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他跟死對頭玩感情 顏溫 109624 字 3個月前

他剛上樓,就聽到樓道裡傳來摔東西和破口大罵的聲響。

門是開著的,有昏黃的燈光在門縫裡搖曳,段京淮蹙緊眉,推開屋門,酒氣鋪天蓋地的襲來,熏得人天靈蓋都直發蒙。

滿地的狼藉,有撕碎的書本,打碎的相框和瓷碗,各種日常物件也摔的七零八碎。

因離婚官司的負麵影響丟了主管的位子,江芝喝了個爛醉,她蹲坐在地上發瘋痛哭,神魂顛倒地拚命搖頭,嗓音因吼叫而嘶啞:“你爸就是個狗東西,王八蛋——”

一貫的教養令她想不到更惡毒的詛咒,隻能翻來覆去的罵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她曾經也是家境殷實倍受寵愛的富家千金,自從囿於不幸的婚姻後就變得蒼白,刻薄,歇斯底裡。

“如今會這樣,當初還不如不生下你!”

她想到痛點,愈發怒不可遏,抬手將啤酒罐扔到時嶼臉上,鋒利的易拉罐擦過時嶼的眼角,留下一道劃痕,緩緩滲出血絲,在他瓷白的臉上尤顯可怖。

他略微皺起眉心,唇緊繃成一條直線,站在原地沒動。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沒有你,我活的就不會這麼累!”

她咬著牙,眼角織滿年邁的細紋,一雙灰霾的眸中透著無儘的失落與悲戚。

那雙跟時嶼極其相似的眼睛,曾經也如鹿般漆黑靈動。

時嶼張了張嘴,感覺發不出任何聲響,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般。

本應是相依為命的血肉之親,此刻卻隻剩下尖酸和中傷。

江芝嘴裡絮絮叨叨的念著,她哭了很久,視線朦朧,燈泡的光暈開大片大片模糊的光點。

哭累了,躺在地板上,頭腦昏沉的睡過去,數不清的酒瓶堆在她的腳邊,像一個個痛苦的牢籠。

有刺骨的冷風從窗縫裡鑽進來,纏著腳踝打轉。

時嶼腿彎站的有些僵直,他緩緩收緊指節,上前一步,將江芝從地上抱起,小心安穩地放到沙發上。

他轉身,想要去臥室幫她拿被褥,視線卻撞上了站在門口的段京淮,瞳孔驀地一縮。

少年深雋的骨相鋒利濃烈,目光沉靜地注視著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站在那裡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格外狼狽。

段京淮的目光落在時嶼被擦傷的眼角,眉心蹙緊,他長腿邁上前,指尖輕觸了下那傷口,眸底覆了一層柔軟。

那指腹分明帶著涼意,時嶼卻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他慌忙將視線撇開,臉也下意識地躲了下。

段京淮手騰空在臉側,他翳了翳唇,從大衣口袋摸到一塊時嶼給他的創可貼,撕開,小心翼翼地幫他貼到傷口的位置。

“疼嗎?”他嗓音低啞。

時嶼搖頭。

可段京淮心疼。

時嶼抱了被褥過來,鋪開蓋在江芝的身上,將被角都塞好,又把窗戶關上。

他從沙發上拿起圍巾,一圈圈纏到脖頸上,抬起頭,半張臉都埋在毛絨裡,對段京淮說:“出去走走吧。”

月光清寒,層疊的墨海中掛著一鐮皎光,夜間寒氣滲骨。

小區外有間體育場,叢生的枯草被雪掩埋,老舊路燈在地上投下羸弱的光線。

深淺不一的腳印落在雪地裡,兩人就這麼循著月光,沿著體育場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一路皆是沉默無言。

時嶼裹著一件笨重又厚的羽絨服,隻露出一點指尖,他低低地埋著頭,烏黑柔軟的發間落著細細的雪花。

沉靄夜色一望無際,月亮和雪竟罕見的同時存在。

段京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怎麼安慰時嶼。

心頭有無數潮起的情緒起伏。

兩隻低垂的手無意觸碰,袖口布料摩擦的聲響在空氣裡拓開,地麵上隱隱透著兩抹重疊的影。

段京淮指尖略微伸出去,想要碰時嶼的掌心,停滯半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四周靜謐到聽得見彼此紋絲呼吸。

忽然,時嶼頓住腳步,被凍至微紅的臉跟雪輝映,他深深呼吸著凜冽的空氣,眼角染著薄紅。

段京淮跟著停下。

時嶼的眼圈已經紅了,明亮澄澈的眼裡蒙上霧氣,眸底透著濃濃的晦澀,本能地垂下頭。

段京淮無聲地張了張唇,眸色愈發深邃。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時,時嶼緩慢轉過身來,將額頭輕抵在他的肩膀上。

“讓我靠一下。”

他嗓音虛無縹緲,輕柔的像羽毛般落下。

段京淮背脊一僵,人也愣住了。

時嶼在哭。

有熱淚落在他的肩側,時嶼的身體微微顫抖,指尖抓著他的臂膀,骨節用力到青白。

段京淮心口像是撕開一樣,灌著冷風,垂下的手指微縮了好幾次,想把人攬在懷裡,可是又不敢抱。

他心慌到不知所措。

時嶼向來逞強,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從不甘示弱,哪怕窮極末路也會咬牙堅持。

可此時此刻,他像是被打碎了一樣,把柔軟的內裡輕而易舉地暴露在他麵前。

呼嘯的風雪四麵八方推搡著,段京淮覺得渾身冷的透徹,他喉嚨滾了滾,眼睫低斂,克製,顫抖著,伸出手抱住時嶼的肩膀。

貫徹心肺的寒風被他擋在身後。

他希望自己的肩膀能再偉岸一些,能替時嶼擋住更t?多,更洶湧的傷害。

“靠多久都沒關係,”段京淮微低下頭,他怕時嶼會胡思亂想,開口的聲線都有些顫,“你心中如果有怨,可以找我傾訴,對我發泄。”

他第一次覺得戰栗,覺得怕,懷抱又下意識縮的更緊了些,嗓音低啞:“彆做傷害自己的傻事,我求你。”

——我願意照顧你,無論什麼時候。

他有資格這樣說嗎?他不知道。

但他想在此刻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訴時嶼。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時嶼先他一步——

“你怕我輕生?”時嶼抬起眼尾,他鼻端被凍得緋紅,那雙漆黑漂亮眸子裡流露著一絲茫然。

段京淮眉心一跳,眸壓的更加深邃,他急切地抓住時嶼的手,皺眉道:“……你彆隨便就講出這兩個字。”

他聽不得一點。

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連骨縫深處都打著顫,像是被一雙無情的手扼住命門。

月光寒冷,有大片雪花落到時嶼的眼睫上,久久停駐。

所有時間被壓縮到粘稠,混沌。

時嶼纖長濃密的睫緩緩覆下,他停頓片刻,又抬起頭,那雙眸中有燈火逐漸亮起:“我不會的段京淮。”

時嶼指尖微縮,他攥緊段京淮大衣的布料,唇慢吞吞地輕啟,模樣認真道:“這世上還有我留戀,喜歡的人。”

“我不舍得。”

第48章 回國

即便過了這麼久, 再回想起這件事,段京淮心頭還是縈繞著足以淹沒自己的恐懼。

他從心底嫉妒那個被時嶼喜歡的人,嫉妒他能得到時嶼的依賴,但更多的是慶幸, 因為那個人, 給了時嶼莫大的勇氣。

以至於時嶼出國之後, 他都從未想過去拆散他們。

“你不知道我當初有多害怕……那種感覺簡直窒息的糟糕。”

回到現實,段京淮聲音低柔地說著,他的眸光緊緊鎖住時嶼的。

“你很少在我麵前露出那樣柔軟的一麵,分明總是那麼堅韌, 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在逞強。”

兩個人放慢腳步向前走著, 有雪花彌漫著落在時嶼的鼻端,有些癢。

“你那麼好的人,怎麼能出生在那種嚴苛的家庭中。”

段京淮頓住腳步,他側過身, 攥著他骨節的手又不自覺地緊了些。

“當時我在想,如果我有資格能照顧你就好了,你一哭, 我心慌的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雪聲在耳畔簌簌落下, 兩人站在石階上,周圍是天寒地凍的銀裝。

霓虹燈和車燈的光線映在段京淮眼裡, 那眸幽邃如深淵, 時嶼感覺心臟在那刻跳的格外清晰。

他攥緊指節,喉間墜著沙啞的灼燒感。

他, 在高中的時候, 跟段京淮就已經心意相通了嗎?

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時嶼感覺呼吸有些窒悶, 耳垂上的血液用力的衝湧著。

可是為什麼,在他來到美國之後,段京淮刪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甚至也不回他的信。

還有,他私自以為高中散步那晚說的話就是表白,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時嶼眸光閃爍著,薄唇翳了翳,想問原因,話頭幾次到了嘴邊,又有些不敢問。

“段京淮,我有件事想問你。”他捏住心臟,堅定地開口。

“什麼?”

“我——”

“哥哥,買兩隻耳罩吧——”

忽然,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兩人身旁響起,時嶼愣了下,垂下眸,發現是一個提著書包的男孩。

他年紀不大,湛藍如寶石般靈動的雙眼正撲閃撲閃的望著兩人,模樣倒是有幾分酷。

美國很多家庭為了培養孩子獨立自主的意識,經常在十幾歲就讓孩子出來想辦法謀取生活。

時嶼看了眼他書包裡的東西,都是冬天禦寒用的保暖用品,最上麵翹著兩隻粉兔耳的耳罩,看上去暖絨絨的很是可愛。

他突然起了幾分捉弄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指著那隻耳朵說:“我給你買一副這個。”

段京淮:“?”

他眉梢挑了下,看著時嶼亮晶晶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眼神,故意逗他:“我答應戴這個,你會給我什麼獎勵?”

時嶼忍不住瞪他:“我給你買,你竟然還跟我要獎勵!?”

小男孩雖然聽不懂兩人說什麼,但從動作上也能辨彆出兩人的關係。

他舔了舔乾涸的唇瓣,仰著頭對段京淮說道:“哥哥,買一副吧,你男朋友很漂亮。”

段京淮黑眸一沉,他對那個“男朋友”的稱呼很是適用,桃花眼微挑,直接將他的書包拎過來,勾唇笑道:“我全買了。”

小男孩揚起笑臉,滿足地說道:“謝謝哥哥,你男朋友戴這個肯定很好看。”

時嶼:“?”

時嶼微彎下腰,用英文給小孩子解釋說:“我不是他男朋友。”

小男孩瞪大了點眼睛,他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些,模樣認真道:“那哥哥我可以追你嗎?”

段京淮眉心一皺,他將書包又扔還到他懷裡,隻把最上麵的兩個兔子耳罩拿了出來,冷著臉抬著下頜睥睨道:“未來他會是的。”

又被“退貨”的男孩有些不滿地撅起嘴來:“什麼嘛,不守信用的大人。”

段京淮不爽地冷嗤一聲,連語氣都有些不善:“小鬼,你家裡人沒有告誡你,對買主的人不要有非分之想嗎?”

時嶼微彎唇角。

男孩不屑地哼了下,轉而壓低聲音,對時嶼說:“哥哥你不要答應他,他很壞。”

段京淮輕嘶了一聲,戾氣凜凜:“喂,小鬼。”

小男孩衝他努著嘴做了個醜兮兮的鬼臉,連忙調皮的跑開了。

段京淮黑漆漆的低垂著,眸光微虛,稍側著腦低道:“你怎麼就這麼招人喜歡呢?”

時嶼把玩著手裡的毛絨耳罩,輕輕笑了下:“他也就十四五歲,你跟一個孩子較勁?”

段京淮在他淺淡的笑意裡微微出神了片刻,又說:“十四五歲怎麼了,我——”

“?”時嶼看他,“你怎麼?”

——我也是從十四五歲開始喜歡你的。

話被噎在喉嚨裡,因為時嶼突然靠近了他。

有雪花落在時嶼勾著薄紅的眼尾,他的鼻端和臉頰都被凍得有些紅,吐息間繚繞著白氣,暖橘色的燈光墜在澄澈的眼底,瞳仁像個小燈泡似的一眨一眨。

他整個人包裹在寬大的羽絨服內,袖口露出一點粉嫩的指尖,掐著耳罩兩側,高舉過頭頂,將那兔耳的耳罩籠在段京淮的耳朵上。

有些溫熱的指尖擦過他冰涼的耳畔,段京淮身子僵了僵。

呼嘯的風被一片暖意隔絕。

戴完之後,時嶼還揪了下耳罩上高高支起的耳朵,點評說:“還不錯,兔子先生。”

段京淮:“?”

幼稚又蠢的玩偶耳罩。

要是讓謝景廷那幫家夥知道,他一定會成為圈子裡津津樂道的笑資。

時嶼也把他的那副戴到了耳朵上,還伸手撥了撥兔耳,漂亮的臉蛋露出無辜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天真稚氣的媚意。

那顫抖的兔耳勾的段京淮心陡然一跳。

他黑沉的眸壓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唇懶懶地勾著:“就這麼想跟我戴一樣的?這算什麼?情侶耳罩?”

時嶼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飄忽:“他就隻賣這一種啊。”

“胡說,分明還有其他款式。”

時嶼堅持:“沒有。”

段京淮低低笑了聲,他又湊近了些,溫熱的吐息染上脖頸:“害羞啊?”

時嶼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有淺淡的緋色浮上鎖骨,他十分羞惱,伸手推開段京淮的臉,有點凶的說:“我說沒有就沒有。”

推完人,時嶼直接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段京淮站在原地蹭了蹭鼻端,看著時嶼氣呼呼的背影,耳畔旁邊低垂的兩隻兔耳因為動作一顫一顫的。

平時那麼清冷一人,偶爾露出這麼羞憤又蠻不講理的一麵,可愛的緊。

段京淮感覺跟尋到寶藏似的,心翻來覆去地跳著。

嗯,他老婆是全世界最可愛最乖的漂亮兔子。

時嶼一路走到了彆墅小區,段京淮就在他身後緊跟著,他依稀能聽到段京淮跟在他身後的腳步聲。

皮鞋踩在雪地裡的滋滋作響。

不上來牽他,也不說回酒店。

他要乾嘛?

時嶼舔了舔唇,懶得再揣摩段京淮的心思,轉身走到彆墅門口。

段京淮也跟著上來,長腿三兩步,站到他身後。

時嶼從袖口裡伸出指尖來輸入密碼,剛摁下三個數字,腦海中忽然有什麼東西唰的閃過,手指驀然頓住。

他眉心微微動了動,唇微翕。

之前段京淮進了他的彆墅,說明,他已經知道門口的密碼了。

時嶼背脊僵了一瞬,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後,呼吸間的灼熱和凜t?冽的氣勢都令人難以忽視。

段京淮見他不動,左手懶洋洋地伸過去,攥過他的指尖捏在掌心裡,用右手將剩餘的密碼補全。

“滴”的一聲,門開了。

時嶼掀著眼簾看他。

段京淮拉著他走進門,拉過門把手來,厚重的鐵門將風雪儘數擋在外麵。

他淡扯著嘴角將耳罩扯下,放到鞋架上,又倏地蹲下身,幫時嶼解開球鞋的鞋帶。

時嶼低垂著眼,暖橘色的燈光落在段京淮的發頂,罩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溫柔,他將鞋帶解開脫下之後,又幫他套上拖鞋。

時嶼提著呼吸,心湖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中,攪亂了一池靜謐的春水。

頎長的身形站起來,遮住了身後昏黃的燈光,段京淮嘴角噙著慵懶的笑意,臉部輪廓在光影的勾勒下立體又深邃。

時嶼攥著冰涼的手指,問道:“你為什麼不問我?”

他伸出指尖勾下他的耳罩,桃花眼微挑:“問你什麼?”

“……”

冰箱貼,密碼,還有發燒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長久的沉默,玄關處的感應燈滅了下來。

段京淮低低的笑了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的驚人,他貼在他的耳畔沉重的喘息著,熱浪噴薄在他的耳廓:“你想現在告訴我嗎?”

“……不想。”他如實的搖搖頭。

“所以,沒關係。”他說,“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什麼時候願意接受我,告訴我為止。”

流轉的眼波顫了顫,時嶼直勾勾地盯著他,像是要窺探他的內心。

段京淮慵懶地低垂著眼,狹長的眼尾輕佻又多情,手卻幫時嶼解著羽絨服的拉鏈。

兩人離得近,時嶼眸間染上了一些柔軟,他伸出指尖揪緊段京淮大衣袖間的布料,脖頸前傾了些,昂著頭將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印在了他的側臉上。

怎麼辦,現在好像是他交付吐露的真心更多一些。

段京淮怔了下,抬起頭,凝視他的目光一點點深沉。

昏黃的燈光如霧般散開,朦朧中透著迷媚的美。

他的鎖骨上還烙著幾枚深紅色的吻痕,是剛才他在電影院裡留下的,像妖冶的罌粟般蠱惑。

時嶼被他危險的眼神盯得心跳紊亂,他舒緩了一下呼吸,剛想撤離些許,便被他摟著腰鎖在懷裡。

寬厚的羽絨服忽然掉到了地上,段京淮圈住他的腰,強勢又溫柔的吻上去。

他的氣息滾燙,胸腔起伏著,把時嶼整個人揉進懷裡,撬開齒關。

時嶼眼神有些朦朧,他乖乖的張開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闖蕩進來,吮吸橫掃著,汲取著每一寸甜液。

這波攻勢比剛才在電影院還要猛烈,時嶼被逼的有些腿軟,人朝後仰,一寸寸的後退,背脊緩緩靠後,撞到了門口櫥櫃上。

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心臟熱烈的快要被引爆。

段京淮攔腰將時嶼抱到櫥櫃上,手捏著他的下巴抬高,含吮住下唇廝磨。

低喃在耳畔磨人響著,腰間柔軟的觸感逼的他喉嚨一緊。

段京淮眼底布滿猩紅。

想要,但是他又怕時嶼會多想。

他眸光克製著暗下來,吻在下巴處流連。

時嶼迷茫的抬著眼,眼底水意波瀾,兩條褪映著窗外的月光,白的晃眼。

段京淮隻褪了大衣和外套,襯衫還規規矩矩地留在他身上,而他這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T恤,還被拉扯到不成模樣。

熱意沿著身體各處蔓延。

客廳魚缸裡金魚圍著水草繞圈,它嬉鬨的親著水草的尖兒,又吐著泡泡往下/流連追逐,在根部徘徊。

薄薄的皮膚透出桃花般的緋色,段京淮在他身前半蹲下來,時嶼微眯起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右腳就被架著踩到了段京淮的肩膀上。

他瞪了瞪眼。

燈光又暗了下來,客廳裡隻剩下透過紗窗傾瀉而入的月光,時嶼感覺眼前一切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雙腿酥麻,背脊無力地倚著牆壁。

睫毛微微顫抖著,輕薄的汗密布在他的額頭上,眼眸染著酣熱和潮意。

腳趾都緩慢地繃緊了,月色籠罩,時間一點一點的濃稠,混沌——

忽然“噗”的一聲,水缸裡定時的過濾閥突然啟動,大片細白的泡沫在頃刻翻湧出來,蔓延在水缸裡,將金魚和水草衝散。

時嶼揪著段京淮的發梢,氣息濃重地起伏著,紅通通的唇微微顫抖。

漆黑的鷹眸匍匐著緊鎖住他的瞳仁,段京淮站起身,將他從櫥櫃上抱了起來,垂眸在他的唇上又輕輕吻了一下,溫柔安撫。

時嶼將臉埋進他的懷裡,揪著他的襯衫罵道:“你好煩。”

段京淮散漫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惡劣,嗓子啞著:“不喜歡?”

“……喜歡。”他聲若蚊蠅,牙齒開始隔著襯衫啃咬他的皮膚,“但你還是很煩。”

“我煩我煩,”他喉嚨裡低低地笑出聲來,他覺得時嶼簡直可愛死了,一顆心僨張著,低頭吻到他的發間,“上樓睡覺吧,要不試一□□溫計?”

他眨眨眼:“我又沒發燒。”

段京淮揚眼勾唇,壓低了嗓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沒發燒,身上怎麼這麼燙。”

“你,”時嶼瞪著他,咬著牙羞憤道,“明知故問。”

段京淮抱著他往房間走,將人放到床上,打開衣櫃幫他找洗澡要換洗的衣物。

時嶼盯著他的背影出神幾秒,淺淺呼吸了幾下,突然出聲說:“段京淮,你訂一張下周一回國的飛機票吧……”

聽到這句話,段京淮抓著他睡衣的手驀然收緊,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般,有些難以置信地皺起眉來。

呼吸深深摒著,心驀地跌了一下。

他是哪裡,又惹時嶼不開心了嗎?

“時嶼……”他轉過身來看著他。

“?”時嶼盯著他的臉色,意識到他會錯了意,連忙打斷他,“你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回國。”

“?”

段京淮緊鎖的眉心鬆緩下來,他桃花眼緩緩上揚起,眼底的驚喜就要按耐不住。

“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他喉結滾了滾,放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著,連唇角都不敢過於上揚,緊張的指尖全數緊縮起來。

時嶼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彎腰將段京淮手裡的睡衣抽過來,清了清嗓音說:“我本來就…隻是回來處理一些事情,再回去的。”

他從來都沒想過要留在這兒……

自從下定決心回國那一刻,他心裡就想過,哪怕段京淮不喜歡他,他還是想留在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啊?”段京淮愣了愣,“你不是被調回來了嗎?”

“我拒絕了。”時嶼說。

眼看對麵的人還是一副怔然的表情,時嶼抿了下唇:“段京淮,你該不會是後悔來——”

還沒等他說,段京淮忽然上前兩步,將坐在床上的人摟抱在懷裡。

額頭輕抵著段京淮堅實的腹肌,時嶼張了張嘴,他能感受到段京淮胸腔裡猛烈的心跳,和手臂勒緊他的力道。

像是要把他塞進身體裡似的,難以逃開。

時嶼眼睫自然垂下,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摟住段京淮,聲音裡還有一份小小的掙紮:“…才不是因為你。”

段京淮不禁失笑,揉著他的發頂,眼底漫開漫不經心的笑意:“好。”

無論是什麼原因,隻要你肯回到我身邊,就好。

第49章 婚宴

謝家豪最近覺得段京淮跟換了個人似的。

以前他找他出去玩, 撐場子,他基本都會答應,雖然到了地方也就是玩點遊戲喝點酒,最出格的地方也不過是跟他們一起看女團熱舞。

然而自從他在美國回來之後, 謝家豪感覺自己簡直被拋棄了。

約酒吧約ktv約夜總會就沒有成功的, 不僅如此, 他甚至還把他人直接拉黑了。

兩人身份地位不對等,謝家豪也不敢說什麼,直到謝家豪因為建築廠的事情去公司找段京淮談合作,才敢跟段京淮繼續套近乎。

“淮哥, 好久沒聚了, 一會兒我們出去喝點?”

“我很忙。”段京淮冷著臉,刷刷幾筆把合同簽了,隨手扔給他。

謝家豪手忙腳亂的把合同接過來,又諂媚地問:“是有什麼重要會議嗎?”

“不是, ”他扯著領帶鬆了鬆,沉道:“我一會要回去做飯。”

“?”

“然後給時嶼送到辦公室。”

“?”

段京淮去美國追時嶼這件事,圈子裡都是知道的。

但傳的風言風語。

具體情況, 謝家豪也不敢多問。

不過段京淮給彆人做飯這件事情, 本身就超乎人的想象。

他向來是人精,比起羅安那個榆木腦袋, 他從上學的時候就看出了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曖昧, 所以t?時不時對時嶼也是殷勤的很。

“那你叫嫂子跟我們一起來玩唄,大家又不是不認識, ”說到這兒, 謝家豪還提示道,“他表弟最近也經常跟霍沉舟在一塊。”

段京淮對“嫂子”這個稱呼很滿意。

但他仍舊冷冽著眸, 眉也沒抬,沉聲凜道:“時嶼不喜歡那種場合。”

謝家豪沒轍,近乎不套了,直接夾著尾巴走了。

從那天起,段京淮是個妻管嚴的事就被傳了出來。

夜幕降臨。

段京淮拎著保溫桶乘坐總裁電梯上了頂樓,守在總裁秘書處的小孫畢恭畢敬地打了個招呼,其餘人也都習以為常的行著注目禮。

好歹也是高級白領,上流圈子傳的那些事,秘書處的人都早有所耳聞。

更何況他們還親眼所見,段京淮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雷打不動的出現在君逸的總裁辦公室,簡直比他們上班打卡還要準時。

推開門,時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他身形修挺,深藍色的條紋西裝裹住一線窄腰,頎長的脖頸如玉般,清霽矜貴。

聽到開門的聲響後,他側過頭來,清冷的眸在看到來人後柔和了幾分,但還是清淩淩的。

烏沉的夜如一塊巨大的幕布包裹著他,將本就瓷白的皮膚襯的幾近透明。

“你們先確定具體估值和實際費用。”他又轉過頭去,跟聽筒那邊總部的人交代工作。

段京淮將保溫桶放下,走到落地窗前,從身後將時嶼摟進懷裡。

時嶼身形一僵,回過神來後,背脊放鬆,人稍稍向後倚了下,將一部分重量壓到段京淮身上。

“你再調幾份詳細的數據來。”

段京淮摟住他纖細柔軟的腰肢,薄唇落在他白皙的脖頸處,輕輕咬了一口。

那咬痕酥酥麻麻的癢,氣息也拂的皮膚灼燙,時嶼稍側了一下頭,想避開,卻被身後的男人含住了耳垂。

“嘶……”他下意識地倒吸了一下。

“怎麼了老板?”聽筒那邊的人察覺到了異常,開口問道。

“沒事……”他臉頰頓時染上緋紅,側眸剜了段京淮一眼。

說剜也沒有什麼說服力,反而更像是撒嬌。

段京淮笑了下,啄吻沒停,在他耳後的皮膚處密密麻麻地流連。

“嗯,動向盯緊一點,隨時給我消息。”有人一直在後麵搗亂,時嶼也沒了繼續的心思,直接掛了電話。

“你乾什麼?”他轉過身,食指指腹摁在段京淮的下巴上,將人的臉向後推遠了些。

段京淮勾著唇,狹長的眸懶洋洋的,把時嶼的手拉下來攥進掌心裡:“彆總想著工作,先吃飯吧,你就不餓?”

“……”

原本是沒覺得餓的,他一向加班,吃工作餐,應酬,這麼多年都習慣了,吃飯一直沒個正點,但自從段京淮到美國去,再都現在,一日三餐都雷打不動的養著他,把他的胃慣了出來。

他看了眼身後玻璃茶幾上的保溫桶,點了點頭。

時嶼喜歡甜食,段京淮特地學了幾天炸春卷,色相和味道都還不錯。

“婚宴是不是就在後天了?”春卷格外的酥,牙齒剛碰到,就響起酥脆的聲響。

“嗯。”段京淮將襯衫袖口翻折上去,又將剝好的炒蝦仁往時嶼麵前推了推。

時嶼今天胃口似乎不錯,蝦仁和腐竹全都吃了,隻有西藍花留了大半。

看來是不太喜歡清炒的西藍花,那下次可以試試用開水燙完之後涼拌?

段京淮默默在心裡規劃著菜譜。

時嶼有點瘦,雖然該有肉的地方都很好,但還是應該養胖一點比較好。

“我也收到了請柬,說起來跟秦皓也有幾麵之緣……”時嶼語速緩慢地說著。

段京淮眸亮起:“你要跟我一起去?”

時嶼舀著碗裡的粥,小聲嘀咕說:“你要是已經約了彆人,就算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人湊近了些,壓低嗓音輕聲說:“我巴不得二十四小時跟你在一起,約什麼彆人?”

“……噢。”

“時總——”兩人正說著,門外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時嶼清了清嗓子,正經道:“請進。”

門打開,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走了進來,他禮貌地微微欠身,將手裡文件遞到桌子上:“時總,這是您要的關於平鄒城建的項目計劃書,請過目。”

平鄒城建是最近被炒的很火熱的房地產項目,市值過億,地勢位於京港新興商圈,很多大公司和企業都在接觸,未來很有發展前景。

時嶼剛才跟R&E那邊商議,就是因為這個項目。

時嶼微抬著下頜示意了一下:“嗯,你出去吧。”

陳騁點點頭,抬眸時,眼睛從段京淮的麵上掃過。

段京淮低蹙著眉,他五官輪廓本就淩厲,此時眸光也如鷹隼般冷峻地睨著他,看上去戾氣凜凜。

陳騁心頭一顫,背脊有細密的冷汗涔涔冒了出來,但他仍舊維持住麵上的平靜,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段京淮的指尖覆在腿麵上敲了幾下,望著那人的背影,黑眸微微眯起。

陳騁拎著公文包走到地下停車場,將車開出商業區後,他從車子裡拿出一隻備用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老板,時嶼這邊確實會接觸平鄒這塊地。”

“哦?”一個低沉聲音在聽筒那側響起。

陳騁繼續說道:“而且還是美國總部那邊下的命令,甚至還調取了不少資金,看來確實是勢在必得。”

男人在那側不屑地低嗤了聲。

“不過,段京淮好像對我有些起疑。”

“怎麼說?”

“他剛才盯著我的眼神很警覺,”他皺起眉,細想起男人狠厲的目光,他到現在還有些發顫,“不過我並沒有露出破綻。”

“嗯,你做得很好,”那人沉聲道,“繼續打探消息,總監的位置,我這邊會給你留著。”

陳騁道:“多謝老板抬愛。”

男人掛上電話,黝黑的眸望著眼前燈火闌珊的夜景,他緩緩攥起拳來,狠狠咬了下牙關。

——

婚宴在京港展覽中心舉辦。

展覽中心整體呈U字形結構,兩側修建了西式的羅馬柱,主建築是正中央高達六層塔樓式彆墅,兩側設有蜿蜒而上的歐式樓梯。

前庭有一個豪奢的噴泉水池,兩側種滿了綠植,是按照歐洲古典園林風格修建的。

紅毯從入口直直鋪到會展中心門口,入口處用上萬朵紅色玫瑰搭鑄了一麵奢華的玫瑰牆,牆麵上還貼了用新郎新娘名字製成的花環。

商圈和娛樂圈轟動的跨圈婚禮,現場來了各行各界的名流翹楚,不少媒體早就蹲守,閃光燈“哢嚓”的聲響不絕於耳。

每個到達現場的貴賓都要在花牆前拍照留念。

有媒體,又是話題度頗高的名流盛會,簡直是爭相鬥豔的絕佳場合。

跟慈善晚宴不同,婚宴的進場順序並沒有詳細安排,時嶼剛把車鑰匙遞給泊車小弟,便看到穿了一身酒紅色絲綢西裝的周揚一從一輛豪車上下來——

他今天的裝扮可以用妖冶來形容,肌膚凜白如雪,身形修長又纖細,筆直的長腿包裹在西裝褲內,狹長的眉間蹙著一抹風情。

花牆口引起一陣騷動,好多媒體看到他,都不約而同的舉著攝像機往前湊。

他運氣不錯,之前跟段京淮有過節之後,回去簡直寢食難安,生怕段京淮一句話他就會慘遭業內軟封殺。

但誰知道,封殺沒等到,之前他主演的一部耽美電視劇上映了,他跟另一位合作對象的CP爆紅,流量又猛上了一個台階,現在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紅人。

也就是因為這,他才有機會來到這婚宴現場。

所謂紅氣養人,他現在舉手投足間皆是自信和鬆散。

時嶼聽到身旁有幾位結伴而行的富家千金議論道——

“那是周揚一吧。”

“真漂亮啊,長這麼漂亮簡直就是妖孽。”

“我要是個男人也要被他迷死了。”

“多少有點理解紂王不早朝的心態了哈哈。”

時嶼站在燈光暗處,指尖摩挲著袖口,神色遮掩在陰翳裡,分辨不清。

段京淮將鑰匙扔給門童,扯著領導走到時嶼身邊:“看什麼呢?”

時嶼心裡一慌,連忙擋在了他的麵前。

門口燈光如瀑,段京淮今晚也穿了一件酒紅綢緞的西裝,褲縫熨燙筆直,質地精良的牛津皮鞋在燈光下纖塵不染。

時嶼感覺心口像是擠了一堆檸檬汁,酸的他牙縫都發麻。

段京淮不解地看著他,t?又側眸去看花牆的位置——隻剩下一個人影消失在牆角。

“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段京淮輕垂下眼,薄唇微揚,“我們直接去大廳,不用走紅毯。”

他知道他不喜歡這種花裡胡哨的形式。

“這樣好嗎?”

段京淮笑了下,牽住他的手腕:“沒關係,秦皓這會兒沒那麼多規矩。”

弦月擦著樹梢懸在空中,來往的豪車一輛接著一輛,彙成一片霓虹星河。

宴會廳在四樓,入門便是藤蔓和玫瑰圍成的U形柵欄,大廳一片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各色香檳和花瓣的香氣,適應生端著托盤穿梭在一片鬢影衣香間。

段京淮直接帶著時嶼進了休息間,秦皓正站在鏡子前擺弄溫莎結,身旁的造型師忙碌的幫他整理衣服。

謝景廷他們也在,見兩人進來,起著揶揄的高調笑道:“好久不見啊。”

郝帥倚在沙發裡興致昂揚地揚著腳尖:“小美人,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去美國不回來了呢。”

沈知年也在。

得知時嶼回美國是因為以前的合同要處理,他便退了原本已經定好的飛機票。

眼下看到他跟著段京淮進來,沈知年躲避不開,隻能硬著頭皮衝時嶼淺笑著點了點頭。

到如今,他也確實隻能退到“哥哥”的界限之外。

時嶼將手裡的禮物盒遞秦皓,淺淺勾唇祝賀道:“新婚快樂。”

秦皓接過,笑道:“謝謝。”

休息間內拂著嫋嫋熏香,三麵環繞的落地窗外,能看到整座城市波光粼粼的夜景。

侍者端了個托盤上來,盤中放了兩隻香檳色的胸花,都印著“貴賓”的字樣。

段京淮剛伸出手去托盤中拿,一隻骨節線條分明的掌骨也同時出現在視野裡,兩截指尖相碰,時嶼如同觸電般縮了回去。

他不習慣跟段京淮在彆人麵前親密,更何況,他們還沒正式在一起。

段京淮卻順勢抓住他的指尖,強勢又霸道的攥在掌心裡。

時嶼抬眸,撞上段京淮輕佻不失玩味的眼眸,他勾著眼尾剜了他一眼,指尖有些氣惱地撓了下他的手心。

段京淮揚眼勾唇,輕笑著放開了他。

一來一往的曖昧拉扯被休息室的眾人看在眼裡。

段公子赴美追人的事情本就在圈內鬨得沸沸揚揚,即便當事人兩耳不聞窗邊事,他們也早就默認了。

段京淮拿了隻胸花,湊近一步,低垂著黑壓壓的眼睫,彆到時嶼的左胸。

時嶼穿了件墨藍色暗豎紋西裝,額發打理整齊,眼尾勾著一抹清絕慵懶的性感,胸前那朵香檳色的玫瑰將他襯的更加高貴,不落凡塵那般。

段京淮斂起眉心。

像是掛在高山之上的弦月,哪怕摘不到,他也甘之若飴。

打過招呼,兩人便往宴會廳裡走,此時整個會場已經來了不少權貴名流,正舉著酒杯四處交談。

之前在天鵝灣項目發布會的莊董看見他們,連忙拿著酒杯迎上去,長輩似的輕拍了下時嶼的肩膀:“時總啊,好久不見,聽說你看上了平鄒那個項目,正打算吃下啊。”

時嶼淡道:“莊董,今天是婚宴,我們還是不談公事吧。”

莊淵哈哈大笑:“害,我這不是也打算投標嗎,不過人老了,恐怕是競爭不過你們年輕人啊。”

平鄒競標會在即,聽說參與投標的企業就有幾十家,壓力確實不言而喻。

時嶼:“莊董您謙虛了。”

莊淵忽然壓低聲音說:“對了,那個華曜的趙麟趙公子,之前在歐洲吃下了不少房地產項目,這次也盯上平鄒這塊地,估計是要大展拳腳一番,也不知道有幾斤幾兩。”

聽到這兒,段京淮撫著酒杯的指腹一頓,眸色壓低。

趙麟前不久被放出來,明麵上一直沒什麼動靜,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時嶼漫不經心地淺酌著杯中的紅酒,神情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勾唇:“咱們京港最不乏的就是人才,莊董,婚宴快開始了,您請入座吧。”

莊董笑笑:“好。”

跟人打完招呼,侍者適時地迎上來,微微弓腰將兩人往他們的座位引。

時嶼垂眸看了他胸花下烙印的字樣,側頭:“你怎麼沒當伴郎?”

段京淮湊得近,手垂下來悄悄牽了一下他的,接觸一瞬便鬆開。

看著時嶼有些失神的臉,他唇角微彎,湊到他耳畔親昵的低沉道:“伴郎要幫著應付很多事,我想陪著你。”

從剛才段京淮跟時嶼進門起,周揚一就把目光放到兩人身上。

之前段京淮跟一個男人舉止親密的照片上了娛樂頭條,有朋友還以為那人是他,特地跑來揶揄他攀上了高枝。

當時周揚一還因為怕被封殺提心吊膽的,連忙否認了。

眼下,他才後知後覺認出來,被拍到的人竟是時嶼。

段京淮在照片裡深情的眸子令誰看了都忍不住咋舌,縱然他一雙桃花眼,還沒有人見過段公子用這種神情對待過誰。

起初段京淮對他那副態度,他還以為自己掌握的信息有誤,可如今一看,時嶼分明跟他就屬同一類型。

因此他有些不明白,他跟時嶼比,究竟差在哪裡?

他那麼上趕著討好段京淮,而時嶼,向來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卻能讓段京淮那般俯首稱臣。

難道是時嶼在床上比他更會討好人嗎?

兩人坐在距離橢圓舞台最近但稍側的位置,屬於貴賓席,旁側便是親屬席。

後排除了富家子弟,還有不少娛樂圈內的大腕明星,連新娘的伴娘都是國際影後級彆的大人物。

桌上擺著香檳塔和琳琅點心,旁邊坐的都是財富地位上乘的名流,打過招呼後,段京淮將桌上的糕點推到時嶼麵前。

時嶼總覺得周圍有不少打量的視線落到他們這邊,分明兩個月前還因為天鵝灣爭權奪利,如今卻以如此親昵的姿態示人……

必然也有不少猜測和看樂的人。

後排的一些大牌明星,圈子裡愛玩的富家子弟,都在私下悄悄賭,段家公子會在幾個月內甩掉時嶼。

剛坐下沒一會兒,時嶼覺得有些悶,站起身來。

段京淮抬眼看他:“怎麼了?”

“我去趟洗手間。”

“我陪你吧。”

“不用了,”他搖搖頭,“我一會兒就回來。”

時嶼走到玻璃廳廊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被濃稠的夜色包裹,璀璨燈河在腳底奔騰不息。

他站在窗沿邊眺望,淺淺的透著氣,輪廓陷入一片昏沉的靜謐中。

不久,有瑣碎的談話聲從廳廊另一側拐角傳出,他本意無心聽,可那談資間的主角,令他不由自主地凝神。

“放心吧,長不了,撐死一個月吧。”

“我看也是,沒什麼好討論的。”

一道男聲說:“也不一定吧,我還沒見過段京淮在宴會上跟哪個男人這麼親密的。”

有人嗤笑道:“男人女人不都一樣嗎,玩物罷了。”

一個女明星道:“今天喬詩琪都沒來啊,不會是在家傷心呢吧,說被甩就被甩了,也不知道撈到什麼好處沒?分手費是多少啊?”

“時嶼除了長得好看,到底有什麼魅力啊?能力倒是很很出色,可給人感覺實在是太清高了,我可不喜歡這種高嶺之花。”

“什麼清高,裝的吧,背地裡指不定怎麼騷呢,不然怎麼能把久經風月場合的小段爺勾到美國去找人。”

“小段爺真的是去追人了?會不會是謠傳啊。”

“不可能,謝家豪親口說的。”

“真是稀奇啊,我還以為他跟時總在圈子裡是仇敵呢。”

“你懂什麼,男人都是獵奇的動物,上/床也不過是征服的一種手段罷了,等他玩膩了,自然也就扔了。”

“對哎,我看那個周揚一也來了,出了個熱播劇尾巴都快搖天上了,他跟小段爺好了多久?”

“沒好,就是炮/友,前天晚上還在一起,聽他正在拍戲的那個劇組的朋友說,被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都沒開拍。”

時嶼微蹙起眉,捏著酒杯的手沁著冰涼,他將指尖緩緩陷在掌心裡,抑製著心口噴薄的堵悶。

從美國回來之後,除了工作時間,段京淮基本都跟他膩在一起。

雖然他每晚都會主動睡客房,可第二天一醒,時嶼就能看到他穿著圍裙在廚房做早餐的身影。

他相信段京淮不會騙他。

可為什麼還會有這種傳聞被傳t?出來?

難道說是那個男明星自己在外麵亂傳的嗎?

段家雖然不涉及娛樂行業,可在京港的圈子裡一直手段狠辣,他應該沒有膽招惹段京淮,胡編亂造才對。

他摩挲著酒杯的杯沿,往宴廳裡走,段京淮還坐在原位,見他回來,連忙把椅子拉開。

時嶼的餘光突然瞥到,周揚一就坐在他們的斜後方十幾米處的桌子上,目光正打量過來,那眼神,倒是透著幾分受傷與愛慕。

時嶼眉心微斂。

他坐到位置上,突然抬起眼睫來看著段京淮,嗓音低柔道:“我腰有些酸。”

“怎麼了?”段京淮關切地垂下眼,視線落到他後背的腰間。

“應該是因為坐的有些久。”

“那要不要去外麵站會兒,儀式開始還得有段時間。”

“不用了,”時嶼漆黑的眸子裡映著燈光,燭火一般深深燃到他的心底,他伸過手去,力道小小的,輕輕地攥了一下他的拇指,小聲說,“你幫我揉一下吧。”

段京淮斂著眼睫看他,眼睛從一開始的幽深逐漸被緩緩點亮。

時嶼這種親昵的依賴讓他很受用。

他勾唇笑了下,手伸過去,掌心落在他的後腰處,有力又緩慢地揉著。

從周揚一的視角看去,恰巧能看到段京淮的側麵,他脫了外套,一側手臂搭在桌上,腦袋壓得稍低,另一隻手正幫時嶼揉著後腰。

他手臂的襯衫翻折了上去,掌心寬大厚實,小臂上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令人移不開眼。

周揚一垂下眼,抿了口杯中的紅酒。

他確實挺喜歡段京淮,從很久之前他還是三線小明星時,在宴會上遠遠看過一眼就喜歡上了。

可從來就沒見過他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麵。

果然,還是自己太入不了他的眼嗎?

片刻,燈光黯淡下來,銀河般的細碎燈河在天花板處亮起,秦皓穿著禮服站在舞台上,伴隨著悠揚清脆的鋼琴曲,新娘從門口緩緩走了進來。

婚禮流程隆重複雜,結束後,新人換了旗袍沿桌敬酒,酒桌的氣氛也鬆散了不少。

有不少人在現場走動著寒暄,時嶼也跟段京淮分開,擴充自己的社交版圖。

不多時,他看到鵬建的黃董正拉著周揚一聊天,黃董有家室,但在外也是出了名的愛玩,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

時嶼垂下眸,微微眯起眼睛,角度使然,他看到黃董用半側身子遮擋著,掌心放在周揚一的臀部時不時的捏著,他又抬眸,看到周揚一臉色並無異常,反倒是還有些諂媚的給黃董添酒。

時嶼撇開眼,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不曾想,還沒來得及轉身,黃董忽然叫住了他:“時總。”

周揚一愣了愣,抬眸往這裡看。

時嶼薄唇微抿,從身旁侍者的托盤裡拿了一杯香檳,迎上去:“黃董。”

“剛想去跟你打招呼呢,”黃董笑了下,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著,“前幾天我開車去天鵝灣看了,建的可真是好啊。”

“黃董過獎。”

杯壁碰撞的聲響在空中清脆的響起,時嶼姿態優雅地輕抿了一口,他餘光察覺到身側周揚一探究的眼神。

黃董喝的酣暢淋漓,他笑著繼續說道:“平鄒那塊地我前段時間也去考差了,確實是好項目啊,等時總拿下這塊地,到時候,還希望能跟我們鵬建合作啊。”

他四下打聽,覺得平鄒這塊地估計還是會落在時嶼手裡,即便他資曆和輩分都比時嶼高出不少,但在權勢麵前,也隻能趨附奉承。

“黃董說笑了,競標會還沒開始,誰能中標還不一定,我也是抱著重在參與的心態。”

“害,像時總那麼有謀略有魄力,肯定是不在話下啊。”

黃董見一旁的周揚一傻傻的站著,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斥道:“你快再敬時總一杯啊,什麼眼力見。”

周揚一恍然回過神來,他連忙從桌上拿出一杯酒,“時總——”

時嶼垂眸:“不用了,我酒量一般。”

黃董以為是周揚一不懂事惹了時嶼,連忙討好道:“害,這不是帶個小明星過來看看熱鬨嗎,平時看著挺機靈的,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了。”

周揚一抿唇。

他能來這婚宴,憑借的是自己的熱度和作品,並沒有依附彆人。

但黃董是他最近的金主,他現在正在拍攝的這部作品,黃董就是背後投資商。

為了拿到演出權,他連陪了他好幾個晚上,沒曾想黃董食髓知味,戲開拍了,也會時不時的抱著探班的名義去劇組找他,弄得他都下不來床,影響拍攝進度。

“快點敬時總啊,”不等時嶼說話,黃董又用手肘使勁碰了周揚一幾下。

周揚一本來就有些慌亂,黃董那麼一撞,他手臂因慣性失控先前,握在手裡的酒杯撞到了時嶼身上,杯中的紅酒瑤瑤晃晃的灑出一些,在墨藍色的西裝上開出深暗的花來。

時嶼不悅地微皺起眉。

黃董覺得本來就嫌他態度不夠諂媚,這會兒更是惹出了亂子,煩躁地低吼道:“什麼蠢貨,管著乾什麼吃的,敬個酒竟然也能敬人家身上去!?”

周揚一又氣又怕,揪著心,眼神慌亂的在桌上找了一圈,趕緊拿了手帕,伸過去要幫時嶼擦酒漬。

他手還沒碰到時嶼的西裝,小臂就被旁側伸過來的一隻手攥住,指尖的手帕也被人抽走。

黃董先一步反應過來,聲線顫了顫:“段…段總?”

第50章 表白

周揚一渾身一凜, 他側過眸,看到段京淮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側,正蹙著眉幫時嶼擦拭西裝上的濕漬。

心臟猛烈地跳動著。

時嶼同樣也是眉心輕跳,他望著段京淮眉間的寡冷之意, 又用餘光瞥了眼周揚一錯愕的神情, 身體裡血液流速忽然加快。

他呼吸一窒, 將手帕抽過來:“沒事,我自己來吧。”

黃董煩躁地“哎呀”一聲,忙推著周揚一說:“你看什麼看,還不趕緊給時總道歉啊。”

周揚一被段京淮凜冽的氣場嚇得不輕, 這會兒人都有些戰栗, 哪還有在紅毯那般光鮮亮麗的模樣。

他垂著眸顫顫巍巍地說:“對,對不起時總。”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湛黑的眼底略過一抹陰鷙之色,但很快便移開, 將目光放到黃董身上。

“黃董,秦皓婚宴的賓客門檻可不低,既然是你帶的人, 麻煩看緊一些。”

周揚一的麵色頓時跌入灰土。

黃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但段京淮是他萬萬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有氣也發不出, 隻能低頭哈腰的賠不是:“是是是, 你看這事鬨的,真的是太抱歉了時總, 要不, 您看這西裝多少錢?”

時嶼怔愣的看著段京淮的側臉,聽到黃董叫他才回過神來, 淡道:“不用了。”

黃董連忙點頭:“真是抱歉了。”

說著又踢了周揚一一腳:“你快點謝謝兩位啊,杵著乾什麼呢?”

周揚一淚都掉下來了,淚眼婆娑的眸子很是動人:“謝…謝謝時總,謝謝段總。”

時嶼眸色深沉地看了他幾眼,抿起唇。

——

萬丈蒼穹之上,彎月如鉤,薄紗般的月光披籠在夜幕中。

時嶼將手搭在天台的欄杆上,涼風在耳側飄拂,他半闔著眸,霓虹閃爍不定的燈火在視野裡鋪陳開來。

天台氛圍靜謐,灌木植株的枝梢開著粉白的花朵,紫黃相間的燈泡像星河般墜在空中,詩情又浪漫。

段京淮從他身後站定,雙手環過他的腰間,將人攬在懷裡,下頜輕蹭著他柔軟的耳廓。

“想什麼呢?”

時嶼微微側眸,清亮的眼神中綴著斑駁曖昧的色彩,他伸出手攥他的袖口,嗓音又低又軟:“想你。”

他從來沒有如此露骨的坦白情意,段京淮凝著他的眼睛緩慢亮起,黑眸幽動,他攥住時嶼的手腕,拉到自己唇邊吻了下掌心:“我在呢。”

時嶼想了想,轉過身來麵對著段京淮,還是解釋說:“其實周揚一不是故意的。”

當時的情況的確是黃董推了他。

天台有冷風拂過,段京淮垂著眸,將時嶼的兩隻手全都攥在手心裡,隨口問道:“周揚一是誰?”

“……啊?”時嶼愣了下。

對上段京淮不解的眼神,時嶼繼續說:“就是剛才不小心把酒潑到我身上的那個男明星,你……不認識嗎?”

段京淮輕笑了下:“我又不關注娛樂圈,為什t?麼會認識他?”

時嶼眼底浮現出一絲詫異,他神色茫然地看著段京淮,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一點點的撥開。

“怎麼了?”

“他之前說過……”

時嶼把之前廣告拍攝時候聽到的事情,還有剛才那些人的對話都告訴了段京淮。

說完,他神色緊張地看著段京淮。

段京淮眸色沉沉,他看著時嶼眼裡的不安和緊繃,突然覺得好笑又心疼。

他輕歎了一聲,問:“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亂來的人嗎?”

“不是,”時嶼立馬反駁,他又垂下眼睫,小聲解釋說,“我隻能在網絡上了解關於你的消息。”

段京淮一聽,很快便抓住重點,輕挑了下眉毛,緩道:“所以這八年,你一直都在關注我的消息?”

時嶼啞然。

段京淮似乎不想等也不願意再陪他裝傻,又逼近了些,手臂搭在時嶼身後的圍欄上,將他困在他的臂彎之中:“嗯?”

時嶼咬牙:“是。”

他又有什麼辦法?

想他,想到無數次出神,再回過神來時,搜索引擎上就寫了段京淮的名字,他不知何時輸入進去的。

一點開,除了金融商圈的一些經濟采訪,就是各大男女明星因為他爭風吃醋的各種娛樂通稿。

“然後看了無數那些記者亂寫的花邊新聞?”

時嶼的心臟還沒從剛才的坦白中緩過神來,一雙眼茫然地看向他:“亂寫的?”

“對。”

原本他也沒想相信,可是段京淮從上學時期就一直很受人歡迎,而且他跟段京淮分開八年,他不知該從什麼途徑了解他。

更何況他身邊的朋友也愛玩的很。

時嶼攥著段京淮袖口的指尖緩緩收緊。

段京淮輕斂著眉,他忽然想到之前一直讓他拋之腦後的一件事,急切問道:“我之前在餐廳裡跟彆人吃飯,你是不是在窗外都看到了?”

那天他滿腦子都是時嶼要回美國的事情,哪怕攔住他之後,心裡也亂作一團,隻想著留住時嶼,完全忘了當時關佳苒就坐在他的對麵。

那時的情景,的確容易讓人誤會。

時嶼點頭:“嗯……我看到你送她禮物,還有玫瑰花。”

說著,他的語氣裡又低下去,有些不管不顧地說:“你從來沒跟我約會過。”

回想起那天,時嶼心底還是有那麼幾分酸楚,分明段京淮在遊輪上還對他溫柔到極致,他不願相信都是假的,他以為自己對段京淮來說,還是有些特殊意義的。

可在餐廳外眼見的事實還是讓他誤會,段京淮就是不要他。

“那隻是家裡亂點鴛鴦譜的相親局,”段京淮解釋說,“玫瑰花和蛋糕都是老人家準備的,我隻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怕太草率交差,沒辦法跟老人家交代。”

“……噢。”

時嶼自然地垂下眼睫,心口似有陰霾被輕輕撥開,心臟持續地跳躍著。

隻要他說,他就願意相信。

段京淮漆黑的眸好似寒潭一般深沉,良久,他沉沉的歎了一聲:“你就是因為這些事情,才會次次都逃離我嗎?”

他不在意彆人的眼光,而且那些語焉不詳的新聞稿也沒辦法走法律途徑,所以他從來沒有管過,京港的名流圈子傳言一向很多,他也沒有特地去聲明。

當年時嶼走的不近人情,他以為他們之間真的什麼都不存在,壓根就沒有想到,他會關注他的消息。

“那些都是假的,我從來沒跟彆人約會過,身邊也自始至終就隻有你。”

時嶼抬眸。

望著時嶼那雙勾著天真媚意的眸子,段京淮低斂下睫,將額頭抵住他的,嗓音因動情而沙啞:“時嶼,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隻喜歡你一個人,已經喜歡了快十五年。”

時嶼背脊一僵,眼眸緩緩睜大了些。

十五年……

段京淮用指腹摩挲著他的耳垂,緊湊成弦的嗓音低啞蠱惑:“以前我不敢承認,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總是夾雜著太多較勁和爭鬥,我太過幼稚,不甘願以這樣的方式輸給你。”

“後來,是我不敢賭,我怕你會害怕,會覺得莫名其妙,進而會遠離我。”

男人將他的手反扣在掌心內,眉梢眼角都染著溫潤的深情。

“我記得上學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刻意冷落你,是因為我怕這種莫名的感情隻是我一時衝動,但我冷靜了很久,還是沒能平複下那種悸動。”

“喜歡你的這種情感,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根深蒂固紮在我心裡,每次對上你我都語無倫次。”

“不得不承認,這是我近三十年來,唯一怯懦過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哪怕多看彆人一眼,我都覺得浪費時間,怎麼可能會有彆人?”

氣息裡飄散著一股酒香,呼吸也纏著他的,他輕哂道:“之前你跟我說你輸了,我也同樣告訴過你,輸的人一直是我,早就輸了個徹底。”

喜歡是棋逢對手,但愛是甘拜下風。

晚風忽然就安靜下來。

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在時嶼耳畔清晰的響起,一點點的,撥動他心裡那條繃了很久的弦。

樓下的宴會廳斷斷續續傳來一陣嚷亂,片刻,有婚禮煙花在會堂的地麵上升騰而起,直竄蒼穹,在靜謐的夜幕中炸開,絢爛的彩色纏綿交織。

男人深邃的輪廓在煙火的映襯下明暉又溫柔。

時嶼眼睫輕掀著,安靜地凝視著他。

段京淮鼻梁高挺,琥珀般清邃的眼眸有無數流光掠過,黑漆漆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塞了滿心滿眼。

時嶼心臟跳的猛烈,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微蜷起掌心,輕輕閉上眼睛,心底有處柔軟正瞬間發酸發澀。

清冷的月在天邊懸著,身後一簇簇煙花仍舊沸騰不熄,明明滅滅的光線錯綜繚繞,如同他此時的心一般,有無數沸騰的喜悅在角落裡升起。

從未想過,有一天段京淮會跟他表白。

他以為他們之間隔了太多,不曾想,他一直都近在咫尺。

心臟感覺都快要爆炸似的。

還沒等他開口,段京淮忽然伸出手將他擁進懷裡,溫熱的吐息拂在他的耳側。

滾燙的懷抱快要將他融化似的,時嶼的側臉緊貼著段京淮的胸膛,聽著那裡麵傳來足以吞沒他的心跳。

他跟他同樣緊張,同樣不知所措。

“身為贏家,你是不是得對我負責?”

“用我的生日做密碼,發燒的時候喊我的名字,藏了我的冰箱貼……”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帶著迷人的馥鬱,一點點的敲動著他的神經,他的語氣裡有漫不經心的笑意,“你就沒有什麼說法要給我嗎?”

樓下人聲鼎沸,時嶼抱著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肩窩,依賴的蹭了又蹭。

段京淮揚眉勾唇,掌心輕撫上他柔軟的發,指腹輕抬,輕而緩慢地敲了敲他的後腦勺:“你不說,我就當這是表白了?”

時嶼感覺心口化開了無數甜蜜的氣泡,以至於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膨脹開來。

他提了口氣,將手臂的力道縮緊了一些,下巴蹭在段京淮西裝衣料上點了點頭,很小聲地“嗯”了一句。

段京淮眼底的光顫了顫,他不動聲色地壓下心底的雀躍,撫著他的背脊故意說:“我沒有聽到。”

時嶼安靜了幾秒,煙火將熄,有餘燼擦著夜幕落下,他抬起頭來:“嗯,是表白。”

他瓷白的臉始終滾燙著,吐息間有白氣纏繞,微帶笑意的眼睛認真的看著他,那眸像是擦亮的火燭:“我很喜歡你。”

——

彆墅外的聲控燈亮了又滅。

夜風帶了些涼,大衣褪去,屋內落入綿延不絕的潮熱。

有熱浪在喘息中噴薄著。

段京淮將時嶼壓在門板上,手環住他纖細柔軟的腰身,吻瘋狂又癡纏的落下。

薄唇從耳廓尋到脖頸。

時嶼脖頸上染了一層薄汗,他仰著頭,長腿夾著男人的腰,脖頸細長的線條在夜色中性感的不像話。

段京淮抱著他從鞋櫃親到沙發,最後上了樓梯。

他被溫水煮青蛙般折磨了一路,手腳發軟,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段京淮單膝抵著床麵,小心翼翼地懷裡的人放到床上。

有冷粼粼的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時嶼的肌膚白的晃眼,他胸膛淺淺的起伏著,眸中勾著一抹瀲灩的紅,腳尖探在段京淮的腿麵上。

砰砰砰,胸腔內似乎有小鹿在亂撞。

分明已經有過那麼多次接觸,時嶼在看到段京淮平滑緊實的腹肌時,還是會忍不住臉紅。

段京淮垂著眸看他,黑漆漆的眼睛裡似乎有野獸壓抑著。

時嶼吞咽了幾下,他眸色朦朧地睨著他t?,身體四處都在發熱,他伸出腳,作亂的鬨著他。

段京淮眸色陡然一深,他連忙伸出手攥住他的腳踝:“彆鬨。”

時嶼眨眨眼睛,他輕輕地喘著氣,像隻小狐狸似的,眼底流露出無辜又勾人的神色:“你撞我一路了,我踩兩下又怎麼了?”

那麼純的一張臉,用那麼天真的語氣說著這種話。

段京淮感覺自己要死了。

時嶼上輩子一定是隻勾人的狐狸精,眼睛裡的光柔軟又純真,但心裡卻計算如何要他的命。

他附身覆上去,唇瓣接觸的瞬間,時嶼覺得心口一片燙意,沿著脈絡來回衝撞。

吻綿長又悱惻,段京淮的舌尖漫不經心的撬開他的齒關,汲取著柔軟裡的每一寸甜津。

窗外璀璨的霓虹燈交疊輝映,有風吹過,兩隻路燈的燈光跌跌撞撞的搖晃著。

時嶼濕漉漉的眼睛綴著朦朧的欲,懵懂迷茫地盯著段京淮深邃的眉眼。

夜色彌漫,他感覺舌尖被吮的發麻,扣著男人背脊的指尖都開始青白乏力。

不多時,他被男人拉著坐了起來,下巴俯在人的肩頭,他感覺整個視野都是天旋地轉的,頭有些暈,手臂無力地搭在肩頭。

段京淮忽然湊過來吻他,他朦朧的眼底水光瀲灩,也迷茫的伸出舌頭來回應。

飄搖的心像是找到了棲息地,時嶼跟他鼻尖對著鼻尖,有月光灑進來落在段京淮的眼底,那眸深邃的像是隧道裡的流光。

段京淮的嗓音低沉的像是酒釀:“哭什麼?”

時嶼眼底一片淚漬,他指腹伸過去,小心翼翼幫時嶼把臉頰上的淚水擦乾,壓著嗓音低聲問:“疼?”

時嶼搖搖頭,四目相對,他低低地輕喘著,呢喃著問道:“我不是做夢吧?”

“你還夢過這個?”他笑了下,痞裡痞氣的語調和動作都有些惡劣。

時嶼沒坐穩,恍惚的抓住他,紅著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是說…表白。”

從婚宴回來,他整個人還都是懵的,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或者喝了酒。

段京淮真的跟他表白了嗎?

時嶼纖長的眼睫濕漉漉的,上目線掀開圓潤的弧度,紅通通的鼻端有酸澀上湧。

段京淮的心狠狠一疼。

他抵住他的額頭,輕輕咬住他的唇瓣含吮,舌尖勾畫的動作繾綣又迷戀。

“不是夢,我就在你眼前。”段京淮滾了下喉結,眼眸幽暗如化不開的濃墨。

氣息熾熱,時嶼渾身顫抖著縮緊腳趾。

清冷的月亮被他如願以償摟進了懷裡。

“我愛你。”

他俯在時嶼的耳畔,沙啞的低喃虔誠又纏綿。

——

日光大燥,陽光呈柱狀射進清幽的房間內,薄紗窗簾被風吹成流動的形狀。

時嶼的眼皮被烤的發燙,他拎著被角,想要試圖將被褥蓋過眼睛,但揪了好久也沒能拽動。

他迷茫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線條分明的鎖骨和性感的喉結。

手被人攥在掌心裡,腰間也被一雙手緊緊勒住。

時嶼反應了兩秒,往被窩裡看了下,又通紅著耳廓抬起頭。

段京淮的下頜線精致完美,濃密的睫毛鋪落在眼睫上,男人鼻高眉深,極具濃顏和攻擊力的骨相清晰的剖開在視野裡。

腰很酸,腿也像是快要斷了。

昨晚沒喝醉,也沒有發燒斷片,所有的記憶都駐紮在腦海裡,一幕幕如電影膠片般在腦海掠過。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令人難忘。

時嶼羞憤難當,他像是被欺負了似的,紅著眼眶狠狠地剜著段京淮,見人還在睡,氣不過的張嘴咬住他高聳的喉結。

段京淮被鬨得清醒過來,狹長的桃花眼都翻成三褶。

喉間有輕微的疼痛感,他低斂著眉,看到那顆埋在自己下頜處的腦袋。

灼燙的氣息噴薄,他低沉著呼出一口氣,摟住時嶼的頭輕揉了幾下:“彆鬨,寶貝。”

昨晚時嶼昏沉的睡過去時候,他抱著人去浴室,弄完之後又洗了個冷水澡,天剛蒙蒙亮才躺下。

時嶼被這聲沙啞低磁的“寶貝”給撩的臉熱,他停下動作,挪著腰向後撤了稍許。

段京淮喉結處被咬紅,沾著濕淋淋的水漬。

時嶼抬起眸來,平日裡冷若冰霜的臉皺著,拉著綿長又軟的語調叫人:“段京淮。”

“嗯?”尾音好聽的上揚著,段京淮掀開眼皮看著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滿含深情。

“我…”時嶼被熾熱的眼神燙了下,到嘴邊的話也不自覺地哽了一秒,他垂下眼睫,悶悶地控訴道:“腰疼。”

段京淮輕輕笑著,胸腔微震,他攤開掌心,輕道:“我幫你揉一下。”

“……”

時嶼沒說話,任由他動作,過了一會兒,他耳廓染上緋紅,抬腳踢了段京淮一下,怒道,“你乾嘛呢?”

明明是揉腰,他怎麼揉著揉著……!!!

時嶼氣的簡直說不出話來,把人踢開,翻了個身背對著段京淮。

有了先前被踢下床的經曆,段京淮也能摸索出時嶼剛才那點小脾氣簡直不足為懼,他又重新纏上去,從時嶼身後抱住他。

“我錯了。”他低低地笑著,道歉的語氣有些輕佻。

時嶼從喉嚨裡哼了一聲,沒理他。

段京淮握住他雪白的肩頭,將人掰過來,肌肉線條堅實的手臂支在他的耳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時嶼不由自主地攥住被角,冷著嗓音說:“乾什麼?”

段京淮俯下身去吻他的唇,含吮著他的下唇廝磨,他調整著呼吸,密而雜的吻不斷烙印在他的耳廓,臉側,嘴唇。

清晨的悸動和荷爾蒙格外旺盛,時嶼微眯著眸,伸出手臂來摟住男人的脖子。

段京淮低笑。

“彆——”察覺到被子裡的異樣,時嶼的手撐在他胸前,虛虛地推開他。

“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嗓音壓得極輕,聲線低磁喑啞,語氣也輕柔,懶洋洋的勾著。

時嶼:“……”

他腰疼,說起來,自己也是那個始作俑者。

但他沒想到段京淮這麼有能耐,他充其量就是放點柴火,這火竟然就真的燒了一整夜。

他鬆開纏著他的肩膀的手臂,覷了他一眼,提著音調威脅道:“我踢你了!?”

段京淮本來也沒想再鬨他,他又低俯著身子親了口人,柔聲道:“那你再睡會兒,我去弄早餐。”

望著段京淮深情的眉眼,心口那點蜜都快要澆灌出花來。

“……好。”他攥著被角,點點頭。

等段京淮走了,時嶼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再醒來,已經差不多是中午,厚重的窗簾不知何時被人拉上,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手機。

“醒了?”段京淮從樓下上來,見他趴在床上玩手機,把窗簾掀開。

“唔……”時嶼眼皮被燎烈的日光燙的一片青黑,他抬手遮了下,睡眼惺忪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起來吃午餐吧。”

段京淮把衣服從衣櫃裡找出來,時嶼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小孩似的揉了揉眼睛,額前的頭發亂糟糟的,跟野草似的四處生長。

段京淮看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又聯想到平日裡西裝革履冷若冰霜的人,心突然就變得很軟。

時嶼是他的了。

他想了十幾年的人,終於屬於他了。

想到這兒,他無聲地勾起唇角,心頓時被塞得很滿。

時嶼人還是懵的,他遮唇打了個哈欠,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指指他的手:“衣服。”

段京淮站到床邊,像是小孩似的幫他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又拍了拍他的臀。

小貓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來,張嘴就咬到了他的肩頭上。

“疼,彆咬了寶貝。”

時嶼鬆開牙齒,小聲說:“我又沒使勁。”

說完,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臉不自覺地掛上緋紅。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早上看到他肩膀的時候,兩側是青的,還有密密麻麻的牙印,都是他昨晚咬的。

眼睫垂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翳了翳唇。

段京淮低斂眼睫看他,眼尾稍稍揚起:“被你咬,我心甘情願。”

“先洗漱吧。”他說著,把人從床上麵對麵的抱起來,抱著人進了浴室。

吃完午飯,段京淮自覺刷碗,時嶼站到陽台邊曬了會兒陽光之後,盤腿坐到沙發上處理文件。

公司沒去,但是手頭還有幾個合同要處理,時嶼一邊在微信跟助理交代事項,一邊跟陳騁電話聊關於平鄒那塊地報價的問題。

“基本就是這個情況,你給的文件我已經看過了,評估那邊也完成的差不多。”

陳騁坐在辦公室裡,他有些緊張的推了推眼鏡:“那,我們的報價大概什麼時候能交上去?”

時嶼沉默了一會兒,段京t?淮削了一碟蘋果塊端了過來,垂眸看著他擺在桌上的文件,幽沉的眸微微眯起。

“不急。”時嶼說。

“好,”陳騁又問,“是還有什麼疑慮嗎?”

時嶼翻著文件的手一頓,淡淡道:“怎麼?”

段京淮坐到他的旁邊,用牙簽插了一塊蘋果肉放到他的唇邊,時嶼一口咬下,腦袋倚到他的肩膀上。

陳騁解釋說:“我打聽到了一些相關信息,有人在私下貶低平鄒的商業價值,恐怕這次有些企業會降低報價,不知道是不是屬實?您是在顧慮這個?”

“嗯,這件事情評估那邊已經有了打算,”時嶼將蘋果肉吞下,小腿伸過去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段京淮的,語氣還是那般公式化,“你安心處理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陳騁正色道:“好。”

正打算掛上電話時,他聽到聽筒裡傳來一個低冽的男聲:“彆撩我了,腰不疼了?”

他辨彆能力不錯,很快就聽出那是段京淮的聲音。

時嶼一整天都沒來公司,剛才聽筒裡傳來清脆的咀嚼聲,他顯然是在吃水果,再加上男人極其曖昧又低沉的那句“腰疼”。

這很難不引人深思。

他仔細琢磨片刻,轉而又換另一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老板,時嶼還沒有提交報價。”

對麵有凶戾的男聲響起:“還沒有!?明天可就是截止日了,他打算拖到什麼時候?其他公司的報價可都交上去了,難道他還有什麼花招要使?”

“不清楚,不過,”抿了抿唇,陳騁又說道,“他現在心思好像並不在這個項目上。”

“什麼意思?”對麵的人皺起眉頭,“他不是都回美國的公司調資金支援了嗎”

吃下這個項目也得要一筆足夠大的資金,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會胡來?

陳騁想了想,思忖著:“他最近一直跟段京淮在一起,兩個人關係匪淺,好像已經……”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聽到“段京淮”這個名字,電話那邊的趙麟目光瞬間冷冽下來,他攥緊拳頭,惡狠狠地咬著後槽牙。

窗戶玻璃上露出他憤懣的臉,上麵還掛著幾道明顯的傷痕。

在京港,他既然動不了段京淮,那他就要搶掉時嶼所有看好的生意,讓他嘗嘗接二連三失敗的滋味。

“怎麼?他是打算靠男人來謀利?媽的,天天裝作一副清高的樣,果然在背地裡乾見不得人的勾當。”

之前拒絕他,就是因為想要找更好的靠山?

想到這兒,他拳頭攥的就更近了,神色簡直怒不可遏,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趙麟的話太過粗魯,陳騁的唇開開合合,沒能接話下去。

“狐狸精,勾引段京淮有什麼用,段京淮那種孬種能把他領回家?沒過兩天新鮮感過去就得被甩了,”趙麟輕嗤一聲,“我看他到時候還能找什麼男人當靠山。”

趙麟還在那邊罵,陳騁有些聽不下去,他推了推眼鏡,打斷道:“總之事情就是這樣,這邊的情況,我會繼續盯的。”

趙麟吐了一口氣,冷道:“嗯,彆忘了我們的約定,出報價的第一時間就通知我。”

“好。”

一盤蘋果塊見了底,時嶼舒適的窩在沙發裡,他的腳踝探到段京淮的腿麵上,懶洋洋的晃著。

段京淮正幫他回複著美國發來工作郵件。

時嶼下巴支在沙發軸上,額發低垂在額前,一眼不眨地看著段京淮。男人半邊側臉沉浸在日光裡,棱角分明的線條都被柔化。

他忽然摸起桌上的眼鏡,身子挪過去,坐到段京淮身邊,將自己的眼鏡架到段京淮的高挺的鼻梁上。

男人眉色沉沉,金絲邊框的眼鏡將他桃花眼裡那股輕佻和多情的意味掩蓋住,整個人的麵孔變得儒雅矜冷,透著濃濃的禁欲氣息。

有斯文敗類那味了。

“暈嗎?”時嶼問他。

“有點,”段京淮抬起眸,鏡片上掠過一層虛幻光影,“你多少度?”

“我散光。”他回道。

段京淮將筆記本遞給他看:“這樣寫?”

“嗯。”時嶼掃了兩眼,發過去後把筆電關了扔到一邊。

“獎勵呢?”段京淮扶了下眼鏡,摟著時嶼的腰直接將人拉過來坐到他的腿麵上。

時嶼裝傻:“什麼獎勵?”

他指腹勾著段京淮襯衫的紐扣,撥來撥去。

段京淮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低斂著眉說道:“晚上跟我回家吃飯吧?”

時嶼感覺手心被他的手燙了下,有些不安地瞪了瞪眼睛:“這麼快?”

他還沒從昨天兩人在一起這個事實中適應過來,結果才第二天,段京淮就要帶他見家長。

段京淮看著他跟兔子一樣受驚的模樣,好笑又心軟道:“隻是吃個飯而已,沒有彆的事情。”

他湊過去,跟他鼻尖對著鼻尖,嗓音低柔道:“不用害怕,我家裡人都很喜歡你。”

時嶼還是有些不適應,他舔了舔唇,另一隻手的食指摸到段京淮的喉結,像是好奇是什麼東西似的戳了戳:“我考慮考慮。”

段京淮摟著他腰的手突然壓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嘴唇磕碰到段京淮的下頜上,前胸貼的近。

喧囂的熱氣在兩人彼此噴薄,段京淮呼吸漸漸沉重,他抬手把眼鏡勾下扔到地毯上,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時嶼調整了一下呼吸,下頜緊繃著,順從的張開嘴。

“乖,舌頭伸出來。”段京淮幽深的眸底沉溺在情.欲之中,喑啞的嗓音諄諄誘導著。

唇齒相纏,兩道柔軟親昵的交疊起舞。

時嶼輕闔著眼睛,腰軟塌在段京淮身上,手肘虛虛抵在沙發背上支撐著。

片刻,他忽然撤出來些許,兩人之間拉開亮晶晶的液體。

時嶼朦朧著眼,抵著他的額頭小聲又黏糊地說:“腿,麻了。”

段京淮輕笑一聲,他抱著時嶼的腰側翻過身,將人抵在沙發裡,膝蓋半跪在他的腰側,將人籠罩在沙發裡親吻。

時嶼勾著他的脖子,雙腿也纏到男人的腰上。

曖昧的氛圍在客廳裡擴開,魚缸裡的親吻魚也在積極的吐著泡泡,兩人太過專注,並沒有聽到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響,“哐當”一聲。

走廊裡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一下一下的,最終站定。

段京淮摁住時嶼發軟的腰肢,睡衣的扣子被逐漸扯開。

時嶼脖頸處染上一片潮意,虛虛地推著他,低聲道:“彆鬨,不是還要去吃飯嗎?”

段京淮啄吻著他的耳廓,嗓音愈發低柔:“晚點去也可以。”

“癢,你彆撓……”

段京淮笑:“你腰怎麼這麼軟?”

正說著,忽然,有一道沉重又極具暗示性的咳意在兩人身後響起,嗓音有些沉。

時嶼輕輕的喘著,眯著眼說:“你咳嗽什麼?”

“我沒咳嗽。”

“咳——”

又是一聲,比剛才更響了一些。

兩人身體皆是一僵。

段京淮率先從沙發上起來,用背脊將時嶼遮住,凝眸看向身後的人。

時嶼也順勢抬眸,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在看清來人之後,錯愕地瞪起眼睛,叫了聲:“媽——”

兩人身後站了個麵容精致,神情卻如冰窖般冷冽的女人。

她戴著一條昂貴的絲巾,頭發利落挽起,一身乾練的高定毛呢,臉上隱隱看出一些歲月的痕跡。

江芝先是將眼神在時嶼身上瞥過,又落到段京淮身上,她眉心輕攏著,眼神沉而冷。

四目相對,段京淮的眉也輕微皺起,深冷的眸裡多了幾分凜然。

他手臂撐著沙發,襯衫的領口還微敞著,腦袋稍側了下,袒露出的情緒有些不善。

即便她是生育和養育時嶼的人,可作為一個母親,她曾經的所作所為也令他印象極差。

時嶼彆過身去,垂著眼睫係睡衣上的扣子。

沙發有些亂,兩人衣衫也不整,沙發上的文件丟了一地,空氣裡彌漫著曖昧的味道。

即便江芝沒有看到剛才的情景,她也明白現場發生了什麼。

八年過去,段京淮褪去了當年的青澀,五官線條更加鋒利深邃,與她印象裡那個傲慢的少年不同,平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沉穩和氣勢。

連氣場也令人覺得危險。

“時嶼——”江芝平靜地開口,眉眼間看不出什麼情緒。

時嶼係著紐扣的動作一頓,耳畔的神經恍然跳了下,他低垂著眸,小聲跟段京淮說:“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回過神來:“?”

黑眸微微眯起,他俯在他耳邊低聲說:“沒事吧?”

他攥住他的手。

時嶼低斂著睫看著他的寬大厚實的掌骨,心口一燙,他輕輕搖頭:“沒事。”

段京淮吐息片刻,站起身來,t?拾起桌上的手表戴到腕間,垂眸整理好袖口和襯衫衣領。

即便心裡再有怨念,她始終也是時嶼的母親,段京淮收斂起剛才的冷意,對著江芝微微頷首,語氣也和善了些:“我先告辭了,下次再來拜訪。”

江芝沉默不語。

段京淮拎著大衣從時嶼家走出來,走到車庫取了車,開到正門。

黃昏如漲潮般四溢,他抬眸凝著眼前的彆墅,降下車窗,支著手臂點了一支煙。

煙氣徐徐散開,將他深邃的輪廓遮的虛幻。

時嶼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出軌,被江芝發現之後,兩人每天都是無休止的爭吵,後來,父親就走了,甚至沒給時嶼留下隻言片語。

江芝向來要強,她咬牙瞞了時嶼一段時間,但時嶼那麼聰明,紙終究沒包住火。

段京淮還記得十三歲那年,時嶼從家裡跑出來時,那雙竭力掩飾淚意的眸子。

那是他第一次,對時嶼產生心疼的情緒。

後來,江芝獨自撫養時嶼長大,望子成龍的心情太過於迫切,所以對他總是嚴厲又苛刻。

她工作又很忙,每天加班到深夜,回來之後也隻會關心時嶼的成績。

時嶼在一個極其冰冷又缺愛的環境中長大,從小就把自己緊繃成一條弦,不敢有半分差池。

喜歡段京淮,是他唯一一件脫軌的事情。

屋內沒什麼動靜。

水紅色的夕陽潑灑在車身上,夾在指尖的那抹猩紅逐漸燃至儘頭,車窗外涼意上湧。

段京淮眯了眯眼,他沉沉的吐了一口煙,將煙頭碾滅。

或許他並不應該想這麼多。

他目視前方,將安全帶扯過來,啟動引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