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杜雲彤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聲音又啞了一分。
杜雲彤慢吞吞走過去。
太醫已經開始上藥了。
包紮後,白色的紗布迅速被血液染紅,杜雲彤睫毛顫了顫,道:“是不是好疼?”
有些傷口甚至深可見骨。
她很難想象,他是怎麼撐著這樣一個身體,從千軍萬馬中來回衝鋒,後又一臉平靜,像沒事人一般,與正德帝討價還價。
杜雲彤伸出手指,在即將觸及到他的傷處時,動作微微一滯,又收回了手。
這些傷口,她看著都疼。
“疼。”
雖然說著疼,但秦鈞仍是一臉漠然,似乎是一點也感覺不到般,道:“習慣就不疼了。”
杜雲彤突然便心疼到無以複加。
秦鈞才十六,若以二十一世紀的年齡來論,他現在也不過是剛上高中的年齡,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成年人,他還隻是個少年。
杜雲彤輕聲道:“雖說五皇子重要,但侯爺的身體,也同樣重要。”
她說這句話時低著頭,因而不曾瞧到秦鈞眸色由漠然轉為幽深。
秦鈞道:“知道了。”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但朝臣們早就習慣了大夏皇室奪嫡的血腥與殘酷,不涉及自己,便安靜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次日清晨打獵,一邊恭賀李昱成為太子,一邊用餘光瞧著李昱身旁的秦鈞。
秦鈞此人,是大夏朝最為鋒利的一把劍,他永遠不會敗,他不死,則李昱不死。
有人歡喜有人愁,但麵上仍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狩獵不可能因為奪嫡之事取消,畢竟大家對於這種三天兩頭便來一次的兵變早已習慣了。
世家子弟們在正德帝與太後麵前展示著自己的騎射,正德帝微微頷首,太後的笑意在看到李昱的一身袞服後,慢慢地到達了眼底。
秦鈞沒像前幾日那般穿甲,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錦衣束帶,矜貴又略帶了些冷冽的氣質,倒將一眾世家子弟壓了下去。
自來秋獵之後,秦鈞便一直著甲,杜雲彤久不見他這般打扮,略有些好奇,道:“你今日怎麼不穿甲了?”
話剛出口,便想明白了原因。
他雖麵上看上去沒什麼,但受傷極重,哪裡穿得起幾十斤重的盔甲?
原本正在擦拭著箭弩的薑勁秋,聽此停下了動作,斜睥著杜雲彤,道:“你還想他穿盔甲?”
杜雲彤自知失言,笑著岔開了話題。
薑勁秋翻身上馬,其衣如火,吸引了不少世家子弟的目光。
正德帝也看了過來,道:“孤第一次見你姑姑的時候,她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紀,也愛騎射。”
薑勁秋第一次聽正德帝說起薑皇後,忍不住問道:“那陛下喜歡姑姑騎射嗎?”
正德帝唏噓道:“喜歡,怎麼不喜歡?”
“孤與她三十年夫妻,如何不喜歡?”
太後低頭抿了一口茶,杜雲彤隻當沒聽到。
喜歡能在薑皇後一杯毒酒死後無動於衷?
正德帝對薑皇後,與她爹對她娘是沒什麼區彆的。
礙於麵子,給嫡妻幾分尊重罷了,若說多寵愛,那是沒有的。
“說起來,孤與你姑姑也曾有過一個女兒,若她活下來,大抵也是你這個年紀了。”
杜雲彤眉頭微動,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逢年不逢節的,正德帝居然懷念起薑皇後與薑皇後所生的公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正德帝,要搞事情啊。
杜雲彤看了一眼秦鈞,秦鈞低頭抿茶,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大佬都不著急,她擔心個什麼?
搞事情就讓他搞,還能搞得過秦鈞不成?
正德帝一臉惆悵,歎了口氣,繼續說:“孤看到你,便想起了早夭的公主”
常年伺候他的內侍適時插嘴:“若公主長到現在,隻怕與薑姑娘模樣差不多呢。”
正德帝點點頭,看向薑勁秋,道:“孤想收你做義女,以慰膝下無女之痛,不知你願意不願?”
杜雲彤眉梢微挑。
正德帝還是沒有歇了不讓李昱登基的心思,哪怕此時他把李昱封做了太子。
說什麼收薑勁秋為義女,不過是為以後的三皇子鋪路罷了。
畢竟成了正德帝義女,與李昱便是兄妹關係,便暫時嫁不了李昱,也成不了太子妃了。
他日李曇起複,正德帝再尋個其他借口,繼續把薑勁秋嫁給李曇,這樣一來,薑氏一族仍然可為李曇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