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9907 字 3個月前

其實不光是她,府上伺候的下人在他麵前也無不戰戰兢兢,連宿酈這些貼身侍衛上來稟報事務,也要不時覷他的臉色,但凡他沉默或者露出不耐的神色,連江叔與佟嬤嬤這些府上的老人都噤若寒蟬。

可就是這樣的人,偏偏待姑娘極好,年頭上,姑娘每晚都要到澄音堂書房溫習功課,崖香就在外頭候著,聽江叔說,他還從未見過大人如此耐心的模樣。

姑娘書讀得不好,大人就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姑娘時常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大人也都含笑耐心地聽著,甚至有幾次從詔獄回來,麵色冷得讓人膽寒,可這些情緒從不帶進書房,在姑娘麵前永遠心平氣和。

崖香自認是個短見的人,沒讀過聖賢書,也沒聽過大道理,可今日姑娘身份大白,儘管做不成親兄妹,但見大人對姑娘的這份心,崖香倒覺得,男未婚女未嫁,更進一步也未嘗不可。

姑娘這樣的身份,要想長久地留在大人身邊、受大人的庇護,就隻能做這謝府真正的女主子。

瓊園已經不在了,她有幸跟了姑娘才撿回這條命,如今姑娘處境尷尬,這府上也隻有她能設身處地替姑娘籌謀。

翌日一早,崖香端來銅盆伺候阿朝洗漱,見她似乎已經忘記昨夜的噩夢,猶豫著道:“姑娘可知昨夜大人來瞧過你?”

阿朝果然不知,茫然地抬眸:“昨夜何時?”

崖香斟酌道:“姑娘做了噩夢,哭著要找哥哥,大人不知如何得了消息,過來哄了姑娘足足半個時辰,待您安穩睡下才離開的。”

阿朝詫異地睜大眼睛,她隻記得昨夜夢到哥哥不見了,四下茫茫哪裡都尋不到他,可後來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阿朝不怕,哥哥在這裡”,她便安安心心枕在那人的懷抱中……一夜過後,夢中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原來哥哥真的來過。

崖香伺候她穿好衣裳,笑道:“想來是大人怕姑娘害怕,夜裡放心不下才過來的。”

阿朝點點頭。

早膳用了些赤豆元宵和生煎包,府裡特意請來南直隸的廚子,做的膳食很合她的口味,一碗熱粥下肚,胃裡麵暖洋洋的,不為人知的角落裡,一切彷徨皆被滿滿的溫情驅散。

瑞春從外頭進來,“姑娘今日還去含清齋嗎?”

昨日被太後數落一通,還是瑞春將她的畫架收回去的。

“去的,”阿朝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幫我將那隻雪貂也帶上吧。”

今日提早半個時辰進宮,阿朝先去了一趟瑞獸園,將雪貂還了回去,並向馴獸師道了聲抱歉:“小家夥難養,我日夜提心吊膽的,生怕它有個冷熱痛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養在瑞獸園最好,小家夥自己快活,兩位公主和太子殿下也能隨時過來逗玩。”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馴獸師也隻好應下。

中午歇晌的時候,太子竟然過來了,眉眼間掩藏不住的失落,“孤聽說你將雪貂送回瑞獸園了?”

阿朝抿抿唇笑道:“殿下如此厚禮,實在是抬愛阿朝了。可惜我養不好,來日若是病了、瘦了,殿下也會擔心的,是不是?”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一雙杏眸澄澈乾淨,像條不染塵埃的小溪,可惜他隻能看著這條小溪從眼前流淌而過,觸手隻有一片濕潤冰涼。

母後同他說,阿朝妹妹不是謝閣老嫡親的妹妹,即便如此,努力爭取一下,未必就做不成太子妃,可謝閣老偏偏在父皇麵前婉拒了讓她來日進太子府的提議。

沒有阿朝妹妹在身邊,太子突然覺得,那一千兩銀子的月例似乎也沒那麼誘惑了。

他不喜歡那些趾高氣昂的世家貴女,見天兒督促自己努力讀書上進,他想要每日醒來有所期待,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她明明淨淨的一張小臉,喜歡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柔柔順順地同自己說話,想多教她幾種圍棋陣法,想和她一起養那隻雪貂。

可惜這個美夢似乎不能實現了。

阿朝抬起頭,竟然看到太子殿下眼紅了一圈。

才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太子吸了吸鼻子,生硬地擠出個笑來:“無妨,往後你若是想它了,就到瑞獸園來瞧它便是,小東西有靈性,你也做了它好些日子的主人,它定然是記得你的。”

阿朝點點頭,笑著說道:“好。”

整個四月,太後都沒再來找阿朝的麻煩。

後來她才知道,那日哥哥口中的成安伯已經被抄家流放,不過朝堂的事終究與她無關,聽人唏噓兩聲也就過去了。

她眼前隻有自己這一畝分地,勤勤懇懇地讀書、學習管賬。

崔詩詠因為月初耽誤了幾日課程,再加上心緒不佳,在四月的考校中表現並不是太好,算術考核隻拿到甲等下,而阿朝的算術則拿到甲等上,並往前進了一名,在學堂中位列第二,總算又鬆了口氣。

孟夏草木長,綠槐蔭裡,霧薄風輕。

休假的這日恰逢謝昶休沐,說要帶她出門去個地方,阿朝的好奇心被勾起,一早就醒來梳妝打扮了。

天兒一日日暖起來,已經到了穿單衫薄裙的季節,崖香到衣櫥裡替她選了一件水紅繡金的杭綢月華裙,足足有十幅之多,每一幅都是精工刺繡,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阿朝聽薑燕羽她們提過月華裙,能隱約猜到這十幅的裙擺繡下來需要多少工時,不禁有些猶豫,“美則美矣,會不會太招搖了?”

崖香含笑替她扣上襟扣,“姑娘是同大人出門,又不是參加公主的宴會,不會搶誰的風頭,穿著亮眼些也無妨。”

謝昶過來接她,從外麵進來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即便腰間堆起十幅的褶襇,也依舊纖細不足一握。

見他來,阿朝在原地打了個圈,日光下的裙擺飄動時如錦雲捧珠、月華生暈,美得驚心動魄。

謝昶唇邊調起淺淡的笑意,過來牽她的手:“就穿這件吧。”

院內眾人的目光儘數緊緊跟隨著那極其自然十指交握的手,直到兩人消失在視野之中,盈夏才愣愣地看向身邊的佟嬤嬤:“姑娘和大人這是……”

從前隻以為兩人是兄妹,佟嬤嬤生怕兩位主子太過親近,遭人詬病,對姑娘說了些逾矩的話,後來大人暗中警醒過她一次,說倘若再在姑娘麵前說些不該說的,他不會對她再留情麵。

佟嬤嬤著實擔憂了好一陣,沒曾想沒過幾日,姑娘身份大白,兩人根本不是嫡親的兄妹!如此一來,再如何親近也不算罔顧人倫了。

佟嬤嬤甚至覺得,他們謝府好事將近了也說不準。

兩個時辰後,馬車在京郊一座園囿外駛停,阿朝下了車才瞧見石碑上的刻字——朝苑。

“能與我同名的園囿,也算是有緣了。”

謝昶笑道:“進去看看。”

朝苑坐落在山水宜人、綠樹陰濃的寶地,一進門就聽到初夏清脆悅耳的鳥鳴,與她去過的那些京中園林很不一樣,草地上有成群的兔子,樹洞裡窩著覓食的鬆鼠,叢林中有漂亮的梅花鹿,假山後藏著吃甜果的猴子,湖麵上遊過成群的綠頭鴨,走兩步還能瞧見成群的矮房中關著銀狐、赤狐、小白虎、小豹子,一些如今還顯不出凶猛之勢的幼崽萌得人心都軟了。

阿朝激動起來,攥著身邊人的手也緊了緊:“哥哥,這裡是宮外的瑞獸園嗎?”

謝昶含笑未言,帶著她徑直入內。

直到麵前的草地上出現個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身體比謝府的門庭還高,脖子比她整個人都長,那個家夥才調過頭來,阿朝就嚇得一蹦尺,躲進了謝昶的懷中,“哥哥,這是什麼?怎麼沒有關起來,咱們倆可鬥不過它的!”

那個高大威猛但是毛茸茸的東西似乎過來蹭了蹭她的後腦,阿朝嚇得渾身都在發抖,根本不敢轉頭,整個人從頭到腳幾乎都貼在謝昶身上。

謝昶讓她抱了好一會,這才揉了揉她的腦袋,無奈地笑道:“阿朝彆怕,它很溫順,你要不要摸一摸?”

“不要,我不敢……”

少女嗚咽的呢喃像柔軟的羽毛,一下下地刮蹭的耳膜,引起人心底的戰栗,溫軟玲瓏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一股燥意猛然在體內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