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出差
氣候轉晴, 有稀薄的日光從雲縫裡透出,慵懶地罩在屋內,暖洋洋的灑在時嶼身上。
桌上工作用的手機傳出簡訊的叮咚提示音,擾亂了闃靜的氛圍。
時嶼從睡夢中醒來, 視線一片被曬得朦朧,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 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來,看了眼消息後,漆黑的眸略微迷了一度。
樓下客廳裡傳來窸窣的聲響,他穿著拖鞋下樓, 看到段京淮正在客廳裡踩著板凳, 站在落地窗前掛窗簾。
他微仰著頭,身影筆挺高大,瀑白的光線臨摹著鋒利的下頜線,那喉結線條略顯淩厲, 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時嶼抓著扶手,站在樓梯口看了一會兒。
很快,段京淮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從板凳上邁下來:“吵醒你了?”
時嶼唇色有些淡, 纖長的睫眨了眨,緩慢搖頭。
段京淮走到時嶼麵前, 用掌背探了下他額頭的溫度, 沒發現異常才稍鬆了口氣。
看來燒已經完全退了。
時嶼剛睡醒,眼皮都掀成了三褶, 黑發軟趴趴的搭在額前, 有一縷打著往上翹,看上去格外的乖。
那雙純而媚的眼睛濕漉漉地抬著, 漆黑的眸透出些惹人生憐的懵懂來。
段京淮指尖微微濕漉著,他喉嚨乾涸,滿腦子都想把麵前的人抱在懷裡揉一揉,可又怕時嶼不高興,隻能忍著。
“窗簾壞了,我修了下,應該沒問題了。”
段京淮說著,從一旁拿遙控器遞給他,自己轉身去洗手間洗手。
時嶼視線掃過遙控器,摁下按鈕試了試,窗簾的鏈條緩緩啟動,將日光遮擋在外。
他模樣有些呆,又摁了下,窗簾掀開,如瀑般的陽光灑了他滿身。
段少爺竟然會修窗簾。
時嶼翳了翳唇,鼻端還氤氳著廚房裡飯菜的香氣,日光的暖意曬得他眼皮發燙。
他握著遙控器發呆良久,視野裡有大片大片的橘色,心口滋生幾分熨帖的熱,連窗外的雪都變得柔軟起來。
他之前把玄關處的燈裝成暖橘色,或許,就是曾經在心底期待過眼前這一刻。
“怎麼了?還沒好嗎?”
段京淮從洗手間出來,見他還站在這兒,將遙控器拿過來試了一下。
時嶼抬起眼睫看他,光線掠過段京淮的發頂,鴉羽般的睫毛下透出兩道疲憊的青痕,眉眼之間也覆蓋著些許倦意。
清晨吃完早飯之後,他就被段京淮推到樓上補覺,分明他自己都一夜沒睡。
時嶼伸出手,蔥白的指尖拽住段京淮黑色襯衣的衣角,輕輕勾扯了幾下。
段京淮低斂下睫,手下意識地攥住他的指節,又倏地鬆開,湊近了問:“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時嶼搖頭,語氣有些淡:“今天沒辦法去看電影了。”
“……”段京淮愣了一瞬,漆黑眼底的情緒恍然掉下來一塊,身子略微向前,緊抿的薄唇顫了顫,“是你後悔了嗎?”
他聲線放低了一些,壓抑到沙啞:“不想去也沒關係,你做什麼我都陪你。”
時嶼眨了眨眼睛,兩人距離近,他輕而易舉地捕捉到男人眼底柔和的情愫。
段京淮向來一身傲骨天之驕子,此時此刻卻像是被打碎了般,眼神輕柔又小心地觸碰著他。
怕他逃,怕他再次將他拒之門外。
那種思緒在心頭瘋漲,連指尖都緊張到濕漉了起來。
時嶼唇角動了動,呼吸平緩著,心瞬間滿到像是膨脹的帆。
“不是,”他輕勾起一個很淡的笑,將手機遞給段京淮,“剛才Charles發郵件跟我說,有個合作案要我去歐洲考察一下。”
Charles是R&E的創始人和直接負責人。
段京淮掃了眼郵件,眉略蹙起:“要出差?”
“嗯。”
“你還生著病呢。”
“已經退燒了,”時嶼說著,用手背試探了一下額頭,又解釋說,“這個合同是我聯係接洽的,按規矩必須由我親自去考察簽約。”
“那我跟你去。”段京淮說著,便要找手機訂機票。
時嶼茫然地抬眼:“你去乾什麼?”
“照顧你,”段京淮說,“你助理粗心大意,三兩句話就能被我收買,我不放心。”
說到這兒,時嶼忽然想起:“你收買喬治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段京淮:“……”
時嶼心底莞爾一笑,但麵上還是冷冷清清的,略咳一聲清了下嗓,又道:“隻是去三天而已。”
他倒是很想讓段京淮跟他一起去,可是……
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耳廓還是會不自覺地發燙。
他還不想那麼快就承認自己的心思。
“但那個戴維斯也要去。”段京淮剛才在郵件裡看到了戴維斯的名字。
時嶼淡道:“這本來就是跟他提出要合作的項目。”
段京淮湊近了些,薄唇微抿著,睫低斂著垂下來,聲音啞啞的:“他不是…每天t?都送你玫瑰花嗎…”
時嶼:“我都扔了。”
他眉梢略微挑起:“你扔了?”
“嗯。”
即便如此,放任一個喜歡時嶼的人跟他一起出差……一想到他們要在一起共度三天,段京淮的心又像是被檸檬浸泡似的。
時嶼:“我向來公私分明。”
段京淮動了動唇,他還想再說點什麼,最終垂下眼,有些挫敗地說:“我幫你收拾行李。”
他長腿邁過時嶼,想要上樓。
時嶼瞥見他眼底的影翳,眼睫微顫了下,連忙攥住他的手腕。
有溫熱貼著段京淮的腕骨,他太陽穴猛跳了下,垂眸。
“不用了,喬治會幫我收拾的,”時嶼放下手,嗓音放的很輕,“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唇微抿著,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時嶼分離,但又怕越界太多會讓惹他生氣。
“那我等你回來。”
“嗯。”
段京淮走後,時嶼先去浴室衝了個澡,吹完頭發出來過後,果然等到了喬治的電話。
喬治大咧咧的嗓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老板,就剛剛,每天給你送飯的那個男人,跟我要你去歐洲的航班號和座位。”
時嶼勾了勾唇。
他就猜到,段京淮一定會去找喬治。
“嗯。”
話落,喬治一副邀功的語氣,得意洋洋地說:“你放心,我已經惡狠狠地拒絕了,這次我絕對會抵住誘惑,不會被他收買的,我的心永遠向著老板你!”
時嶼:“?”
這不對。
時嶼:“你把我的航班號和座位發給他。”
喬治愣了愣:“啊?”
時嶼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又補充道:“發給他,但是千萬彆說是我讓你發的。”
“啊?”喬治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現在就發。”
“……好。”
喬治掛了電話,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不是說沒關係嗎?
第42章 想他
平流層上的層疊白雲如同無邊無際的廣袤雪原, 陽光熾熱,距離近到仿佛伸手可觸。
頭等艙氤氳著清爽的檸檬香氛,溫度和濕度適宜,艙內僅設置了六個座椅, 空間也格外寬敞舒適。
灰咖色的座椅裡, 時嶼安靜地翻閱著手裡的文件, 金絲邊半框眼鏡的鏡片反射出隱隱的光。
機艙內鋪著昂貴的絨毛地毯,身穿深藍製服的空姐踩著高跟鞋踏過走廊,停在時嶼斜前方的位置。
時嶼指節輕撫過紙張,眸半抬, 似是無意般瞄了眼斜前方的位置——
段京淮坐在那兒。
他從剛上飛機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雖然男人掩藏的毫無差池,但飛機剛起飛時,他在座位裡稍探出了一截手臂,就被時嶼捕捉識清。
空姐躬身蹲在段京淮的位置旁邊, 她容貌姣好,淡妝勾勒下一張臉蛋精致明豔。
兩人交談了很久,他聽不清兩人的對話, 但依稀聽到女孩溫柔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愉悅的輕笑。
探在文件上的指腹微蜷了半分。
時嶼神色凝冷, 纖長濃密地睫輕垂下來,落了層陰翳在眼瞼處, 稍顯失落。
飛機平穩飛行都那麼久了, 他人沒個動靜就算了,這會兒竟然還跟漂亮空姐聊的那麼開心。
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上來, 時嶼薄唇微繃成一條直線, 抬手推了下眼鏡。
窗格外的陽光有些刺眼,視野略微陷入紫青。
又過了片刻, 空姐起身,路過時嶼的時候,微彎腰貼心地提示道:“先生,您覺得艙內溫度還算舒適嗎?”
時嶼微眯了下眸,眸底幽邃清冷:“嗯。”
空姐仍舊笑道:“您的右手邊有蠶絲被,如果需要更厚實一點的,可以隨時叫我。”
他又淡淡地回應了聲。
空姐禮貌地微微頷首示意,直起身來轉身離開,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又推著餐車折返回來,停到他的麵前。
“先生,今天我們為您準備了中餐,可以看下合不合您的口味?”
時嶼略蹙了下眉,以往他出差的時候在飛機上大多都是工作,餐飲也是應付隨機,這次也並沒有吩咐過空乘人員要中餐。
或許是看出他麵上的疑惑,空姐又笑意盈盈地解釋道:“今天我們廚師剛好烹飪了中國風味的菜肴,看您是中國人便幫您推過來了,如果不喜歡,這邊還可以給您換其他菜色。”
“不用了。”他摘掉眼鏡,揉捏了下眉心。
“好,那您慢用。”
空姐將推車中的食物依次擺到餐桌上,又遙控著窗格降了稍許,使隔間內光線略微昏暗下來。
“對了先生,”做完這些,空姐用從推車下拿出體溫計來,“機艙裡有規定要統一測量一□□溫,您看,是否方便配合一下?”
測量體溫?
時嶼眼睫一顫。
倒不是這要求過於離譜,之前特殊時期的時候也會有這種規定,隻是,這一切都顯得過於“巧合”了些。
時嶼的眼神掠過空姐,落在了斜前方的座椅處。
客艙內的座椅私密性都很好,除了灰咖色的高級皮革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很快便收回視線,很淡地“嗯”了一聲。
體溫計在時嶼額頭旁懸空測量了一瞬,顯示屏上很快就跳出數字,屏幕也被綠色占據。
“您體溫正常呢,”空姐嗓音略微抬高了些,又笑意溫柔地說,“您看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時嶼略一頷首:“嗯。”
空姐走後,他解鎖了日常生活用的手機,連上wifi之後,才看到段京淮發給他的聊天記錄。
【段京淮:體溫計記得帶。】
【段京淮:行李讓你助理拿。】
【段京淮:才半個月就生病兩次,讓我怎麼放心。】
……
上飛機前,他發了將近十條,全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這些消息發來的時候,時嶼正在回複公司的郵件,他知道段京淮會跟著他,就沒來得及看微信的消息提示。
後麵還有幾條,都是在飛機起飛之後發過來的。
【段京淮:不要著涼。】
【段京淮:不要總是工作。】
【段京淮:記得按時吃飯。】
【段京淮: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事無巨細的關心令時嶼心口微微一顫,他抬起睫,看了眼段京淮的位置,唇瓣微抿。
有些想他。
時嶼想了下,回複道——
【時嶼:有點不舒服。】
發完之後,為了配合這條消息,他還虛掩著唇刻意揚聲咳嗽了幾下。
然而,還沒等他咳完,右側餘光就被迅速靠近的黑影占據,有熟悉的氣息擠進隔間,段京淮人坐到他身旁,眉微蹙著:“你哪裡不舒服?”
他說著,撩起時嶼額前的發梢,將自己的額頭靠過去跟他緊貼在一起:“不是試過體溫了?”
低醇又沙啞的嗓音隔著眉骨傳遞下來,震得時嶼心口都有些發癢。
滾燙的鼻息拂在他的麵上,本就又白又薄的皮膚在頃刻間被燙至緋紅。
原本是想著“質問”他為什麼在飛機上,卻因為此刻的親近,令他慌了思緒。
男人低喘著,幽邃的眸裡倒映著時嶼的臉,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滿心滿眼。
遲遲沒有得到答案,段京淮稍退了些,眉依然蹙著。
時嶼虛握了握染了薄汗的指尖,彆扭地挪開視線,淡道:“我沒事。”
“那你……”段京淮說到一半,對上時嶼清淩淩的視線,戛然而止。
暴露的太過於徹底,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喉結微滾了滾。
隔間的位置容納兩個人還算是寬敞。
時嶼發絲有些淩亂地散開著,他推了下眼鏡,眉梢微抬:“你怎麼在這兒?”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漆黑的眸如深潭般緊鎖著他。
四目相對,周遭的氣氛都靜謐了一瞬,忽然,飛機在雲層中遇到了氣流,機身猛一顛簸,時嶼的身子被甩晃了下。
兩人離得本來就近,段京淮下意識地握住時嶼的腰,微躬著身子把人按在了懷裡。
顛簸很快便結束,恢複平靜。
耳廓間拂著溫熱的吐息,燙的臉頰都酥麻一片,時嶼眉間神經一跳,支起手臂略微掙紮了下。
察覺到懷裡人的抗拒,段京淮強勢地將人圈在懷裡,下頜抵在時嶼的肩頭,聲線微繃:“給我抱一下。”
分明昨晚已經抱過一整晚,可他還是貪戀懷中溫熱的觸感。
時嶼的動作緩慢停了下來,他舔了舔唇,壓低的聲線裡透著小小的不滿:“你又騙我。”
“對不起,”段京淮歎了一聲,濕漉的指尖攥了攥,在他耳畔低啞道,“三天太久了。”
時嶼一怔t?。
“分開三天,你簡直就是在懲罰我。”
第43章 家屬
翱翔在天際的飛機破開斑斕的雲海, 形似鯨魚般,留下一道金燦的軌跡。
時嶼清冷的眸光虛晃了晃,逐漸覆了幾分柔軟。
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帶一絲喑啞,灼燙的吐息拂的他耳側酥麻, 連心尖都輕顫了下。
他指節緩緩收緊, 手臂略微抬起一些, 想要回抱住段京淮的腰際,懸空片刻,腦海裡忽然閃現昨晚一些旖旎胡鬨的畫麵,又臉紅心跳地放了下來。
他在心底暗暗腹誹, 什麼叫“懲罰”?怎麼好像還是他的錯了?
清冽男香拂過鼻端, 他臉埋在段京淮的肩側,下頜微動了動,羞惱地在他脖頸一側咬了一口。
段京淮輕“嘶”了一聲,掌心落在時嶼的發間揉了下:“乖, 咬疼了。”
時嶼鬆口。
“肩膀上都是你的印,”段京淮失笑了聲,慵懶磁性的聲線湊成緊湊的弦, “你這是想要把我標記成你的所有物?”
“什麼標記所有物?”時嶼一向清冷疏離的眼勾了紅, 惱羞成怒地瞪著他,“是你誣陷我。”
“哪裡誣陷你?”段京淮直起身來, 眸如沉霧般緊鎖住時嶼, 聲線沒了一貫的懶散,格外認真, “我看不到你就會想你, 吃飯想,睡覺也想, 連呼吸都想,想到嫉妒,想到發瘋,這輩子就這麼被你吃死了。”
“闡述事實,你也要判我刑嗎,法官大人?”
“……”
過於直接的剖白令時嶼本就跳動的心愈發沸騰起來。
天花亂墜的甜言蜜語簡直就像是糖衣炮彈,把他砸的腦袋都暈乎乎的。
他知道段京淮一向很會,無論是嘴上還是床上,哄騙他的招數簡直不計其數。
分明他性子清冷,曾經追求者再纏綿悱惻的情話他也不為所動,可遇到段京淮,他那把冰便被澆的一點不剩。
時嶼翳了翳唇,瞬間覺得身體和臉都隱隱燥熱,眼神都沒地方擺,他推了推段京淮的手,垂著眼睫“哦”了聲。
“還咬嗎?”段京淮輕笑著,嗓音像混了沙和浪般低啞,“你生氣的話,想咬就咬,哪兒都能給你咬。”
似笑非笑的語氣帶著他一慣的痞笑,時嶼禁不住亂想,耳廓頓時透出酡紅,咬著牙,被抓住的那隻手狠狠地撓了下段京淮的掌心:“段京淮!”
段京淮眉心怔了瞬,又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哄著人:“我說的就是字麵意思,你想什麼呢?”
還是流氓。
時嶼甩開段京淮的手側過身去,高挺鼻梁上的鏡片掠過一層影,將眸底的神色襯的有些清冷。
他掀開眼前的餐盤,漂亮的眉微鎖起,不再理會身旁的男人。
濕漉的指尖還帶著潮意,他收回手,望著時嶼精致的側臉線條,微哂。
段京淮繼而將手臂伸過去,從時嶼身後摟住他的腰,俯身在他的耳廓上輕啄了下。
那是時嶼的敏.感.區。
果不其然,懷裡的身子抖了下,眼睫低垂著平鋪在眼瞼上,但也沒掙開他。
“對不起,”段京淮呼吸滾燙,心跳也劇烈,“第一次追人,沒什麼經驗。”
“如果生氣了,給我個機會,讓我哄哄你。”
——
抵達西歐的時候太陽剛落山,大片紫日噴薄而出,玄青色的天幕如暈染的綢緞般。
黑色幻影停靠在機場一側,璀璨的燈光在鋥光瓦亮的車身上流淌,低奢尊貴。
西歐的合作方派了車來接送,將人送到了索爾特城堡酒店。
R&E這次考察的目的,也是為了跟Davis合資收購索爾特旗下的酒店品牌。
貴賓蒞臨,酒店總部的接待程序必不可少,酒店龍頭流光溢彩,管理層人員在vip廳口裡站了一排,迎麵便是高級香薰沁人心脾的清香。
廳堂內裝潢奢華,三人在經理的引薦下乘著電梯到頂樓的總裁套房,剛拐過廳廊,就撞見了同樣落地不久的Davis.
“時先生晚上好。”
Davis一身矜貴筆挺的西裝,斯文倜儻,他略微頷首示意,禮貌地伸出手。
“Davis先生。”時嶼伸過手去跟他的輕握了下,稍接觸了一瞬便分開。
Davis看著他眸中顯然比之前更清冷的神色,唇角一滯,隨後又牽起一抹笑:“聽說你生病了?”
他低聲溫柔道:“身體好些了沒?”
聽到他刻意放低嗓音的關切和眼神,一旁的段京淮低蹙了下眉心,幽邃的眸微眯,像是看螻蟻般睥睨著他。
時嶼淡道:“沒事,不會耽誤工作。”
段京淮身形高大,一身昂貴黑色經典毛呢,即便不言不語,也透著上位者強勁的氣勢,Davis完全無法無視他的存在,眉稍斂:“時總帶了朋友?”
雖說那晚曾打過一個照麵,但夜色濃釅,他並未看清半分五官,隻覺得男人氣場頗足,是個狠厲的角色。
都追到這兒來了嗎?
Davis舔了下唇,原本還想借這次機會製造一下二人世界,沒想到還多了個麻煩。
不過,他皺著眉,細想了一下那日在車窗內看見的情景,又緩慢地勾了下唇角。
路障罷了,他有十足的信心一一排除。
時嶼瞥了眼一旁的段京淮,對Davis回複的語氣淡到公式化:“Davis先生不必擔心,他與我們的合作無關,我會嚴格遵循我們的合作條款,對合作內容保密。”
“我不是這個意思,”Davis輕笑一聲,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領帶,腳步略上前了幾分,“我相信時總的為人。”
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腮邊的肌肉隱隱用力,似是磨了下牙。
他不爽,極其的不爽。
時嶼眉間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點了下頭:“多謝。”
“索爾特的總裁Haines今晚會在餐廳設宴等候我們,”Davis繼續說,又瞥了眼經理手中的房卡,接過來,笑道:“給我們準備的套房也挨著,不如,我等一下時總,我們一起下去。”
話落,時嶼有些不適地微蹙了下眉。
Davis沒察覺到他眼底的不悅,又略微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將房卡放到時嶼的西裝口袋裡。
誰知手剛伸到中途,就被一道橫在前麵的身形遮擋住。
他皺起眉。
段京淮眯著眼,死盯著Davis,視線仿佛淬了冰:“這就不必了吧。”
男人肩寬腰挺,擋在時嶼前麵宛如巍峨,將那房卡從Davis手中抽出來,輕哂:“合作對象而已,Davis先生何必要裝的那麼熟呢?”
Davis一聽,嘴角勾揚的笑容凝固了半分,臉色也微沉了下。
兩道目光對峙,周遭的空氣都仿佛生了寒。
一旁遲遲沒有開口的喬治感覺渾身一凜,唇抖了抖,心有餘悸地向後退了幾步。
總感覺未來三天都要經曆腥風血雨。
正僵持著,旁側通體呈金色的貴賓電梯傳來“叮咚”的聲響。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位氣質含蓄優雅的中年女士從電梯裡走下來,她金發碧眼,麵容清麗,身著昂貴的高定禮服,背後跟著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保鏢。
“晚上好,各位。”她笑意盈盈地揚起唇角,歲月在臉上烙下了幾道痕。
是索爾特的總裁Haines.
時嶼抬眼,眉略鬆,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Haines女士。”
Davis收回跟段京淮對峙的視線,走上前去伏低身子,拉過Haines的手禮貌地輕吻了下。
段京淮將房卡收進大衣口袋,幽深的眸沉穩肅清,勾唇低哂:“好久不見,Haines女士。”
時嶼側眸:“你們認識?”
Haines 笑道:“之前有幸跟段先生合作過。”
聽到這兒,一旁的Davis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人的確背景深厚,是個強勁的對手。
幾人正打著招呼,Haines 身側的助理接了通電話,畢恭畢敬地低道:“總裁,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Davis收起眼底的情緒,對時嶼笑道:“走吧時總,我們跟Haines女士一起聊一下合作案。”
Haines突然道:“段先生也一起吧。”
“我沒有參與你們的合作案,”段京淮眉目微斂,眸底多了幾分柔軟,視線落到時嶼的身上,“這次隻是陪‘家屬’一起來的。”
“家屬”二字的英文尾音打著轉,搭配著他慵懶磁性的嗓音,尤顯曖昧。
時嶼眼眸怔了怔,心口微顫。
Davis蹙眉。
Haines聽後,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t?沒關係,我們今晚先不談公事,就當是一次朋友聚會,如何?”
第44章 吃醋
夜幕降臨, 高聳入雲的酒店光彩璀璨,門前噴泉口來往的豪車一輛接著一輛,仿佛跟夜色融為一體。
幾個人仍舊站在電梯口。
聽到“朋友聚會”的字眼,Davis薄唇微牽起, 麵上雖是溫和的笑, 可眼底儘顯涼薄:“Haines女士, 其實關於合作案,我還有一些細節想要儘快跟你商議。”
他說著,微抬了抬下頜,輕笑的語氣意有所指道:“涉及太多, 外人不適合在場。”
走廊口有凜冽的風吹起, 拂過脖頸。
段京淮鋒利的眉緊鎖起,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人冷睨著他,目光比剛才還要徹骨幾分。
聽到他的話, Haines模樣溫和地笑了起來,她看向段京淮,語氣歉意:“真是抱歉段先生, 合同的事情確實比較重要, 等談完要事,改日一定會找你敘舊。”
段京淮眼皮微掀。
他本來也沒打算插手時嶼的工作, 隻是Davis的態度令他極其不爽。
略繃的腮微微動了下, 他剛想說些什麼,一旁的時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用中文跟他說:“談完合同我就回來, 有喬治在, 你休息一下吧。”
他兩天沒睡,眼睫下透著難以忽視的陰翳。
時嶼嘴上不說, 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心疼。
段京淮無奈地笑了下,他叮囑說:“你感冒剛好,少喝酒。”
說著,他還看了眼身後的喬治一眼。
喬治也懂些許中文,看到他掃過來的眼神之後,連忙站直身子,點了點頭。
他分明是時嶼的助理,怎麼現在,反而又有種被段京淮拿捏的錯覺。
幾個人在保鏢的擁護下乘坐貴賓電梯來到大廳旁側的宴席廳。
段京淮拿著時嶼的房卡,刷開門,身後緊跟著他的侍者將三人的行李放到客廳裡。
總統套房裝潢精致高雅,由五個套間,空氣裡彌漫著白玫瑰花和香氛的氣息。
段京淮沒開燈,走到落地窗前點了支煙,嫋嫋氤氳而起的青白色煙氣,將男人的輪廓遮得昏晦不明。
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琢磨著先幫時嶼收一下帶來的衣服,再去吃飯洗澡,剛想把煙掐滅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謝景廷打過來的。
剛接起,就聽到那邊傳來揶揄的語氣:“人追上沒?
段京淮輕歎了下,眉心微縮:“沒。”
“你動作也太慢了吧,遇到什麼問題了?” 謝景廷笑了下,揚著聲音說,“是小美人不喜歡你了,還是你不行了?”
段京淮懶得理他,懶道:“你很閒?沒事掛了。”
“有事,”謝景廷說,“秦皓下周結婚,郝帥已經開始幫他大張旗鼓操辦單身派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段京淮望著窗外闌珊的燈火,略微蹙起了眉。
時嶼被調回了R&E總部,又接了幾個案子,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再回國內發展,而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國內……
他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裡,沉道:“派對我就不參加了,你們玩得儘興,等秦皓結婚當天我會回去。”
謝景廷:“追不上人,你也不回來了?”
“嗯,”段京淮低啞的嗓音在靜謐的房間內擴開,嘶啞悅耳,“這次無論他跑到哪裡,我都不可能再放他走。”
*
吃完餐廳準備的餐點,段京淮將時嶼的行李拆開,將他的衣服整齊放進衣櫃裡。
喬治給他發了消息,說沒攔住,還是喝了幾杯紅酒。
段京淮打電話給侍者打了聲招呼,讓他們晚點送醒酒湯上來,叮囑過後才去浴室洗澡。
等他裹著浴袍出來時,時嶼人已經回來了。
“你回來了?”他漆黑的眉眼裡透出幾分柔軟。
時嶼正坐在套間客廳的桌前看電腦,修長骨感的手覆在鼠標上,細金邊眼鏡壓著一雙清冷深邃的黑眸。
或許是喝了紅酒的環顧,臉頰有些紅,漂亮的眉心微微鎖著,模樣斯文矜貴。
見到他從浴室出來,時嶼微眯起眼,指尖拖著邊緣扶了下,慢條斯理道:“嗯,Haines女士有急事,提前結束了晚宴。”
他稍挑了下眉:“你喝酒了?”
時嶼覆在鼠標上的手頓了頓,在心裡又把喬治罵了一通,低聲道:“隻喝了一點。”
段京淮坐到沙發上:“我給你叫了醒酒湯。”
時嶼抬起眼來,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剛才在郵件裡看到了秦皓婚宴的請柬。”
秦皓下周跟娛樂圈新晉影後周安然結婚,這無論是在商圈還是娛樂圈都是一個不小的新聞,連續幾天的新聞都鬨得沸沸揚揚,熱搜也因為這件事提前炒作了一個月之久。
說是婚宴,實際上也不過是上流社會的交易場合。
屆時一定會有不少各行各業的精英蒞臨。
段京淮掀開保溫桶,抬眸:“嗯,下周婚宴,郝帥他們幾個月前就籌劃著給秦皓辦單身派對。”
時嶼垂下眼,睫翼安靜垂著,鏡片將他的神色遮掩出幾分朦朧。
見他不動,段京淮緩慢地掀著眼皮,薄唇帶著笑,嗓音低朗:“是我過去喂你,還是抱你過來喝?”
時嶼:“……”
他將文件保存,脫了西裝外套往這邁,邊走邊抬手整理著腕表,舉手投足間滿是清雋優雅。
段京淮坐在他的身側,手臂慵懶地搭在他背後的沙發上,身後落地窗外喧映著滿城燈火。
時嶼拿起湯匙舀了幾下碗中的湯,抬著眸看他,清了清嗓子緩慢開口:“婚宴,你肯定會去吧?”
段京淮垂眸,他裹著濃黑的浴袍,將袖口翻折上去,將手邊一盤可解酒的牛奶蛋清往時嶼麵前推了推:“我隻去兩天,還會再回來找你。”
說完,他又對上時嶼的視線,深邃的眸底有隱隱的亮光:“如果你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回。”
“……”
他也沒那麼直白的問他這個啊。
雖然這也是他心裡想問的。
可是。
他舀著湯的動作慢了下來,燈光下,那泛著瑩潤的碗麵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
“那……”時嶼動作慢條斯理地嘗了口湯,又說,“是不是有很多明星到場?”
段京淮感覺他有些奇怪。
他後背懶懶地靠進沙發裡,雙腿微微交疊,神清散漫桃花眼玩世不恭地盯著他:“你想說什麼?”
時嶼視線掃了眼麵前的蛋清,垂著眼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隻是第一次見婚宴還要玩配對遊戲的。”
發來的請柬上還寫了一些婚宴流程,他簡單掃了眼。
可是他現在又沒什麼立場質問他。
段京淮聽懂了。
他勾了勾唇,指尖在膝蓋上點了幾下,人湊近了一些,笑道:“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吃醋了?”
時嶼:“……”
心思被輕而易舉的拆穿,時嶼單薄的耳垂又透出幾分緋紅來,他把勺子插到麵前的牛奶蛋清裡,抬眼冷哼道:“你彆胡說八道。”
那蛋清被他叉成兩半,在碗裡顫巍巍的晃著。
段京淮低低地輕笑。
這時,他手機叮咚傳來幾聲提示音,段京淮從口袋裡掏出來,發現是謝家豪。
段京淮到美國追人的事在圈子裡傳的風言風語,他懶得解釋,連微信都很少看。
對方見他消失好多天,火急火燎,發來了好多下跪和喊“爸爸”的表情包。
段京淮被滑稽的圖片逗樂,拖著氣聲低低輕笑了下。
時嶼眉心一跳。
他側眸瞥了眼他的神情,抿了抿唇,鏡片下的眸透出幾分不悅的神色。
跟誰聊天這麼開心。
他用湯匙攪著碗裡的湯,皮鞋尖不經意地伸過去,抵了抵段京淮的。
他動作太小,力道也輕,段京淮心思全在回謝家豪的消息上,壓根沒有注意到。
“不喝了。”
時嶼將湯匙扔在碗裡,金屬碰到碗沿發出叮的聲響,在闃靜的套間內泛開波瀾。
段京淮抬起眸來,哄他:“多喝點,你酒量這麼淺,不喝完會頭疼。”
他毫不留情地冷著臉說:“難喝。”
“?”
“沒什麼事的話你回去睡吧,我還有工作。”
段京淮一頭霧水,他攥住時嶼的腕骨:“我陪你忙完。”
“不用了。”
……
這是生氣了。
時嶼站起身來,剛想走,又被段京淮攬著腰拽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力道大,時嶼又沒有防備,腿彎一軟,人直接坐到了段京淮的腿間。
“你乾什麼?”
段京淮強硬地攬著他的腰,將人箍住,又把手機遞給他,解釋說:“是謝家豪,他公司t?拉了個建築廠的客單,想讓我幫襯著找途徑。”
時嶼拖著長腔“哦”了一聲,沒接手機,也沒往屏幕上看,手肘倒是安分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沒了掙紮的動作。
“你不看?”
時嶼睨他。
這算什麼?讓他查崗?
……
他翳了翳唇:“不看。”
誰知道他通訊錄裡有多少男朋友女朋友,他看了純粹就是給自己心裡添堵。
段京淮哂笑,他伸手捏了捏時嶼的臉頰,低聲誘哄:“那你不生氣了?”
時嶼把他手胡亂撥下來:“隨便你跟誰聊天,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說著,又要從段京淮身上起來,他剛一起身,段京淮就拉住他的腳踝,另一隻腿用不上勁兒,撞到了桌沿上。
這一撞不要緊,撞巧了,不知道碰到哪根筋,一股鑽心的酸麻沿著筋骨蔓延,整條腿都軟了,他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段京淮一驚,他反應極快的將人重新拉到沙發裡,連忙半蹲到沙發下麵,關切地揉著他被撞到的膝蓋:“疼嗎?”
時嶼抿了抿唇,撞個桌子有什麼疼的,他剛才哈氣隻不過是正常的條件反射罷了。
即便如此,他抬眸看著半蹲在他麵前神色緊迫的段京淮,眼睛眨了眨,還是沒好氣又黏糊糊的拖著尾音小聲說:“疼。”
段京淮朝他的腰間伸出手,抓住他西裝褲的腰帶,時嶼怔然一瞬,抓住他的指尖:“你要乾什麼?”
“讓我看下,是不是撞腫了?”
“……”
時嶼用手肘遮住臉,伸腿踢了下段京淮的小腿:“你先把窗簾關上。”
段京淮:“這是單向玻璃。”
“……”時嶼睨了他一眼,又伸腿沒好氣的踢人,“讓你關你就關啊,廢什麼話。”
段京淮起身找來了遙控器,將百葉窗簾落了下來,濃墨重彩的夜景被遮擋在窗外。
他坐回到沙發邊緣,抓住時嶼纖細又骨感的腳踝,將那隻撞到桌角的那種腿探到自己的腿麵。
“啪”的一聲,皮帶被彈開的聲響清脆嘹亮,時嶼感覺腿有些涼,他把臉側著埋在沙發裡,悶悶地問:“怎麼樣?”
白熾燈光下,兩條纖長筆直雪白勻稱的腿虛虛地搭在他漆黑的浴袍上,膝蓋稍靠上的位置,映著一小片撞擊後模糊的紅痕,像是被淩虐後斑駁的印記,在瑩白中尤為明顯。
段京淮喉結滾了滾,他沉著氣息,伸出手去碰了一下。
時嶼又輕輕嘶了一聲。
“疼?”
時嶼有些茫然地掀著眼睫看他:“嗯……”
當時他掙紮的力道有點大,即便不算很疼,剛才那股酥麻的勁兒過去,也有些疼痛的餘韻。
段京淮說:“撞紅了,你皮膚薄,估計會發青。”
時嶼把臉轉過去,佯裝著生氣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害我撞桌子。”
段京淮眸色沉著,沒說話。
氣氛有些靜。
過了片刻,時嶼感覺腿彎被抬了起來,疼痛的地方被一股滾燙的氣息噴薄,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感覺到一陣柔軟的涼意貼到了他膝蓋的皮膚上。
他渾身一凜,感覺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有無形的電流傳遞到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段京淮吻了他磕碰的那塊皮膚。
時嶼耳廓通紅的埋在頸窩裡,挑起撩人的眼尾,露出一雙水光淋漓的眸子。
“癢……”他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腿,但抽動的力道也不大,就那麼沿著段京淮的下頜輕輕一蹭。
段京淮覺得好笑,他輕輕嗬出一聲氣來,眉梢微挑著:“害羞什麼,你渾身上下我哪裡沒親過。”
“……”
時嶼又拿另一隻腿的後腳跟狠狠蹬了幾下他的大腿,似嬌似嗔地瞪著他:“你給我滾。”
段京淮垂下眸。
那精致雪白的腳踝還被他握在手心裡,白到幾近透明的皮膚被他厚實的掌心摩擦,透出些緋紅來,像是灼然而妖的桃花。
他重新半跪到沙發上,抵著時嶼的腿側,低低地俯下身來,高大的身體像一張網,將時嶼罩在沙發和人之間。
時嶼瞳仁縮了縮:“你離這麼近乾嘛?”
段京淮把他的手腕拿開,拎著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下,斂眉道:“我去找藥箱,要不然我們去醫院?”
“……”
這還要是讓彆人聽了,都得驚掉下巴。
多大點事啊還得驚動醫院。
時嶼都有點愕然了,眼睫顫了幾顫,盯著他:“我又不是紙做的。”
段京淮漫不經心地勾著唇角:“不是疼?”
他小聲說,視線略微錯開:“不疼了……”
時嶼就這麼乖巧的躺在他的身下,冰骨玉肌,纖細白皙的指尖輕輕的攥著他襯衫的衣料,眼睫掀著。
段京淮眸光愈深,吐息都有些不穩。
他又壓低了一些,手臂撐在他臉側,腿彎向前,整個人離他的距離更近了,有熾熱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覆下來。
時嶼的唇上泛著水潤的光澤,段京淮喉結滾了滾,稍側過腦袋——
忽的,總裁套房的門被敲響,打破了一室旖旎的氣氛。
段京淮:“……”
他怎麼覺得這種情節總是那麼的似曾相識呢。
第45章 在乎
但段京淮身子沒動, 仍舊想要吻上去,可唇剛觸碰到時嶼的唇瓣,時嶼就撐著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下。
“時總——”門外響起Davis低沉的聲音。
時嶼覷了段京淮一眼,把人推開, 有些慌亂地從沙發下將他的西裝褲找來穿上。
他垂下眸理了理衣扣和腕表, 好在身上的襯衫還是乾淨整潔的。
段京淮隱忍而克製地呼出一口氣, 腮邊肌肉隱隱用力,一臉不爽地靠在沙發裡。
時嶼臉仍舊泛著燙意,他扣上皮帶,抬腿踢了他一下:“你去開門。”
段京淮咬著腮, 漫不經心地抓了把濕漉的發梢, 視線盯著門口停頓片刻,忽然將時嶼摟過來,在他慌亂錯愕的神色中,吻了下他的額頭。
稍縱即逝的吻, 像火苗般擦過肌膚。
時嶼愣了愣,出神的看著眼前男人站起身。
……
什麼啊。
動不動就撩他一下。
白熾燈下,那熒光般剔透的耳垂像煮熟的蝦仁般, 可口誘人。
段京淮肩寬腰窄, 浴袍的領口微微敞開,過分頎長和偉岸的身材氣勢頗足。
微眯的眸寒冷刺骨, 藏著蠢蠢欲動的野性。
他拉開套間的房門, 睫低垂著,姿態滿是傲慢地睥睨著眼前斯文的男人, 鄙夷不屑。
Davis看到他, 神色先是一愣,然後唇角又微微牽開。
他笑了下, 吐出一口好聽流利的英文:“時總呢?”
段京淮低嗤了聲,人倚在門口,沒有放行的意思:“什麼事?”
Davis舔了下唇角,笑得狡黠:“我是來跟時總道歉的。”
他說著,懶洋洋地將手上的東西拎起來,勾著唇:“這是時總剛才落在我房間裡的,我想還給他。”
段京淮視線落到他之間,眉心微蹙,黑眸彌漫開陰鷙的情緒。
是時嶼剛才戴的領帶,布料上被揉了些褶皺。
在飛機上段京淮還扯著把玩過,仔細一想,剛才的確是沒了蹤跡。
段京淮深邃如墨的眸眯了一度,眼底寒光畢現。
兩人站在門口僵持著,身後的時嶼整理好思緒,瞥了眼鏡子,確定自己神色恢複如常,才穿上皮鞋走到門口。
“Davis?”
剛才在屋裡心臟跳的太快,他根本無暇分辨屋外的男聲是誰,在看清來人之後,麵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Davis視線掃過時嶼。
仍舊是剛才在餐廳那身清冷乾淨的西裝,衣領的紐扣嚴絲合縫的係著,昂貴的布料也沒有一絲褶皺,看來並沒有他剛才腦海裡浮現過得旖旎畫麵發生。
他頓時在心底鬆了口氣,懶懶地笑著,把手裡的領帶遞給他:“時先生還真是粗心,領帶這麼私人的物品也忘在我這兒了。”
時嶼蹙起眉。
Davis的語氣和說辭都太過於曖昧,他有些不悅,但這話又實在密不透風,沒法反駁,他隻能沉默著伸手接過領帶。
接過領帶時,Davis的指腹故意觸碰了下時嶼的指尖,這動作被段京淮捕捉到,眸底染上一陣惱意。
Davis笑著:“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彆放在心上。”
時嶼聲音淡淡的:“還有事情嗎?”
Davis聲調緩慢:“我想聽一下時總跟Haines提出的那個規劃,具體是想怎樣實施?”
時嶼:“等下我t?會發文件給你。”
Davis看了眼腕表,淡笑著說:“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進屋,跟時總聊一下我自己的想法?”
時嶼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剛想拒絕,Davis又不緊不慢地說。
“明天就要跟Haines談判,或許我們應該準備的更充分一些,不是嗎?”
迄今為止,Davis說的事情都是關於工作,除了態度曖昧,並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於理,他並沒有理由拒絕。
時嶼垂眸,人側過身:“請進吧。”
Davis勾了勾唇。
但段京淮仍舊站在門口,沒動,薄唇緊抿著,漆黑的眉眼凜然森冷。
Davis腳步頓了下,微抬起下頜,語調散漫道:“時總,你的這位‘助理’,好像不歡迎我進去。
時嶼抬眼看向段京淮,後者咬著牙不屑地冷嗤了聲,轉過身走到窗邊,咬了支煙在嘴邊,沒點。
他眉緊蹙,眼底似有洶洶怒焰燃燒著。
換做他以往的脾氣性格,敢這般覬覦時嶼的人,早就被他威脅警告。
可現在他根本就不敢。
沒名沒分,他怕自己做的太過火,反而會將時嶼推的越來越遠。
段京淮抬起眼,倚在不遠處的窗戶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時嶼,他語氣一直淡淡的,講述思路清晰,麵容一貫的斯文儒雅。
段京淮眯了眯眼,時嶼此時工作的模樣,跟他印象裡學生時代的樣子漸漸在眼前重疊。
他微微攥了下溽熱的掌心,回想起,自己坐在班級的後排,曾無數,盯著前排時嶼的側臉看到出神。
無論是認真的,還是略微苦惱的,所有畫麵在他的眼前都格外鮮活。
他喜歡屬於時嶼的每一個瞬間,而且是那種紮在心底,早已根深蒂固的喜歡。
Davis並沒有呆多久,時嶼的工作效率向來很高,清晰明了的闡述了所有重點。
直到人走後,房間又再一次落入靜謐。
喬治不知道去哪裡鬼混,還沒回來。
時嶼整個人鬆懈了些,他邊解開領口的紐扣邊朝客廳的茶台走,倒了杯水。
水溫很涼,他的唇剛觸到,玻璃杯就被段京淮握住。
“等加熱再喝,幾分鐘就好。”他說著,摁了下水壺加熱的按鈕。
時嶼沒說話,兩人麵對麵站著,段京淮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不燙。
水壺嗡嗡的聲響在房間內擴開,時嶼眨了眨眼,長睫掃過眼瞼:“你沒事就睡吧,我還有些工作。”
“還要工作?”段京淮眉略微皺了下,他逼近些,手支撐著石台,“你感冒剛好,又倒時差,應該早點休息。”
時嶼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和眼角:“要寫電郵跟總部那邊講明一些情況,還有剛才聊的內容,都要跟總部商量。”
段京淮抿了下唇,他低聲道:“你先睡會兒,電郵的事,明早再回也不急。”
時嶼搖頭:“明天跟Haines約好要考察一下酒店,時間上太趕了。”
段京淮看著時嶼眼底隱隱的青痕,有些心疼。
他低斂著睫,伸出手輕輕揉捏了一下時嶼的耳垂,沙啞嗓音有一絲惑人的性感:“那你去回吧,我不睡,等你。”
時嶼聽後,眉間微微蹙起。
算起來,段京淮大概有四十多個小時沒合眼,從飛機上他就一直陪著自己工作。
時嶼將段京淮的手拉下來,語氣淡淡的:“用不了多久,你不用擔心。”
他在旁邊看著,反而還會影響他的心跳和情緒。
段京淮堅持:“我會很安靜,不會打擾你。”
時嶼在心口輕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說:“怎麼可能不打擾……”
像剛才那種情況,兩人沒說幾句就險些擦槍走火,真要折騰下去,他恐怕也拒絕不了段京淮。
那簡直沒完沒了,他還怎麼休息。
即便體力再好的人,身體也扛不住這麼高強度的消耗。
哪怕時嶼嘟噥的聲音很小,還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心口驀然一空。
時嶼覺得自己打擾了他……
也對。
他本來就沒想讓他陪同出差,是他硬跟著他上飛機的,時嶼沒跟他計較,沒有生氣,已經是在縱容他了。
可是。
段京淮抓住他的手腕,低聲道:“萬一,那個Davis又找什麼理由來打擾你,我怕你會吃虧。”
時嶼眨了眨眼:“我不是小孩子,他如果敢對我怎樣,我完全可以應付。”
段京淮眸中的情緒沉了一些,嗓音嘶啞:“……可是他剛才來,為什麼說要跟你道歉?”
“道歉?”時嶼凝眉想了一下,說道,“剛才在餐桌上,他跟Haines女士提出玩遊戲,我並不擅長,所以喝了很多酒,應該是指的這個。”
聽到“喝酒”的字眼,段京淮語氣有略微急迫:“他有沒有趁機對你怎麼樣?”
時嶼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去他房間裡了?你的領帶……”
去他房間,領帶。
怎麼看都是很曖昧的字眼。
時嶼頓了下,聲線忽然凜冽起來:“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水壺傳出“滴”的一聲提示音,電被切斷,有蒸騰的熱氣從壺嘴裡冒出來氤氳著。
隻不過兩人都沒有動。
安靜了一會兒,時嶼抬眼,淡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段京淮解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
他隻是怕。
怕他不夠好,給不了時嶼太多,怕時嶼會覺得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也不敢睡,想要一步不離地跟著時嶼,生怕一睜眼發現這都是夢,怕他沒能要到那個追他的機會。
太在乎了。
這種在乎的情緒讓他變得惶惑,人生第一次,變得患得患失。
時嶼打斷他:“我沒有去他房間,剛才餐宴的時候,他不小心把白葡萄酒灑到了我的領帶上,說會幫我清洗乾淨。”
“我本來是沒打算再要的,隻是他來還,我也不能當著他的麵扔了。”
時嶼眸子倦漠冷淡,語氣也有些平:“當時喬治和Davis的助理也在場,如果你不信我,等待會喬治來了,你可以問他。”
第46章 勾
從窗外卷起的涼風從他的鎖骨間拂過, 時嶼沒戴眼鏡,燈光下眉宇顯得更清冽了些。
“Davis是我的合作方,在這個案子裡,R&E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有必要配合合作方。”
“段京淮, 我說過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是不信任我嗎?”
漂亮的眉微皺在一起,他的指尖也微蜷著。
段京淮心口一緊,他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一步抱住時嶼:“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隻是吃醋。”
時嶼稍愣了下。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闡述我心裡的感受, ” 他慵懶磁性的嗓音隱隱透著緊張的情緒, 環在他背部的手也緩緩縮緊,“看到這麼多人惦記你,我心裡很慌,也很燥。”
“可我知道, 這一切都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占有欲作祟。”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說過很多讓你受傷的話, 以後如果再有這種情況,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 彆自己生悶氣。”
“或許我不該跟你來的……我不該把我嫉妒的情緒傳遞給你, ”段京淮滾燙的呼吸微微滯住,啄著時嶼的耳畔, “我不打擾你, 也不乾涉你,你彆生氣了。”
“你需要我的時候, 我就會在,如果不需要,我會退後一步。”
“隻要你喜歡,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耳膜顫動,耳廓也絲絲的癢,吐息足以令人溺斃。
時嶼眸光動了動,他眨了眨眼,手臂緩緩抱住眼前人的腰,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什麼嘛……”
抱緊他的人察覺到他的回應,背脊一僵,力道抱得更緊了些。
時嶼頭埋著,人縮在他強悍的懷抱裡,悶聲說:“你要退到哪裡去?”
……退一步,太多了。
“我都聽你的。”
一步也不能退。
他小聲說:“我又沒說不讓你來……”
段京淮對他的喜歡究竟有多少?時嶼不知道。
但剛才心裡那點嘀咕,在他幾句話的攻勢下,輕而易舉的化解,連空氣都因為他的話而變得溫柔甜蜜起來。
他也願意再走近一步。
“其實……”時嶼眼睫輕顫了顫,摟住他背脊的指節緩緩扣緊,“喬治告訴你航班,是我的主意。”
“?”段京淮低垂著眼,疑惑道,“你的主意?”
他鬆開手臂,想要跟時嶼對視,時嶼卻倏地抱緊他,臉埋得更深:“……你彆看我。”
他臉都紅了。t?
段京淮停住動作,心口猛地下陷一塊。
他能感受到懷裡人的溫熱和柔軟,掌心落在時嶼的發梢,他將唇抵住他的耳廓吻了吻,曖昧又溫柔的嗓音很是勾人:“還生氣嗎?”
……他本來就沒生氣,他還能生他什麼氣呢。
“……”時嶼鼻音嗡裡嗡氣地說,“你先去睡覺我就原諒你。”
“我不困。”
“……你剛才還說都聽我的。”
段京淮低沉地笑了聲:“好。”
時嶼微側過臉,唇貼在他的耳側,輕聲說:“出差回去之後,一起去看電影吧。”
——
夜色濃釅,一弦皎月清亮的掛在幕布上,大地裹著雪白又厚重的盛裝。
非周末日又是寒冬,電影院有些冷清,人流格外稀少。
大廳裡彌漫著爆米花和食物的香氣,距離檢票還有一段時間,段京淮取了票,回眸時便看到時嶼盯著爆米花的機器出神。
差點忘了,他一向喜歡吃甜食。
他攥著他的手腕走過去,跟服務生要了一桶豪華版爆米花。
“你買這個乾嘛?”
“口水,”段京淮指了指他的唇角,“流下來了。”
時嶼一驚,信以為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下嘴角,結果又撞上段京淮帶著壞笑的眸子,眉梢微挑著。
他皺起眉來,伸手就是:“你好煩啊。”
“給。”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低斂著睫輕笑:“那我是小孩子好吧?你這個大人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
他眨眨眼睛,小小的哼了一聲,將爆米花抱進懷裡,“那我勉為其難。”
電影開始。
段京淮特意買了情侶座,他帶著時嶼到座位上,又有些緊張的觀察著他的神色。
這場算是晚間熱門場,他們周圍也坐了不少小情侶。
葳蕤的光線落下來,給時嶼的側臉增添了幾分柔和,他沉默著坐在位置上,沒有什麼異常。
段京淮在心底鬆了口氣。
電影開始,影院內陷入一片黑暗。
這檔期沒有什麼熱門的動作大片,所以段京淮就挑了一部比較文藝的愛情片。
劇情有些冗長無聊,剛開始沒多久,身旁的座位就有低低的說話聲。
他的心思本來就不在劇情上,心猿意馬地側過頭,發現時嶼看的格外認真,稀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漆黑的瞳仁亮亮的,纖長的睫毛乖巧的鋪落在眼瞼。
段京淮心裡一動,他從背後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攬在懷裡。
忽然,旁邊傳來了絲絲交纏的水聲,唇齒之間觸碰的聲響在靜謐的環境中散開。
段京淮蹙起眸,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時嶼那側的情侶座上,有人在接吻。
這動靜大的令人心煩意亂。
他垂下眼睫,深呼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往時嶼那側挪了一挪,指尖濕漉漉的。
時嶼在吃爆米花,香甜的氣息在兩人咫尺的空間內充盈,時不時地傳來酥脆的聲響。
段京淮將手伸過去,他本意是想去牽時嶼的手,可誰知剛觸碰到他的指尖,他就把一粒爆米花強行地塞進他手心裡。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
時嶼眨了眨眼睛,眸子裡透著單純的不解:“你不是要這個?”
段京淮:“……”
他無奈地吐了口氣。
電影劇情繼續推進,旁邊倒是沒了聲響,但屏幕上的主角卻眼神拉鋸開來,曖昧的氣息在彼此之間交織著。
段京淮修長的手伸過去,他繞過時嶼的背脊,想摟住他的腰,可誰知還沒碰到,就被時嶼抬手輕拍了一下。
清脆的聲響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段京淮低斂著眉看向時嶼的側臉。
他眸色還是冷冷的,簡直像一顆暖不化的涼玉。
段京淮在心底輕歎,但他又一次將手伸到他的腰側,他碰一次,時嶼就打一次。
打鬨的聲音驚擾了前麵觀影的人,他轉過身來,用英文說提醒道:“抱歉,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
時嶼又羞又惱的剜了他一眼,但這次沒再說什麼,任由段京淮抱著摟在懷裡。
與平日裡清冷的三件套不同,時嶼今晚穿了一件休閒厚衛衣,身上都是清香的洗衣粉味,劉海兒乖巧地放了下來,像個大學生似的,抱在懷裡簡直又香又軟。
段京淮下巴輕探在時嶼的肩膀上,將人摟在懷裡,掌心伸過去扣住時嶼的,把玩著他柔軟的手指。
時嶼的手實在是太軟了,他愛不釋手扣在掌心裡揉捏,擺弄成各種形狀。
時嶼被他弄得有些癢,有些不滿地側過眸來:“你乾嘛?”
兩人離得近,他側過臉的時候,薄唇恰巧擦過段京淮的臉頰。
時嶼顯然沒有想到,他愣了下,又連忙轉過頭去,耳垂上的血脈有些上湧。
段京淮黝黑的眸眯了眯,被親過的地方留下一線酥麻。
此時電影裡的主人公親吻在一起。
喉間有些許灼熱感燃起,他克製的抑了抑呼吸,鬆開了時嶼。
覆蓋在身上的溫度緩慢消失,時嶼怔了怔,心陡然踩空了一層,嘴裡的爆米花也變了味道。
思緒早已不在電影上。
他默不作聲地吞咽了幾下,心提起來,眼睛仍舊放在屏幕上,但腿卻輕輕的搖晃起來,悄悄的,腳踝似是無意的擦著段京淮的西裝褲。
一下一下,像是葳蕤的火苗燙著段京淮的心口。
段京淮怕過了火惹時嶼不高興,本不想再鬨他,可誰曾想他又不安分地撩撥。
即便隔著長褲,段京淮也有些難耐。
他感覺太陽穴猛烈跳動著,無奈地輕歎了一聲,裹在西裝褲裡的長腿挪到旁邊,一彆,將時嶼的小腿壓在他的小腿和沙發邊緣之間。
他根本沒用多大的勁兒,可時嶼卻有些不高興地把腿抽出來,瞪著他,小聲說:“疼。”
段京淮移開腿:“哪裡疼?”
時嶼不理他,冷著臉把手裡的爆米花胡亂塞到他懷裡,還不忘踢他一腳。
段京淮把爆米花放到旁邊的空位置上。
時嶼還在認真看著電影,情侶沙發扶手旁邊有兩個凹槽,剛才兩人買了兩杯飲料,時嶼這邊是可樂,段京淮那邊是芬達。
時嶼坐在小沙發左側,他抬起右手伸到左邊的凹槽裡,捧起可樂喝了幾口,電影畫麵的光線拉過,在他臉上落下幾道冰藍色的影。
可樂杯上凝著冰鎮的水珠,他捧著喝了幾口後,將杯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垂到小沙發中間的位置。
段京淮的手剛好扶著沙發,時嶼的手一放,手心就碰到了段京淮的掌骨,就那麼虛虛的搭著。
段京淮垂眸瞥了他一眼。
時嶼沒動,那雙黑的剔透的眸子專注地盯著前方。
或許是剛碰過可樂杯的緣故,時嶼的手心濕漉漉的,指尖沁著涼意。
段京淮將手背反過來,掌心向上,將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
纖細精致的腕骨從袖口裡漏出來一點,在黑暗中白的像玉,他將指腹摁在上麵摩挲了兩下。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跟時嶼還沒怎麼牽過手,此時看到時嶼比他小了一個號的手安靜的擱在他的掌心裡,段京淮心裡湧出一股說不上的感覺。
手掌肌理似乎有些發燙,整個心都熨的溫潤柔軟。
眼瞼懶懶地耷攏著,段京淮勾唇低笑下。
小沙發還算寬敞,他雙腿交疊著,後背慵懶地靠在邊沿上,另一隻手散漫地撐著下頜,目視前方。
電影情節他全然不知,此時隻能看個熱鬨。
又過了一會,時嶼空閒的那隻左手忽然伸過來,修長的指尖輕支著,微微曲起的線條感好看的移不開眼。
他斜側著身子,大半個前胸都貼在了段京淮的腿麵上,指尖觸碰著果汁杯的邊緣。
眼看碰不到,他又往前蹭了些,人幾乎是趴在了段京淮的腿麵上——
明明這沙發兩側手肘的距離也沒那麼長。
段京淮低斂著睫,幽沉的眸暗了一度,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他的視角裡,時嶼半側身子都壓在了他的懷裡,低垂著頭,漂亮的後腦勺下是薄如蟬翼的耳垂和一截白皙如瓷的後頸。
那後頸上還覆著一抹通紅的痕跡,是他前不久留下的。
段京淮忍耐著深呼吸了一下,喉結滾了滾。
身體被他蹭的有點難受,他乾脆伸手,把那杯芬達遞給他。
時嶼接過果汁杯,發覺重量變輕,側過臉來看他:“你喝了?”
“嗯,”他嗓子啞著,低咳著清了下,“我再出去給你買一杯?”
他想了想,又說:“算了。”
說完,時嶼終於從他身上起來。
原本緊握的左手也被他抽出。
兩處貼合的熱源都消散,段京淮微微皺眉,感覺懷和心裡都有些空。
電影院的紙杯隻有一處封合口,時嶼揭開封蓋,唇落下,捧著杯子喝了幾口,眼睫覆蓋下來看著他。
唇接觸的地方t?是段京淮剛才喝過的。
他微仰著頭,優美又精致的脖頸線條拉長,喉嚨一點點滾動。
段京淮感覺領口有些熱,心跟隨著他吞咽的動作跳動,人快要坐不住。
然而,還沒完。
時嶼喝完之後,眼角眉梢都微微斂開,透出幾分媚。
有冰冷的光線打過來,黑漆漆鹿眼裡流露出無辜的神色:“好辣。”
柔軟的嘴唇被水潤濕,亮亮的,有一滴水珠停棲在飽滿的下唇上。
他眨著眼,探出舌頭,在唇角淺淺的舔了一下。
段京淮忽然起身,扶住他的後頸氣勢洶洶的吻了上來。
那杯還沒來得及閉口的芬達,就這麼從時嶼手裡滑落,摔到了地上。
滾燙的唇反複壓著他的唇瓣廝磨。
時嶼的心撲通亂跳,他整個人都被按在段京淮懷裡,男人氣勢凜冽,不由分說地撬開他的齒關,掃蕩著他柔軟的內裡。
他感覺有些疼,無助地哼唧幾聲,人稍微撤了一些,段京淮鬆了手,摟住他的腰將人壓在柔軟的沙發裡。
那沙發後麵還是寬敞的,兩麵也有遮擋。
時嶼被籠蓋在陰影裡,他抬著下頜,眼尾勾著迷茫的神色,順從的將舌尖探出來。
察覺到他的主動,段京淮緊繃的心豁然一鬆,糾纏住他的舌,吻的更深入了一些。
電影光線模糊忽閃,沙發裡氣氛溫柔曖昧的令人招架不住,熱氣噴薄。
西裝褲的布料摩挲著時嶼的腳踝,穿著球鞋的腳尖無意識地,一點點的踢著段京淮,抓著他上衣的指尖也緩緩收緊。
段京淮的喘息愈發粗重,攻勢急促又猛烈,時嶼麵色潮紅,他感覺這個吻有些失控,抬著眼去看身上的人。
段京淮正緊盯著他,眸光微虛,深邃眼底有陰沉翻湧的波濤。
發覺時嶼正失神,他輕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聲道:“乖,閉眼。”
“嗚……”
好在此時影片正演到激烈爭吵的地方,才讓兩人弄出來的聲響不至於那麼露/骨狼狽。
片刻,吻從他的唇瓣離開,流連在他的下頜和耳廓,手也扯開他的衛衣邊緣,輕撫著他的後背。
時嶼眼睫迷茫地顫抖著,眸光動了動,微翕的唇瓣水光淋漓。
鼻息間充斥著他的氣息,時嶼感覺嘴唇都有些麻,印象裡他從來沒跟段京淮接吻過這麼長時間,久到唇瓣都被咬痛了。
電影的高/潮部分結束,節奏歸於平靜。
段京淮這才依戀不舍的放開時嶼。
他輕輕喘著氣,眼尾勾著瀲灩,眸底和唇瓣上都是水漬,人像是被欺負了一般。
段京淮垂眸看著他,幽邃的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溫柔和疼惜,看到時嶼心都搖搖欲墜的顛簸起來。
他的指尖縮緊,又敞開,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他。
忽然,電影收尾,放映廳裡的燈光如瀑般爆開,刺目的白熾光照到時嶼臉上。
他皺著眉,有些睜不開眼睛,又突然想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心撲通跳著,嗚咽一聲,慌忙起身將自己的臉埋到段京淮懷裡。
感受到身旁經過的人,害羞的情緒也被放大,他抱著段京淮的腰,遲遲不肯把頭抬起來。
段京淮倒是受用的很。
看著時嶼像小動物般驚慌失措的模樣,他眉梢微挑,將人緊緊圈在懷裡,散漫地勾著唇。
沒一會兒,放映廳裡的人就已經走光了。
兩人還坐在座位上。
段京淮揉捏著他的耳垂,低斂下眉,覆在他的耳邊低笑道:“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顫的時嶼心跳都有些亂。
……
時嶼眨了幾下眼睛。
好羞恥。
但是,他也好想讓他抱出去。
時嶼也知道人走光了,可是他不想起來。
都怪段京淮害他那麼狼狽。
他悶著頭,泄憤地抵著他的胸膛狠狠蹭了幾下,又覺得不解氣,又羞又惱地咬到了他的鎖骨上。
熒幕上的片尾曲已經放完,有服務生拎著掃把站在門口,見這裡還有人,揚著嗓音喊道:“打掃了。”
時嶼瞬間像兔子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他慌張地吞咽了幾下,快步向前走。
段京淮哂笑,長腿揮開,拿了外套跟在他的身後。
外麵又紛紛揚揚飄散起薄薄的雪花,夜色如墨,有稀疏的月光透過枝椏落在地上。
燈紅酒綠的城市被一片灼目的白所覆蓋。
時嶼站到電影院門口,冰涼的風纏繞著席卷,涼意很快就穿透了衛衣滲入皮膚,針紮般密密麻麻的侵襲。
段京淮從他身後站定,拎著外套從他的身後擁上來,將他整個人都裹在外套裡麵。
溫熱的熱源在身後罩住,時嶼掀著眼睫看他,聲音有些糯:“下雪了。”
段京淮眼眸漆黑,修長挺拔的身體挪到他麵前,把呼嘯的風擋在背後。
他眼瞼懶懶地耷攏著,抿著薄唇耐心地幫時嶼把衣袖穿好,拉緊拉鏈。
他站在屋簷外,肩膀和發間都落了幾片雪花。
時嶼猶豫地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拍掉,還沒觸及,段京淮就抬起眸來,黢黑的瞳仁緊鎖住他:“等一下,我叫車。”
“哎。”時嶼忽然伸手牽住他的指尖。
段京淮眉梢一揚,垂眸看著他緊攥著自己掌心的手。
時嶼察覺到他的視線,有些慌亂的眨了眨眼睛,連忙將指尖放開,可不料,段京淮沒給他任何機會,又使勁攥住了他的手。
熱意沿著脈絡蔓延到心口,時嶼不再掙紮。
他任由段京淮牽著,抬著眼睫,飽滿的眸如清透的琉璃:“我們走回去吧。”
段京淮眼裡露出幾分擔憂:“你感冒剛好不久,會很冷。”
“沒事。”
月色皎潔清寒,霰雪溫吞又緩慢的落著,一地的純白和潔淨。
路燈拖著昏黃而又透明的光線,街道被積雪覆蓋的有些疲倦,風倒是靜了不少。
時嶼一隻手放在口袋裡,另一隻手被段京淮攥著,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裡。
兩人並肩走著,腳印落在厚重的積雪上。
街巷闃靜的很,段京淮走在外側,幫時嶼抵擋著寒風。
時嶼的手被他十指交扣的裹在大衣裡,已經隱隱滲出了濕漉的汗意。
有車輛從段京淮身後駛過,筆直的燈光照到兩人旁側,時嶼連忙將他拉到台階上。
距離湊得更近了些。
車輛擦過去,滿地的白雪更加刺目。
“冷嗎?”
段京淮垂眸問他,黑壓壓的睫掃下來,眼眸被身旁的路燈點的明亮。
時嶼搖頭,稍頓片刻,他又問:“你熱嗎?”
包裹著他的那種寬厚的掌心裡,全都是細密的汗。
說著,時嶼還示意似的,用指尖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動作貓撓似的。
段京淮覺得有些可愛,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他舔了舔唇,拖著氣息輕扯出聲笑來,唇角微彎:“我有點緊張。”
“?”
“從來沒牽你這麼久。”
時嶼:“……”
他都有點分不清是認真的還是故意。
明明,連更親密的距離都有那麼多次了。
第47章 苛責
時嶼勾了勾唇, 清了清嗓,壓下眼底漫開的笑意,慢道:“上次跟你散步,還是高二那年, 你還記得嗎?”
段京淮愣了下, 沒想到時嶼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眸光顫了顫,手攥的更緊了。
“……”
記得。
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也是個冬天,寒風凜冽。
段京淮在體育課上打籃球,接了高一的學妹送的飲料, 時嶼看了心裡有些擰巴, 一連好幾天又冷著臉不理人。
段京淮沒摸透時嶼的脈,心裡也燥,連打籃球的心思也沒了,趁著時嶼在教學樓裡值班檢查的時候, 故意在走廊上攔住人找茬。
“有事?”時嶼正在檢查簿上寫備注,餘光瞥見麵前站了個影,抬起眼。
段京淮懶散地靠著牆, 眼瞼耷拉著, 伸手將時嶼手裡的文件夾拿了過去,垂眸。
“喂——”
時嶼抬手上去搶, 卻又被段京淮抓住了手腕。
一截白而透明的腕骨被寬厚偏銅色的手掌攥著, 在燈光下有種說不出的脆弱感。
他皺眉,掙了兩下, 沒掙開, 語氣有些不悅:“你要乾什麼?”
段京淮瀏覽著手裡的檢察簿,嗓音微沉:“三班分明沒打掃走廊, 怎麼沒扣分?”
時嶼跟他對視的眸裡有些冷淡:“我提醒之後,他們已經打掃完了。”
“那上次謝家豪打掃遲了五分鐘,你不是照樣給他扣了分?”段京淮也知道扣分理所應當,但他此刻就是想故意找時嶼的茬,想讓他跟自己多少幾句話,攥著人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漆黑的桃花眼低斂著,“這是不是雙標?”
時嶼視線不避不讓。
其實謝家豪那次,他在提交上去之前也已經改了,隻是沒告訴過他t?們。
而此時此刻,他又偏偏不想太順著段京淮的意,語氣有些挑釁:“那又怎樣?”
“你現在是想替謝家豪找我討說法嗎?”
兩人在走廊上無聲的對峙著。
忽然,有一個黑影從樓頂以迅猛的速度掉下來,擦過兩人身旁的窗戶,往樓下掉去。
兩人皆是一愣。
耳邊響起沉悶的“劈啪”的落地聲,下一秒,此起彼伏的高昂叫聲響徹在教學樓裡。
段京淮微蹙起眉,他身子離著窗邊近,視線略微一偏,便看到了樓下的情景,麵容有那麼一瞬間的愕然。
時嶼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也跟著側過,他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段京淮突然從身後伸出手,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但他動作還是晚了一步。
幾乎是在他抬手的刹那,時嶼的視線越過窗沿,掃到了樓下淒慘的一幕。
眼眸瞬間錯愕地瞪大,他在頃刻間僵住,全身都沒了知覺,隻剩下細密的冷汗順著脊背浸過皮膚。
有人跳樓了。
一時之間,嚎叫聲像是鬼泣般在樓內回蕩。
時嶼渾身有些顫抖,段京淮皺起眉,他攥著時嶼的手腕將人拉到牆邊,伏低了嗓音啞道:“彆怕。”
站在樓下的人亂成了一鍋粥,時嶼張了張嘴,麵色蒼白,他吞咽了幾下口水,指節狠狠掐著掌心才讓自己緩過來。
正值課間,沒過幾秒,身旁便擠滿了被叫喊聲驚擾,從班裡跑出來的學生,推搡著從窗口往下看。
人潮擁擠,時嶼被段京淮護在臂彎裡,兩人緊貼著牆邊。
對於那個年紀的他們來說,看到那種場麵難免會膽戰心驚,段京淮微微鬆手,指尖慢慢滑到時嶼的掌心裡,察覺到他的指節發涼。
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往下看過一眼之後,都嚇得尖叫。
也有人驚魂未定地議論紛紛。
“這是怎麼了?”
“天呢,為什麼會跳樓啊。”
“好可怕。”
“我認識,他好像是高三的。”
“高三?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吧?”
“咱學校北清的苗子啊,年年拿獎學金的,學習成績一直挺好。”
“是,但是聽說這幾次月考成績一直都在下滑,被他媽罵的很慘。”
“單親家庭吧。”
“……”
段京淮的眉深深皺起,他握住時嶼的掌心,直接把人拉回到教室裡。
跳樓的事情給學生們帶來不小的衝擊,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語在其中擴開。
學校為了穩定學生們的情緒,公開了跳樓者跳樓的真實原因,還開展了幾場心理疏導的演講。
原因正如大家討論的那樣,家長過於嚴厲苛刻,自身承受的壓力太大而最終導致悲劇。
段京淮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時嶼忘記這件事情。
他從小就很乖,考試每次都穩居第一名,嚴格遵循母親的規劃,可即便這樣,也很少能得到母親的認可和疼愛。
生來便像是在枷鎖中被束縛著長大,苛責和冰冷總壓得人喘不過氣。
段京淮很怕。
他甚至每天晚上都會找各種借口跟時嶼一起回家。
好在時嶼心情並沒有受到影響,他像往常一樣兩點一線。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段京淮慣例給時嶼發信息,久久沒能受到他的回複。
心中充滿莫名的恐懼與不安,他抓過大衣一路跑到時嶼家樓下。
霰雪纏纏綿綿地墜下,節奏密集又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