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點頭道：“對, 剛從那邊回來。”
屠焱放下手裡的書，隨口問道：“那邊現在怎麼樣？”
宋歌隻去了伏家，並沒有在小豐堡彆處看, 就把瞧見的大概跟他說了一下，還提到了多種出來的大片玉米。
屠焱聽到一半就興致缺缺，打斷他問道：“不是說他們要造脫粒機嗎？你看到那些機器沒有？”
宋歌搖頭：“沒看到。”
屠焱轉念一想，覺得也是，小豐堡內部最機密的事哪裡會讓一個外人看到，越想越合理, 就沒再多問。
宋歌帶回來的幾本書難得不是課本一類，屠焱瞧見有點興趣，剛想走近去看, 宋歌就問道：“我早上給你留的那些題，做完了嗎？”
屠焱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乾咳一聲，道：“差不多了吧。”
宋歌謙讓道：“那就好, 我還怕出去時間太長耽誤你功課，這樣我等一會過去給你看看。”
這次輪到屠焱尷尬了, 他這幾天做題做得頭疼, 宋歌上午不在，他偷懶來著, 支支吾吾幾句。
宋歌很耐心, 問他：“是不是同類型的太多了？我也覺得應該加點彆的, 屠二叔提過幾次, 讓我多給你出幾張卷子。”
屠焱擰眉：“二叔就是容易小題大做，你不用聽。”
宋歌笑道：“二叔看重你。”
話題被轉開，一提到學習, 屠焱就對任何書籍都提不起興致，他有些頭疼，回去補作業了。
宋歌收好那幾本書，取了其中一本《笑林》出來看。
這幾本書顯然被伏明泉精心挑選過，上下冊排列整齊，而且因為是遊記和一些笑話故事類的書籍，並沒有什麼學習的知識點需要理解，所以宋歌很容易就看下去。宋歌半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會，現在這個年代沒有其他娛樂，有本閒書啃就已經很不錯了。
*
接下來的兩個月，屠焱在家中閉門不出，悶頭讀書。
宋歌倒是常出去，有時候去田裡看一下莊稼長勢，有的時候也會去小豐堡，回來的時候總會帶上幾冊書——屠二叔瞧見他帶書回來，隻當是給屠焱用的課本教材，也沒再攔著宋歌去小豐堡，默許他偷渡知識。
屠焱學習辛苦，費了一番功夫，初見成效。
對此最高興的是屠二叔，他為了表現對宋歌友善，還一再詢問宋歌親戚以前的地址，想幫著去找。隻是宋歌自己這理由都是編的，隻能說得含糊其辭，屠二叔找的也是馬馬虎虎，回頭兩個人遇上說起來，都是紛紛歎氣，連聲說尋人太難。
雙方打了一回太極，彼此關係更好上幾分。
至於宋歌去小豐堡的事，屠焱更在意小豐堡經商的路子，對宋歌和伏明泉交往過密沒有半點懷疑——他甚至覺得宋歌這是在幫自己探路，實在辛苦。
旁人說上再多，屠焱也覺得他在宋歌心裡占有一席之地，沒瞧見宋歌每天都給他送東西嗎？
想到這些，屠焱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宋歌在旁人看來是天之驕子，這樣一個金貴身份的人物對自己另眼相待，極大程度滿足了屠焱的虛榮心。
入秋後，天氣轉涼。
宋歌正在家裡清掃院子，忽然聽到門口傳來屠四的大嗓門，喊了幾聲就跑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很大的搪瓷飯缸。
屠四一臉高興，問道：“小宋，還沒吃飯吧？今天上午隊裡殺豬，食堂開飯要晚一些，焱哥怕你餓著，讓我提前給你送了一份飯菜先吃。”他說著給宋歌看手裡的搪瓷飯缸，打開扣得嚴絲合縫的蓋子，裡麵的燉肉還冒著熱氣，熱騰騰剛出鍋的一份燉肉麵，麵條很少，那一缸幾乎裝的都是大塊的豬肉。
集體食堂沒什麼油水，難得有肉吃，屠焱單獨給開了小灶，讓屠四給送了來。
屠四看著那滿滿一飯缸肉忍不住咽了一下，聲音裡帶著興奮道：“這些都是剛燉好的肉，焱哥讓我挑了一些好的，都拿來了。”
好東西，就是肥肉。
這會兒大家肚子裡都缺油水，肥肉才是最好的，價格普遍賣得比瘦肉高多了。
宋歌在心裡歎氣，他還真吃不太動這些硬菜。
屠四沒什麼心眼，還在那傳達屠焱教給他的話，隻是背的明顯沒那麼好，加上被肉吸引了注意力，有一句沒一句的站在那講：“焱哥說，有他一口吃的，總歸不會餓到你……這肉可真香啊，小宋你快嘗嘗，涼了就不好吃了。”
宋歌麵上露出有些感動的樣子，對他道：“幫我謝謝焱哥。”
“彆客氣，焱哥看重你。”屠四眼饞的不行，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想多在這聞一下香味解解饞。他坐在那跟宋歌聊了幾句，說起之前的時候，忍不住感慨：“咱們去河西礦做生意那會，多好啊，每天都能吃湯麵，我連著三天都在麵裡加了一大塊肉，可香了！”
宋歌筷子挑動幾下，把那一飯缸肉幾乎原封不動給了屠四，對他道：“給你。”
屠四傻愣愣的，抬頭問：“啥？”
“我吃不了這麼多，你替我吃吧。”宋歌想了想，說道：“就在院子裡吃，吃完了再出去，彆讓其他人瞧見。”
屠四特彆感動，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啊這，這多不好啊，小宋你真不吃嗎？”
“嗯，我腸胃不太好，無福消受，還要麻煩你代勞了。”
“行！那你也彆掃院子了，回房看書吧，一會我全給你打掃乾淨！”
“好。”
屠四立刻高興起來，端了那碗肉去院子裡坐在台階上吃。
吃得香噴噴，美滋滋的。
伏明泉過來探望宋歌，一進院門就看到屠四坐在台階上吃肉，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沒有先說話。
伏明泉看了一眼屠四手裡的搪瓷飯缸，微不可查地擰眉，如果他沒猜錯，這應該是宋歌的飯。
屠四覺察到他的視線立刻伸手擋了下，護著飯碗，警惕道：“你看什麼，這是小宋的飯。”
伏明泉：“……”
伏明泉有些無語，他知道那是宋歌的飯，而且瞧得出已經快被屠四吃光了，他問道：“宋歌人呢？”
屠四道：“在裡麵看書了。”
伏明泉也沒跟他多說什麼，把自行車停放在院子裡，自己背著挎包走進去。
宋歌住處的院子很破舊，看著殘垣斷壁，勉力支撐，不過走進房間之後要好上很多，至少裡麵還算乾淨整潔。雖然隻有一床一椅，但是椅子被擦拭乾淨，床上也鋪了一床嶄新的厚棉被，看著很暖和。
宋歌正倚靠在床上看書，瞧見他進來微微驚訝，不過很快眼睛就彎起來：“你怎麼過來了？”
伏明泉道：“老爹讓我給你送點東西。”
伏明泉本來還覺得宋歌寄人籬下，生活艱苦，可一看到宋歌床上的新棉被，還有身上嶄新的毛衣、外套，甚至還有一雙新鞋子，他又說不出安慰的話——宋歌真的對自己很大方，沒有半點委屈自己的意思。
伏明泉從挎包裡拿出一些東西，有幾穗煮熟的玉米，還有油紙包著的兩個月餅，一個五仁月餅，另一個是酥皮月餅。
宋歌驚訝：“給我的？”
伏明泉道：“嗯，快過中秋了，玉米剛收下來，老爹說給你嘗嘗鮮。”他指了其中一個白色紙包的小月餅道，“這是平江的酥皮月餅，是老師分給我的，味道還不錯。”
宋歌立刻高高興興拿起酥皮月餅吃起來，包裝打開，果然酥得掉渣，嚼著像是中式酥點，甜而不膩，很合他胃口。很快吃完了一個小月餅，宋歌意猶未儘，又拿了那個五仁月餅啃，這月餅個大，但是也要硬一些，吃起來裡麵還有果仁和整塊的冰糖，不小心咬到發出“咯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