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219(1 / 2)

桃卿與莊宴相識數十年,在他的記憶中,自己從未用過這般蠻橫的態度同莊宴說話,上一世是百依百順,這一世重生後是無比地厭惡和冷淡,隻希望離莊宴越遠越好,才不會對他使性子。

可現在看著莊宴被他扇耳光扇愣了,桃卿忽然發現這也沒什麼不好,甚至還挺痛快的,他早就該扇莊宴這一巴掌了。

莊宴從來都是那麼地自作主張,無論是殺死他取走他的元神,還是現在一心赴死,他從來就沒問過他的想法,隻憑自己的意願,世上怎會有他這麼自私的人?

想到這兒,桃卿揉揉脹痛的眼睛,壓下心中的酸澀,更凶地盯著莊宴:“現在你不準想著死的事,好好聽我說,如果你照我說的做,也許我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會原諒你。”

莊宴低垂著頭,濕潤的睫毛驀地顫了顫,雙手緊攥成拳,放在雙膝上,安靜地聽著他說話。

桃卿見他的身體不再變得透明,便說道:“沒錯,我是被你殺過一次,但我已經不想追究上輩子的事了,我隻想好好度過今生,更不需要這輩子的你來以死謝罪,莊宴,我不希望你死。”

他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引得莊宴身體一震,抬頭望向他,沙啞道:“卿卿,你說你不希望……是真的嗎?”

桃卿點點頭:“是真的,我不想你死,因為我對你說了那些話,你才會生出死誌,如果你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記你一輩子,我不想這樣。”

莊宴的眼睛再度黯淡下去,心裡難受極了,過了片刻才緩緩說:“你不需要自責,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無關。你隻是把真相告訴了我,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就算死了,你也不欠我什麼。”

他說的這些桃卿都懂,之前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就是沒法放任莊宴送死,他已經認了,所以他絕不會讓莊宴死。

“你了解我,莊宴,如果你死了,我心裡的坎就是過不去,我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

桃卿對莊宴說:“我還知道你將來的結局:你弄丟了我的元神,為了找到我,不惜動用禁術血祭三界,之渙和星橋為了阻止你,聯手將你斬殺,你就此魂飛魄散了。”

“我想遠離你,也是為了讓你不要淪落到這般境地,縱使你殺過我一回,我們兩個破鏡難圓,但我同樣記得你曾經對我的好,無論怎樣,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但現在你的神魂出了問題,由於你煉魂太過頻繁,你的神魂上全是空洞,或早或晚,一定會崩散,就連莫道主和神夢山靈都無法為你治好,再這樣下去,就算沒有我對你的刺激,你也一定會死。”

“我不能放任你死,莊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轉世重修,如果你覺得你欠我一條命,就聽我的話,去重活一世,這樣我們前世的賬就一筆勾銷、互不相欠了。”

說完,桃卿就一直盯著莊宴,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因為他料想莊宴不會輕易答應,所以他想知道莊宴心裡的想法,以對症下藥。

無論莊宴是不甘心放棄五百年的修為,還是自覺愧對師尊無定老祖的教誨之恩,亦或是舍不得忘記他,都不能阻攔他拯救莊宴的命,他一定會把莊宴送去輪回。

可出乎桃卿的意料,莊宴很快就低聲回答道:“好。”

桃卿怔了怔,下意識地開口:“你答應了?”

“我答應你,卿卿,我會轉世輪回。”

莊宴閉上雙眼,遮住無儘的蒼涼與悲苦,苦澀地說:“你不欠我什麼。”

他當然不想轉世,對於他來說,忘記卿卿比魂飛魄散更痛苦、更令他畏懼,他寧可死,也不想活在沒有卿卿的虛妄世間裡,那樣的他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活著也沒有意義。

可是他說不出口。

因為這是卿卿的願望。

他已經給卿卿帶來了太多痛苦,而在卿卿今後的人生中,無論是他死了,還是他繼續苟延殘喘地活著,都隻會繼續延長卿卿的痛苦,唯有他輪回轉世,好好地活下去,並與卿卿永不相見,才能給卿卿帶去慰藉,治愈他內心的傷痕。

所以他彆無選擇,他已經錯過一次,不能一錯再錯,隻顧自己的感受,而罔顧卿卿的快樂和幸福。

何況沒入人海,成為世間的一粒塵埃,永遠被卿卿遺忘,才是對他最殘酷的懲罰,他理應得到這樣的下場。

莊宴睜開眼睛,對桃卿說:“給我一些時間,待我處理好後事,我就去轉世。”

……

莊宴花了三日功夫處理好了一切事宜。

第一日,他回到了莊氏祖墳,與守墓的忠仆同喜見了一麵,恢複他的神智,將自己的一半修為傳給了他,並交待他繼續守好莊氏祖墳。

得知他即將轉世,同喜老淚縱橫地向他跪拜送彆,表示自己一定會守好祖墳,莊宴將他扶起,為自己的雙親之墓上過三炷香,目光緩緩地掃過每一座墳墓,深深地看了最後一眼,終於轉身離去。

接著他回到靈照鬼城的府邸,處理了所有的法器和遺物,凡是桃卿送給他的,他幾乎全都毀了,因為他知道桃卿不會拿回去,而他也不希望這些東西落在彆人手裡。

所有的物品中,他隻留下了桃卿的傳音符,小小的、粉粉的玉桃躺在他的掌心上,玲瓏可愛,一如桃卿在他心中的樣子。

他將玉桃收入衣襟,放在心口的位置,便好似感到一股暖流流入了心房。

第二日,莊宴去拜見無定老祖,跪在他麵前叩首請罪,言明了自己即將轉世的打算。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無定老祖這回卻勃然大怒,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莊宴轉世,這五百多年來,他將無數心血都傾注在莊宴身上,期望他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可這個不孝逆徒竟為了一己私情而棄師門於不顧,這又把他這個師尊置於何地?

盛怒之下,無定老祖毀了大半座地宮,莊宴自知愧對待他恩重如山的師尊,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既是謝罪,也是無言的堅持。

無定老祖氣得要把莊宴關起來煉魂,讓這個逆徒好好清醒一下,可當黑霧觸及到莊宴的手腕時,無定老祖這才發現莊宴的情況糟糕至極,他的神魂千瘡百孔,無法治愈,就算現在不轉世,也會遲早崩散,即便他強留莊宴也不會有好結果。

“唉……”

無定老祖放開了莊宴,歎息聲中飽含著深深的惋惜和心痛。

他固然氣惱莊宴的擅作主張,可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又何嘗沒有一點責任?

這些創傷分明就是煉魂太多造成的,雖然每次煉魂都是莊宴自己要求的,他不曾強迫過他一次,可他身為師尊,更應該引導徒弟走上正路,而不是揠苗助長,這才導致今日的惡果。

“起來吧。”

漫長的寂靜後,無定老祖開口,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他的聲音就變得更加蒼老了,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千百歲。

“既然你命該如此,為師便不再阻攔你。”

他說:“我想你也知道,我們鬼修和那些活著的人修不同,轉世之後並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做個修士,也許下一世,乃至其後的十世百世,你都隻能做個普通的凡人,再不能踏上仙途,你可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莊宴垂首道,“弟子決心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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