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看在你大老遠跑回來的份上, 本姑娘不跟你計較了。”
杜雲彤很是大度地把秦鈞能把人氣死的話揭過, 小心翼翼收好了狼牙。
好歹是秦鈞第一次送給她的東西,她要仔細收藏著。
秦鈞身上有很多傷, 長途跋涉後,血跡便隱隱映了出來,斑斑點點的。
剛才扯他腰帶是想看他身上的傷勢, 誰知道他扭扭捏捏不讓看。
不讓看拉倒,她也不是非看不可, 隻是瞧著他受傷嚴重, 想給他處理一下傷口罷了。
雪下的很大, 又是深夜,杜雲彤往床的一邊讓了讓
那麼重的傷, 她著實不忍再讓他來回奔波了,索性收留他一晚。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也懶得去遵守高門貴女的那一套。
再說了, 這麼大的雪,他再來回奔波遊走, 對他身上的傷勢也不好。
杜雲彤拍了怕身邊的被褥,道:“彆多想,我隻收留你半夜, 明天一早,回你的侯府去。”
秦鈞眉頭微動, 杜雲彤眉梢輕挑:“看什麼?還不快上來。”
沒有猶豫太久, 秦鈞上了床。
這跟他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 仔細想想,又好像理應如此。
這一世他所認識的杜雲彤,剝了那層偽大家閨秀的外衣,芯子裡的人跟他帶過的老兵痞沒有太大差彆。
眼裡沒有什麼規矩,俗世禮儀被她踩在腳下,明明是個嬌弱的小女人,卻比時間男兒還有主見。
秦鈞躺在了床上。
連夜的趕路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以至於身體一旦挨上了柔軟的床榻,困倦瞬間便襲來了。
秦鈞迷迷糊糊地想,杜雲彤與兵痞的差彆還是有的,她不會開口閉口說臟話,也不會同他並肩作戰痛快殺敵,但她會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讓他可以安心把背後交給她。
就是經常會讓他心煩意亂,又不知心亂個什麼。
這點不大好。
杜雲彤剪了燭光,再回頭,秦鈞已經睡著了。
杜雲彤:“”
說好的男子第一次與喜歡的女人同床共枕時會激動萬分以至於睡不著覺嗎?
麵前這個平躺在床上睡得一臉香甜的秦鈞是什麼鬼?!
這跟某綠江裡說的不一樣!
杜雲彤磨著牙,躺在了一旁。
秦鈞居然說睡就睡著了,一點其他反應都沒有,有那麼一瞬間,杜雲彤開始認真地反思自己的女性魅力是不是負數。
好歹她也頂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秦鈞竟然看也不看就睡著了。
果然書裡都是騙人的,什麼激動萬分,什麼輾轉反側,都是假的。
杜雲彤鬱卒地躺在一旁。
好吧,不能跟他一般見識,他一路趕回來太累了。
杜雲彤側過身,借著窗外的雪色去看秦鈞的側臉。
秦鈞有著一張極其俊美的臉,極具侵略性,鋒芒畢露,又因為正值少年,身形消瘦,便帶著幾分雄雌莫辯的淩厲美感。
以至於讓看慣了美人麵的杜雲彤,在第一次見到他時,確確實實被他驚豔到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初次相見時被經驗的,他的臉,他的氣質,他的名字,以及他所做的事情,糅合在一起,才能達到震撼人心的驚豔。
天縱奇才的少年將軍,桀驁不馴的性情,走著一條不被世人所理解的道路,杜雲彤是心疼他的。
手指拂過他眉頭,他雙手平放在胸口,是世家子弟規矩又端莊的睡姿。
明明性子那般桀驁,不把任何事情,任何人放在眼裡,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與世家子弟沾不上邊邊,偏睡姿卻保持著世家子弟的標準姿勢,不知道讓人說他什麼好。
或許在他的內心,是向往做一個矜貴悠閒的勳貴之後吧,他有著頗高的審美與素養,凡物入不了他的眼,他穿廣袖華服的模樣一點也沒有違和感,若再手執酒杯,醉眼迷離享受風花雪月,也與他世家氣度十分相配。
可是這個大夏,這個世道,不曾給他享受人生的機會,他隻能提刀上陣,沙場飲血。
夜幕中,杜雲彤歎了口氣。
會有那麼一日的。
等天下安定,烽火不再,他脫去寒光重甲,泛舟湖上,看兩岸風光,盛世太平。
夜色越來越深,杜雲彤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感覺到有一物拂過她的眉心,動作極輕,像是羽毛輕輕掃過。
杜雲彤揉了揉眼,睡醒了。
枕邊早已沒有了秦鈞的身影,隻留下一個早已不再溫暖的被褥痕跡。
走了也不跟她說一聲,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口有沒有好一點。
都這麼大的人,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全靠年輕的底子在扛著。
杜雲彤哼了一聲,起身梳洗。
等以後不再年輕,受過的傷痛找上門,看他怎麼熬過去!
現在仗著年輕不知道保養,以後有他喊疼的時候。
梳洗完畢後,杜雲彤讓暗衛給李昱遞了信,說可以開展她的計劃了。
李曇設了個請君入甕,將正德帝參與了先太子之死的事情告知了李昱,想讓李昱按耐不住對正德帝出手,以謀逆的罪名,送李昱歸西,為保計劃順利進行,李曇或許還跟母族青州齊氏通了氣,讓齊氏從青州派府兵過來,“響應”李昱的謀逆。
這樣一來,無論李昱是否謀逆,都會被扣上謀逆的帽子,除了一死,再無他法,如先太子無奈自焚一般。
這個計謀很好,也可以講是萬無一失,利用李昱性格上的弱點,把李昱算計的死死的,如果是原來的李昱,必然會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隻是可惜,李曇算漏了她的存在。
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上跌倒兩次,先太子是這樣被眾位皇子弄死的,如今的李昱有她,可不會再走先太子的老路。
杜雲彤索性將計就計,騙李曇調府兵來京都。
府兵調來京都之際,便是李昱身敗名裂之時。
杜雲彤抿了一口茶,讓人時刻關注著李昱的動態。
所有的一切她都計劃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李曇這次死定了,當然,前提是李昱那裡不出什麼岔子。
彼時的李昱,接到暗衛送來的杜雲彤的消息,抬起頭,看太陽從雲層慢吞吞地探出了臉,霞光普照大地,李昱閉上了眼睛。
“終於等到這一天。”
再睜開眼,他眼底像是銀河裡藏了漩渦一般,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告訴你家姑娘,放心。”
暗衛應聲退下。
李昱無聲地笑了笑。
陽光一寸一寸落在他身上,照不到的另一邊臉上光線明明暗暗。
李昱去了太後的清寧宮,向太後討幾壇美酒。
自那日被杜雲彤扇了一巴掌後,李曇收斂了許多小脾氣,行事作風越來越穩妥,大有先太子之風,原本便喜愛他的太後見此,對他更是滿意。
“猴兒,你又要酒做什麼?”
滿意歸滿意,但沉浸宮廷多年,讓她無論對任何事情,都抱有一分警惕,尤其在這多事之秋。
李昱上前給太後錘著腿,笑著道:“馬上元宵節了,我想請表妹一同看燈展。”
“表妹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沒有幾壇酒,那怎麼能儘興?”
李昱還如小時候一般,向太後撒著嬌:“我那的酒,表妹看不上,您這的酒就不一樣了。”
太後雖然疼愛李昱,但對他約束很嚴格,從不許他過多飲酒,更不許他的住所出現整壇子的酒。
李昱身邊的人又都是太後賜下的,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便會稟告太後,私下買酒是行不通的,酒還沒有買到,隻怕太後得到了消息,已經派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