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為了不引起齊文心的懷疑, 杜雲彤手裡捏著錦帕, 眉間微蹙,抿唇不語, 十足的為難模樣。
齊文心見此,咬了咬唇,輕聲道:“姑娘, 我不過是弱質女流,見一麵三殿下, 做不了什麼的。”
擔心杜雲彤不答應, 齊文心又道:“姑娘若仍不放心, 可派人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正午的陽光濃烈得很,花蔭滿園, 也抵擋不住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照進來。
斑駁的陽光落在齊文心臉上,她眼底盈盈的水光如太陽下的露水一般,在刺目陽光下, 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一般,讓人望之生憐。
戲演到這裡就可以了, 再演下去小美人委屈得就要哭了。
她可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見不得美人落淚。
杜雲彤故作猶豫,道:“好吧。”
“隻是一麵。”
不見兔子不撒鷹, 不知道李曇是否真的活著的情況下,齊家是不會暴露自己任何底線的。
還是見麵的好。
杜雲彤安排暗衛帶齊文心去見李曇。
齊文心被蒙上眼睛, 由人攙扶著坐在軟轎裡, 鬢發下的耳朵微動, 聽轎子外的世界由幽靜變得熱鬨起來。
走了一段時間後,轎子停下,換了人來抬。
途中杜雲彤一直與她說著話,齊文心便微笑地應著。
轎子比剛才更為平穩,周圍的環境又安靜了下來。
轎子被輕輕放下,杜雲彤的聲音響起:“夫人,到了。”
齊文心被人攙扶著走下軟轎,眼上蒙著的眼罩被人取下,陽光襲麵,有點讓人不適,齊文心微微蹙了下眉頭。
這是一個頗為雅致的院子,樓台亭閣錯落有致,小橋流水叮叮當當,假山下的花草欣欣向榮,花紅柳綠地簇在一起,蝴蝶圍著花草起舞。
齊文心眉頭舒展開來。
看樣子秦鈞沒有虐待李曇,還給他留了皇子應有的體麵。
怨不得齊文心有這種想法,秦鈞從不留俘虜,被他擒下的人,從無一人逃得性命。
李曇雖貴為天家皇子,但成了秦鈞的階下囚,便什麼都不是了。
對於階下囚,秦鈞有什麼好顧及的?
指不定閒著沒事就拿鞭子抽兩頓,飯也不給好好吃,留著李曇的性命就不錯了,還談什麼優待?
齊文心感激地看向杜雲彤,道:“侯爺是個厚道人。”
她還以為杜雲彤帶她來的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陰暗地牢,那曾想是這般的景象。
杜雲彤幽怨地看了一下屋子,無比肉疼地點點頭。
廊下的畫眉鳥嘰嘰喳喳地唱著歌,屋裡傳來調試琴音的聲音。
暗衛敲了敲門,態度恭敬有禮:“殿下,齊夫人來看您了。”
屋裡的琴聲紮然而止,齊文心手指輕輕握著帕子,眼波流轉,神色克製又隱忍。
杜雲彤心中暗歎。
有那麼一瞬間,杜雲彤又想起了許如清。
對於喜歡的人,就連午夜夢回都不能宣出口,直至死,能做的也不過是眼望潁水,卻什麼都不能說。
杜雲彤垂下眼瞼。
齊文心要比許如清勇敢,最起碼,她會在不觸及齊家利益的時候,爭取見李曇的機會,哪怕什麼都不做,靜靜地見上一麵,她也十分知足了。
大抵這就是情根深種吧。
仔細想想這種的婚姻挺讓人無奈的,哪怕是互相不喜歡的人,因為利益的捆綁,也能相濡以沫數十年。
這是女人的無奈,又何嘗不是男人人的無奈?
杜雲彤仿佛看到了王宏頭上的青青草原。
屋子裡的琴音停了一會兒,李曇遲疑的聲音響起:“齊夫人?”
得,貴人多忘事,人家壓根就不記得齊文心這個小表妹了。
杜雲彤看了一眼齊文心,齊文心盈盈的眸子由溫熱慢慢變得平靜,不知是被打擊的,還是故作的波瀾不驚。
不容易。
杜雲彤默默在心裡為她點了根蠟燭。
齊文心柔聲道:“殿下,我是大房排行第三的文心,數年前姑母回青州省親,您見過我的。”
杜雲彤想象中的舊情人相見淚汪汪的畫麵並未出現,客套又陌生的對話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倆之前根本不認識。
愛而不遇讓人心酸,但愛而不知更讓人心酸了。
杜雲彤再次對齊文心投上深深的注目禮。
齊文心見了李曇後,回來時與杜雲彤聊著天啟城的風土人情,對杜雲彤千恩萬謝,看上去與來的時候好像沒什麼不同,但目光掃上去,她手指無意識地緊握著帕子。
還是在擔憂的。
杜雲彤默了默,這個時代的女子,委實讓人心疼。
暗衛送齊文心回齊家在天啟城置下的府邸,杜雲彤跟秦鈞說著齊文心見李曇的事情。
見已經見過了,剩下的便看齊家願意開什麼條件去換李曇了。
李曇身上流的有齊家的血,對齊家意義重大,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李曇的。
秦鈞聽完點點頭,眸若深潭一般幽深,沒有說話。
秦鈞有這個表情的時候,代表著他在想事情,杜雲彤不打擾他,一邊抿著茶,一邊翻看著秦鈞挑出來的參加春闈學子的檔案。
大夏朝諸侯強盛,士族大家也毫不相讓,每年春闈的學子,大多出在諸侯或者世家,故而秦鈞想要從學子裡挑選自己可以用的人,並不算容易。
再說了,縱然挑到了,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跟著秦鈞。
這個世道,雖戰火四起,但到底不曾禮樂崩壞,讀書人還是頗有氣節的,秦鈞不敬君王,殘暴嗜殺傳遍天下,自幼習孔孟之道,講究個三綱五常的學子,哪裡會願意跟著他做事?
不拿筆杆子戳他脊梁骨都算厚道了,還投靠他,跟著他做事?
秦鈞怕不是在做夢。
杜雲彤看了眼檔案,恩,秦鈞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選出的學子要麼是家中有意跟他交好的,要麼是模棱兩可沒有站隊的。
再往下翻,杜雲彤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名字。
林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