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8(1 / 2)

賴川黃泉抱膝坐在草坪上,她沒有去管身側半臂外的男人,隻兀自把下巴搭在臂彎裡,盯著河麵的漩渦發呆。

微風在兩人間盤旋,撩動起發梢。

諸伏景光凝視著河麵,餘光卻偷偷打量向賴川黃泉。良久,他扭頭直視向她:“在想什麼?”

賴川黃泉垂下視線,皺著張臉沉默半天,才悶聲道:“我把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惹生氣了。”

“可以和我說說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賴川黃泉從包裡隨手捏出枚硬幣,擲石子般丟進水裡:“有個男人,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他的不好的傳聞。”

像在和自己較量,賴川黃泉一枚接一枚不停向水裡丟硬幣。她以為自己隻是在和陌生人傾訴,但身側的男人卻悄悄收緊了肌肉。

男人?傳聞?

是關於他的嗎?

這個女人果然是組織派來試探他的?

諸伏景光麵色如常,警惕性卻已經被拉滿。他掛著淺淺的笑,和萩原相似的紫色眸子蕩開春水般的溫柔。

“他怎麼了?”

“他啊,性格很好,蠻溫柔的。雖然看上去不太像,但其實是個警察哦。”

“!”

下顎線迅速收緊,冷汗悄無聲息爬上額頭。諸伏景光像隻準備伏擊的豹子,步伐輕盈優雅卻充滿力道。

賴川黃泉沒注意到諸伏景光掩藏在鎮定下的警覺,寬鬆的衛衣掩蓋住他繃緊的肌肉線條。

這個女人果然……!

該死,居然已經暴露了嗎,到底是什麼時候!?

賴川黃泉繼續道:“但是我從一個不方便說的渠道得到了些消息。”

不方便說的渠道嗎。

應該不是琴酒。以那家夥的性格,如果懷疑某個新人是臥底,他一定會直接殺過來,以半恐嚇半虐待的方式乾掉對方。

那會是誰,朗姆?貝爾摩德?還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其他新人?

反正不會是公安的人,風見裕也明確告訴過諸伏景光,公安從來沒有派出過賴川黃泉這號人。

“那個警察……”

喉結滾動,諸伏景光微笑著注視向賴川黃泉,冷汗卻悄然爬上額頭,濕潤了發根。

“他怎麼了嗎?”

賴川黃泉又丟出枚硬幣,抬手伸了個懶腰,撇嘴道:“他差點就死了哦,還好遇到了我。”

「死」這個字在諸伏景光耳邊不停旋轉,周遭空氣溫度驟降,他無由來地覺得冷。

“我挺希望他能活下來的,”賴川黃泉繼續碎碎念個不停:“但是……那個渠道告訴我,他是個超級渣男,不僅到處招蜂引蝶,還是個睡了就跑的車王。”

轉折來的措不及防,諸伏景光還保持著肌肉繃緊的狀態,臉上卻已經是豆豆眼表情。大腦更是陷入了空白,直接死機重啟。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啊?”

這個女人說的人應該不是他……吧。

諸伏景光弓著身子,雙手十指交叉搭著下顎。他盯著奔流的湖麵陷入沉思,眉頭緊蹙,笑容也被收斂——他確實笑不出來了。

溫柔、性格好、警察,這三個標簽他都符合。

但是渣男、招蜂引蝶、睡了就跑?

這是什麼,她給他立的人設劇本嗎?

雖然很想笑著鬆一口氣,並感歎這絕對不會就是他。但麵前這個女人都敢在警視廳把他編排成個會砸門恐嚇女朋友的死宅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蜷縮著用手抵住下顎,諸伏景光向來清晰的思路絞成一團,亂糟糟的像打翻在地的一鍋濃湯。

他那邊正困擾著,賴川黃泉卻兀自抬手在空氣中點了兩下,打開了虛擬麵板。

她愈發懷疑自己見過旁邊的男人。

手指一頁頁翻開資料表,在翻到救濟對象的第三頁時,她猛地頓住動作。

手還維持著滑屏的姿勢,手指卻顫個不停。賴川晃動把眼睛瞪成個圓,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她艱難擰頭看了眼身側的男人,又一頓一卡地把頭重新轉回麵前的虛擬麵板。

該死!他就是諸伏景光,那個彆名綠川光、被她造謠成家暴男的2013房租客!

中央係統給出的資料上明明是個留著小胡茬的成熟男人,為什麼現實裡本人卻是個長著張高中生臉的童顏大男生!

胡子呢!?經曆風雨後的滄桑感呢!?

中央係統靠不住!

不再去管旁邊低頭思考的男人,賴川黃泉拍拍裙子站起身就往河堤上方的大馬路跑。

不帶一絲絲猶豫。

然而才剛邁出幾步,她就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了手腕。

跨出去的左腳停滯在半空,身體順應慣性向後摔去,後背隔著層棉質衛衣撞進男人的胸膛。

賴川黃泉靠在諸伏景光懷中,她抬頭,身後彎著眉眼的男人也剛好低頭。

對視間,那雙寶石般閃爍璀璨的紫色眼眸卻讓賴川黃泉想起另一個人。隻是那個人的紫色眸子開滿了桃花,不如麵前人溫柔,卻蠱惑人心。

搖頭把那位成天喊她軟麵包的混蛋警官從意識裡甩出去,賴川黃泉退開步從諸伏景光的擁抱裡退了出去。

她還沒去找萩原道歉呢,雖然不打算繼續聯係了,但她果然還是想對萩原警官說一聲對不起。

諸伏景光直勾勾打量著賴川黃泉,她剛才看他的那一眼意味深長。見賴川黃泉再度欲走,他抿動嘴唇,猶豫半天才從唇瓣擠出一句溫柔的低語。

但短短一句話在賴川黃泉聽來卻似死亡低語,充滿了爆炸性的威懾力。

他說:“親愛的,你要去哪裡?”

賴川黃泉:“……?”

抬腿的姿勢再次被按下暫停鍵,停頓三秒後,賴川黃泉才扭頭瞪向身後的男人。一雙杏仁眼擠滿了太多情緒,震驚、疑惑、錯愕,和一種意料之內般了然的神態。

是試探嗎,他絕對在試探她吧。

資料上顯示諸伏景光是個警察,狗上司給出的答複又是「對方需要一個關係網」這種不知真假的理由。如果不乖乖配合,弄不好會被拆穿謊言,塞進警視廳蹲大牢吧。

賴川黃泉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愈發覺得這個世界有毒。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反手就摟住了身後的男人。

“當然是回家呀,寶、寶寶寶……寶貝。”

舌頭瘋狂打結,好不容易念出最後一個稱呼,賴川黃泉敏銳地發現麵前的諸伏景光在聽到「寶貝」一詞時繃直了背脊,摟著她的手臂肌肉也瞬間收緊。

賴川黃泉眯著眼凝視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思緒卻異常活躍。

好家夥,他果然是在跟她演戲,這難不成是警視廳對她的試探。但聯想到僅剩四年的死亡倒計時,還是說眼下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因為麵前這個男人真的急需一份用作掩護的關係網?

賴川黃泉抿緊嘴唇猜想個不停。

諸伏景光微笑著低頭審視著懷裡的女人,同樣滿腹疑惑。她打量向他時審視的眼神,果然是在排查他的嫌疑嗎。

風拂過河麵,河堤下的青草順著風的方向彎腰,各自為陣的諸伏景光和賴川黃泉屹立在草坪上對視。

這一刻,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達成了空前共識——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演就對了。

……

賴川黃泉被諸伏景光帶去了他工作的地方,一家隸屬於組織的昏暗酒吧,就開在風情街儘頭的拐角處。

被賴川黃泉挽著胳膊踏進酒吧,幾道毒辣陰暗的視線便立刻彙集過來。

諸伏景光下意識打量了眼身側的女人,卻見賴川黃泉麵上一片波瀾不驚,好似被凝結的極低寒冰,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紫眸微眯,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視線。

探究的視線順著皮膚舔舐,甚是灼人。賴川黃泉挽著諸伏景光的胳膊,目光泛涼。

空氣中充斥著危險的信號,這反倒讓她迅速冷靜了下來。頭顱高昂,她自信又孤高,對周圍寫滿侵.犯和罪惡的窺視視線毫不在意——起碼看上去是這樣的。

隻有賴川黃泉自己知道她現在有多慌,心底的小人已經扭成世界名畫《呐喊》,開始滿世界亂串喊救命了。

“你在這裡等我,想喝什麼就點,我會讓他們記在我的賬上。”

笑著把賴川黃泉安排進他抬眼就能看到的角落,諸伏景光要了份果盤和低度數的果酒,背著貝斯包就拐進了吧台後方的房間。再次出現時,他已經換上了帥氣的酒保裝。

白襯衫的衣袖被挽至手肘,黑色馬甲勾勒出男人性感的窄腰。黑色西裝長褲和腳下被擦得鋥亮的黑皮鞋寫滿禁欲和侵略性。

因著是駐唱的角色,諸伏景光沒有係緊最上麵兩顆扣子。故意敞開的衣襟露出他半片結實的胸肌。兩片紅暈半掩在衣襟下,在昏暗的酒吧燈光中若隱若現。

賴川黃泉端著高腳杯咕嘟咕嘟喝個不停,眼睛卻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諸伏景光大開的衣襟。他走到哪,她的視線就跟著移到哪。直到對上諸伏景光那雙蓄滿無奈的紫眸,賴川黃泉才僵住身子,匆匆收回視線。

這家夥長得還蠻帥氣的,而且中央係統給出的標簽是溫柔和會做飯。和這樣的人假扮戀人,她好像完全不虧。

指尖波動琴弦,纏綿的曲調被諸伏景光用溫軟的聲音款款唱出。唱功中規中矩不算特彆出彩,但搭配上他獨特的嗓音,倒也自成一番風景。

咽下杯中最後一口果酒,賴川黃泉抬手彈了個響指再次召來酒保。

黑色底板,金色字體,輕奢風的菜單上記錄著各種酒的名字。再往後翻,則是小食拚盤和一些叫賴川黃泉看不懂含義的奇怪業務。

身為外來居民,一些不屬於大眾常識的內容,賴川黃泉是完全不知曉的。

手指一頁頁翻過菜單,賴川黃泉單手托腮,蹙著眉心很是不解。紙張上那些極具藝術氣息的品相都是些什麼鬼,這到底是不可言說的奇怪服務,還是雞尾酒?

啪的一聲合上菜單,賴川黃泉決定點一些自己熟悉的酒。

“請問有蘇格蘭嗎,給我來一杯蘇格蘭。還有波本,再來一杯黑麥威士忌!”

一股腦把幾個小時前才在救濟人物諸伏景光相關資料上看到的酒全都點了一杯。

“好的,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