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裴與樂在搬客用棉被出來鋪床的時候,在心裡不斷鄙視自己。
他這個心軟的毛病怎麼在霍倦麵前就那麼嚴重？
就算那個人現在看起來真的很病弱的樣子，可他還是霍倦啊！
根本不是可以這樣掉以輕心的人。
然而拒絕的話到嘴邊,麵對小心翼翼地輕捏他指尖的霍倦，那句不行出了口，就變成了：“這樣吧，留下來是不可能的，吃完飯你就回去。”
他想，自己隻是禮尚往來一下。
他之前去霍倦家的時候，喝了茶，也吃了飯。現在他來了,總不好真的這樣硬邦邦地把人打發掉。
那行吧,就留他吃個飯，仁至義儘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眼看也接近晚餐的時間了，裴與樂決定把人喂飽就打發他回去。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這是他難得的讓步,霍倦沒有再提出什麼留下的要求,而是總算放開他的指尖。
裴與樂趁機進入廚房,留他一個人在客廳裡。
讓自己忙起來,就不會有讓他機會醞釀出什麼曖昧氣氛了。他這樣想著，打開冰箱。看著塞得滿滿當當的冰箱,他還挺慶幸自己前陣子囤了貨。
他並不會做飯，但想到吃太多快餐也不太好,實在太不健康了，於是便琢磨著做一些簡餐。嘗試了幾日，手藝實在麻麻，做出來的味道都不咋的，勉強能吃下。
從冰箱拿出一個卷心菜,裴與樂猶豫了一下。
他弄得不好吃，真的要給他弄點吃的？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的Alpha，還是拿了一把蔥和三個雞蛋以及一袋已經處理好的雞肉出來解凍。
算了，他又不是為了掙好分數，最好是做得不好吃，讓霍倦嘗過之後再也不想嘗了，然後對他大失所望，接下來徹底消去對他的好感，這樣才好呢。
他嘀嘀咕咕著，先淘米煮飯，根據分量標線放水按了煮飯鍵之後，隨意地把雞肉用開水燙一下解凍，還泡發了幾朵冬菇，然後剁薑絲、紅棗，又把冬菇剁碎和解凍過的雞肉放在蒸籠上一起蒸。
然後他把蛋打在碗裡攪拌，放鹽調味，撒了一把蔥花，放在已經蒸了十來分鐘雞肉的蒸籠上，想著時間大概差不多會一起熟，就開始處理卷心菜。
他弄得認真，渾然不覺沙發上的Alpha一直盯著他。
他的動作有點笨拙，看得出並不專業，卷心菜原本大概是想切成絲，卻切得比手指還要粗。他還煩惱地拿起來對比了一下，然後大概覺得救不了了，所以就又扔回去，繼續切。
然後把切得參差不齊的卷心菜用盤裝好備用。
打開了瓦斯，他先把卷心菜放下去了，才想起要放油，又磕磕巴巴在中間倒了點兒，然後開始翻炒。
雖然順序是錯的，但過一會兒，還是有食物的香氣散發出來，伴隨著蒸到一半便隱隱冒出來的雞肉香味。
霍倦目不轉睛地盯著。
簡單的三個菜，還有兩個菜隻是用蒸的，裴與樂用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才做好，而霍倦也看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裴與樂期間一直沒出來。
霍倦知道他是為了躲他。
沒關係，比起之前基本上不和他對上視線相比，現在其實已經變很多了。這個人還是心軟，把他帶進來之後，想要讓他離開，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見裴與樂拿著一個托盤把正好的東西放上去，霍倦在他轉身出來的時候收回視線，沒再看他。
“弄好了。”
裴與樂後腦沒長眼睛，當然沒能察覺到視線，他把煮好的菜端出來，順勢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
就弄了三個菜，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很好，他的計劃通。
就這樣把時間打發掉，又能不用一直麵對霍倦，等吃完就可以讓他滾蛋了。
他覺得他喜歡上做菜了。
裴與樂美滋滋地把東西放在飯桌上，招呼霍倦過去，“來這邊坐，時間也不早了，吃完就回去吧。”
霍倦從沙發上站起來，並沒有直接到飯桌旁坐下，而是走到裴與樂的旁邊，問：“要不要幫忙？”
見他走過來，裴與樂警惕道：“不用，去洗把手，然後就老實坐著。”作為一個小時候總是出入醫院的小孩，飯前要洗手是每天都被醫生叮嚀的，所以長大了也仍然維持一概的習慣，不止對自己，連其他人也一樣。
霍倦頓了頓，去廚房洗了手，回來順言坐下了。
見他乖乖坐下了，像個等待被投喂的小孩，於是裴與樂安心地繼續去拿其他食物出來，還盛了兩碗飯。
雖然想著最好難吃得讓他知難而退，但眼看霍倦安靜地捧著碗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說：“做得一般，不好吃就不要勉強自己吃。”
之前霍倦沒來學校，他偶會回想起他們相處的時候，仔細琢磨了一遍，發覺這個人其實很挑食。
隻是在他麵前沒有表現出來。
裴與樂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總之就不希望他今天也勉強自己。
“嗯。”
霍倦點頭，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裡。
……蒸雞沒放鹽。
其實他知道他沒放鹽，畢竟一直看著。但這個是他為了他努力做的，他不會挑三揀四，當然也不會指手畫腳。
蒸蛋也蒸得很老，吃起來像口感粗糙的老豆腐，起了一層像是蜂窩一樣的孔，卷心菜炒得過軟了，鹽放多了，還有些鹹。
三個菜，確實都算不上好吃。
就連米飯也煮得很軟，失去了原本的彈軟口感。
但霍倦吃得津津有味，筷子並沒有停頓過。
裴與樂見霍倦動筷子了，也跟著夾起一筷子，然後他發覺——
難吃。
水準一如既往的差。
他看著麵不改色地已經吃完半碗飯，完全沒有流露出半分不好吃表情的霍倦，捏了捏手裡的筷子，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什麼，悶不吭聲地也跟著扒了口飯。
霍倦吃飯的時候很安靜，當然他平時也不多話，但以前吃飯的時候，裴與樂遇到有什麼好奇的東西，還是跟他閒話家常地問東問西。
今天他不說話，飯桌便剩下筷子碰觸瓷碗的細碎聲音。
裴與樂憋得不行，但他就是不開口。
等二人吃完，他阻止了霍倦想要收拾的動作，把東西收拾好了洗刷乾淨，然後擦著紙巾走出來。
覺得飯都吃飽了，便開始舊事重題：“霍倦，那什麼，你……”
“我明天就離開。”
霍倦輕聲打斷他的話，“我的家現在肯定有人在，我也不能去找徐宴西，所以我就留一晚，等明天我找到新住處就走。”
“……”
回憶結束，裴與樂鬱悶地把床罩一角塞到床角，又把被單揚開平鋪下來，然後對一直站在身後的高大Alpha說：“你今晚就睡這裡吧，衛生間就在外麵，你想洗澡的話，我給你找一套你大概穿的衣服。”
他打量著對方比自己高的身體。
換了平時估計應該有點勉強，但他瘦了這麼多，他的衣服大概也能穿。
說起來，他到底瘦了多少啊？
剛剛他可是看清楚他露出來的手腕了，腕骨那比以前凸了許多，現在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空蕩蕩，真的比之前瘦了很多很多。
所以他才會一看到他就無法拒絕。
霍倦頷首，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也算不上麻煩……”他嘀咕著，反正是自己心軟要留下人，隻能賴自己不夠狠心，當然不會把人當成是麻煩。
他轉身回臥房去翻找到一套大碼的睡衣遞給霍倦，霍倦道謝接過，看了眼明顯過大的睡衣，頓了頓，問：“是你的衣服？”
“嗯。”裴與樂老實回答，“不過太大件了，我沒穿過，你放心。”
“……”
霍倦沒說什麼。
他倒是挺想要被他的氣息包圍。
然而裴與樂在這方麵完全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