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獨發(一更+二更感謝葉容容深水加更)(2 / 2)

柯學精分手冊 子木桃 20608 字 4個月前

——生死仿若他一念之間。

“咳咳,你不想殺我,起碼現在不想。”

清淡且篤定的語氣,唯獨沒有恐懼。

鬆江時雨微微側頭,試圖躲開鉗住他的手,卻又被重新掰了回來,發絲順著動作蕩到麵頰上,更像是被牽引住的線。

“那又如何。”

琴酒不可置否,他確實沒想在這殺了鬆江時雨,更何況,他早已想明白了對付他的方法。

既然預判不準他的心思,那麼就乾脆不預判,將所有的主動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麼就請你……小心一點。”鬆江時雨意味不明地說。

他低咳了兩聲,將傘握得更緊。

殺手的目光精明銳利,咬在人身上時不由得令人感到被野獸盯上的顫栗。

琴酒伸手,一根一根掰開青年瘦削的手指,將那柄沉重的黑傘奪了過來。

“啪嗒。”雨傘落到水窪裡,隨著風翻滾了半圈,泥點濺上乾淨的傘麵,弄臟了它。

看似被迫鬆開傘的青年,心中實則鬆了口氣,垂下後的手指張合了幾下,緩解酸痛。

果真還是太重了,不如淋雨,他心想,真上道啊,琴酒。

琴酒並無察覺,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你想記起空白的那段經曆嗎?”

手下的身體再次緊繃,像是被戳到痛點,卻毫無退路。

鬆江時雨微微掙紮了兩下,脖子上本就白皙的皮膚很快染上了一層潮紅。

他依舊是平靜的,連語調都沒變化:“你看起來很了解我。”

是的,鬆江時雨每天都會麵對大片空白,記憶像是缺頁的殘損書籍,斷斷續續。

他時而記得曾經在櫻花樹下宣誓的學生們,時而記得含淚看他的茶發女孩,時而又回到那片火海,麵對著不知姓名的年輕殺手。

這些記憶模糊不清,中間的內容猶如橫亙懸崖的斷橋,無法跨越。

鬆江時雨記得這沙啞獨特的聲音,卻怎麼也想不起之後與他是否熟悉,隻能從隻言片語分析出,他們確實並非初識。

記憶從火海倒轉至今。

中間空白的七年發生了什麼?

他覺得恐懼。

那種強烈的恐懼感由靈魂深處驟然升騰,帶著摧枯拉朽的姿態,蠻橫地告訴他,不應該主動去探究。

鬆江時雨向來是理智的,他的目標一向明確。

複仇,他隻想複仇。

所以他又篤定地道了聲:“但我不想。”

——不想記起。

“我可……”

琴酒才開頭的話語又一次被打斷,他碧綠的眼眸驟然騰升起怒火,險些又被鬆江時雨不按常理出牌的話帶動情緒。

“很好,鬆江時雨。”銀發殺手冷笑一聲,“你不想!”

三番兩次從他手下死裡逃生,永遠捉摸不透的情緒變幻,脆弱與瘋狂共存……

琴酒還從未見過這種矛盾體。

但是現在——

琴酒長著槍繭的粗糙手指上移,摁在鬆江時雨眼前的繃帶上,找到那個缺口。

“撕拉!”

比他的動作更快一步,青年主動抬手,當著他的麵,猛地將本就輕薄的繃帶扯開。

繃帶飄飄落下,很快被碾進泥水裡。

鬆江時雨濕漉漉的金發披散著,身上的淺色毛衣被雨水打濕變重,略微下滑,露出精致的鎖骨。

他眼睫微顫,氤氳著朦朧霧氣的藍眸緩緩睜開,在接觸到空氣後,不適地眯起,一顆豆大的雨滴正好打在他的睫毛上,模糊開一片涼意。

但那雙眼睛很快又重新睜開,映著雨幕,冷冷清清,斂著水光。

琴酒的手被用力揮到了一邊,頓在空中。

“我的眼睛好看嗎?”鬆江時雨抬眸對著他,輕笑一聲,“嗬……以前有人說它很好看。”

“殺手先生,你想要嗎?”

雷聲震震,這話語卻咬字清晰,蠱惑沙啞。

“你……!”

琴酒對上那格外渙散的藍眸,裡麵看不清他的身影,但同樣藏起了所有情緒。

許久未感受過的失控感湧上心頭,銀發殺手向來不願承認,自己在言語和預判上交鋒的連續失誤。

但看著麵前看似冷淡實則瘋狂的青年,琴酒清楚地意識到,最好的勝利方式便是一槍令對方閉上嘴。

這是勝利的機會,同樣代表著他的敗北。

琴酒粗糙的手,泄憤般狠狠地按鬆江時雨眼尾的位置,直直劃出一道嫣紅,紅痕微微上挑著,淡化了淩厲的弧度。

天際似乎閃過一道隱電,悶雷緊隨其後響起。

鬆江時雨垂眸任由他動作,像是主動進入獵人狩獵範圍、給自己套上項圈的獵物。

那淡色的唇緊抿著,開口卻不知是破綻還是陷阱。

他微微抬眸,霧色彌漫的藍眸映著雨幕,伴隨著悶雷驟然爆發——

掛在手腕上的拐棍在電光火石間旋了個圈,直直朝琴酒的腰腹部捅去。

琴酒眼瞳驟然一縮,鬆開手猛地後退。

但長度足夠的拐棍,依舊在他的風衣上擦過了一個明顯的痕跡。

腹部傳來了並不明顯的鈍痛感,很清晰。

“承認失敗沒什麼丟人,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金發教官語氣平淡,暗含殺意:“我可不是你豢養的貓咪!”

被攻擊的人反倒笑出了聲,琴酒微微眯起一雙幽綠的冰冷眼眸,唇畔的弧度愈發明顯。

“這才對……”他低喃道,“鬆江時雨!”

他唯一無法掌控的未知因素!

但是,棋手想要掀翻棋盤了。

他見過前麵這人乖巧的模樣,纖細無力的雀鳥柔軟地躺在他的掌心。

奇異的**升騰而起,琴酒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栗。

他伸手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了一支從車上攜下來的針管。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慢條斯理地將針管上的保護套取下來,後才恍然一般戲謔地道,“你看不見。”

手中的試劑是什麼?

就像是每個工具都需要潤滑保養,以防生鏽一樣。

作為組織的工具,A自然也有一套流程。

人的大腦如此神秘曼妙,記憶的清除並不像鍵盤上簡簡單單摁下消除鍵,無數的細節都有可能觸發回憶的複萌。

壓抑、抹消、觸發、回彈,仿佛在頭腦裡開展一場無休止的戰爭,表現在外的便是無法控製、無時無刻的劇痛和躁動。

不良於行的黑客隻能蜷縮在輪椅上,兀自呢喃忍受,卻終究會因為無法入眠而徹底崩潰。

琴酒沙啞的低笑響起:“這是你的良藥。”

猶如跌跌撞撞飛回掌心的雀鳥,最終親自將柔軟的胸腔抵在尖銳的刀刃上。

於是記憶重新被打亂、洗牌,重啟。

陷入沉眠的青年醒來後會失去什麼,重新找到什麼。

——沒有人知道。

這就是開盲盒的喜悅。

***

鬆江時雨:“……”

係統:“……”

鬆江時雨:“這是幾年不見,琴酒又變態發育了嗎?”

係統:“我怎麼記得變態發育不是這個意思。”

鬆江時雨:“這個不是重點……那他在說什麼?”

係統冷靜地道:“他拿著咱遊戲針對你的防沉迷試劑,試圖將你送走。”

防沉迷試劑,顧名思義,在遊戲沒BUG之前,鬆江時雨全靠試劑登出。

一針下去,遊戲掛機,合情合理,不會有任何NPC懷疑。

第一周目的時候造型是安眠藥,而第二周目……鬆江時雨覺得這遊戲老變態了。

某玩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險些露出驚喜的表情:“那我可以走嗎?”

係統:“想屁吃呢,遊戲BUG以後,裡頭數據就改了,雖然其他人檢測不出來……”

鬆江時雨:“哦。”貓貓失落.jpg

係統:“你開個盲盒,鹽水葡萄糖二選一,但是裝嘛……反正你在行。”

鬆江時雨想打它。

****

金發青年沒有回答琴酒的問題。

他手猛地往旁邊一轉,細瘦的腕骨帶動拐棍,勁風將雨幕撕裂,像是親眼目睹一般,精準地朝試劑打去。

琴酒眼眸一暗,周身氣壓下降,手腕反轉間將試劑收攏回袖中,指節微屈,去擋輕金屬質的拐棍。

卻不料這隻是虛晃一槍。

麵前白光一閃。

刺痛感自臉頰傳來,雨水裹挾的傷口滲出的血,自臉頰流下,在下顎彙集。

拐棍的尖端劃過一絲血色,在被打飛時濺射出去。

琴酒伸手拂過臉頰,位於眼下危險位置的傷痕,讓他身上的殺氣驟然爆發。

“我不需要知道。”

鬆江時雨無懼無畏,他輕笑一聲,拇指擦去落在臉上的血點。

雨點與血色混合在一起,並無法正確定位,這輕飄飄地一擦,反倒像是抹暈開的塗料,晃眼得驚人。

他嘴角微勾,語氣平淡,但從不乏挑釁的意味:“與上次見麵相比,你還是一點也沒變。”

他在奉還琴酒最開始說的那句話,骨子裡的瘋狂和記仇,從未因為身體的衰退而減弱。

琴酒簡直氣笑了,明明在有前車之鑒的情況下,他還是被鬆江時雨示弱的假象所迷惑,險些又一腳踏入他的陷阱。

蠱惑人心。

“你在拖延時間。”

琴酒語氣平淡,其中森森的寒意卻比雨水更涼:“是報警了嗎?在等誰?等那些與你交好的警察?還是FBI?CIA?亦或是其他組織?”

青年捂唇咳了兩聲,聲音愈發沙啞:“你猜啊,我是怎麼傳遞消息的?”

琴酒不知道。

他沒有從鬆江時雨的動作裡看到任何破綻,但對方確確切切是有恃無恐。

而琴酒不想承認,自己有可能被看破的任何餘地。

“嗒。”

男人重新上前兩步,陰沉的午後在大雨的洗禮下見不到一絲光亮,連血色都會被掩蓋在最深處。

最後的武器也被奪走,鬆江時雨脊背靠在堅硬冰冷的牆麵上。

他目光茫然渙散,連麵前敵人的身影也無法判斷,但就篤定自己不會死在這裡,篤定琴酒的驕傲不會讓他怒而掀翻棋盤。

琴酒臉色格外難看,冰冷的、帶著殺意的綠色眼珠定定地注視著,那兩片格外會拉仇恨的嘴唇。

頃刻間,他直接出手,左手猶如鐵鉗一般死死扼住了青年的脖頸,手指收縮間將幾縷金發也攏在縫隙中。

空氣被瞬間阻斷,隨之升騰而起的是一種頭暈目眩的窒息感。

後腦勺被死死抵在冰冷的牆麵上,就連腳跟都無法觸及到堅實的地麵。

金發青年纖瘦的手指扣住了琴酒的手臂,卻在沾了雨水的風衣麵前無力可施。

那蒼白的麵容綻開了應激性的潮紅,與眼尾的嫣紅連在一起,格外激起人的淩|虐|欲。

他艱難地嗆咳著,一縷鮮血自唇邊滑下。

琴酒空閒著右手將那險些破碎的針劑拿出來,尖銳冰冷的針頭抵住肌膚。

“唔!咳咳咳……”

金發青年沒有繼續掙紮,他淺色的睫毛垂下,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深處閃爍著頗具吸引力的光。

他看著琴酒,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要聽嗎?

琴酒眯了眯眼,他清楚知道自己不該有任何的動作,但卻依舊想要預判對方的行為。

迷人且危險的……陷阱。

想踏入嗎?

要踏入嗎?

敢踏入嗎?

蒼白的唇染上紅得驚人的血色,像是在燃燒。

被打濕的銀色長發順著肩膀滑落,男人終究控製不住地微微俯身。

那霧蒙蒙的藍眸中映著天邊的一道閃電,其中狡黠與瘋狂迸發出劇烈的火光。

鬆江時雨積攢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咬住了琴酒的脖頸。

“咳…哈哈!”

仿佛聽到了青年壓抑在喉中的低笑。

疼痛是最好的催化劑。

熾熱濃烈的血腥味在雨中散開,很快染紅了糾纏在一起的金銀長發。

“轟隆!——砰!”

伴隨著悶雷響起的是一聲劇烈的槍響,帶著硝煙的子彈順著琴酒的肩膀擦過,在牆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凹印。

脖頸的劇痛,讓琴酒險些遏製不住情緒的爆發。

但他暫時無暇顧及。

他捂著傷口轉身,目光幽冷地盯著昏黃路燈下出現的身影。

——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