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9528 字 3個月前

梁王的壽辰一日日-逼近。

阿朝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提線木偶一般,每日往裡灌藥,人卻消瘦了一圈兒,隻能靠參湯一點點地將精神頭調起來。

清醒的時候就拉著崖香的手,眼淚流不儘似的,反反複複就是那幾句,“崖香姐姐,我怎麼辦……”

外傷能愈,心病無醫。

看著長大的姑娘,漂漂亮亮地來,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崖香心裡也難受,卻又無計可施。

她們這一行,儘管身為下賤,卻也有個高低之分。姑娘們自小接受比外人嚴格百倍的栽培,琴棋書畫的造詣未必不如那些高門貴女,伺候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運氣好,來日抬為平妻貴妾也是有的。

本以為此來京城能掙個令人豔羨的前程,卻沒想到那位主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加暴虐無道。

姑娘到底是她看著長大的,崖香怎忍心她受那樣的淩-虐?

可是能怎麼著呢,這就是她們的命,從那十萬兩銀進了玉姑囊中,姑娘就已是梁王的人了。

身上再不舒坦,容貌的底子到底在這裡。期間蘇老板來瞧過兩回,竟在她病態的蒼白裡瞧出幾分比從前更加楚楚動人的韻味。

春娘想稱病拖延幾日,蘇老板卻說不成,人已經在梁王跟前遞了名,八月初十一早,王府就會派人來接,就安置在擴府新建的西苑瀾月堂。

阿朝早知躲不過去,可這話一出,全身的血液幾欲涼透,支撐著她的最後一根弦也徹底繃斷了。

眼見著就要撐不住,春娘眼疾手快地喚崖香將人扶進去,自己去送蘇老板出門。

兩個丫鬟將她扶上了床,淚眼汪汪地陪守在床邊。

“姑娘,天無絕人之路,興許梁王看重姑娘的美貌,比旁人多幾分疼惜呢。”

“是啊姑娘,您得想開點,養好自己的身子比什麼都強。”

阿朝麵容慘白,沒有半點血色,襯得眼瞳像漆黑的深海,寂滅而空洞。

春娘將蘇老板送走,又遇到了上次那名車夫,車夫將她喊到一邊,悄悄給她傳了個信兒。

春娘一雙丹鳳眼瞬間亮了起來。

打定主意,轉頭便進了阿朝的屋子。

床上的姑娘像枯萎的花,往日娟媚旖旎的一張臉,像是被一點點抽走了生機。

春娘在她床邊坐下來,“芊眠,你若不願伺候梁王,眼下還有一個辦法。”

阿朝手腳冰涼,身子甚至是微微震顫的,良久才反應過來,迷惘地抬起頭。

春娘低聲道:“王府西苑是由梁王世子親自督辦,今夏才竣工的,裡裡外外都是世子在操持,我聽說,這梁王世子英俊瀟灑,性子驕侈,喜好聲色。”

卻隻字未提車夫那一句——“世子酒後性情粗暴,床幃間好使鞭,尤喜破瓜之樂”。

阿朝聽到這話,原本死寂的杏眸仿若照進來一抹光亮,心裡燃起來一簇火苗,怔怔地看向春娘。

春娘越性一口氣說了:“你既不願伺候梁王,若能討得梁王世子的歡心,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梁王生辰當日,世子殷重玉定要在場主持大局,儘管這對父子皆好美色,但世子英俊風流,比起那一隻腳踏進棺材又愛折騰人的老梁王定然好上太多。

銀簾歡喜道:“這麼說,姑娘便不用去伺候梁王了?”

崖香卻有些擔心:“姑娘是蘇老板送給梁王的美人,若是同世子牽扯不清,隻怕梁王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這話,阿朝眼裡那點光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進了王府的瘦馬不安分,才進門就勾搭上了世子,梁王生性殘暴,還不知賜她個什麼死法呢。

春娘讓她不必擔心:“那車夫說,他父子二人時常互贈美人,你若有幸得了世子的青睞,叫他愛不釋手,梁王未必不肯放人。橫豎人也進了梁王府,歸他父子二人所有,不必擔心蘇老板的利益受損,如何抉擇,就看姑娘自己。”

阿朝泛白的嘴唇闔動,連日波瀾不興的眼眸微微泛著光,像溺水瀕死之人抓到一根浮木。

春娘看出她的心思,微笑道:“想好了嗎?想好了,便隻管養好身子,等著迎接世子,其他的我來安排。”

聽春娘的描述,那位世子殿下亦非良人,未必就能讓她就此去危就安,但……隻要不是梁王,那就還有希望。

她眼裡閃動著希冀的光,心頭的波動難以抑製,良久才啟唇說了一句:“好。”

春娘暗暗鬆口氣,抬頭吩咐兩個丫鬟:“還不過來伺候姑娘梳洗,整日這般憔悴像什麼樣子。”

姑娘有了好去處,兩個丫鬟也跟著高興,乾起活來麵上都帶著笑。

對於春娘來說,重要的並不是姑娘伺候他們父子當中的哪一位,重要的是暫且寬姑娘的心,將人全須全尾地哄進王府再說。

玉姑既派了她們跟從,便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她們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早已綁在了一起,芊眠若能得貴人寵愛,她們也跟著得臉,若不得寵愛,做下人的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委身世子也好,伺候梁王也罷,隻要踏進梁王府的門,木已成舟,還怕人跑了不成。

八月初十轉瞬即至。

一頂錦蓬小轎抬進了王府西苑的角門,行了大約百步的距離,停在瀾月堂外的垂花門。

時近中秋,新建的府苑內一派橙黃橘綠的盛景,丹楓萬葉,□□千點,滿眼繁花嘉樹,耳邊流水淙淙。

府上早已安排了牽引,主仆四人跟著兩名長隨,沿著逶迤長廊一路向內。

壽宴就設在西苑拓建的扶風水榭,梁王世子殷重玉一早便過來安排,今日賓客雲集,可他沒想到連那眼高於頂、懶於應酬的當朝首輔也要來。

這幾年,他父子二人與內閣關係緊張,多少也是拜這位首輔大人所賜。

可那又如何?父王早年便有勤王之功,在皇帝即位後甚至主動上交兵權,而後又在繼統繼嗣之爭中力排眾議,讓皇帝生母以太後之禮入京,從此深得皇帝信任,成為唯一手握權柄還能留京的皇叔。

梁王府的地位,豈是外人能夠撼動的?

即便是他謝昶也不行。

可不論如何,來者不善。殷重玉偏頭吩咐身邊的侍從:“傳令下去,今日父王大壽,梁王府上下務必嚴加把守,警惕任何可疑人等進出,謝昶無事不登三寶殿,彆讓他攪……”

話音未落,目光像是被什麼抓了一把,一抹蔻梢色的身影在瞳孔深處綻開,不覺間心跳竟漏了半拍。

那女子著一身青碧紗裙,身姿婀娜,腰若流素,蓮步款款。

走近了再看,細長的黛眉下是一雙清澈的杏眸,綴珠流蘇金鏈的麵簾襯得半遮半掩的肌膚凝脂般雪白細膩,嬌靨如花,纖塵不染。

“這是何人?”殷重玉看得呆了,嗓音裡透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興奮。

身旁的侍從低聲回稟:“聽說是揚州鹽商送來孝敬王爺的瘦馬。”

“揚州瘦馬……”

殷重玉口中喃喃咀嚼著這幾個字,不禁想到,若能在那纖細窈窕的妙人身上肆意馳騁,不知是何等銷魂滋味。

那廂長隨引著主仆四人步入庭院,卻沒想到與世子迎麵撞上,趕忙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