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2 / 2)

王宏的軍隊誤以為秦鈞前來劫營,濟陰城的軍隊以為前方的人是秦鈞的兵馬,兩者相撞,不分你我便廝殺在一團。

這計當真缺德,不用一人一馬,便將兩軍玩弄在鼓掌之中。

不用想,也知道是侯爺的那位心上人想的。

這個世界上,能想出這麼缺德的主意的人可是不多。

侯爺心上人就是其中一個。

秦鈞的目光微微掃過來,宮七立刻換了說辭,道:“這般英明神武的法子,侯爺是怎麼想出來的?”

桌上的酒香誘人,秦鈞輕啜一口,眼底慢慢變得溫柔。

浩瀚星河下,他仿佛看到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女在衝他狡黠一笑,眉眼清澈,嘴角微微翹著。

像隻偷腥成功的貓兒一般。

情愛一事就是這般奇妙而無腦,遇到杜雲彤,三尺青鋒也會變成繞指柔。

鋒芒畢露的眉眼漫上了星光,秦鈞道:“雲兒想的。”

她腦袋裡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每一個想法都讓人恨得牙癢癢,卻又愛得跟心肝似的。

他有時候會覺得跟不上她的腳步,她便會停下來等他,告訴他天下太平的法子有許多種,沒必要非要走最為艱難的那一種。

她以前隻是能讓他動心的姑娘,有幾分小聰明,也不怕他,偶爾還會說幾句讓他順心的話。

那時候的他覺得,留她一命也不錯,閒暇之時打發打發時間。

但現在,卻是他身體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非她不可。

宮七又喝了一碗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家夥侯爺這是撿到寶了。

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屬下,他要拎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提醒侯爺幾句,免得以後他家走歪路了,被杜家姑娘生吞活剝了。

月沉星河,宮七給秦鈞倒上了酒,借著三分的酒勁,說教開來:“侯爺,您以後一定要好好對杜姑娘。”

一乾暗衛府兵連連點頭。

要是他家侯爺對不起杜家姑娘了,以杜姑娘的心思手段,能把他家侯爺吃的渣都不剩。

蒼天大地啊,請保佑他家侯爺情深意重,至死不渝吧。

秦鈞狐疑地看了一眼宮七,道:“這是自然。”

她那麼好,他怎麼舍得薄待她?

她是他的命。

也是他病入骨髓,卻無藥可醫的病。

時間悄悄從指縫中溜走,秦鈞放下了酒杯,道:“喝完這一杯,便去辦你的事。”

“好嘞。”

親衛遞上錦帕,宮七擦著臉,擦完之後,對秦鈞雙手抱拳,深深鞠躬,道:“侯爺保重。”

秦鈞眸色深沉,道:“活著回來。”

宮七一笑,道:“這句話,應該屬下對侯爺說。”

“杜姑娘在等著侯爺,萬望侯爺凱旋而歸。”

風聲烈烈,西門的城門無聲大開,宮七領兵出城。

此戰之後,王宏兵力大減,算一算傷亡,竟有五萬之眾。

還未與秦鈞正式交戰,便已傷亡了這麼多的兵馬,王宏在震怒隻餘,更是心驚不已。

——或許少斌說的不錯,秦鈞本就是一個不可戰勝的怪物,無論是哪一個世家,都不會成為阻擋他路上的荊棘,他們隻會是他腳下的踏腳石,用血與肉成就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赫赫威名。

見王宏麵有不虞之色,副將小心翼翼問道:“將軍,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王宏深呼吸一口氣,道:“死戰不退。”

陽穀三城是青州城的門戶,三城若失,青州之地再無關可守,全部全部暴露在秦鈞的鐵騎。

如今陽穀昌平儘失,濟陰再不能出任何意外。

可他的軍隊與濟陰之間有個昌平城橫在中間,往來的消息並不算靈通,哨兵呱不過去,信鴿更是會成為黑甲軍的盤中餐,原本以為的兩麵夾擊之勢,如今看來更像是首尾難顧。

首尾難顧,能依靠的便隻有自己。

王宏眸光微閃,道:“傳我將令,擺一字長蛇陣,將昌平城團團圍困,逼秦鈞出城來戰。”

秦鈞精於奔襲,但並不善於守城,且性格上有弱點——嗜血貪戰,絕非是畏首畏尾之人。

這樣的缺點,注定秦鈞不會龜縮在城裡等待救援。

秦鈞隻要出城,他的攻城便能實行。

他攻下來的城池,怕是比秦鈞打過的戰役還要多。

更何況,昌平本就屬於他的城池,哪裡容易被攻破,哪裡又是難啃的骨頭,他再清楚不過了。

而秦鈞,得昌平城不過數日,隻怕還不清楚裡麵的環節。

以知知而打不知,秦鈞必敗無疑。

號角聲響起,青州軍緩緩向昌平城進發。

護城河外,青州兵如鐵桶一般,將昌平城圍得水泄不通。

秦鈞站在城樓上,眯眼看著針眼中心的王宏。

王宏也看著他。

風聲烈烈,秋色颯颯,秦鈞的寒甲與陌刀在陽光下閃著幽光。

而他身邊的府兵,更是如地獄深處爬上來的修羅鬼魅一般,肅殺冷冽,讓人望之生畏。

王宏歎道:“北地兵馬,果然名不虛傳。”

副將道:“將軍何須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我青州軍亦是善戰之旅。”

戰鼓聲,陣前挑戰聲,隨著風聲卷入昌平城。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清晨的陽光變得刺眼,副將道:“將軍終究是高看了秦鈞,兵力如此懸殊,他不敢出城接戰的。”

然而副將的話音剛落,昌平城門緩緩打開了。

花岩石鑄成的城門頗為沉重,要幾人合力才能打開。

沉悶的響聲如同九天之上積壓著的雷,秦字大旗高高揚在風裡,無數人的目光彙聚在城門下,看著那大門如同裂縫一般慢慢擴大。

“轟隆!”

城門重重被打開,門後的秦鈞重甲著身,反拖著陌刀,慢慢走出城門。

副將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道:“他,怎麼會是一個人?”

王宏手指微緊,身體微微前傾。

副將道:“將軍,沒有人可以一人敵十五萬兵馬,此事必然有詐!”

微風拂過,戰場上靜默無聲。

秦鈞一人一馬,立在吊橋上。

倒提著的陌刀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目的光芒,秦鈞微啞的聲音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秦止戈在此,何人上前領死?”

他的聲音不是尋常武將的渾厚,也不是儒將的清朗,低低的,又略帶著沙啞,談不上好聽,卻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壓迫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日頭當中而照,精兵十五萬,卻無人敢答話。

或許是被前夜嗜血的秦鈞嚇破了膽子,又或許覺得裡麵必然有詐,上萬雙眼睛注視著秦鈞,卻無人敢看他的眼睛。

王宏目光掃過周圍的將領,目光所至,將領們一一垂下了頭。

“天亡青州。”

王宏頹然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局,無論是勝是敗,青州都敗了。

以一人之力而威懾十五萬大軍,自大夏建國以來,也從未有此戰局。

此戰結束之後,青州兵顏麵掃地,必將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笑資。

可儘管如此,他也不敢貿然讓人上前。

秦鈞敢單槍匹馬過來,便絕對做了其他準備,在他不知道地方,秦鈞的陰謀正在進行。

秋老虎的酷暑更比夏日,王宏猛然睜開眼睛,道:“不好!”

濃霧從後方升起,糧草被烈火焚燒的氣味迅速蔓延開來。

王宏瞳孔驟然收縮,僵硬回頭看。

他存放糧草輜重的地方,早已是火光衝天。

王宏劇烈喘息著:“回援!”

他敗了,一敗塗地。

他兒子說的不錯,秦鈞真的是大夏朝最為鋒利的劍,是一個不可戰勝的怪物。

可怕的不是他不可戰勝,而是這把銳不可當的劍,原本隻是莽撞行事,若略施小計,還能將他算計其中,而如今,這把劍,有了智商,有了腦子。

不再是以前暴躁不可控製的雙刃劍。

擺成一字長蛇陣的青州兵迅速退去,慌張去回援營地。

就在這時,秦鈞緩緩舉起手中陌刀。

城樓上的黑甲軍如黑雲壓城,城樓下的黑甲軍如同散不開的濃霧。

秦鈞帶頭衝鋒。

如一柄鋒利的長劍,撕破了青州兵的陣型。

青州兵早已被秦鈞嚇破了膽子,根本無人敢於他交鋒。

營地被劫,後又有追兵,王宏征戰數十年,第一次慘遭如此大敗。

夕陽西下,旗幟被鮮血染得殷紅,逃出生天的士兵護住王宏,在落日的餘輝下顯得分外淒涼。

王宏環視四周,二十萬精兵隨他出戰,如今隻剩不足萬餘,心中悲憤難忍,拔出了腰中的佩劍。

副將連忙奪下,跪拜在王宏身邊,道:“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豈可輕生?”

“青州兵強馬壯,隻待將軍回青州,必能重整山河,再續舊日雄風!”

王宏仰天長歎,緩緩閉上眼睛。

與秦鈞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又同時為將,是所有武人的悲哀。

秦鈞注定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曠世之將,他們注定是秦鈞腳下的踏腳石。

螢蟲怎可與日月爭輝?

秋風四起,卷起落葉無數。

“不對。”

王宏又睜開了眼睛。

不,絕對不是這樣的。

他研究過秦鈞的作戰習慣,如此精密的計劃,算無遺策的安排,絕對不是出自秦鈞之手。

秦鈞與赤狄作戰,靠的是一味的蠻橫之氣,根本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更彆提用什麼計謀了。

此計必然是秦鈞身邊之人使的,他不是輸給了秦鈞,而是輸給了用計之人。

王宏大腦飛速運轉,緩緩吐出三個字:“杜雲彤。”

夕陽將人的影子拉得極長,王宏眸色幽深,道:“我怎麼就忽略了她?”

王宏閉眼又睜開,眼底已恢複了平靜,道:“傳我命令,不顧一切代價,也要殺了杜雲彤。”

沒有杜雲彤,秦鈞還是那個橫衝直撞的莽夫。

莽夫再怎麼悍勇,也隻是莽夫,不足為慮。

同一方天空下,王宏對杜雲彤下了必殺令,而濟陰城下,無數青州兵被齊文心騙出城。

秦鈞的盔甲不斷往下滴血,慢慢走進濟陰。

齊文心淺淺一笑,道:“恭喜侯爺又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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