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蘿卜球(2 / 2)

她本就陷入了深刻自責中,無比痛恨自身的無能為力,趕走了北原秀次後抱成個球在那裡獨自傷心,而北原秀次竟然還要跑來追問她怎麼辦……

她怎麼知道怎麼辦!?

北原秀次沒有多少應對女孩子的經驗,更沒有應對女孩子在傷心絕望之下完全不顧儀態,哭得淚水如溪,鼻涕橫淌的預案,頓時慌了手腳。

他來前做了很多心理準備,比如準備溫言相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行就捶這蘿卜頭兩拳讓她清醒清醒,千萬彆蠻乾,但真沒想到能看到蘿卜頭哭得像個孩子——在他印象裡,冬美也就比街頭潑婦強那麼一點點。

也許長得挺可愛的,但平日裡總是一副我很不高興彆惹我的蠻橫嘴臉,就算哭也是在哭著罵人。

他更不適應了,趕緊將冬美扶好了,掏出了手絹給她擦眼淚,而冬美心態崩潰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都吹成了泡,而北原秀次也顧不上愛乾淨了,狠了狠心又給她擦鼻涕——行吧,這是眼淚從進了鼻腔,不臟的。

冬美的眼淚很快浸濕了整條手絹,北原秀次被她絕望的哭聲弄得也有點心態混亂了,半擁著她擦完了臉又拚命捋著後背給她順氣,柔聲勸道:“沒事的,彆哭了,沒事的……”

他也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基本算是行動派的,勸女孩子也就會“沒事的”這句乾巴巴的通用台詞。

冬美痛哭發泄了一會兒,哭聲漸小,但心裡的憋悶痛苦憂愁終不能消去,拚命忍著眼淚拿過了北原秀次手裡的手絹,狠狠擤了一把鼻涕,但沒什麼用,喘了幾口氣打了個嗝鼻頭上依舊掛上了鼻涕泡。

她就那麼吹著鼻涕泡坐在那裡開始愣愣出神,而北原秀次輕扶著她以免她突然暈倒,在一邊也是靜靜陪著。許久後,冬美有些失神地說道:“媽媽臨走著拉著我的手,讓我發誓一定要照顧好爸爸、弟弟和妹妹們的,我……我讓她失望了……”她眼淚又緩緩流了出來,“我已經沒臉去見她了。”

“彆這麼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媽媽不會怪你的。”北原秀次發自內心的安慰了一句。

這是他的真心話,無論冬美是個怎麼樣的王八蛋脾氣,無論她怎麼打妹妹,無論怎麼在家裡作威作福,誰都得承認她為自己的家是儘了最大努力的,無可指摘。

病父弱妹,沒她這家估計兩年前就垮蛋了。

不過北原秀次是個男人,終究是偏理智向的,安慰完了還是迫切想要解決實際問題,輕聲詢問道:“目前家裡的錢不湊手嗎?”

救治福澤直隆,五個孩子的生活花費不是一筆小數目,而目前明顯沒什麼直接收入來源了,也就隻能靠積蓄了——積蓄原來就是為了應對生活中的不測的。

冬美抱成蘿卜球躲在這裡,想必是拿不出錢來了。

冬美手無意識的摳著道場的木地板,喃喃道:“媽媽之前治病花了好多錢,家裡沒多少積蓄了,就算勉強能支付了現在醫療費用,但家裡以後也沒有了收入來源,以後長期的醫療、生活、上學費用我不知道該從哪裡找了……要是我爸爸還需要再動手術,那賣房子嗎?我向媽媽發過誓一定要守護好這個家的……沒了這房子,家還是這個家嗎?這是福澤家的祖業……要是真有萬一,我、我……賣……我真賣掉它嗎?”

她剛才抱成球已經考慮過很久了,內心十分糾結,所以才加倍難受。

麵對這種關係隻整個家庭的大事,她一個十六歲的女孩,真的很難下決斷!

而北原秀次沉默了,福澤家做為世代生活在這裡的土著,當然有底蘊,這房子應該能值點錢,雖然不像中國那樣賣了房子就能半輩子吃喝不愁,但應應急也是夠了,但問題是賣掉的話,家裡這群人再出去租房子住嗎?

然後坐吃山空?

而且賣房子也不是那麼簡單能下的決斷,把祖業賣掉容易,這家業不就全敗了嗎?就算賣,福澤直隆還在病床上躺著呢,怎麼賣呢?隻拿著他的私章去蓋,買主也不放心啊!

冬美難過歸難過,但她做為長姐考慮的是實際問題——就算應付過了眼前危機,如果福澤直隆醒不過來了,那以後怎麼辦?家裡已經這樣了,再受了二次打擊怎麼辦?

灰蒙蒙的未來讓她感到恐懼。

北原秀次輕輕拍打著冬美的後背,感受著她小小身子內的極度不安,儘力安撫她,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眼神漸漸堅定了起來。

他覺得冬美已經支撐不了這個局麵了,唯今之計,隻有他挺身而出幫福澤家度過這個難過,雖然那就代表著將會接手了一大串的麻煩,自己原定計劃基本就可以拿去擦屁股了,但男人有些事無可逃避。

福澤直隆幫是過他,而他也可以選擇嘴上安慰幾句,表達一下深切同情,或者回頭拿個信封裝點錢送過來,似乎也說得過去,沒人可以指責。

無親無故,這樣就可以了!

但人這種玩意兒,特彆是男人這種玩意兒,有時就得講良心講情義,有時就得有挺身而出,表現出當仁不讓舍我其誰的氣概,穩定局麵,迎頭頂破困難,有時就得看到身邊的人陷入危難展開羽翼。

他低下頭,看著冬美的發旋和劉海認真說道:“事情還沒嚴重到要賣房子的地步,彆擔心,你們幫過我,現在輪到我幫你們了,我會……”

他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發現冬美倚著他的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晶瑩淚珠,鼻子上也有著鼻涕泡,但她就那麼睡著了,也許精神壓力太大了,也許剛剛哭累了,甚至本來她就一直很累了,現在終於身體和精神雙雙都支撐不住了。

她小小的身子倚在北原秀次身上,細細的眉毛不聲往中間湊一湊,似乎睡是睡著了,但心裡還是憂愁難受,無法逃避現實,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北原秀次輕輕扶著她想把她放倒好好休息一下,但她眼皮子馬上輕微動了起來,好像要醒過來。北原秀次趕緊穩住了手,不想吵醒她,想讓她先睡個把小時緩緩精神再說,最後隻能讓她依舊靠在自己身上。

夜已經深了,他就那麼盤腿坐在那裡讓冬美倚著,心裡盤算著怎麼解決福澤家目前的危局,漸漸的也困了,身子軟了下去,慢慢歪著頭枕著冬美的腦袋也閉上了眼睛。

彆慌,問題不大,才一個病人+六個蘿卜頭,壓不垮一個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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