胳膊破皮了,腳踝也扭傷了,莫說學騎馬了,臨走之前,太醫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生躺在床上休養,避免劇烈運動,以免骨頭錯位,以後長成個跛子。
二門外有跟著杜雲彤過來的婆子,婆子把杜雲彤背到軟轎上,一路抬回了杜家。
從出了秦鈞屋子到坐在軟轎上,杜雲彤都沒再跟秦鈞說一句話。
開玩笑,她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許她有點小脾氣了?
大腿是要抱,但抱大腿不能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秦鈞目送杜雲彤的軟轎漸行漸遠,問宮七:“她生氣了?”
宮七就差給秦鈞跪下了。
您才發現?
認真地捋了捋自己作為幕僚屬下的責任,宮七提議道:“侯爺,屬下讓人給杜姑娘送點補品吧。”
秦鈞頷首。
軟轎消失在視線儘頭,秦鈞大步回書房。
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教杜雲彤學騎馬是他昨夜處理事情處理到半夜換來的。
一忙便到了天黑。
秦鈞從政務中抽身,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想了半日,問宮七:“東西送過去了嗎?”
宮七抬頭看了秦鈞一眼,道:“送是送過去了。”
不過被人給丟出來了而已。
此時的杜府,許氏看到杜雲彤身上的上,氣得捋起袖子便要找秦鈞算賬。
她好好的一個外甥女,不過去了一趟定北侯府,怎麼就傷成了這樣?
千雁死命攔下,杜雲彤直說自己是不小心摔到的,不乾秦鈞的事情。
乾秦鈞的事情也沒有辦法,又不能讓秦鈞摔回來。
不過雖然不能讓他摔回來,她倒有其他法子收拾他,等到了秋獵,她可以這樣那樣,小小報複一下他摔她之仇。
大腿要抱,仇也必須要報!
正當杜雲彤勸許氏時,下人來回,說定北侯送了東西過來。
許氏眉毛一揚,道:“送什麼東西?”
“人摔成這樣了,隻送些東西便行了?全部丟出去!”
隻是丟出去許氏仍是不解氣,又吩咐道:“記住,當著來人的麵丟出去!”
在整個大夏朝都橫著走的定北侯,第一次被女人拂了麵子。
隨從來回宮七時,吞吞吐吐半日,方把在杜府吃癟的事情說清楚。
宮七扶額,無力地揮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是見過許氏的潑辣的,生來便是相府的嫡女,後來又嫁的顯貴,本就有潑辣任性的資本,況定了親後又是他家侯爺的長輩,長輩對小輩發點脾氣,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況這件事本就是侯爺不對,人家把東西丟出來他沒什麼好說的,誰讓侯爺先摔了杜姑娘,後來又唯恐天下不亂,說什麼小傷能騎馬,他都替杜姑娘叫屈。
宮七抬頭看了看秦鈞,試探道:“侯爺,要不您親自去一趟?”
人是你摔的,男子漢大丈夫,給自家夫人賠個禮,道個歉,也算不得什麼。
哪知他家侯爺從堆積如山的軍報中緩緩抬眉,六角琉璃燈下,他眼底是冷冽也是不解:“我為什麼要去?”
行,您寧折不彎鐵骨錚錚。
宮七突然生出一種錯覺,若不是太後賜婚,他家侯爺怕不是會一個人孤獨終老。
說完這句話,秦鈞的目光又放回了軍政上。
宮七默默退出房間,盤算著如何去跟杜雲彤賠禮道歉。
恩,這不是錯覺,哪怕太後賜了婚,他家侯爺還是極有可能孤獨終老的。
宮七腳步聲漸行漸輕,秦鈞放下了毛筆。
其實他沒在看軍報來著,聽宮七說他送去的東西被她丟出來後,他就沒看軍報了。
滿腦子都是她蹙著秀氣的眉斜眼看他的目光。
一輪圓月掛在夜空,溫柔的月色灑滿大地。
秦鈞打開了窗戶。
他府上到她府上並不算遠,以他的速度,須臾便能趕到。
不過,要不要過去?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