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他隻會向前看(1 / 2)

雖然岩泉一的措辭不太溫和, 但及川徹還是有接收到幼馴染的信號,接下來打得都比較收斂。

遠川淩的排球素養是被青年時代的及川徹培養起來的,但僅限旁觀經驗。

他在弗斯教練的教導下打了幾個月的排球, 實踐操作上仍然有所欠缺。

不過身為理論上的巨人, 遠川淩能看得出來, 北川第一的教練把訓練賽的兩隊隊員分配得比較平均,在沒有岩泉一這個第一主攻手在場的情況下,兩隊仍舊打得難舍難分。

及川徹分到的隊伍, 攻手相對在進攻上弱勢一點,但因為有及川徹組織進攻, 麵對對場另一位正選主攻的強力扣球也有一戰之力。

雖然說得很熱血沸騰, 但以遠川淩那見過就會刻印進腦海中的記憶力, 這群初中生的排球水平也隻能算是業餘。

當然, 遠川淩本人更業餘。

不過他在看及川徹傳球的時候,忍不住會和記憶裡身為世界級二傳手的及川先生做對比。

越對比越能發現, 及川徹花在排球上的時間和精力,最終都沒有辜負他。

他的努力是成功的,那近乎是破繭成蝶般的蛻變。

而現在,遠川淩確認自己會成為見證者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灰色的眼眸在注視著及川徹的時候, 比尋常時更有溫度。

不過遠川淩完全沒有掩藏的意思, 畢竟他一開始到這裡來,就是為了看及川徹打排球,不看個過癮的話,豈不是白跑一趟。

岩泉一也很快就發現, 對方的視線是真的一直跟著及川徹的身影在移動,對於其他人,哪怕是飛到對場的排球, 遠川淩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非常地不講道理。

哪有人這樣看比賽的。

岩泉一在心裡“嘖”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及川徹和這位遠川君之間的相處模式十分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他索性木著臉不去想了,隻要遠川淩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歹徒,及川徹也沒有被騙得傾家蕩產,他吃飽了撐的才管這兩人的閒事。

第一局很快結束,及川徹所在的隊伍大部分領先,對場不知道自家隊長抽什麼風的隊員們怨氣橫生。

他們覺得這完全不是在打練習賽,而是及川徹在借練習賽的名義,來“虐殺”他們這些仇人。

難不成是報之前練習賽說他情緒太激動的一箭之仇?

那次是及川徹當上正選二傳以來第一次被換下場,替換他的還是個一年級的後輩,這事兒擱誰心裡都不痛快。

隊友有心緩解當時的尷尬,於是交換場地的時候,主攻手一指汗流浹背的及川徹,大喊道:“下一場你洗乾淨脖子等著吧,勝的肯定是我們!”

“怎麼可能!”及川徹非常不服氣,“再來一局,輸的人今晚走之前打掃衛生!”

說完這話,及川徹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對遠川淩眨了眨眼。

這樣一來,遠川淩沒穿室內鞋進球場就不是什麼大事,反正會有情緒上頭的怨種幫忙擦地板。

——計劃通。

遠川淩差點笑了,但是為了及川徹的坑蒙拐騙計劃,他還是繃住了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見到及川徹之後,他被逗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成年後的及川徹也非常喜歡耍寶,又刻意又十分明顯,遠川淩每次都知道對方是有意為之,而且大部分時間是為了逗他開心。

遠川淩認為,這偶爾的幼稚行徑是及川徹日常生活甚至社交中的一點小小的調劑。

遠川淩從來沒想過及川徹的本性中,其實是孩子氣多於成熟感的。

所以長久以來,及川徹的成熟穩重成年男子的形象沒有被打破過。

靠得全是遠川淩心裡越來越厚的濾鏡,偏偏他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正合我意!”主攻手毫無防備地踩進了陷阱之中。

對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來說,學校門口掉下來的一片葉子是正麵還是反麵,都能成為的打賭的借口之一,更何況是這種帶有獎懲性質的賭約,恐怕沒有一個同齡人會拒絕。

這叫什麼?中二少年奇怪的尊嚴嗎?

及川徹雄赳赳氣昂昂地帶著隊友走到了對場,並對遠川淩比了個“你放心”的手勢,看這架勢是絕對不打算讓今天擦地板的工作落到自己手裡了。

遠川淩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加油”。

第二局比賽從開場就充滿了火藥味,你一分我一分,贏了的一方還要開個嘲諷表示一下對對方的“關心”,問候是否是今天早上沒吃飯就來了,發球扣球怎麼都軟綿綿的。

遠川淩覺得自己其實是在看運動題材的電視劇,比分一波三折得厲害。

在及川徹所在的一隊即將獲勝的時候,趁著及川徹還沒下場,遠川淩也放鬆下來,和邊上的岩泉一閒聊。

遠川淩問:“阿徹說,北川第一有個天才後輩,已經確定會打二傳手的位置了嗎?”

岩泉一倒是沒想到及川徹這小子連這種事都和遠川淩說過了,他點了點頭道:“是二傳手,我們這屆國三生畢業之後,影山應該會接替及川成為主力二傳吧。”

“唉……原來一年級就可以做首發啊?”遠川淩感歎道。

遠川淩曾經聽自家堂哥說過,他的宿敵,青春學園的某位部長,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因為這種前後輩關係,沒有當上正選。

而跡部景吾則是,當時一人就單挑了整個冰帝學園網球部,直接在一年級成為了網球部的部長。

跡部景吾所在的冰帝學園也是個實力至上的地方,對方那個一年級部長做得理所應當。

不過及川徹這邊,似乎從來沒有遇上過這種煩惱。

岩泉一解釋道:“分學校的,有的學校規定一年級不能做正選,不過北川第一沒有這個規矩。”

北川第一中學的教練比較看重學生的個人能力,雖然低年級和高年級之間偶爾會有摩擦,但對方還是會根據能力選人,而不是所謂的資曆。

遠川淩若有所思地點頭,說:“岩泉君,之前阿徹有些鑽牛角尖,謝謝你開導他。我前幾天才回國,到了之後才知道他已經想通了,是你開導他了吧。”

“啊?”岩泉一聽到第一句話還沒什麼情緒起伏,直到那句“回國”,讓他詫異地看向遠川淩。

“你不會是因為那家夥調節不好的心態問題特地回國的吧?”岩泉一簡直不可置信。

“不全是,我也很想和阿徹讀一個高中。”遠川淩笑著說。

岩泉一有些被遠川淩的執著打動了,說實在的,要讓他為了及川徹跑大半個地球……

可能性不大。岩泉一在心裡否定道。

不過,他覺得這件事也不能全算作自己的功勞。

及川徹當時的加訓,有種瀕臨崩潰卻又被什麼勒著不能走向極端的感覺。

岩泉一當時的一記破顏頭槌和真心開導的確重要,但遠川淩作為每天和及川徹通話的人,大概也有在儘力安撫及川徹的情緒。

就像受了委屈之後會到親近的人那裡尋找安慰一樣,及川徹也有經曆過來自外界的療愈。

岩泉一解釋道:“那家夥,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情緒明顯會變好不少……要謝我的話,也該謝謝你自己。”

這話讓遠川淩很意外。

因為他一直以為,及川徹在和他通話時,負麵情緒不重是因為特意克製過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安撫真的能起到一定作用。

畢竟從結果來看,及川徹一直也沒有真的在遠川淩的規勸下停止自虐的加訓。

岩泉一好像從他困惑的表情裡猜出了他的想法,道:“雖然在加訓,但看到你的未接來電就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他應該也知道自己在做錯事,隻是沒辦法停下腳步罷了。”

“好在現在不會了。”遠川淩歎了一口氣,輕聲感慨道。

及川徹有和他傾訴過,他心中關於天才的魔咒,一直到高三畢業的時候才褪去,初中的三年沒能進入全國大賽,隻是及川徹受挫的開始。

不過之後的三年,及川徹隻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越來越強大。

兩人說話間,場內的比賽已經結束了。

及川徹大步下場,來到遠川淩身邊,道:“太好了淩醬,今天有人負責擦地板了,我可以早點回家。”

“感謝排球館的恩賜——”及川徹單手放在胸前做祈禱狀。

“恩賜你個頭啊混蛋及川!”打了敗仗的主攻手明顯很不服氣,把手裡的毛巾向這邊猛甩,又被旁邊的自由人拉住。

“算了算了——”

“略略略。”及川徹朝那邊做了個鬼臉。

遠川淩製止道:“適可而止,會被揍的。”

及川徹頓時老實了,“好哦。”

岩泉一轉了轉胳膊,把手裡寫了一半的訓練記錄塞到及川徹手裡。

“好好寫,下麵我要上場。”

“唉——為什麼嘛……”及川徹扁了扁嘴,“你還不是一直在和阿淩聊天。”

說“一直”其實不太準確,兩人滿打滿算也就聊了五分鐘左右,但沒想到全被及川徹看在眼裡。

這人上場的時候明明有很賣力地打球,沒想到餘光還時刻在關注著場邊的遠川淩。

及川徹很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遠川淩也開始打排球了,但一個學術型宅男,即便經曆了短期的體能訓練,想一下子變得有多強壯是不太可能的。

及川徹覺得對方瘦弱得不成樣子,連他的備用運動服都能直接套在身上,能想象到衣服底下的身軀沒幾兩肉。

跟岩泉一站在一起,對比就更明顯了,遠川淩圍著圍巾,像個精致的手辦娃娃,岩泉一一拳就能打碎的那種。

“iwa醬那麼凶,萬一你沒忍住,動手揍了阿淩怎麼辦啊?”及川徹振振有詞,語氣十分擔憂。

他邊說還邊點頭,好像在認同自己。

遠川淩瞥了一眼岩泉一發黑的臉色,心說對方總是動手,多半是及川徹這張跑火車的嘴惹得禍。

“哈?”岩泉一攥了攥拳,看那模樣,如果不是還有遠川淩在場,他的拳頭說不定會和及川徹的後背親密接觸。

及川徹猛地一激靈,渾身汗毛倒豎,往側後方退了幾步,最後索性窩進遠川淩身後。

遠川淩的身高當然遮不住他,他從白發少年左肩處探頭,好像從對方單薄的身軀中汲取到了安全感,瞬間開始忘乎所以,悄咪咪地對岩泉一做了個鬼臉。

他知道岩泉一是個懂禮貌的好好少年,在剛認識的人麵前肯定不會發作太多,影響自己在新朋友麵前的形象,於是非常有恃無恐。

岩泉一:“?!”他覺得自己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馬上就要斷掉了。

遠川淩及時察覺到了兩人的眉眼官司,在心裡好笑地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球場的方向,說:“比賽好像要開始了?”

岩泉一回頭看過去,輪換上去的隊友們已經準備好了,隻差他了。

他對及川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大概是,等遠川淩不在的時候再找你算賬。

“耶!對陣iwa醬大勝利!”及川徹歡呼一聲。

不過剛做完慶祝的動作,他就發覺自己距離遠川淩有些太近了,對方微微彎曲的白發上,帶著及川徹慣用洗發水的餘香。

看來那些洗漱用品,遠川淩昨晚回去之後就開箱使用了。

及川徹勾唇,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他還記得自己剛打完比賽,出了一身的汗。

遠川淩看向他,問道:“數據記錄是你們兩個輪換的嗎?”

及川徹聞言低頭看向了手裡的記錄本,說:“畢竟是隊長嘛,教練不在的話,這種事情還是要我們來做的。北川第一排球部沒有經理,外行人對隊員狀態的判斷也會有誤差。”

“而且,二傳手,就是個應該時刻了解隊友狀態的位置。”

所以及川徹其實對做這種工作沒有什麼排斥心理。

遠川淩歪了歪頭。果然,剛剛和岩泉一說那種話,隻是單純地想調侃幾句吧。

兩人湊在場邊,及川徹邊做記錄,邊觀察每個隊員的狀態。

他看得很認真,邊看還能邊分出心思來和遠川淩交流一下感想。

及川徹:“左邊的二傳手是二年級生,和隊友磨合得不太好,等我們畢業之後,恐怕這些後輩還有的磨了。”

遠川淩:“他看起來控球能力不太到位,和隊友配合失誤了很多次。”

及川徹連連點頭:“是這樣的。不過也沒辦法呢,畢竟一直沒有正式上過場。訓練上不怎麼用心也是真的……”

除及川徹外,北川第一中學的二傳手都是替補,雖然日常的練習賽很多,但也難免會有怠惰,畢竟及川徹是個在排球上非常認真的人,從當上首發正選之後幾乎沒有被替換下場過。

而且,在及川徹之後,又來了個天才學弟,二年級的二傳手疏忽訓練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了一個希望渺茫的目標而努力的。

他這個水平,必然會被彆人所取代,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便生出了放棄的想法,就此擺爛。

天賦上的差距,並不僅僅在困擾著及川徹,也困擾著這世界上的大部分的平凡人。

有人在麵對這種困局的時候會選擇放棄,揚長避短或許是個聰明的選擇,不過與這些人相比,及川徹可以稱之為不會變通的笨蛋。

而及川徹比他們多的,大概就是對排球的頂級熱愛、不曾服輸的勇氣和努力,他本也會成為庸庸碌碌的平凡人之一,在某個選擇未來人生道路的時間點上,放棄自己的排球生涯。

但他咬牙堅持下來,讓努力在未來開花結果。

遠川淩感歎似的輕笑一聲:“阿徹果然很厲害呢。”

“唉?”及川徹以為對方是在誇讚自己當了三年首發的事,他擺了擺手,說:“沒有啦……”

不管是和牛島若利還是影山飛雄相比,及川徹都覺得自己的不足之處還有很多,他其實並沒有意識到,站在北川第一中學首發二傳的位置上,他已經勝過了許多人。

因為一直以來,及川徹隻會向前看,所以他看到的,是牛島若利、影山飛雄這些與他有著天賦差距的超規格天才。

這樣的視角,會使及川徹不輕易地停下腳步,但也會一定程度消磨他的自信心。

“天才”,難以避免地成為了他的心結。

不過遠川淩覺得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

“你已經勝過很多人了,但這種好勝心,真不賴呢。”遠川淩語氣讚賞地說。

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往後的每一天他都要如此誇讚對方,至少讓對方意識到,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緊,偶爾也可以停下來歇歇腳。

“什……什麼啊……”及川徹從脖頸到耳根都開始慢慢泛紅,他實在對遠川淩偶爾蹦出來的犯規的話語沒什麼抵抗力。

說話間,岩泉一接飛了一個一傳,狠狠“嘖”了一聲。

站在場邊的及川徹被分散了注意力,立刻開口嚷嚷:“iwa醬,今天的接球成功率也很低呢~”

場內的岩泉一對他怒目而視。

及川徹緩過來了,繼續和遠川淩分析:“iwa醬的話,因為是主攻手的關係,所以以前特彆專注扣球訓練,接發球算是短板,不過最近也有在好好訓練彌補了。”

遠川淩有注意岩泉一接球的動作,有種有意規範的彆扭感,大概是發現了接球的弱點之後,最近已經在有意調整了。

“岩泉君,進步的速度很快啊。”遠川淩感慨道。

畢竟是訓練賽,發球員有意把球發到了岩泉一的位置,除了剛剛接飛的那個一傳,之後的接球都很穩。

及川徹猛猛點頭,隨即喃喃自語:“春高對陣白鳥澤的話,果然還是要調整一下陣容才是……”

兩人圍繞這場訓練賽一言我一語。

遠川淩深切地覺得,及川徹比岩泉一活潑太多了,在社交和聊天上天賦異稟,不管什麼樣的話題,及川徹都能圓滑地接得上來。

哪怕是當初遠川淩身為高級理療師和及川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及川徹也能找到恰當的話題讓場麵不至於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