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8847 字 3個月前

“哥哥,疼。”

一道微顫的嗓音拉回謝昶的思緒。

突然覺得,有些事情提早告訴她也無妨。

他緩慢鬆開她的手,目光沉沉地轉過身,燭火將他的身影拉長,空寂的正堂內顯出幾分清絕淡漠的氣質。

“太子正當選妃的年紀,太後挑孫媳,皇後挑兒媳,這檔口太子又將這隻雪貂送給了你,難免引人注意。”

他自顧自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再含笑對上那張愕然震驚的小臉,“既然太後與皇後都已經見過你,想必不日就能傳到禦前,正好我也問問你的意思,咱們也好早做打算。”

一連串的信息接踵而至,阿朝腦子轟地一片空白,半天反應不過來。

那雪貂不過是捶丸賽的一道賞,怎麼就突然與選妃搭上關係了?她從不知道太子在選妃,哥哥要替她打算什麼?

一隻冰冰涼涼的小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姑娘杏眸急得泛了紅:“不,不是……哥哥你說太後與皇後見我,是想為太子殿下選太子妃?可我從沒動過這樣的心思,我沒想這麼快嫁人啊,連陛下也要知道了?我……”

所有的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她現在腦袋裡一團亂麻,說出來的話都語無倫次。

謝昶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薄繭似乎都能感受到微微顫動的溫熱經絡,“你不是,也很喜歡太子嗎?”

阿朝急著搖頭,突然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不是的,不是那種喜歡,我隻是覺得……他待人親和,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相處起來很愉快,但這就同我看崇寧公主是一樣的,並非女子對男子的那種喜歡。”

既非喜歡,那就很好。

謝昶唇邊笑意不減,牽著她在身邊坐下,“太子不好嗎?以我在朝中的地位,你將來入了太子府,總不至於給你個良娣、良媛的封號,必然就是太子妃的位置,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欺到你頭上來。”

阿朝忽然覺得心底一片冰涼,她很想說一句“倘若於哥哥有利,她嫁與誰都沒有關係”,她原先也是這樣打算的,可是……怎麼會這麼快?

眼眶潮熱得厲害,但不能哭,旁人家的姑娘聽說能嫁太子,定然十分的歡喜,那可是滿族的容光,她這時候哭著說不願,誰又能懂她的心思?

她想在哥哥身邊多待兩年,若是哥哥遲遲不提婚事,那便是她偷來的時光,有一日算一日。

可是為什麼都這麼難?

倘若她現在隻有五六歲,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哥哥身邊,沒有人會說她抱哥哥有什麼不妥,也不必早早考慮她的親事,可她為什麼偏偏是十五……

她心裡的酸疼,一直傳到了謝昶的心口,明明都這麼難受了,竟然連眼淚都不肯掉給他看見。

謝昶歎了口氣,突然有點後悔這麼逼她。

可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明明白白試探出她的心意。

“阿朝,”他攬過少女清瘦的肩膀,將人擁在自己的懷裡,“哥哥來想辦法,你若不想嫁,哥哥在,沒有人會逼你。”

“嗯……”阿朝無措地咬緊下唇,好像隻有在哥哥的懷抱裡才會覺得溫暖又安穩。

可這個懷抱很快就不屬於她了。

她的婚事未定,就算不嫁太子,來日也會有彆人。

她忽然想到什麼,慢慢地攥緊他的衣擺:“我能不能……求哥哥一件事?”

謝昶垂眸:“你說。”

阿朝嘴唇嚅動著,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才言道:“來日哥哥為我選的夫婿,可不可以……不要納妾,就我一個人?”

倒不是為她自己,阿朝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太子那樣的更不用說,往後後宮佳麗三千都是尋常。她也知道首輔的妹妹無論嫁誰,來日都是正妻的位置,哥哥自然不會委屈她為人妾室,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可光不納妾這一條,就足可排除大晏八-九成的世家子弟,這樣一來,親事便不會那麼快定下來,隻要哥哥一直不娶妻,她就能有更多的時間陪在他身邊。

“哥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任性,哥哥答應你。”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謝昶吻了吻她的發心:“還有嗎?”

阿朝一怔,輕輕抬起頭:“啊?”

謝昶繼續問道:“我是說,還有其他的條件嗎?”

阿朝想說的話堵在嗓子眼,她還能提什麼條件,不想成親可以嗎?

她半開玩笑地往他懷裡擠了擠:“若能像哥哥一樣,相貌出眾,才識過人,待我又好,那就最好不過啦。”

謝昶眉眼間染了三分笑意,漆黑的眼眸倒映著她含笑的麵容:“好,來日就照哥哥的標準給你找。”

阿朝彎彎唇,心道天底下能有幾個這樣的人呢,最好是一個都找不到,如此便有正當的理由賴在哥哥身邊不走了。

謝昶一走,佟嬤嬤進來伺候她洗漱。

姑娘的眼圈紅紅的,不知是不是哭過,有些話佟嬤嬤壓在心裡許久了,一直尋不到合適的機會說,直到方才,佟嬤嬤瞧見大人親自為姑娘洗手,談及婚事,大人竟將姑娘攬在懷中寬慰!

佟嬤嬤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是府上的老人,事事要將主子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前頭,等到來日言官彈劾大人與姑娘喪倫敗行時再提此事就晚了。

佟嬤嬤心下斟酌半晌,仍是溫聲道:“太子殿下對姑娘一片赤誠,盛京貴女誰人不想嫁入太子府?太子又是天底下最為尊貴之人,太子府更是人人豔羨的歸宿,姑娘為何不願意?”

阿朝低頭細細搓手,一道胰子打了三遍,沉默著沒有說話。

佟嬤嬤歎了口氣:“京中這些世家大族無不想將自家姑娘送進宮去,將來有個一兒半女,那都是滿門的榮耀和後半生的依仗,大人儘管身居高位,可誰沒有個舉步維艱、眾叛親離的時候?後宮多個人也多道屏障,前朝後宮相互幫襯,家族少說還能振興幾十年。有些話,大人不會同姑娘說,隻有由奴婢來做這個惡人。姑娘遲早是要嫁人的,依奴婢看,倒不急著回絕宮裡,一來拂了太子的顏麵,叫人覺得咱們不識好歹,二來皇家可不比一般人家,若是陛下也同意這樁婚事,大人豈不是為姑娘擔上個抗旨不尊的罪名?姑娘好好想想吧。”

阿朝心口似乎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她可以同哥哥撒嬌任性,佟嬤嬤卻不行,她在謝府很多年,一心為了謝府好、為了哥哥好,所有的顧慮都出自對主子的忠誠和關憂。

她越是這麼說,阿朝越是無地自容。

夜裡睡不著,呆呆地望著帳頂,那些團花紋路像無形的巨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想起下半晌的丹青課業還未完成,又叫人點了燈,書房裡一通勾勾畫畫,最後儘數喂飽了爐中的炭火。

夜風吹響簷下象牙籠內的小金鈴,也驚動了熟睡的雪貂,小家夥搖動著雪白的尾巴,仰著腦袋要來舔她的手心。

阿朝鼻子一酸,忍著眼淚去摸它的腦袋:“原本還想把你送回去的,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委屈你了,往後還是跟著我吧。”

夜風徐徐,簷下的風燈在頭頂低低地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