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秦鈞征戰多年, 從無敗績, 大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有人叫他殺神, 有人叫他修羅左手。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兩個稱號,都肯定了他在戰場上的所向披靡, 銳不可當。
對於這兩個稱號,秦鈞談不上喜歡, 也談不上討厭。聽得多了, 心裡就有點埋汰了, 其實他內心隱約希望著,世人能喚他一聲常勝將軍。
當然, 能喚一聲戰神,那就更不錯了。
他更希望自己是一個匡扶天下的將軍,而不是嗜血好殺且殘暴的殺神和修羅。
不過這種可能性並不大,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忘了曾對世人有過這種期許。
不切實際的事情, 就不應該去想。
黑雲壓日,秦鈞翻身上馬。
馬蹄聲如雷陣,刺激著人的耳膜, 烈風如刀割,蕩起了秦字大旗。
昌平離陽穀頗近, 不過一日的日程罷了, 秦鈞馬快, 半日便到了。
秦鈞勒馬停足,眯眼看著昌平。
青州之地不同於北地,有險可受,四處都是高聳入雲的山隘,青州地勢平坦,利於百姓生存,也更利於經濟的發展。
經濟與人口一旦發展上來,各大城池的防守也就跟了上來。
堅硬的花崗岩修成連綿不斷的外牆,巍峨高聳,外牆之外還有護城河,又寬又闊,從遠處來看,屹然就是一個小型的天啟城。
城牆之上,架起了炮弩,守城將士們十人為一隊,往來巡邏駐足,身上的鏡麵盔甲在陽光下折射著寒光。
當真是一個守備森嚴,裝備精良的城池。
想要攻下這樣的一座城池,在裝備相同的情況下,兵力必須是守城士兵的三倍之上,才有可能在一月的時間裡拿下城池。
但秦鈞彼時隻領了十萬兵馬前來攻城。
他原本湊在一起有二十萬的兵馬,與王守仁作戰時雖大獲全勝,但也傷亡不少,如今有作戰能力的,遠遠不足二十萬。
秦鈞留了兩萬兵馬守陽穀城,派遣三萬去截殺濟陰前來支援昌平的援軍,剩餘將士被他駐守各處,以待不時之需。
秦鈞意在拿下昌平,速戰速決之後回援蜀地,昌平的守城將領齊文故素知秦鈞悍勇,無人可擋,故而堅守不出,任由黑甲軍搖旗呐威,也隻是置之不理,隻吩咐士兵們小心防守,萬不可出城與秦鈞決戰。
太陽一寸一寸跌入雲層,齊文故身著盔甲,在城樓上大聲道:“我們齊家世代忠良,從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忠君愛國,天地可鑒!”
“秦止戈!你欺君罔上,肆意挑起戰端,屠戮大夏百姓,雖為諸侯,實為國賊!你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城牆下,宮七掏了掏耳朵,道:“要打就打,哪這麼多廢話?”
對齊文故吼完,宮七又對秦鈞道:“侯爺,這青州兵就是囉嗦,打仗之前還講究個攻心戰術,先把侯爺貶得一文不值,再大義凜然數落侯爺的不是,最後再說自己上得天命,下得人心,要侯爺不戰而降。”
城樓上,齊文故吐沫橫飛,煽動著守城將士的情緒,大有秦鈞不死天理難容之意。
“弩。”
陌刀回鞘,秦鈞伸出左手,漠然道。
隨侍的暗衛連忙把□□遞到秦鈞掌心。
宮七挑了挑眉,幸災樂禍地看著城樓上的齊文故。
秦鈞半眯著眼,看著城樓上豎起的旌旗。
宮七道:“我們家侯爺第一箭,射你們的中軍大旗。”
聲音傳來,引得城樓上的士兵大笑不已。
原因無他,秦鈞此時的距離與城樓實在太遠,縱有百步穿楊之術,也不可能射到旌旗。
更何況,中軍大旗是用百年榆木製成,要三五個人才能扛得動,箭遠而力乏,縱然秦鈞能射到榆木,也不可能撼動旌旗。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這麼準的準頭,也沒有人有這麼大的力氣。
城樓下,秦鈞鬆弦。
箭若流星,劃破空氣,飛旋而去。
無數人的目光隨著箭弩而動。
片刻間,箭弩牢牢釘在中軍大旗上。
原本喧鬨著嘲諷宮七的青州將士們頓時鴉雀無聲,不可置信地看著榆木旗杆。
清風拂動,齊字大旗烈烈,迎風舒展。
齊文故悄悄擦下額上的汗珠,鬆了一口氣,道:“可笑無知小兒,誇下海口又如何?我齊家大旗,仍然屹立不倒。”
宮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無知,真是一種幸福。
宮七道:“急什麼?”
一群傻子。
日頭西斜,拖著萬丈霞光漸行漸遠,傍晚的涼風徐徐而來,吹動著血色的戰袍。
有什麼聲音細碎響起,像是來自地獄最深處一般,一點一點蔓延開來,激得人頭皮發麻。
青州兵麵麵相覷,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旌旗,城牆上的青州兵的目光全部轉移到高聳入雲的中軍大旗上。
堅硬敦實的榆木旗杆上,裂紋從裡到外漸漸炸開。
宮七嘴裡叼著草,默默數了三個數。
清風揚起塵土,榆木旗杆被風碾為粉末,飄蕩在昌平城樓之上。
而那一麵原本高高掛起的齊字大旗,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號角聲響起,旌旗被黑甲軍踩在腳下。
鮮豔的顏色沾滿泥濘。
萬箭齊發,猶如雨下,飛馳在城樓上空。
昌平城的青州軍如夢初醒,慌忙抵抗著秦鈞的黑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