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9528 字 3個月前

阿朝本有此預料,也跟著朝殷重玉施了一禮。

殷重玉的目光在她身上黏纏許久,隻覺得秋日蕭蕭苦雨一霎間淒惻儘退,取而代之的是江南煙雨般的清麗纏綿,便是那看不真切的小小櫻唇,都有一種繚亂心扉的蠱惑。

頭頂沉默許久,阿朝勉力保持著麵上的平靜。

春娘慶幸她想開了,否則照幾日前的病症,這會人恐怕已經形銷骨立了,如今雖未完全恢複成在揚州的模樣,但也足以惑亂人心——看梁王世子的反應就知道了。

目光下移,春娘不由得眸光一滯。

那梁王世子腰間果然彆著一根摻金線的皮質軟鞭,想來是隨身之物。

因著先前未曾透露,阿朝等人對這處細節都毫無察覺。

春娘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跟著那兩名長隨繼續往瀾月堂的方向去。

一行人離開,殷重玉仍戀戀不舍地望著那妙人的背影,直到侍從提醒,這才回過神來。

侍從試探著笑問:“世子爺可是瞧上這姑娘了?”

殷重玉眯眼摸了摸下巴,心裡已然有了主意。

臨近午宴,梁王府陸續來人。

殷重玉在扶風水榭內布置,梁王的幾位庶子與王府管家在門庭內外迎來送往。

梁王則坐於正堂一把太師椅上,紅光滿麵地接受堂下賓客的慶賀,寬大的吉服繡五爪九蟒,是當朝最尊貴的親王才有的特權。

幾名官員說完準備好的壽辰賀詞,三五成群地站到一旁寒暄或說笑,正堂進進出出,一時好不熱鬨。

慢慢地人都約莫來齊了,賓客們也已做好前往水榭的準備,這時堂外倏忽靜默了一瞬。

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說了一句“謝閣老有禮”,上首的梁王眼皮一抽,便見一道清峻挺拔的身影緩緩步入廊下。

眾人麵麵相覷,眼底儘是微妙的詫異,隻知這兩位在前朝明爭暗鬥,這位獨來獨往的內閣首輔幾乎從不與人交際,今日這葫蘆裡不知賣的什麼藥。

還有些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員,並不願意被當朝首輔發現自己與梁王府交集頗深,他們是見過謝昶的手段的,怎敢在此時冒頭,因而都不動聲色地躲到人群之後,隨著眾人一同躬身行禮。

謝昶身量頎長,跨進廳堂內的那一刻竟讓這富麗堂皇的王府正堂顯得逼仄起來。

他淡掃一圈:“諸位大人免禮。”

不似年輕人該有的張揚清越,他的嗓音冷靜低沉,不帶任何的情緒,刺進耳膜的一瞬如有寒霜般的凜冽,人後有幾名中低階官員甚至打了個寒顫。

梁王起身,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麵前這位年輕的新任首輔身上。

儘管日日在太和殿抬頭不見低頭見,梁王似乎還從未從這個角度看過他。

謝昶今日著一身佛頭青暗繡瑞獸紋的寬袖長袍,薄薄的日光覆上鋒芒畢露的眉眼,薄唇微抿,下頜淩厲,腰間革帶掐出勁窄腰身,舉手投足間有種孤鬆獨立的淡漠冷冽。

梁王曆經三朝,頭一回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眉宇間看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威懾力。

不過也是,人家現在貴為內閣首輔,可謂權傾朝野,早就不是幾年前那個清瘦文弱的少年了。

但不得不說,少年成長速度之快,幾乎是曠古爍今。

梁王收斂起眸中的異色,換回先前雍容含笑的態度,在聽到謝昶那句不鹹不淡的賀壽詞後也麵不改色,“謝閣老日理萬機,今日撥冗而至,真教本王府邸蓬蓽生輝啊。”

謝昶不過淡笑一聲:“本官即便不來,梁王府也照樣蓬蓽生輝,高朋滿座。”

梁王也不惱,今日請他來,就是想讓這毛頭小子瞧瞧皇帝對他這個叔父是如何縱容,也讓他知道,梁王府在這京中地位是如何穩固,任何人想要侵-犯梁王府的利益,都是以卵擊石。

梁王位高權重,自然來者不懼,可那些附庸梁王的官員就未必了。

這位新上任的首輔大人麵上就寫著不好相與,前往扶風水榭的一路上,每每無意間碰上那淡睨而來的視線,眾人都心虛惶恐地垂頭躲閃,生怕惹人注目。

謝昶倒不是刻意針對誰,朝中誰為梁王做事,他心裡都有一筆賬。

今日來,是另有要事。

他抬眼觀了觀天色,宿酈的差事也該辦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首輔親臨,水榭內推杯換盞顯得格外拘謹,直到鳳管鸞笙吹響,輕歌曼舞的姑娘們穿著薄紗彩裙上來,足踏盤鼓,水袖臨風,席間這才熱鬨起來。

世子殷重玉率先向梁王敬了一杯酒,隨後梁王的幾名庶子和席間賓客也陸續上前敬酒。

幾杯酒下肚,醉意和熱意在胸臆間交織蔓延,殷重玉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那明晃晃的雪膚、不盈一握的細腰!

他整個人燥起來,哪還待得住!匆匆找了個借口離席。

梁王左擁右抱的也顧不上他,便讓人下去了。

酒酣之際,梁王餘光掃見席間那首輔大人在歌舞麵前不為所動,一副冷清禁欲的模樣,心思一動,信手點了身邊最漂亮的姑娘上前伺候。

美人一見要伺候的是那位年輕英俊的內閣首輔,自然樂意之至,端著壺酒,扭著水蛇般的嫋嫋細腰便要攀上去。

謝昶黑眸低斂,屈起的指節鬆弛地叩在案幾上,目光垂落在緩緩移至近前的留仙裙擺,濃鬱的胭脂香逼麵而來。

麵前的男人驀地笑了下。

美人微微一怔,心弦亦隨著這一笑微微地顫動。

直到那人眼眸微抬,方才那抹清淺的笑意猶在唇角未散,深濃的戾色卻在漆黑的瞳仁裡氤氳開來,有種讓人無處遁形的威壓。

那美人當即喉嚨一緊,不免想起京中官員私下對這位首輔的議論,那些她眼中堪稱天潢貴胄的大人物,提及他時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今日是她頭一回離他這麼近。

不可否認,他的長相極度的俊美,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何況他這樣年輕便已身居高位。

她似是不死心,又抬起頭,與那雙陰鷙犀利的黑眸對上,男人卻已經斂了笑意,眸光就如冰冷的利刃般,一寸寸地劃過人的肌膚。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她眼皮急跳了下,立刻亂了陣腳,甚至連手裡的酒壺都沒拿穩,“劈啪”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席間靜默了一瞬,梁王恨鐵不成鋼地揮了揮手,“毛手毛腳,掃人興致,還不給本王拖出去!”

這幾年,他千方百計找尋謝昶的弱點,哪怕隻是一樣,也足以讓他吃點教訓,恨隻恨這人幾乎是個無懈可擊的,根本尋不到把柄。

梁王心情轉瞬就不好了,酒也喝得凶,很快添了醉意。

謝昶麵上沒什麼情緒,麵前的酒液用扳指內藏的銀針驗過,沒有問題,他慢慢喝了兩杯。

等到第三杯酒下肚,體內卻起了異樣的反應。

一種分明不屬於他的,恐慌、驚悸以及不明情緒的戰栗衝破築堤,在他的身體裡瘋狂蔓延開來。

謝昶的麵色在一瞬間沉下,手中的青瓷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杯底赫然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