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心恭送李晃離開。
李晃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儘頭,齊文心慢慢抬起頭,眼角閃過一絲嘲諷。
等他見過姓杜的丫頭的厲害,就不會如此狂妄自大了。
當今天下,看似世家林立,諸侯相爭,其實也不過是東萊齊氏、滎澤鄭氏與華陰楊氏的三方奪嫡罷了,琅琊顏氏,蜀地薑氏,並不參與皇位易儲。
原本薑後活著時,薑氏一族還多少參與點,薑後死後,薑度便再也沒有插手過諸位皇子奪嫡之事了。
如今齊氏輔佐李曇,鄭氏輔佐李晃,而華陰楊氏,之前輔佐的兩位太子都死了,便隻好把希望放在七王李易身上。
隻可惜,在第一任太子死後,楊氏內部便出現了分歧,所謂楊氏一族奪嫡,隻是太後一人之力苦撐罷了,並沒有真正獲得全族的支持。
雖沒有獲得楊氏的支持,但與太後一向不和的秦鈞,彼時卻站出來與太後統一戰線,秦鈞有三州之力,動則天下懼,不可小覷。
三方之中秦鈞勢大,齊氏與鄭氏若再不聯合起來,遲早會被秦鈞逐個擊破。
可笑李晃自大,竟妄想讓齊氏一族單獨抗衡秦鈞,他再坐收漁利,簡直愚不可及。
不過李晃吃了今夜這個暗虧之後,便會乖乖地找齊家合作了。
秦鈞的未婚妻,可不是一個好應付的人。
齊文心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伺候她的丫鬟匆匆趕來,道:“夫人,大公子快回來了。”
“恩。”
齊文心點點頭,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而後又很快舒展開來,隻餘眼底有著一抹極淡極淡的哀怨。
“回去吧,莫讓他發現我出來見李晃的事情。”
李晃帶著朝中眾臣,浩浩蕩蕩來到昭武院外。
絲竹聲斷斷續續傳來,夾雜著戲子柔媚的聲調,男子大笑著劃拳的聲音,落入眾人耳內。
原本說笑著跟在李晃身後的朝臣們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昭武院是什麼地方?是世宗皇帝的行宮彆院,怎容其他人在裡麵玩鬨享樂?
秦鈞這是把世宗皇帝置為何地?
李晃餘光掃過朝臣們的臉色,眉梢微微挑起,道:“看來定北侯很喜歡這個地方。”
小曲都聽上了,必須是很喜歡了。
“大膽秦鈞!竟然不把世宗皇帝放在眼裡!”
“就是!這是世宗皇帝才能居住的行宮,他算什麼東西?”
“昭武院乃是世宗皇帝親建,隻有世宗皇帝有資格在此居住,定北侯此舉,實在僭越!”
朝臣們群情激奮,七嘴八舌地指責著秦鈞,最終彙成一句話:“太子殿下,您不能再這樣任由他胡鬨下去了!”
李晃的桃花耷拉著,右手拿著折扇,輕拍著左手掌心,一副苦惱不已的模樣,道:“或許定北侯也不是有心的。”
“他這還不算有心?!他這是在玷汙世宗皇帝!”
性格偏激的,已經開始問候秦鈞祖上十八代了。
世宗皇帝在大夏朝猶如神一般的存在,凜然不可侵犯,他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袞服,都是要擺在祖廟裡供後人瞻仰祭奠的,他親自督建的昭武院,更是神聖中的神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
如今秦鈞倒好,不僅染指了,還在裡麵擺起了酒宴,聽起了小曲,簡直就是在玷汙昭武院的每一寸土地!
世宗皇帝在朝臣們心裡的地位戰勝了對殺神秦鈞的恐懼,紛紛一手指天,咒罵秦鈞不得好死。
大門吱呀被打開,一身暗紅錦衣常服的秦鈞負手而立,眉若折峰,眸若劍鋒寒光,薄唇微微抿著。
咒罵聲紮然而止,秦鈞身後的宮七掏了掏耳朵,翻眼望著天,另一隻手卻慢慢抽出了腰中的佩劍,道:“誰咒我們家侯爺來著?”
背地裡罵人和當著人麵罵人,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再說了,秦鈞直挺挺往那一戳,跟陌刀插在了地上一樣,目光掃過來,比最鋒利的劍刃還要銳利三分,讓人腿肚子直打哆嗦。
朝臣們慫得很是一致。
寒光閃過,宮七挽了個劍花,朝臣臉色煞白。
山雨欲來風滿樓。
然而就在這時,杜雲彤從院子裡走了出來,隨手按下宮七手中劍柄,笑眯眯道:“謝各位大人的罵。”
宮七眼皮子一跳,看傻子一般看著杜雲彤。
秦鈞仍是微抿著唇,一言不發,然而眼底的寒意,卻是比剛才少了三分。
杜雲彤繼續道:“沒聽過這麼一句話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家侯爺若是各位大人口中的禍害,那必然是要長命百歲的。”
目光掃過剛才咒罵秦鈞的人,杜雲彤露出一口白牙:“氣死某些敢罵不敢站出來的縮頭烏龜。”
朝臣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姹紫嫣紅甚是好看。
李晃眼底不見,虛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杜雲彤。
像是發覺自己失言,杜雲彤捏著帕子故作一驚,水靈靈的眼睛骨碌碌轉著,道:“哎呀,小女子說錯了。”
“小女子母親走的早,無人教我規矩,若我說錯了,各位大人可千萬彆放在心上,因為小女子——”
秦鈞嘴角微微勾起,杜雲彤下巴微抬,拔高了聲音:“因為我呀,就是故意的!”
忍氣吞聲?不存在的。
大家閨秀?不存在的。
一個溫婉得體的高門貴女,拿什麼跟這幫湊不要的臉朝臣開撕?
要為秦鈞搏一個賢名的名聲,可不一定要委曲求全處處端莊的,她拿的本來就是惡毒女配的劇本,為什麼要膈應著自己裝個聖母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