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在乎的人或事嗎?】
“……有。”
站在門口的幾人一怔,他們聽出了青年話語中複雜的情緒。
“我在乎的人有很多。”青年低咳了兩聲,緩緩補充道,“我有好多次離開的機會——最近的一次,我已經要成功了,我,我還是選擇放棄。”
“我最初把這個世界當作遊戲,所有人都與我毫無關聯……但是,我逐漸沉淪了。”
下一個問題已經播放,機械音的冷靜足以打破一切踟躕。
但鬆江時雨久久沒有回答。
他低下頭,將自己斂在一片陰影中,唇瓣微微顫抖,近乎是喃喃著道。
“我選擇留下。”
“我舍不得他們。”
話語落下,端坐的青年驟然身形一晃,直直向後倒去,摔在柔軟的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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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宿主——!狗宿主你還清醒著嗎!”
係統的尖叫聲在意識空間裡飄蕩,從未承受過如此大任的矽基生物忍不住流下寬麵條數據眼淚。
“啊啊啊!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凹最重要問題的時候回來!”
係統簡直氣急敗壞,它頂著自己險些爆滿的內存,火燒屁股一般速速過了前麵的專業問題,結果後麵還有一堆喜好問答——
它又不是跟鬆江時雨玩相性一百答的,哪裡知道這個笨蛋宿主到底喜歡什麼,可不就是連蒙帶猜了嗎?
好不容易捱過這些狗屎問題,到了一個屬於“戀愛攻略係統”專職範圍內的的提問——有沒有在乎的人。
係統清了清嗓子,按照“鬆江時雨”的思路,打算對他的N對翅膀進行一個傾情告白,最好直球把那幾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家夥直接通通創暈!
——係統承認它就是想報複不負責任的狗宿主,最好讓他第二天早上驚悚麵對自己的社死告白。
結果!喝到斷片的鬆江時雨恰巧頂號,直接把係統給創了出去,還自己理所當然地補了兩句——
係統的大片騷話告白憋在內存裡,差點燒到死機。
係統瘋狂跺腳。
這合理嗎!
為什麼平時怎麼搞都翻車的狗宿主,碰到它就突然支棱了!
啊啊啊!它的直球告白!不管是萩原研二鬆田陣平赤井秀一降穀零諸伏景光還是赤羽昴都通通安排啊!
係統猙獰地在意識裡爬行。
鬆江時雨毫無察覺自己的清白離碎裂就一點距離。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回去開個小灶,恰巧撞到父母和大哥舉辦的宴會,被迫趕鴨子上架見了一堆平時根本沒見過的親戚。
偏偏作為他們家最神秘的孩子,鬆江時雨被拽著問東問西,還有人試圖給他說媒——
他為了逃避這些社死的問題,猛地喝了幾杯,沒想到真的歇菜了。
鬆江時雨迷迷糊糊地道:“乖統……你最好啦,絕對沒出岔子對不對?mua!”
係統的CPU瞬間爆炸:“你你你!你這個混蛋不準色|誘我!”
“不過本係統出馬,自然是沒有問題啦!”係統哼哼道,“前麵的我照抄了正常人的答卷,絕對能合格,後麵的吃食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鬆江時雨:“呼——”
係·努力邀功·統:“???你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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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病房的門又一次打開,赤井秀一和降穀零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我去倒水。”降穀零壓低聲音道,“你彆吵醒他。”
赤井秀一望著那雙寫滿不甘的紫灰色眼眸,微微一笑:“我有數。”
室內光線明亮,開了一條縫的窗戶漏進外麵的風,依稀有著桂花的香氣。
赤井秀一放緩腳步,輕輕走到床邊,他低下頭,望著昏迷中的青年。
鬆江時雨單薄的衣服被冷汗打濕,與皮膚貼在一起,顯得更加瘦削嶙峋,他濕漉漉的金發還繞在臉頰邊,與有些鬆散的繃帶掛在一起。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那雙明亮的鈷藍色眼眸了,朝他笑著的、含著淚水的,有著萬千種情緒的。
赤井秀一腦海中還回蕩著,剛才醫生所說的話。
——“無法確認自己是否去過櫻花林,是因為他的記憶確實在混亂中,大腦在一點點清除他不想接受的記憶。”
——“他平時對甜食的喜愛程度一般嗎?那有點糟糕,這可能是解離出的一個新的人格的回答。
如果主人格選擇放棄的話,再次醒來的他,對你們的態度……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赤井秀一承認自己在聽到醫生的說辭時,大腦也在瞬間化作了一片空白。
世界在他的眼前碎裂了片刻,那個他曾經在滿地櫻花中接住的飛鳥,似乎又有了振翅遠行的想法。
赤井秀一失神地站著,旋即又聽到了鬆江時雨在斷續間掙紮的話語。
【我選擇留下。】
【我舍不得他們。】
連綿的陰雨驟然化作了陽光明媚的藍天,那飛鳥似乎攜著白櫻盤旋,靜靜地望著他。
醫生的聲音陡然激動,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發言。
“有救!還有救!”他急促地道,“他還想留下——因為你們,他還想留下!”
“我先去整理一下數據,屆時可能要你們進行下一步配合,你們如果誰跟他的關係比較親近,先去幫忙清潔一下吧!”
情緒猶如世界上最恐怖的過山車,時高至天穹,時低至穀底,哪怕是強大如赤井秀一和降穀零這兩個頂尖臥底,都不由亂了呼吸的節奏。
萩原研二的臉色都快發青了,他深紫色的眼睛閃著激動的光,在語無倫次之時被降穀零一個手刀強製冷靜。
——“研二的情緒太激動了,還是我去吧。”
赤井秀一那時回答:“我比較了解他這個狀態……畢竟我照顧了許久不是嗎?”
最終妥協的不是他。
老謀深算的FBI橄欖綠的眼眸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他伸出手,極小心地勾走粘在青年臉上的那一縷發絲。
手指觸碰到青年的臉頰時,赤井秀一怔了怔,發現明明鬆江時雨臉色依舊蒼白,此刻皮膚卻在逐漸升溫。
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赤井秀一皺著眉,食指中指合並,剛想朝青年脖頸探去,下一刻他的手腕卻被直接抓住。
青年仿佛是在隆冬臘月找到熱源的小動物,光滑的臉頰貼到了他滿是槍繭的粗糙掌心,似乎有些不適,煩悶地蹭了幾下。
赤井秀一怔了片刻,喉結動了動,低聲道:“鬆江……”
他想起了之前鬆江時雨發燒時“恐怖”的場麵。
“不要……不要問了。”青年沙啞的聲音響起,透著嗚嗚咽咽的可憐,“我不想的……”
(嗚嗚嗚,彆問他結不結婚了,他要紙片人!)
赤井秀一沒想到一個問卷竟然會帶來鬆江時雨那麼大的反應,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發燒。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心道以後怕還是得再迂回一些。
赤井秀一半蹲下去,用手撫摸青年的額頭,緩聲道:“不問了,已經不問了。”
鬆江時雨迷蒙地動了動,放在身旁的手有些踟躕地摸了摸眼前的繃帶,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目前看不見的狀態。
“我……”他有些茫然地道,“好黑……”
赤井秀一下意識抿緊唇,心臟沉悶的下墜感讓他有些難受。
“會好的。”他用肯定地語氣道,“你絕對會好的。”
就像上次發燒時碰麵一樣,赤井秀一一個沒抓住,金發青年就像是樹袋熊一樣撲到了他身上,兩隻手死死圈住他的脖頸,頭埋在頸窩裡哼唧著。
赤井秀一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鬆江……”
“你是誰?”鬆江時雨口齒不清地喃喃著,“不管是誰也好,帶我走吧。”
(這個該死的破宴會,他打死也不參加了!)
赤井秀一沉下氣,重複問題:“我是誰?”
“鬆江……”赤井秀一歎了口氣,心中竟然有些麻木,他貼在青年的耳際,口齒清晰,“我是……”
“赤,井,秀,一!”
調好水溫端著水盆出來的降穀零看著眼前這一幕,表情陡然猙獰。
這得多禽獸才能現在這種情況乘人之危啊!
他把水盆往旁邊一咣,剛想衝過來分開兩人,就聽見明顯處於不正常狀態下的鬆江時雨也跟著喃喃道。
“赤井秀一……零?”
“你們怎麼也過來了啊?”
兩人剛放鬆幾分的心情頓時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