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索性來清寧宮問太後要酒。
太後素來撮合他與薑勁秋,若聽聞他宴請薑勁秋,非但不會製止,反而會多送他幾壇酒,讓他跟薑勁秋拉進關係。
果不其然,一聽是宴請薑勁秋的,太後眉頭舒展開來,拍了拍他的手,道:“是該帶你表妹好好玩玩轉轉。”
太後著人搬了三壇子酒,讓人送到李昱的住所,在李昱臨走之時,又囑咐他切勿貪杯。
李昱笑著應下,去請薑勁秋在元宵節赴宴。
薑勁秋對李昱並無男女之情,況正德帝又封她做翁主,與李昱之間更不可能了,故而對待李昱,隻是兄長之情。
聽聞李昱邀請她在元宵節那日一同去賞燈展,薑勁秋幾乎沒有猶豫便應下了:“好啊,我還沒見過天啟城的元宵節呢。”
李昱笑了一下,道:“這是我第一次帶你去燈展,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
“為什麼是最後一次?”
李昱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眼底一片平靜,如沉寂的海,如無波的湖,道:“你以後有了意中人,自然跟他一起去,而不是跟我了。”
暗衛將李昱的動態一五一十彙報給杜雲彤。
“最後一次?”
杜雲彤手指扣著桌麵,暗衛道:“薑姑娘身邊有薑家府兵,屬下不敢離太近,隻是依稀聽到這句話。”
“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句話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都這個時候了,李昱可千萬彆給她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想了想,杜雲彤決定私下找一下李昱,再叮囑他一番。
華燈初上,李昱笑得一如既往,眼底仿佛藏了星辰般,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陽光直率的大男孩:“女人家就是囉嗦。”
“我什麼都按照你說的來做,放心好了。”
李昱並不是一個心裡能夠藏得住事的人,他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連說謊都不會,見他再三保證,杜雲彤心下稍安。
杜雲彤回到自己屋子。
忙了一天,她累得很,在千雁百靈的梳洗下,早早地上床休息。
今日該千雁守夜了。
千雁整理著床鋪,忽然聽到杜雲彤道:“千雁,你下去休息吧,換百靈過來。”
百靈天真,遠不比千雁心細如發,睡得又死,晚上有人來了她也不知道。
若換了千雁,那就不一定了。
雖然不知道晚上秦鈞還會不會過來,但杜雲彤還是覺得,換百靈守夜總歸是好的,萬一,秦鈞又來了呢?
千雁退下,百靈進了屋。
今夜雪總算停了,隻剩下寒風在不住地刮著。
屋裡的地龍燒的暖烘烘的,蜀繡的被子又軟又暖,杜雲彤躺在被子裡,揉了揉太陽穴。
也不知道他晚上來不來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杜雲彤便覺得有些好笑。
他來不來管她什麼事?
弄得她這跟賓館似的,晚上來,天不亮便走。
微風拂麵而過,燭光閃了閃,杜雲彤揉著太陽穴的動作一滯。
這就是傳說中來無影去無蹤?
她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進來的,他就躺在她身邊了,還極為熟稔地扯了下被褥,蓋在自己身上。
杜雲彤:“”
這可真是自來熟。
她剛暖熱的被窩。
百靈已經睡著了,身邊的少年聲音低啞,一縷一縷傳入她的耳內:“莫忘了邙山的前車之鑒。”
杜雲彤眉頭微動。
邙山的前車之鑒?
哪怕李曇領了五萬精兵過來,正德帝都舍不得殺李曇。
“這次不一樣。”
杜雲彤道:“上一次知道的人並不多,陛下才能強壓下來,這一次,我會讓天下人都知曉,三皇子犯上作亂,謀逆弑君。”
黑暗中,秦鈞的耳朵不自然地動了動。
杜雲彤呼出的氣息溫熱,一下一下掃著他的臉頰,癢癢的。
“他死不了。”
秦鈞聲音低沉。
杜雲彤想了一會兒,瞅瞅已經把眼睛閉上的秦鈞,再想想他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豁然開朗:“侯爺抓到他通敵叛國的罪名了?”
大夏朝尚武,大抵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格外厭惡背叛投敵之人,若李昱坐實通敵叛國的罪名,莫說正德帝了,連太後都保不了他。
到那時,縱然正德帝舍不得殺他,天下人也不會放過他。
彼時的李曇,一隻手滾著墨玉串成珠子,一手端著茶杯,低頭抿著茶,聽著站在麵前赤狄的威脅。
赤狄道:“我們的人傷了不少,殿下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若不然,這種事情讓旁人知道了,彆說大夏儲君之位了,殿下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
話未說完,一柄長劍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臉胡須的赤狄不可置信地看著持劍的李曇,鮮血源源不斷流出,赤狄身體晃了晃,而後轟然倒地。
那些沒有說完的威脅話,永遠地爛在了他的肚子裡。
李曇拔劍,將劍還侍從的劍鞘。
侍從眉頭微皺,猶豫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他們真的說出來,恐怕對殿下不利啊。”
李曇負手而立,抬頭望天邊的一輪明月,手裡的串珠垂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大夏的疆土,全是將士們用血肉之軀換來的,豈能隨意割舍給他人?況秦鈞是大夏之盾,我會為奪嫡之事算計他,但決不會聯合赤狄害他,自毀長城之事,絕不會出現在李家皇室身上。”
侍從道:“可”
“沒有可是。”
李曇道:“我首先是大夏朝的皇子,其次才是皇位的競爭者,若因此事讓我身敗名裂,我也無話可說。”
侍從垂首不語,李曇拍拍他的肩:“有些底線,是一定要守的。”
“更何況,我未必會輸。”
李曇眸中閃過一似精光,道:“城中所有赤狄,一個不留。”
杜雲彤自認聰明,卻不知權謀心計從來都是男人的世界,女子的那些小聰明,在血與鐵的奪嫡路上,根本無處安放。
人啊,就是不能有軟肋,一旦有了軟肋,哪怕給他世界上最聰明的幕僚,最善戰的將軍,他也能把一場必勝的仗,打成一敗塗地。
皇城中,廣寧公主在棋盤落下一字,道:“恭喜六哥了。”
李晃勾了勾嘴角,微微探身,手指捏著廣寧公主的下巴,道:“妹妹這般聰明,可真是招人喜歡。”
廣寧公主秀眉微蹙,不悅道:“六哥。”
李晃大笑,鬆了手。
“你幫我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六角琉璃宮燈燭火冉冉,印在李晃鬆鬆垮垮的衣著上。
他的領口大敞著,露著大片蜜色的肌膚,發也隨意束著,整個人輕挑又風流。
“待他們都死了,我會為妹妹挑上一門好夫婿。”
廣寧公主眼睛微眯,捏著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李晃湊近廣寧公主的耳朵,壓低了聲音:“也會為你的好兄長,我的好七弟,挑一個好的就藩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