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卻笑著道:“去也無妨,人多點,也熱鬨。”
經此一事後,薑勁秋便不大與廣寧公主接觸了。
不是她為了迎合太後不理廣寧公主,而是她覺得事情實在蹊蹺。
在她剛到京都時,太後是頗為寵廣寧公主的,但自賞菊宴以後,太後對廣寧公主的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天家機密,知道的越少越好。
薑勁秋不再深思原因,隻是遠著廣寧公主,連帶著廣寧公主的同胞兄弟李易,也不大理會了。
薑勁秋道:“我在蜀地野慣了,坐不來轎子。”
李易一笑,道:“表姐英姿颯爽,讓人心生敬佩,可惜不善騎術,不能與表姐並肩同遊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邊便傳來了三皇子的聲音。
三皇子縱馬而來,聲音爽朗:“表妹,聽聞你弓馬嫻熟,有沒有興趣和我比一比?”
薑勁秋微微皺眉。
按照往日的慣例,不一會兒李昱也該來了。
杜雲彤看薑勁秋被幾位皇子圍在中間,打了個哈欠,放下了轎簾。
天之驕女雖好,但也有天之驕女的煩惱。
如今圍在她身邊對她獻殷勤的,又有幾個是真心喜歡她這個人,而不是她薑家之女的身份。
邙山離天啟城並不算遠,但勳貴們都是拖家帶口的,騎馬而行的並不多,所以直到晚上,才抵達邙山秋獵場。
大夏朝每年都有秋獵的習慣,皇家禁衛早已把邙山清理了又清理,以免野獸或者刺客混入其中,傷了貴人。
各家的住宿也是一早便安排好的,秦鈞知道廣寧公主有意在秋獵上動手,所以他的住宿是緊挨著李昱的,李昱那一旦有什麼動靜,他就能迅速趕到。
大夏朝雖有男女大防,但對於定了親事之後的男女,卻是不怎麼禁止來往的,
杜雲彤是以秦鈞未婚妻身份來的,所以她的住宿緊挨著秦鈞。
坐了一天馬車,杜雲彤渾身都是酸的,再加上腿傷未好,下了地之後,便鑽進帳篷裡不出來了。
反正秦鈞說了,有他護著她,她樂得不去跟那些貴婦人聊個家長裡短。
杜雲彤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剛曬過的被褥的清香,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馬車雖然寬敞,來邙山的路也算平穩,但坐了一天身體還是會吃不消。
杜雲彤懶懶招著手,呼喚著百靈:“給我來杯蜜水。”
人生啊,就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床上。
一杯水被遞到她手心。
杜雲彤趴在床上接過,抿了一口,眼睛彎了起來。
能在床上喝水吃東西,這種感覺不要太美好。
不過說來奇怪,一向話多的百靈這會兒怎麼沒音了?
上次參加賞菊宴時,她還嘰嘰喳喳個不停呢。
杜雲彤微仰著頭,去看百靈。
待看清屋裡站著的來人時,杜雲彤差點沒把杯子砸在自己臉上。
給她倒蜜水的哪裡是百靈,分明是不知道何時進來的秦鈞。
杜雲彤艱難地把口中的茶咽下肚子裡,然後麻溜地從床上爬起來。
動作一氣嗬成,完全沒有腿腳不利索帶來的遲緩。
杜雲彤道:“侯爺什麼時候過來的?”
這個時候不去守著李昱,來找她做什麼?
秦鈞漠然道:“剛到。”
“你若無事,不要出帳篷。”
話音剛落,他眼睛微眯,耳朵動了動。
下一秒,他一把將杜雲彤壓在身下,並隨手扯上了放在床榻上的被子蓋在身上。
少年消瘦,骨頭硌人,且又是這麼曖昧的姿勢,杜雲彤不去想歪都難。
手指推推他的胸口,他卻把她抱的更緊了,臉離得極近,呼吸間的溫熱掃過她的耳垂。
杜雲彤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候候侯爺!”
不是說好做個協議夫妻嗎?誰也不乾涉誰的私事。
這會兒把她壓得這麼緊做什麼?
秦鈞幾乎是鼻尖對著她的鼻尖,她眼睛連眨也不敢眨一下,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捂住了秦鈞薄薄的唇。
男人都是被下半身支持的動物。
“我還小qaq”
禽獸啊!她現在的身體才十二歲!
緋紅慢慢漫上了秦鈞的臉,外界箭弩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
密密麻麻的箭弩被射了進來,閃著寒光的弩箭貼著被子紮在牆上,箭尾仍在震動不已。
杜雲彤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敵襲。”
秦鈞啞聲道。
一波箭雨過後,外界聲音慌亂起來,禁衛軍們開始組織反擊。
秦鈞慢慢起身。
杜雲彤紅著臉低頭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她腦袋裡整天想的都是什麼?!
不對,都怪秦鈞沒打招呼就過來了,剛才那個姿勢,是個人都會想歪。
杜雲彤道:“我這沒事,你去看五皇子吧。”
神特麼沒事!
她再與秦鈞共處一會兒,她的臉都要燒熟了。
秦鈞聲音很低,沒有接過她的話茬,而是道:“你給誰看過諸葛連弩?”
杜雲彤微怔,隨即便明白過來了。
能混進秋獵隊伍的,人數絕不會多,但人不多,箭雨卻這般厲害,仿佛來了千軍萬馬般。
答案隻有一個,來人是帶著她的諸葛連弩的。
杜雲彤心下一驚,道:“你和薑度。”
諸葛連弩是她造的,在秋獵上意圖不軌,無論成功與否,都跟她脫不了關係。
“薑度沒道理謀反——”
秦鈞的目光看過來,杜雲彤不說話了。
薑度沒道理謀反,難道秦鈞就有道理謀反了?
宮七急匆匆趕來,眉頭緊鎖,道:“侯爺,大事不好了。”
杜雲彤手指緊緊握著杯子,生怕宮七的下一句便是正德帝死於她設計的諸葛連弩下了。
秦鈞淡淡道:“說。”
宮七道:“叛賊作亂,公主為救陛下,中了一箭,現在昏迷不醒。”
杜雲彤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正德帝沒死。
再一想,心又提了上來。
正德帝沒事,廣寧公主卻為救他身受重傷,都道天家無情,但麵對著舍命救他的女兒,正德帝必會對廣寧公主的印象大為改觀。
廣寧公主若斯,正德帝必會愛屋及烏,善待七皇子,若不死,七皇子也會在正德帝心中有一席之地。
而造成廣寧公主生命垂危的元凶,正德帝更會追究到底。
杜雲彤肩膀微抖,她幾乎可以預見,她被五花大綁去菜市場砍頭時候的景象了。
這種製造武器犯上作亂的事情,秦鈞也護不住她。
似乎感覺到事情的棘手,秦鈞看了她一眼,道:“來人控製住了嗎?”
宮七臉色更為難看,道:“控製住了,是太子生前的部下。”
杜雲彤手裡握著的被子落在床上。
這下好了,彆說她了,連秦鈞都脫不了乾係。
世人皆知,秦鈞與太子五皇子交好,太子謀逆事敗,自焚身亡,秦鈞作為太子生前的好友,難免會意難平,趁此秋獵的機會,組織太子的部下,射殺正德帝。
此舉若是成功,則可順利擁立五皇子為帝。
杜雲彤看向秦鈞。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仿佛矛頭全部指向他的困境,在他眼裡根本不足一提。
秦鈞道:“五皇子呢?”
宮七答道:“去找叛賊了。”
“攔下他!”
秦鈞眼睛微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出帳篷。”
“可”
宮七麵有為難之色,但見秦鈞神色凝重,忙下去吩咐不提。
杜雲彤有些鬨不明白,原本一臉平靜的秦鈞,在聽到李昱去找太子部下的時候,目光出現了波動。
秦鈞揉了揉眉心,道:“我在這留的有暗衛,你不要亂跑。”
說完這句話,他便起身離開,腳步剛走到門口,突然聽杜雲彤道:“侯爺,把五皇子送到我這吧,”
秦鈞是一把絕世鋒利的刀刃,所有指向他的攻擊都是徒勞無功的,他百毒不侵,刀槍不入,能夠打倒他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當一切都指向他的時候,他才會那麼平靜,所以當五皇子去找太子部下的時候,他的眼底才會出現一絲裂紋。
秦鈞這個人沒有軟肋,如果非要說的話,那麼五皇子是他的軟肋。
秦鈞需要扶一個人登基,哪怕這個人是昏庸之主,秦鈞也能讓他成為流芳百世的聖明君王。
李昱隻需要往那坐著,什麼都不用做,開疆擴土有秦鈞,平定天下有秦鈞,所有的事情秦鈞都會幫他做,李昱隻需要活著就成。
廣寧公主就是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引李昱去找太子部下。
當初太子謀逆之事疑點重重,但事情已經過去,正德帝與太後不去追究,旁人自然不敢再提。
但李昱不一樣。
他剛烈,寧折不彎,當初太子事發的時候,他正在陪太後回華陰省親,根本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麼。
後來縱然懷疑此事蹊蹺,可知曉此事的人全部死去,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追究。
而今日,是太子的舊部前來。
前來刺殺正德帝。
杜雲彤渾身都冷的。
她終於明白,秦鈞說的廣寧公主心思極深是什麼意思。
廣寧公主是要毀了李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