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有人說啊，這機器其實是被人故意弄壞的，那收割機發動機上有個凹痕，和餘師傅拿來的扳手剛好能對上，還有幾個沒擦乾淨的手印——”
伏明泉抬眼看他，目光有些冷。
村民收聲，坐回去嘟囔一句：“就是閒著沒事，隨便聊兩句嗎。”大概是伏明泉剛才目光不善，那村民有些坐立不安，找了個理由說去撒尿，很快離開了。
沒過一會，倉庫門口有腳步聲傳來，伏明泉抬頭就看到了蘇洋。
蘇洋手裡提了些東西，走過來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伏明泉淡聲道：“還有一個，剛出去，一會就回來。”
蘇洋道：“那就好，我還當他們欺負你。”他聲音溫和，一邊說一邊把帶來的東西擺在小木桌上，他帶來的是一些吃的，一包油紙裹著的燒雞，還有被油紙包著的一塊鹵牛肉，另外還有兩瓶老白乾。
蘇洋笑道：“我送些吃的和酒過來，你年紀小，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給他們分些，以後待你也能客氣些。”
伏明泉不搭理他。
蘇洋給他倒了酒，又道：“小伏，這酒還是餘老師上次給的，說是冀州老家那邊特意郵寄過來的，這兩瓶是我年初的時候熬了三個大夜，修了幾台車，餘老師這才賞我……來來，你也嘗嘗。”
伏明泉推辭，隻說不會飲酒。
蘇洋歎氣：“小伏，你還生我的氣是不是？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道歉。”
伏明泉淡聲道：“你不欠我什麼，這話不用跟我說。”
蘇洋明顯有些難過：“小伏，你也是大人了，之前有些話師哥說的不中聽，今天也是特意來給你說聲抱歉，彆的話我也不講了，一切都在酒裡。”他說著給自己倒滿一杯，仰頭乾了。
蘇洋喝完，就看向伏明泉，眼裡帶著些懇求之色。
伏明泉捏著杯子想了想，也喝了。
他不會喝酒，隻喝了一點就忍不住嗆咳起來。
蘇洋又給他倒了一杯，笑道：“餘老師實在太愛護你，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能喝兩茶碗白酒了。”
蘇洋既是來道歉，姿態就放得很低，他很會說話，找了一些兩人之前在紅星農場陪著餘跬步的事聊，他在紅星農場待了幾年，也是一點點看著伏明泉長成大小夥子，過去的回憶多，兩個人坐在那裡不知不覺一斤多酒就喝下去。
伏明泉喝了酒，坐在那眼神發愣，蘇洋說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分。
蘇洋再勸的時候，剛倒完一杯酒，抬頭就瞧見伏明泉趴在桌上睡了，呼吸均勻。
蘇洋眼神有些閃爍，放下酒杯，喊他一聲：“小伏？”
伏明泉趴在那，沉沉睡著。
蘇洋又喊了他兩聲，也不見回應，這才匆匆站起身往收割機那邊走。臨時倉庫裡隻有小木桌那邊點了兩支蠟燭，隻能照亮方寸大小的地方，其餘都黑著，蘇洋手裡有一個小手電筒，電池不太足，燈光也是昏黃的，但是他此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努力用手電筒照著，爬上收割機去查看。
他一邊爬上收割機翻找，一邊不時抬頭看一眼倉庫門口，越是緊張，手上的力氣就不穩，抖著手幾次差點弄出聲響，急得額頭上冒汗。他不敢大動作拆開收割機的前蓋，隻能儘可能順著鏈條那裡往裡看，半趴在那有些狼狽，身上都冒了汗。
背後有人問他：“師哥，你在乾什麼？”
蘇洋手裡的手電筒差點沒拿住掉下去，哆嗦著回頭，看到手持蠟燭站在那的伏明泉。
伏明泉臉上有燭光跳動的影子，俊美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目光也冷淡的厲害。
他看著蘇洋，在等他解釋。
蘇洋支支吾吾，額頭有冷汗滑落：“我、我……”
伏明泉向前邁了一步，還未再靠近，忽然聽到倉庫門口傳來響動，有人嘴裡被塞了布條嗚嗚悶聲叫著被推進來，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厲聲嗬斥：“老實點！”
一道手電筒的亮光很快從倉庫門口那裡直射過來，這亮度比蘇洋手裡那個強得多，拿著手電筒的人散步似的走過來，那光柱在師兄弟身上轉了一圈，隻在伏明泉臉上停了一瞬，很快就鎖定了趴在收割機上還沒下來的蘇洋。
宋歌輕笑一聲，問：“蘇洋？讓我猜猜，你半夜來倉庫做什麼，這收割機上的痕跡和你之前在小豐堡用的那個扳手一樣，你怕砸的痕跡一致，開回省城去檢修的時候被人看出來，想趁夜過來掩蓋罪證，對吧？”
“不不，我不是——”
“哦，”宋歌略微抬高一點語調，點頭認可，“對，也可能不是掩蓋，是想徹底破壞了，不讓人瞧出來。”
蘇洋後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但他本就做賊心慌，這會兒被抓了個現行，更是一句利索話也說不出來，更彆提臨時想借口了。
伏明泉還想走過去問什麼，宋歌抓住他胳膊，低聲道：“你站我身後。”
宋歌可是還記得係統之前提示的話，世界黑化人物可是有一定攻擊性的，這倉庫裡彆的沒有，農具堆放了許多，要不是這樣，他半路也不會拐了屠四過來，還在門口抓到了一個守門的。
被堵了嘴捆起來的那個人，就是剛才看守倉庫的村民，此刻正被屠四踹了一腳蹲在那嗚嗚地哭。
隻憑蘇洋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周全，所以大豐堡也有一個人在幫他。
屠四幾腳下去，也審出來了。
那村民一臉羞愧，哭道：“四哥，我就是想弄兩條煙給老丈人，那個蘇洋他說……說隻弄壞一點點鏈條，他就想賺個機器修理費，到時候給我1塊錢抽成，很快就能給弄好，我就放他進來，然後幫了他。四哥我發誓，我不知道這麼嚴重啊，真的！”
就為了兩條煙，1塊錢修理費的抽成，屠四聽得臉都黑了，罵罵咧咧又給了他一腳：“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倉庫門口聲音很大，裡麵聽得清楚。
蘇洋閉了閉眼，啞聲道：“是我故意弄壞機器，因為我想讓餘老師立功，紅星農場要撤編了，我想著多記一個功勞，以後餘老師的日子也能好些。”
宋歌搖頭，道：“我給過你機會了。”
蘇洋還想爭辯，宋歌不耐煩打斷他道：“你再說下去，我都要替餘老先生害臊了，老先生剛正不阿，怎麼教出你這麼一個軟骨頭？”
蘇洋愣住：“什麼？”
“這事不是老先生做的，是你自己。”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宋歌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幾乎是在同時，係統警報聲再次響起：“警告！附近世界人物黑化4%，請宿主提高防範，請宿主提高防範！”
宋歌毫不遲疑，立刻拽著伏明泉後退幾步，大聲喊道：“屠四，把他捆起來！”
屠四提著一捆繩子走過來，他常年乾農活，身高體壯，蘇洋哪裡是他的對手，幾乎是像捉小雞一樣被屠四抓下來按在地上捆了個結結實實。宋歌心裡那股涼意還未退去，有些心悸，吩咐道：“多捆幾圈，捆結實些。”
屠四答應一聲，道：“好嘞，過年的時候殺豬都是我捆的，小宋你放一百個心，這繩子捆兩頭豬都跑不脫！”
宋歌剛放下心，就感覺到自己拽著伏明泉的胳膊有些控製不住，伏明泉被氣得發抖，眼睛直直盯著蘇洋厲聲責問：“老師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恩將仇報？”
蘇洋半張臉被按在粗糙的泥灰地麵上，麵孔扭曲：“我等不及了，我已經來了快五年了，五年啊！我等不了了，我和你們不一樣，餘老師他……他年紀大了，他想留在鄉下，可是我不想！”
蘇洋有些瘋癲，又哭又笑，在地上懇求他們：“我就這麼一次機會，你們就當可憐可憐我，幫幫我，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我想回城啊！小伏，師哥求你了，你幫我跟老師說，讓餘老師不要告發我，送我回城裡去好不好，求你了——”他求了許多遍，見伏明泉不開口，眼神又變得怨毒，扭曲成了恨意，“你幫了這麼多人，為什麼不肯幫我？！”
宋歌護著伏明泉，低聲讓他不要靠近。
屠四壓住了蘇洋，抬手給了他腦袋一巴掌：“幫你媽個癟葫蘆！”
蘇洋被打懵了，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掙紮道：“你，你亂用私行，你打人，我要去告你——”
屠四瞪圓眼，又給他一巴掌：“告你媽個癟葫蘆，你再說一遍‘鬼地方’打得你門牙掉兩顆，你個哈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