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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死對頭玩感情 顏溫 89060 字 2個月前

第51章 暗度陳倉

競標會設立在星港大廈頂層, 京港是最負盛名的摩天大樓。

平鄒這塊地肥美程度早已聲名遠揚,地產界和財經界的人都來看熱鬨,不少公司都規劃好了合作事項,計劃等競標人敲定, 便帶著合同上門。

通體漆黑的轎車馳騁在高速上, 陳騁坐在副駕駛位置, 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坐在後座的時嶼。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西裝,雙腿交疊靠著背椅,矜貴疏離,正支著下巴看向車窗外。

陳騁抿唇, 一股緊張和焦躁在他心口盤旋著。

昨天, 在時嶼將報價和各項數據交給他的第一時間,他就拷貝了備份遞到了趙麟手裡。

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想而知。

“陳騁。”車後排的時嶼突然低沉出聲。

陳騁此時正心虛,被冷冽的聲線嚇了一跳, 他眼底劃過一絲慌張,急促地看向後視鏡,目光跌跌撞撞的跟時嶼對上。

那眼神如炬, 隱隱亮著一簇燭火, 足以將他的眼底穿透。

“時總。”

時嶼沉默了一會兒,搭在腿麵上的腳尖緩慢地晃了幾下, 似是不經意地問道:“你來君逸有多久了?”

陳騁心裡咯噔一下, 他細細的揣摩著時嶼的表情,但並未從其中分析出什麼, 隻能硬著頭皮道:“從研究生畢業我就在君逸, 算起來也有十三年了。”

時嶼放腿麵上的指尖不規則的敲了敲,低斂下睫, 沒再說話。

車內一時稠悶的令人喘不過氣,仿佛有股詭異的氛圍緩緩散開。

一場風雨正在京港上空醞釀。

時嶼到的晚,星港頂樓的會議廳已經坐滿了各界名流。

參與此次競標的有二十幾家公司,都是京港的地產界的時嶼頭企業,競爭的火藥味格外濃烈。

時嶼在場地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入座,他將西裝扣稍一解開,雙腿閒適地輕搭著,金絲細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寬肩窄腰的身體修長矜貴,氣質儒雅又斯文。

現場的媒體大多都是金融屆的記者,原先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的長相,都紛紛在私下猜測,此刻更是桃花心各個泛濫,忍不住在後麵悄悄的議論著。

“果然是很帥啊。”

“哎,我聽那些富二代紈絝子弟的圈子裡都在傳,說仲華電子那位沈總,跟小段爺,一直在搶時總呢。”

“不是吧,真的假的?”

一旁的記者又多看了幾眼時嶼,感慨道:“的確是色令君昏啊。”

會場中間坐著是參與競標的代表公司,周圍便是蒞臨現場參觀的貴賓。

段京淮坐在廳台旁側,額前的黑發打理整齊,露出飽滿深邃的眉骨,一件修長筆挺的薄黑色西裝,舉手投足間滿是矜傲和鬆弛,氣勢頗足。

這次景航集團並沒有參與競標,這也成為了地產界津津樂道的談資,外界的看客對此也是議論紛紛。

有人分析說段京淮因為兩次敗給時嶼,怕了,也有人說景航根本看不上平鄒這塊地。

站在議論風暴中心的兩人皆是置若罔聞。

時嶼略一側眸,恰巧與段京淮的視線對上。

男人桃花眼微揚,薄唇勾出一個輕佻又散漫的笑。

暗度陳倉。

時嶼腦海裡突然蹦出這個詞。

他有些臉熱的挪開視線。

不多時,宴會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時嶼抬眸望去,看到身穿一身煙灰色西裝的趙麟,正拄著拐杖從門口進來。

他眼裡透著冷,臉上還帶著幾道縫合的傷疤。

惹得現場的人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談論。

最近圈裡都在傳,趙麟在自己遊輪開業當天迷/奸未遂,被人抓住送了局子。

但憑借著華曜的關係,趙麟應該全身而退才對,怎麼就真的被拘/押了三十天?

眾人一分析,最終隱隱約約下結論,趙麟得罪的肯定是華曜上麵的人。

這人究竟是誰,他們不敢猜,也不敢聲張。

段京淮隨意靠在皮質沙發內,眉心輕攏著,倦漠地看著擦身而過的趙麟,眸色徹寒。

他拄著拐杖出現在現場,無疑是今天的熱議點。

隻見他一瘸一拐地踏進競標區,雙眼如野獸般狠厲,臉上的疤痕縱橫交錯,麵色陰鬱而凶煞,令人不寒而栗。

他坐到時嶼的身側,跟左邊的人頷首打了聲招呼,然後將目光落到時嶼身上。

時嶼波瀾不驚地翻著手上的資料,顏色很淡的薄唇微抿著,纖長睫毛掃過眼瞼,弧線鋒利的輪廓透著清傲的冷意和疏離。

像是並沒有看到身旁的人似的。

兩人離得近,趙麟的眼微眯了眯,角度使然,他能看到時嶼高聳的襯衫領口下,有一抹豔麗的紅痕,印刻在他白瓷般誘人的脖頸處。

這讓眼前原本就禁欲清冷的人,又平添了幾分勾人的誘惑。

草。

真他媽能裝。

能讓這般清冷高貴的人屈居於身下,該是多麼爽的一件事情。

趙麟眼底布滿不加掩飾的厭惡。

片刻,會場的燈光陷於黯淡,台上筆直的燈束搖擺著,落在平鄒集團的老總魏和身上。

競標會開始。

最先,是一大段冗長又無聊的開場白。

段京淮眼瞼懶懶地搭著,他一向對天花亂墜的商業吹噓興趣乏乏,今天出席也是陪著時嶼來的,此時的目光也是一直落在時嶼身上。

會場的燈光偏暗,時嶼的側臉被籠罩在影綽不定的光暈中,高挺的鼻梁拉過陰影,神色被遮的半明半昧。

有暗藍色的光鋪落在頎長的天鵝頸上,本就細膩的頸部線條愈發冷白,透著一股脆弱感。

誘人的很。

段京淮支著下巴,薄唇懶懶的輕勾,他摸出手機來,修長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流連幾番。

【段京淮:想咬。】

時嶼正聽得無聊,口袋裡的手機微微震動,他打開屏幕一看,耳根悄然墜上一抹緋紅。

他抬起頭,撞上段京淮漫不經心的笑,那笑容痞氣又惡劣,指尖扶在沙發上輕輕的敲著。

時嶼垂下眸,神色淡然地回了個卡通貓的表情包過去。

【時嶼:撓人.jpg】

那貓呲著牙一副凶狠的亮著爪子,雖然攝人,卻有一張可愛又傲嬌的臉。

段京淮勾唇輕笑。

【段京淮:這麼凶?】

演講演示屏閃爍,有光線虛虛印在魏和的臉上,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是一副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模樣。

時嶼低垂著眸,他唇角弧度冷薄,眼底淡漠地回複著消息。

遠處有記者看了,忍不住跟旁邊的同事竊竊私語說:“時總不愧是業界翹楚,在這種場合還能分神處理公務。”

【時嶼:回去給你咬。】

任誰都想不到,向來冷若冰霜的時嶼竟然能在這種場合跟男朋友調情。

台上客套的話終於講完,緊接便是今天最受矚目的環節。

“感謝各位朋友對平鄒建設的支持,接下來為大家呈現的,是這次競標的數據評估。”

此時此刻,眾人都提起了精神,宴會廳後排有閃光燈亮起。

趙麟清了清t?嗓子,將背脊挺直,餘光巡視了一下四周,其餘人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緊張的神色。

除了時嶼。

他從剛才起就擺弄著手機,這會兒才把屏幕鎖上,鬆懶地往座椅裡輕靠。

趙麟在君逸的報價上提高了三萬預算,平鄒這塊地,他誌在必得。

細塵漂浮的光暈中,屏幕顯示的數據報告從各個維度來評測平鄒與各個競標公司的匹配度。

毫無疑問,君逸給的各項評估和開發數據都遙遙領先。

台下對此議論紛紛。

時嶼的確是眼光獨特而且極具魄力。

趙麟不屑地輕嗤一聲。

很快,最終的評估結果和報價正以柱狀圖的形式展現在屏幕上,眾人紛紛屏住呼吸,想看撬動這塊地產界大鱷的人究竟是誰。

趙麟黑眸微微眯起。

時嶼眉關深邃,唇線平直,一雙如寒夜般的眸子沁著冷光。

“誰啊,誰拿下了。”

不少公司都的曲線都逐漸停駐,意味著被已經被逐出局,最後,隻剩下兩家的數據還增長著。

那數值,高額的有些嚇人。

“這,”有人忽然說,“偏高了點吧。”

“差不多,平鄒值啊,開發起來有的賺呢,三五年就能回本。”

趙麟後背鬆散地靠在沙發裡,倨傲的輕抬著下頜,看不出一點緊張之勢。

片刻,數據停了。

四下嘩然。

看著屏幕上的數字,趙麟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嗤,眉眼間滿是譏諷。

“我宣布,獲得平鄒開放權的是,”魏和停頓了稍許,宣布道,“華曜集團——”

台下瞬間爆發出一陣熱烈的鼓掌聲,趙麟臉上堆滿和煦的笑容,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向身後微微鞠了一躬。

“沒想到啊,這趙公子眼光這麼犀利,竟然隻比時嶼的報價高了三萬。”

“看來,還是趙公子敢出手,這預測準確率也是沒誰了。”

“三萬?這純粹就是運氣了吧?哪能精準到這個份上。”

“但是兩個人給的報價都有些虛高了吧。”

“那這就不一定了,這塊地,可是這麼多地產界大佬爭搶的香餑餑啊。”

趙麟趾高氣昂地俯看著身側的時嶼,臉色陰鷙,嘴角閃過一抹冷笑:“怎麼樣?時總,你輸了。”

時嶼疏懶地倚靠著座背,修長的指尖輕扣著扶手,凜冽的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

一旁的眾人都津津樂道地看著眼前這幕。

坐在時嶼身後的陳騁心裡極其忐忑不安,他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著強盛的壓迫感。

金絲眼鏡鏡片上拉過幾道光痕。

趙麟感覺胸膛裡點著一把興奮的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時嶼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甚至,是哭泣或者頹喪的眼神——

但什麼都沒有。

時嶼薄唇微抿,他站起身,慢條斯理將西裝紐扣扣緊,動作緩慢優雅。

“恭喜。”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眉眼還是那樣高不可攀,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分給趙麟一個眼神。

趙麟不屑地嗤笑一聲,眼底儘是森冷怒意。

傾注了那麼多心血的項目被彆人拿去,他不信時嶼竟真能做到泰然自若。

“我聽說,時總為了這個案子,可是拿了R&E不少資金周轉扶持,總部那邊的意思是讓你拿下吧,”趙麟聲調揚起,言語間滿是嘲諷之意,“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可怎麼跟總部交代呢?”

時嶼整理著袖口:“這跟趙總沒什麼關係吧。”

哼,還挺能嘴硬。

趙麟冷冷地瞥著他。

“不過是一個平鄒開發案,你知道我想要什麼,隻要……”他聲線低下來,惡劣地揚著眉,語氣曖昧,“我可以把項目讓給你做。”

時嶼翻折著袖口的手一頓,這才不緊不慢地睨向他。

那眸色清冷,令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提起呼吸。

隻見他輕挑了下眉,寡淡的唇線勾了勾,那笑意很輕,冰冷又不達眼底。

趙麟渾身一凜,眉間謹慎地皺起。

“我的事,就不必勞煩趙總操心了,”說完,他收回視線,朝旁邊的人微微頷首示意,“各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說完,長腿一揮,朝門口走去。

趙麟看著他西裝下緊致的腰線,眉狠狠地擰起,低咒道:“操,不識好歹的臭表子。”

不過,能在他手裡搶到這塊備受矚目的項目,也算是沒有白折騰。

段京淮看時嶼正打算出去,沒什麼再留的心思,也跟著站起身往外走。

剛走到廳廊轉角時,有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撞到了他的手臂,那人手裡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抱歉,”溫宜匆匆道了句歉,低頭將地上的文件撿起,再抬頭時,發現眼前的人竟然是段京淮,她連忙欠身道,“段總。”

段京淮手隨意揣在西褲口袋裡,冷著臉跟她對視了兩秒,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讓她現在進去,務必會撞到時嶼。

想到這兒,他有些不爽地咬了一下後頜。

路被筆挺高大的男人堵住,溫宜遲疑地問道:“您,還有事嗎?”

段京淮黑眸冷冽,身上有種無形的壓迫感,嗓音低沉:“競標會已經結束了,溫副總來的有些晚吧。”

溫宜笑道:“噢,我不是參與競標的,隻是來給我們老板送一會兒酒局要用的文件。”

段京淮沒動,眉間仍舊帶著鋒利逼人的寒意。

溫宜舔了舔唇,繼續說:“您好像對我,總是有敵意。”

段京淮唇角淡扯著,沒有否認。

“我能問一下,是為什麼嗎?”

溫宜剛說完這句話,便看到時嶼跟著莊淵從會展大廳的正門走出來,直直地朝著電梯方向邁步。

她回想起來上次跟段京淮的不愉快,猜測道:“是因為……時總?”

第52章 攤牌

段京淮低斂下睫, 默認。

溫宜將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淺笑著:“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高中的時候確實喜歡過時總,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段京淮臉上的神情鬆懈下來,他微眯了眯眼睛:“很久以前?”

“是啊, 而且隻是我單方麵的喜歡他, ”溫宜擰眉想了想, 又說,“啊,你是說那封情書是吧。”

她解釋說:“那封情書,並不是時總寫給我的, 而是我寫給時總的。”

段京淮斂眉。

“當時情況特彆複雜, 那時候我性格有些懦弱,一直被班裡那幾個男生欺負,他是為了保護我才這麼說的。”

“事後我已經謝過時總了,沒想到竟然給你們造成了這麼大的誤會。”

段京淮眉骨微抬:“你不是跟時嶼一起去美國了嗎?你們沒有談戀愛?”

溫宜懵了懵, 又道:“我們的確是一起去美國留學了,但這是因為,他的媽媽跟我媽媽是朋友, 所以就把我們一塊送出國了, 沒有彆的原因。”

“到了美國之後,我們雖然在一個學校, 但是幾乎沒有見過, 而且我們並沒有談戀愛啊。”

溫宜莞爾:“更何況,時總喜歡的人, 一直都是你。”

段京淮抬眸, 遞過去一個不解的眼神。

“我跟他同桌的時候碰到過好幾次,他總是在上課出神的時候, 在課本上寫你的名字,寫完之後還會塗掉。”

“而且,他時不時還會望著你的方向發呆,如果被你發現,又會裝作若無其事,其實緊張到耳朵都是紅的。”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溫宜話音一落,段京淮轉身朝剛才時嶼離開的方向跑去。

電梯正在運行,他眉眼冷了幾分,片刻也等不了,轉而推開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門,順著樓梯口跑下去。

他一路從樓梯跑到停車場,有寒風順著通風口傾灌,撩起了西裝的衣擺。

冷峻如鷹隼的黑眸一聚,很快,他便從停車位上發現了時嶼的蹤影。

他正在跟人打電話,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裡,俊朗的麵容乾淨又清冷,貴不可言,似是從來沒有沾過煙火氣。

有日光透過縫隙落在他的身上,纖瘦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潤澤的光暈。

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心口一砸,段京淮低喘著氣,人都有些站不穩,長腿信步走上前。

時嶼看到他,眉眼亮了亮,像個小燈泡似的發著光芒:“我正找你呢,你——”

剩餘的話,被一個蠻橫又不講理的吻堵了回去。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靜止了。

庫裡南底座高,段京淮攬著時嶼的腰,將人抵在車窗上,低沉的氣息裡帶著些許潮意,唇舌撬開他軟綿的齒關,輾轉廝磨。

電話裡還傳來助理的聲音:“時總?”

段京淮伸出手去,將他的電話直接掛斷,收起手機,將時嶼的手摁在車門上,舌與舌勾纏,貪婪又近乎瘋狂的含吮著他的唇瓣t?,像是宣誓所有權般啃咬。

“還好隻有八年。”

段京淮的吻流連到耳側,他吻著他的耳廓,嗓音像是摻雜了細沙和浪,低啞性感。

“差點就把你弄丟了。”

——

“我媽知道我喜歡你之後,情緒崩潰了很久,她好不容易吃藥冷靜下來,就給我報了美國的學校。”

坐在庫裡南後座,時嶼平靜的講述著曾經的事情,儘管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卻也讓段京淮心生震撼。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患上了那種病,可能是跟我爸離婚之後,或者是,更早的時候,”他想了想,說道,“大概吧,畢竟我爸出軌離開那年,我還太小,什麼都不懂。”

時嶼握著段京淮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後者聽後,更用力地摟住他。

“我有一本日記,想到你的時候,我就會在那本日記上寫跟你有關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放學回來,我發現我媽看了我的那本日記。”

“我忘不了那一天,我們吵了很久的架,吵到她昏迷,醒來之後又神誌不清……”

回想到那時的情景,時嶼還是忍不住後怕。

段京淮撫著他的發頂,將人抱到腿間麵對麵坐著。

時嶼依偎在他的懷裡,鼻尖抵著他的頸側,溫聲闡述:“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她竟然患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已經吃了很多年的藥了。”

“很可笑吧,我一直責怪她嚴厲,冷漠,卻沒曾想過,她一直都在備受煎熬的過著每一天。”

“後來她跟我說,她就隻有我一個人了……那年我十八,已經完完全全是一個成年人,第一次,我在我媽臉上看到蒼老又憔悴的神情,她幾乎是在哀求我。”

即便被他緊握在手裡,時嶼的指尖也如瓷玉般溫涼。

“她的病太重,我妥協了。”

他的聲音低沉,語調裡透著濃濃的不舍與無奈。

“那本日記被她燒了,她把我帶到美國,將我鎖起來,不允許我用任何通訊設備,每天盯著我考雅思,做招生卷。”

“她對我的寄望已經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我按部就班的,根據她的規劃,考入大學,進公司。”

“剛到美國的時候,我沒有任何能聯係你的方式,隻能寫信,趁著跟我媽去醫院拿藥的時候,借機寄出去,可從來都沒有收到過任何一封回信。”

“我心灰意冷,以為你並不喜歡我。”

時嶼用力地捏了捏段京淮的掌骨,像是撒嬌。

“為了照顧我媽,我休學了半年後才考上了S大,之後就陸陸續續的從網上看你的消息,其餘的,你都知道了。”

段京淮斂下眼睫看他,眸色暗暗:“我沒收到任何信。”

時嶼點頭:“我知道。”

“嗯?”他不解。

時嶼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我猜到了……”

“你之前說喜歡我了很多年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他低道,“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段京淮,我真的好想你。”

溫熱的呼吸拂在段京淮的頸邊,微微發癢,他摟著人的腰愈發用力,微低著頭,唇啄吻著他的耳廓。

車子停靠在靜謐的堤壩上,車窗外有溫潤的海風肆意吹拂。

“我還真是可笑,因為那種謠言,在心裡埋怨了你那麼多年。”段京淮覆在他的耳邊,嗓音微啞,語氣裡有濃厚的悔意。

時嶼從他懷裡鑽出來,摟著他的脖頸,眼神明亮澄澈地看著他。

“……這也不怪你,就算沒有這個誤會,我也會跟我媽去美國。”

段京淮想也沒想:“我會跟著你去。”

時嶼微怔。

“其實這八年裡,我動過無數次想要去找你的念頭,但是我不敢,”段京淮深邃的眸一眼不錯地緊鎖住他,眸中有隱隱的亮光,“之前我擔心你會輕生的時候,你曾說過,這世上還有你留戀和喜歡的人,我從來沒想過那個人會是我。”

時嶼抵了抵他的額頭,笑道:“笨蛋。”

段京淮笑:“當時的我在想,如果她真的能給你生活的勇氣,我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去打擾你,傷害你。”

“其實我在很久以前就想過,如果你心裡真的沒有我,也無所謂,大不了就站在朋友的身份守你一輩子。”

“隻要能看到你就好,其餘的,我都不在乎。”

時嶼指節緩而收緊。

段京淮輕撫著他的耳垂,又問:“所以你媽媽這次回來,是什麼態度?”

“我不知道……現在我媽的精神狀態已經很穩定了,隻是,”時嶼頓了頓,吸了一口冷氣,“那天被她撞見之後,她什麼也沒說,我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段京淮的手在他背脊上流連,鼻息的熱浪極燙,嗓音裡帶著慵懶的腔調:“沒關係,無論是什麼事情,今後我都會跟你一起麵對。”

有吻落在他碎發間精致白皙的耳骨上,段京淮咬住那耳廓,輕輕扯拽了一下,時嶼有些怕癢的縮了縮,段京淮又重新追上去,將那耳垂含在嘴裡嘬了幾下。

男人的氣息拂的他頭皮發麻,撫在他尾骨的手也掀起癢意,他不由自主地哼了幾聲,手虛虛地搭在他的肩上。

段京淮的呼吸明顯的沉了一些,像是找到什麼樂趣般,意猶未儘地舔咬著冰涼又柔軟到不行的耳垂,另一隻手也逗著他。

時嶼有些坐不住,男人花樣太多,他的腰軟塌著,熱的渾身都出了一層薄汗。

出神間,人已經被壓在後座裡,他的側臉貼著座位的軟皮,沾了水汽的眉睫微微掀起,筆挺高大的男人解開襯衫衣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肌肉線條流暢緊實,兩側人魚線沿著肌理徐徐而下。

男人將身後的日光儘數遮擋住,修長的身形輪廓像是鍍了一層光暈。

“……”時嶼淺淺地呼吸著,有些底氣不足地抗議說,“這是在外麵。”

段京淮不置可否地輕笑了聲,烏黑的眉眼裡盈滿了占有欲,他俯身,吻住他柔軟的唇撕咬:“不會有人看到的。”

似有海鷗從車子上空盤旋飛過,落在車頂,又被顫抖驚擾,留下驚惶的啼聲。

一隻清瘦修長的手落在車窗上,掌心裡的熱氣和薄汗將冰冷的窗戶氤氳出一層薄霧,片刻,一隻有力的大掌覆在那隻手的掌骨上,指節縮緊,十指緊扣。

“我才是想你,想你想到快瘋了。”

段京淮貼在他耳畔的嗓音低啞,微微敲動著鼓膜。

時嶼感覺在那刹那,呼吸和心跳都一並停止了。

他輕輕呼著氣,滿含春意的眸子裡勾著絲絲的媚,手臂將人一寸寸摟緊。

一切都不算晚。

第53章 正文完結

“到現在才想起我這個朋友, 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江遇把手邊的酒杯收起來,看了眼對麵的人,稍挑了挑眉。

昏暗的酒吧燈光曖昧,柔軟的卡座裡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 時嶼坐在吧台前中間的位置, 他脫了深灰毛呢, 剩下黑色的高領毛衣罩在清雋修長的身體上。

他垂著睫,皮膚如瓷玉般透白,頭發垂在額前,深邃的五官一臉冷峻。

“回國之後一直在忙。”他漂亮的手指隨意把玩著手裡的酒杯。

江遇輕嘖一聲, 不屑道:“是忙著工作還是忙著戀愛?”

被調侃, 時嶼頓了頓,抬起眼來睨了他一下。

江遇抬手投降:“當我沒說。”

他從上學那會兒就不敢招惹時嶼,倒不是他有多窮凶極惡,而是時嶼身上那股冷冽的勁兒, 被瞥一眼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我上次來過這兒。”時嶼環視了一下四周。

“我知道,謝家豪跟我說過,”江遇笑了笑, “隻是那天我不在。”

“生意還不錯?”

“嗯, ”江遇笑道,“這酒吧還是你男朋友投資的, 大學畢業的時候那年, 我說想開間酒吧,選址裝修都是他找人操辦的。”

說到大學, 時嶼眼睫低垂下來。

他還是有些羨慕江遇, 能跟段京淮從中學到大學都在一起。

江遇擦著手邊洗乾淨的杯子,看到他的神情, 收起笑來,神情正色道:“這次回國,還打算回去嗎?”

時嶼搖頭,又說:“如果有工作的話,可能還會去美國那邊出差。”

江遇輕歎了一聲,將酒杯放到身後的架子上,說道:“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段京淮都快瘋了。”

時嶼眉心一跳,人愣了下。

身旁有客人點酒,江遇跟時嶼對了下眼神,後者微微頷首,然後垂下睫,盯著酒杯裡的氣泡出神。

段京淮因為他去美國的事……快瘋了?

想來也是t?,代入段京淮的視角,喜歡的人莫名其妙的斷了聯係,任誰都會崩潰吧。

江遇跟客人溝通完,拿出新酒杯來,動作嫻熟的調酒。

時嶼看著他的動作,頭稍微靠前了些,有些迫切地問道:“他怎麼了?”

江遇翳了翳唇,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時嶼,怕自己多事,但看到時嶼殷切的模樣,還是沒忍住透了底。

“消失了三天,到處都找不到他,”江遇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後來我才知道,那三天他把日子過得顛三倒四,跟丟了魂一樣,在你家樓下淋了一整夜暴雨,還發高燒。”

時嶼攥緊指節,他皺了皺眉,心底漫開數不清的酸澀和心疼。

“回來之後吧,又發瘋,在校園群裡不要命的撒紅包,說什麼你走了,終於不礙他的眼了,要跟全校慶祝。”

“羅安那個傻,還在下麵附和。”

時嶼突然想到,上次也是在這間酒吧的包廂門口,聽到那些人提起紅包這件事。

雖然那個時候他並沒有相信羅安的話,沒有相信段京淮撒紅包的目的是為了“慶祝”,但心裡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在洗手間門口跟他鬨脾氣。

段京淮是怎麼想的呢?

哪怕在心裡以為他喜歡彆人,重逢之後,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對他好。

江遇繼續說:“後來,他就跟我們所有人說,不能提起你的名字,誰不小心提到一次,周圍的氣氛都會變得跟冰窟窿似的。”

江遇憋著嘴搖搖頭:“他那張臉,就像是要吃人似的,可怕的很。”

“但是他之後又會莫名其妙的找我喝酒,清醒的時候,隻是沉默的喝,後來有些醉了,就會提起他平時是怎麼贏你的,再迷糊一點,會叫你的名字。”

時嶼眨了幾下眼,眸底的神色低沉下去。

“你送他的所有東西,他都保存的好好的,哪怕平時不拿出來看,也決不允許彆人碰。”

“畢業之後,他就忙了很多,我們也很少見麵,隻有我跟謝家豪他們見的比較多,老段他一頭紮進公司裡,工作狂,沒幾年就把段家一部分產業獨立了出來,建了新公司,混得風生水起……事業這方麵你比我了解。”

“他酒量也見漲,幾乎沒喝醉過。”

“唯一的一次,我也是聽彆人說的,你送過他一個模型汽車,不小心被他朋友打碎了,那天他喝了個爛醉。”

江遇想到這件事就覺得好笑,輕嗤著說:“你知道嗎?就那麼普通的一個模型,感覺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時嶼翳了翳唇。

江遇收起器皿,將手裡剛調好的酒推給鄰桌的客人。

深咖色的酒擱置在高腳杯裡,杯口冒著白色的霧,看上去神秘又烈。

時嶼盯著那杯底幽深的花紋看了會兒,忽然道:“這酒叫什麼?”

江遇抬眼:“我最近剛推出的新品,要來一杯嗎?”

他點了點頭。

——

段京淮接到江遇電話的時候,剛結束一場應酬。

京港這幾天落雪,寒冬凜冽,北風呼嘯地刮著,積雪皚皚,大衣上都沾染了寒氣。

段京淮收起漆黑的傘,徑直走向吧台的位置。

時嶼正趴在吧台上,兩截漂亮的蝴蝶骨罩在純黑毛衣下,腰部微塌,纖細中透著一股堅韌的美感。

段京淮蹙了下眉,在他的身後站定,從一旁的卡座裡拿過時嶼的外套,動作溫柔地蓋在他的肩膀上。

時嶼感受到背部的重量,從臂彎裡抬起頭來,跟段京淮對上視線。

他神色有些茫然,濃密的睫輕掀著,眸色蒙上了一層朦朧,瓷白的臉頰和鼻端都綴著很淺淡的酡紅,像個帶著鉤子的小狐狸。

昏黃的燈光晦暗,吧台旁的舞台上傳來悠揚婉轉的彈唱聲。

段京淮喉嚨不由自主地一滑,他伸手剝了下時嶼額前的碎發,眼神都柔軟了下來:“你怎麼又喝醉了?”

從吧台另一側忙完的江遇走過來,看到段京淮的身影,湊過來:“你來的還挺快。”

接到時嶼喝醉的電話,段京淮連手裡的應酬都推了。

段京淮冷凝了江遇一眼:“他喝了多少?”

“沒喝多少啊,但是我沒想到他酒量這麼差,我給了他一杯濃度很烈的,他喝完沒多久就醉了,”江遇皺了皺眉,無辜地說,“你們大老板經常談應酬,酒量不應該都跟你一樣好嗎?”

酒精在身體裡肆意揮散的緣故,時嶼覺得全身都燥熱,臉頰莫名灼燒,眼前層疊的燈光暈開一團霧般。

“唔…”他用攥住段京淮的手指,茫然地牽了一會兒,又輕輕打了個酒嗝,嗓音含了幾分糯。

段京淮低垂著眸,唇邊啞然失笑,伸手掐了下他的臉:“我們回家?”

時嶼鬆開攥著他的掌心,臉稍躲了下,漆黑明亮的鹿眼裡充滿懵懂:“彆碰我……我在等我男朋友。”

段京淮無奈地笑,人俯下身湊近了些,慵懶的聲線蹦成一根弦,低沉悅耳:“我不是嗎?”

時嶼感覺太陽穴突突地陣痛,掀著眼睫看了眼他,搖搖頭。

“那你看我像誰?”

時嶼還是搖頭,指著人顛三倒四地對吧台後的人說:“江遇,這裡有壞人,你快把他趕出去。”

江遇輕嘖了一聲:“段京淮,你確定你把人追上了?”

段京淮又斜睨了他一眼。

江遇撐著下巴,一臉壞笑地說:“我可不能讓你走,萬一時嶼明天醒了找我問罪怎麼辦?”

說完,坐在卡座裡的時嶼忽然摸過自己的手機來:“我要給……段京淮打電話。”

江遇順勢問道:“給他打電話乾什麼?”

“我有話要跟他說。”

江遇挑挑眉:“你要把他甩了?”

時嶼搖頭:“胡說八道。”

江遇笑了下:“那你要說什麼?”

“我想跟他說……”時嶼眼角染著薄紅,眸也是勾著一層似睨非睨的媚,那聲線在酒精的作用格外的軟。

段京淮本就幽沉的眸又低了一度,被他這幅模樣撩的眉骨一跳。

他上前一步,虛虛地抱住時嶼的後頸,將人的臉擁進自己懷裡:“乖,我們回家說。”

時嶼喝醉的模樣有多勾人,他心裡最清楚,不想給任何人看。

江遇也不跟他倆鬨了,神色正兒八經道:“司機在門口嗎?

“嗯。”

段京淮說著,格外細心的幫時嶼把大衣穿上,將人扶起來,又去拿他搭在卡座裡的圍巾。

時嶼身子搖搖欲墜地站著,腳剛著地,腿彎便有些軟地向前靠,身體軟綿綿的像是沒有任何重量。

段京淮連忙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將人摟在懷裡。

時嶼灼燙的鼻息拂在他的頸側,那唇擦過他的喉結,他神色滯了下,抱著人的手臂也緩緩縮緊。

車子如野獸般匍匐在夜色裡,車窗外燈紅酒綠的光線落進來,空氣裡發酵著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剛上車,時嶼便不安分地將毛呢外套脫了半截,段京淮沒辦法,隻能把兩側的車窗關緊,把人抱到腿間坐著。

有酒香漂浮在鼻端,他仿佛也跟喝醉了似的,漆黑的眸如漩渦般深邃,輕撫著時嶼的背脊,沉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時嶼的背脊很薄,腰也能用一隻手掌握,高領毛衣將性感的頸緊束起,微翕的唇在酒的浸潤下染著光澤。

他抬著眼睫,那張素日冷峻又禁欲的臉染著緋色,眼尾微揚,連眉梢都帶著媚意。

“段京淮。”

時嶼沒骨頭似的賴在他懷裡,清冷的嗓音透著一絲鼻音。

“嗯?”

“在我剛上一年級的時候,學校運動會上報了長跑,還沒跑幾步就被身後高年級的人惡意撞倒在水泥地上,磕掉了一顆牙齒。”

“我流了很多血,疼的一直哭,後來你把那人教訓了一頓。”

“明明對方的個頭比你大那麼多,你仍舊一點也沒怕。”

“那是你第一次保護我。”

段京淮怔了怔。

他沒想到時嶼竟然還記得這件事情。

時嶼湊近了些,學著段京淮的模樣,咬住他的耳垂:“我知道,你每次親我,都會掃我右上頜的第四顆牙齒。”

莫名的酥麻從耳垂直襲到尾椎骨,段京淮眸暗了一度,收緊手上的力道。

“謝謝你。”

段京淮輕撫著他的背脊:“謝我什麼?”

時嶼抬著眼尾,漆黑的眸底有跳躍的火光,一下子就鎖住段京淮全部的注意力。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那麼愛我。”

“謝謝你,愛全部的我。”

——

段京淮幾乎沒睡,早上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躺下,視線一直臨摹著時嶼的眉眼,舍不得挪開,最後幾乎是生生地熬到了天光徹亮。

換完襯衫,他t?又重新折回來,吻了下時嶼的眼皮。

時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嗡裡嗡氣了幾聲。

“吵醒你了?”

時嶼揉了揉眼睛,人往他懷裡縮了縮,抬著睫說:“沒有,我生物鐘都習慣了。”

“再多睡會兒吧,不是說要給自己放兩天假?”

時嶼清醒了片刻,這才發現他已經穿了襯衫:“你要去公司?”

“嗯,有個會要開,中午我讓助理把飯菜給你送來。”

“不用了,”他笑著說,“我點外賣就可以了。”

“那我走了。”段京淮捏了捏他的手心。

“嗯……”

他又笑:“就這麼舍得我?”

時嶼眨著眼看他,唇角牽了牽,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模樣。

“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時嶼推了推他的肩膀:“彆鬨了,你開會要遲到了。”

剛說完,時嶼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睨了段京淮一眼,將手機接起來。

“時嶼哥……”聽筒那邊傳來淅淅瀝瀝的抽泣聲。

“蘇絨?”時嶼皺眉,關切道,“你怎麼了?”

“我……”蘇絨支支吾吾地說:“我昨晚又喝多了。”

“嗯。”

蘇絨可憐地吸了吸鼻子,說道:“一覺醒來之後,我發現,我跟霍沉舟……”

時嶼:“……”

我刀呢。

蘇絨掛了電話,轉過身來。

霍沉舟一臉不耐的堵了堵耳朵,皺眉道:“彆哭了,你到底在哭什麼?”

蘇絨滿臉委屈地看著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漂亮的臉蛋梨花帶雨,眸子裡含著水跟池塘一般清亮。

哭什麼,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被睡了,還不允許他哭了嗎……

“我委屈,不行啊。”他鼓了鼓腮,沒好氣地懟回去。

霍沉舟眯著眼輕嗤了下。

分明幾個月前跟他講話還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現在倒是隱隱有騎到他頭上的架勢。

他側著腦袋,冷著臉問他:“你昨晚不是清醒的嗎?”

蘇絨:“……”

他臉頰一燙,連眼神都躲閃了。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蘇絨怕被拆穿更多,乾脆就強詞奪理地亂鬨,“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人呢!?”

霍沉舟冷睨他一眼:“那你想怎樣?”

“起碼你要,做我男朋友吧。”

蘇絨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淚還是不停地流著。

他已經表白過無數次了,反正他也不會答應,不如就拿這件事情搪塞剛才的事。

霍沉舟掀了掀眼皮,沉聲道:“行。”

蘇絨人愣了愣:“……啊?”

霍沉舟:“……”

這淚停的還真是快。

“我說,可以。”霍沉舟皺了下眉,上前一步捏住蘇絨的下巴,居高臨下地譏諷道,“你現在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了嗎?”

蘇絨雙眼通紅濡濕,軟而殷紅的唇瓣看的他眸色一暗。

他倏地鬆開手。

蘇絨順勢抓住那掌心,有些不確定地問:“真的假的?”

霍沉舟:“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蘇絨有些不敢相信揚起唇角,他漂亮的眼睛裡亮晶晶的,仔細看,身後的尾巴都搖了起來:“那你親我一下。”

霍沉舟仍舊冷著臉:“不行。”

“那……抱我一下總行了吧。”

“不行。”

親也不行,抱也不行,算什麼男朋友。

蘇絨甩開他的手,剛才那點欣喜的表情又垮了下倆,嘴嘟的老高,垂著肩膀一臉不開心的轉身。

霍沉舟蹙了下眉:“過來。”

“乾什麼?”他有些不滿的走過去,“今天是休息日,不能安排工——”

“你好吵。”

霍沉舟說完,再次掐過蘇絨的下巴,高大的身形罩下來,吻住了那兩片喋喋不休,從剛才起就有些令他難以抑製的唇。

蘇絨的眼睛緩緩睜大,整個人都愣住了。

男人喘息著,另一隻手臂伸過去將人箍在懷裡,眼底神色難辨喜怒。

“閉眼。”他看著對方呆愣的神情,沉聲命令道。

蘇絨毫無招架之力,隻能慌亂的閉上眼,睫顫的像蝴蝶。

半晌,才聽到霍沉舟低啞的嗓音裡有那麼一絲輕哂。

“笨死了。”

——

兩個月後。

破曉的清霧尚未散去,柱狀般的陽光透過層疊雲霧,隱隱發出青色的幽光。

時嶼被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吵醒,他從被窩裡探出手去,摸索著床頭桌,眯著眼辨彆片刻,發現是段京淮的手機。

“手機。”

旁邊的男人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睫:“嗯?”

“段京淮,接電話。”時嶼踢了踢身邊人的小腿。

段京淮清醒過來,他汲著拖鞋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落地窗外,懶洋洋地:“喂。”

謝景廷在聽筒那頭的嗓音有些沉:“一早接到的內部消息,平鄒建設出了岔子,趙麟跟魏和被帶去上麵調查,情況很棘手。”

晨霧絲綢般纏繞在皮膚,段京淮倚在陽台圍欄上,抓了把額前的劉海兒,聲線慵懶地應了聲:“啊。”

謝景廷一聽,斂眉肅道:“你知道?”

段京淮點了支煙咬在嘴裡,視線透過落地窗看向裡麵睡得正香的時嶼,不疾不徐地吐了口煙霧,眸色低沉又柔軟:“知道。”

時嶼一張瓷白透亮的臉在日光的照射下像隱隱發著光,濃密的睫翼安靜地垂著,指節縮在寬大的浴袍裡,露出一點圓潤如玉的指尖。

模樣沒了平日高不可攀的冷冽感,呼吸綿延悠長,那臉乖的要命,任誰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愛惜。

謝景廷愣了下,又問:“時嶼也知道?”

段京淮敲了兩下煙蒂,聲腔懶散地勾唇:“你真以為時嶼真的就能那麼輕易的放過趙麟?”

謝景廷沉默了片刻,緩慢猜測說:“所以,其實時嶼很早之前就知道平鄒這個項目有問題,才故意在競標會上輸給趙麟的?”

“嗯,他也是做背調的時候發現的,而且趙麟還買通了君逸項目專組的總監,想要從時嶼手裡拿下這個項目,”段京淮說,“時嶼發現之後,便將計就計。”

“為了能在這個項目上壓時嶼一頭,趙麟也是付出了不少。”

謝景廷:“平鄒的問題很大,恐怕不止是吃官司這麼簡單……時嶼下的這盤棋,可真是高。”

段京淮勾唇笑了笑:“我老婆,天使麵孔,小惡魔的心。”

謝景廷倒吸一口冷氣:“時嶼比你還狠。”

段京淮挑眉,並不否認。

“彆忘了晚上來聚餐。”

“嗯。”

掛了電話,段京淮邁進屋內,時嶼已經坐起來了。

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揉了揉眼睛,額前淩亂的碎發清淩淩地束上去一撮,看上去天真又無辜:“什麼事呀?”

段京淮揉了下他的發頂:“謝景廷讓我們晚上去參加聚餐。”

時嶼懵懵地“哦”了一聲,又倚著段京淮的懷睡了過去。

段京淮桃花眼微彎,近乎虔誠地把人抱在懷裡,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

——

夜幕降臨,半山庭院的彆墅裡格外熱鬨。

郝帥跟程晟在剛才的VR遊戲中輸給了時嶼,兩人願賭服輸,正站在舞台上跳女團舞,惹得台下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沈知年端著紅酒杯獨身一人來到偏台。

夜色如潑墨般濃稠,從半山腰俯瞰整座城市,燈火闌珊,四處皆是繁華的人煙。

片刻,身後有沉悶的腳步聲想起,他眉骨動了動,抿了口紅酒,揚聲道:“不留在裡麵陪時嶼?”

段京淮站到他的身旁,手臂懶洋洋地撐在欄杆上:“你要回美國的事情,不打算跟他說一聲嗎?”

沈知年笑了下,用玩笑的語氣說道:“萬一他舍不得我怎麼辦?”

段京淮斜睨了他一眼,冷笑兩聲。

沈知年搖頭,無奈地:“等到了我再發消息給他就好。”

雖然當初並不是一起回國的,但他要一個人回去,心裡還是有些落寞。

段京淮看著他,沉聲道:“彆太專注工作,有空多回來,謝景廷酒窖裡還有不少好酒。”

沈知年眉眼染上溫潤的笑意:“我會的。”

“但是,如果你敢欺負時嶼,我無論在哪兒,一定饒不了你。”

他說著,抬手碰了下段京淮的紅酒杯,仰頭。

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偏廳響起,泛起一層層波紋。

段京淮輕嗤一聲:“癡人說夢。”

說完,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儘。

時嶼從屋裡走出來:“你們聊什麼呢?”

段京淮立即回道:“沒聊什麼,隨便聊聊。”

“神神秘秘的,”時嶼眯了眯眼,睨著他,伸手在他腰間戳了一下,“段京淮,你敢跟我有秘密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握在掌心裡,輕哂:“不是我的秘密。”

時嶼稍怔了下,轉而看向沈知年,很快便反應過來:“抱歉,知年哥。”

沈知年眸光輕顫了下,微揚的唇角動了動,有些僵。

朋友終究是朋友,t?時嶼向來都是,把他劃開在界限之外的。

哪怕他給他再多的關心和偏袒,他也不曾回頭多看他一眼。

這樣也好。

他突然慶幸時嶼的遲鈍。

起碼他還能站在朋友的角度,能占據他人生中的一個角色。

沈知年溢出苦笑,他牽了牽唇,聲線仍舊低而溫柔:“沒關係。”

說完,他攏了攏大衣的領口:“你們聊吧,我不打擾了。”

偏廳的門被關上,段京淮突然想到幾個月前,他為了時嶼去跟沈知年賽車的事情。

那時的他從未敢想,原來他跟時嶼的心一直都靠的這麼近。

心口被一片酥麻,他放下紅酒杯,將時嶼攬進懷裡,手臂收的愈發緊。

“怎麼了?”時嶼抱緊他,將下巴探在他的肩頭,深深地吸了口。

“明天除夕,跟我回家吧?”

“除夕?”時嶼眼睛緩緩睜大了些。

這麼重要的日子。

“你媽媽前段時間來找過我。”

“她說什麼了?”時嶼從他的懷裡探出頭來,有些緊張地問,“有沒有為難你?”

段京淮輕笑了聲:“沒有。”

“她給了我你曾經寫給我的信,”段京淮說,“你沒寄出去的,是被她攔了下來。”

時嶼低垂下眼睫,他早就猜測到是這個原因。

“信……”時嶼耳垂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他眼睛躲閃著,“你都看了?”

“還沒有,”他揉捏著時嶼的耳垂,緩道,“我想跟你一起看。”

時嶼翳了翳唇,思忖片刻,突然揪住他的袖口:“那你把信還給我。”

段京淮:“?”

他看他一副想要耍賴不認賬的模樣,笑道:“本來就是寫給我的,哪裡還有收回去的道理。”

“現在我不想給你看了。”

思念成疾,仔細想來,那信中的內容都是令他難以啟齒的情話,隻是簡單回憶,他就足以麵紅耳赤,更彆提,真的被段京淮看到。

段京淮挑著眉:“落款是我的名字,那就成了我的所有物,你沒有權利收回去。”

時嶼不爽地咬了下腮:“無賴。”

“嗯,”段京淮伸手捏了下時嶼的鼻翼,眉梢微挑,笑的有幾分痞氣:“不無賴,怎麼能把你騙到手。”

時嶼眯了眯眼,將臉埋到他的肩窩裡。

他在心底盤算,想要趁段京淮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他的房間,把那些信件都拿出來。

段京淮輕撫著時嶼的背脊,輕啄著他的耳廓,磁性慵懶的嗓音像混了沙般:“如果人生能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違背自己的心意,也不會再躊躇。”

“以至於,讓我們錯過那麼多年。”

時嶼怔了下,攥住他袖口的指節緩緩收緊。

夜幕有星辰亮起,時嶼貼在他的耳側,清冷的聲線格外悅耳動聽:“我好像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段京淮彎了下唇角,他抵著時嶼的額頭,眸色深邃:“我知道。”

“我也愛你。”

(正文完結)

第54章 番外 信(1)

碎金般的陽光肆意穿梭覆蓋, 段京淮剛開完會,助理從身後跟過來提醒他說,會客室來了個年長的女人,說要見他。

段京淮烏黑的眸沉了半分, 他眉目冷峻, 將手裡的文件遞給助理:“你先回去吧。”

身量極高的男人步履沉穩地邁過去, 推開會客室厚重的大門。

江芝站在落地窗外俯瞰著整座城市的景色,一縷長發勾住半側臉,氣質高雅端莊。

段京淮站到她身後,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鋒利冷厲的眉低斂, 嗓音沉磁:“江女士。”

原本打算去找她,沒想到,她卻親自到公司找了段京淮。

江芝聞聲轉過身來,漂亮精致的眉皺起, 目光平靜地落在他的臉上。

“開門見山,”江芝的嗓音和腔調精熟又乾練,“其實我這次回來, 是想跟時嶼說, 我要結婚了,打算去俄羅斯定居。”

段京淮眉心微蹙了半分。

江芝抿唇:“你不用緊張, 我不會再帶走時嶼。”

她淡淡地說著, 將視線投到落地窗外的遠方,緩緩開口——

“我跟他爸很早就離婚了, 這點你也知道。”

當時這件事情也變成街坊四鄰飯後茶餘的談資, 江芝一個格外要強的人,她忍受不了彆人異樣和指點的目光。

“我識人不淑, 二十多歲的時候,強烈違背父母的意願嫁給了時嶼的父親。”

“他爸是個人渣,小時候還打過他,很少參與他的成長,直到後來也拋棄了時嶼不管不問。”

“他性子倔,清高,聰明,所以在時嶼很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希望他能在我的規劃裡成長,能夠出類拔萃,功成名就。”

“將來可以娶妻生子,找一個能對他的事業和人生都有幫助的人,組建幸福的家庭,”她轉過身來,看著段京淮,“你說我是控製欲也好,自私也罷,我確實是想讓時嶼那個人渣父親看看,我一個人也能把時嶼培養成才。”

“所以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接受他喜歡你這件事。”

“自從時嶼的父親出軌之後,我一直被人戳脊梁骨,我不想讓時嶼跟我過一樣的日子。”

江芝說著,拎了拎身上的毛呢披肩,睫毛鋪落下來:“而且,那段時間我的病情確實有些失控。”

“早在時嶼剛上高三的時候,我的心理醫生就建議我去美國治療,我一直撐著,希望能陪他走過高考,哪怕,”她翳了翳唇,輕輕搖頭道,“我並沒有真正關心到他。”

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有些話也成了禁忌般難以啟齒。

“我第一次覺得不對勁,是有一次你叫他去打籃球。”

“那天他明明感冒了,拿了治療頭疼的藥吃,甚至還推了他期待很久的漫展,可是你剛叫他去打籃球,他想也沒想就出門了。”

段京淮聞言,眉心微蹙。

江芝繼續緩緩說道:“我當他貪玩,還訓了他一頓。”

“再後來,我發現他從小就在寫跟你有關的日記。”

江芝想到當時的情景,輕歎了一聲:“我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她攥緊指節,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裡:“那天我的情緒一直難以自控,時嶼自然成了我的發泄對象,我們吵了很久,說了很多兵刃相接的惡毒話,他的叛逆讓我更加崩潰……”

她輕輕呼了口氣:“直到後來,他發現了我一直掩藏的病。”

那種心疼的情緒又一次衝湧上心口,段京淮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吐息沉重些許。

“時嶼隻能順從的跟著我一起離開,我不想讓他跟你聯係,他怕我病情惡化,也隻能無奈照做。”

“但是,他到了美國之後變得比之前還沉默,”江芝嗓音有些啞,“雖然更獨立了,但總是發呆,整天像是丟了魂一樣。”

“即便以前他的性子再冷,在很多時候眼裡也是帶著光的,到美國之後,似乎就隻剩下一副聽話的軀殼,對我的所有要求都讚同。”

“我時常會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可是執拗的個性又讓我難以低頭——”

“你是錯了,”段京淮淡聲打斷她,他眸底深沉,眼神始終凜然,“總是用自己的喜好和要求,以長輩的身份去束縛他,壓製他。”

江芝抬眸看他。

段京淮眉心輕擰,心口有些緊繃。

他長腿邁到辦公桌前,垂著眸,敲了支煙夾在唇畔,滑開打火機點燃。

火焰舔舐著煙頭,騰騰升起的青白色煙霧將他眉眼遮的模糊。

他轉過身去,懶散地倚著桌沿,沉道:“其實時嶼並不喜歡遊泳,他有深海恐懼症,怕水。”

江芝倏地愣住。

段京淮深吸了口氣,強壓著心口的怒意,嗤道:“而你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你隻在乎他有沒有拿獎牌。”

段京淮腦海裡還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那時他們都還很小,剛上幼兒園的年紀,時嶼剛來的時候,是他們遊泳館成績倒數的人。

京港的少年遊泳池都很大,他來了一周還不敢下水,一直都是教練抱著在水池邊的淺水區遊。

教練想勸時嶼的父母讓他放棄遊泳,可每天除了接送的保姆之外,幾乎沒能見到他的父母。

唯一一次江芝來接時嶼,時嶼很開心,可江芝隻顧著看成績榜,從來沒在乎過時嶼的感受。

在看到他成績倒數時,又是一陣數落。

那時候段京淮跟時嶼並沒有交集,他天生運動細胞發達,剛來沒幾個月就成了第一名,t?也是孩子堆裡的人氣王。

他對時嶼的印象,就隻有“漂亮”“遊的很差”“還怕水”這麼簡單的形容詞。

直到有一天,全體訓練結束回家之後,段京淮發現自己的背包落在了遊泳館,包裡有上學要用的書本,他隻能重新折回去拿。

誰知,竟然在遊泳館裡發現還在跟教練一起遊的時嶼。

他咬著牙,即便身子發抖,也堅持著將自己的臉埋到水裡憋氣,做簡單的動作。

段京淮站在門口,看到那張漂亮又瓷白的臉上寫滿倔強的神情,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

後來,他要求教練鬆手,想要一個人嘗試一下。

教練答應了,退到一旁,時嶼深吸一口氣,紮進泳池裡,纖細又骨感的手臂在水麵上翻折。

起初遊的還算不錯,可剛遊到池水中央更深的地方時,他突然渾身顫抖,雙腿無力的陷入水裡。

教練一驚,剛想跳下去救他,恍然發現餘光裡躍進來一塊影子,先一步從旁側跳入水池。

段京淮將時嶼拉到水池邊上,時嶼也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他抓住池沿,心臟撲通直跳。

段京淮用手臂支撐著池沿坐到上麵,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修長的指節將額前濕漉漉的碎發往後抓,露出深邃的眉骨和額頭。

“喂,你沒事吧。”他狹長的眼低垂著,看向身側的人。

昏黃的燈光下,時嶼的眼睛裡倒映著池水,像是藏了隻小燈泡似的,他腦子還有些發蒙,搖搖頭,聲音清澈:“謝謝你。”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看著他染著薄紅的眼尾,語氣懶懶散散的:“你又不喜歡遊泳,這麼拚乾什麼,不遊不就是了。”

時嶼卷翹的睫垂下去,在瓷白的臉上拓下一道影翳:“不行。”

“為什麼?”

“因為媽媽會不高興,我不想讓媽媽不高興。”

後來,時嶼經常埋頭加練,段京淮也會時不時觀察他的動態。

還是怕水的緣故,他很多遊泳動作都有些笨拙,可眼睛總是亮晶晶的,牙緊咬,眼圈即便發紅也充滿了堅韌和不服輸的勇氣。

就這樣,他克服了恐懼症的心理。

他的名次從倒數的位置,逐漸向上,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突飛猛進創到了名單中間的位置。

甚至很快,成了跟段京淮競爭的對手。

十二歲那年,兩人一起去參加市級青少年比賽,哪怕現場高手如雲,也一路闖進了決賽。

他倆都是奪冠的熱門人選,從一開始就咬的很近,即便在最後一圈,都沒能拉開差距,兩道身影始終在遊泳池內齊頭並進。

全場觀賽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冠軍的誕生。

在手即將觸碰到泳池觸板的時候,段京淮的指尖回縮了一瞬。

時嶼贏了。

段京淮並不知道那天的成績,或許時嶼能贏他,也或許他們打平,或許他能贏時嶼。

但是無論是那種結果,他都沒想贏。

他想讓時嶼開心。

時嶼開心,他會覺得像是贏了全世界。

煙氣徐徐飄散,段京淮眯了眯眼,眉心輕皺著,辦公室陷入靜謐和沉寂。

江芝嘴唇翕動,她轉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眼底有淚水氤氳著。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

不知道時嶼小時候竟然為了討她開心,做過這麼多努力。

他還那麼小,卻承受了那麼多彆人不曾有過的單薄隱忍,這一切都源於她的自私。

段京淮盯著江芝的背影,曲指彈了下煙灰,眸眯了眯。

時嶼向來都是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樣,堅毅,聰明,在任何事情麵前都能情緒穩定。

段京淮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保護色,其實時嶼骨子裡是柔軟的內裡,他渴望愛。

明明他們母子之間那麼像,卻生成了兩道不同的軌跡。

江芝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長呼一口氣,她轉過身來,走到一旁的客桌上抱起一個文件箱,走到段京淮的辦公桌前,推給他。

裡麵放了零碎的書本,和很厚一摞信封,裡麵大概有四五十封信。

段京淮眸光輕顫。

“這是時嶼在美國寫給你的信。”江芝嗓音裡有了些鼻音。

“他每次都到醫院旁邊的郵局寄,結果每封信都被我給攔下來了,”江芝說道,“他每次寄信之前,都要問有沒有回信,我在醫院三樓的心理谘詢室,每次都能看到他失落的從郵局走出來,下次再進去的時候,又是滿懷期待。”

“沒有收到回信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鬱鬱寡歡,直到後來就再也沒寄過。”

所以一直以為他不喜歡他嗎?

段京淮蹙眉。

他很難想象那時候時嶼是怎麼度過的……

她說著,聲音無比晦澀喑啞:“他調回到國內之前,也跟我商量過,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就把你放下了,誰知——”

“我總覺得,年輕人的喜歡,說到底也不過一陣風……現在仔細想來,其實是我太不懂愛。”

“自己的婚姻都一團糟,是怎麼有資格去束縛他的。”

她微翕著唇,心中一片揪緊和愧疚,彆開頭,下麵的話沒再說下去。

江芝清楚的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擔起做母親的責任,她把太多“不該”都拋給時嶼,讓他在這麼悲涼的環境中長大。

“我從來都不求時嶼能夠原諒我,”她說,“隻希望他能真的獲得愛。”

段京淮摁滅煙頭,將文件箱從她手裡接過來,望向箱子裡的眸幽沉深邃。

這是時嶼曾經在最思念他的時候所寫下的,每一封都曾陪他度過難熬的夜晚。

哪怕擁有那麼多刻薄和冷漠的經曆,時嶼竟然還能相信愛,相信他。

段京淮輕靠著桌沿,眸底幽深,語氣格外認真:“十幾歲的時候,我就想過,會一輩子照顧他,哪怕他跟彆人結婚生子。”

江芝神色怔了怔。

“那時候放他走,是我太年輕太愚蠢,”他嗓音沙啞,眼裡都是堅定,“今後,無論他到哪裡,我都會跟到哪裡,不會讓他離開我視線半步。”

這是警告,亦是承諾。

江芝眼眸濕潤,她吞咽幾下,喉嚨裡哽咽著乾澀:“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第55章 番外 信(2)

時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黃昏如漲潮般鋪滿天際,落日像一隻鹹蛋黃掛在那兒,大半邊天際都是淋漓儘致的血紅。

他從落地窗外眺望過去,眼前的景象像是他在華盛頓經曆過的午後, 夕陽濃的讓人易醉。

剛到美國那會兒, 他時常望著這樣的景色發呆, 一個人坐在出租屋的窗口盯著油畫般的晚霞,在思索段京淮有沒有跟他看同一片暮色。

他想著,揉了下睡眼惺忪的眸,將臉往柔軟的被窩裡埋了下, 床鋪間都是段京淮身上的味道。

他剛出差回來, 昨晚淩晨在機場被接到了段京淮家裡,由於時差的緣故,一覺就睡到了這個時間。

過了幾天顛三倒四的日子,人難免有些匱乏。

時嶼遮唇打了個哈欠, 人還迷迷糊糊的,踩著拖鞋往樓下去。

段京淮加的彆墅設立在市中心的禦山苑,三層, 裝修以黑白基調為主。

彆墅很大,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烏沉的麝香氣味,迷迷嫋嫋, 夕陽從巨大的海景式落地窗照進客廳內, 像籠罩了一層溫柔的網。

他趿著拖鞋慢吞吞地下樓,剛到餐廳門口, 一股食物的香氣撲麵而來, 他加快了步伐走進廚房,看到段京淮正係著圍裙站在菜板前切菜。

聽到腳步聲, 他轉過身來,唇勾了勾:“你醒了?”

時嶼人還是有點懵,頭發有幾縷亂糟糟地豎著,他鼻音悶悶地“嗯”了一聲,人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了段京淮的腰,額頭也抵在了他背脊處。

段京淮怔了下,切菜的動作一頓。

熟悉的清冽木質香侵襲入鼻,時嶼將臉埋在他的背脊處,深深的吸了一口,像是找回了什麼安全感似的。

一旁的灶台上還氤氳著熱氣,煮沸的湯在鍋裡翻騰著,溢出絲絲香味。

段京淮放下菜刀,攥住時嶼有些微涼的指尖,微側過頭問道:“怎麼了?”

時嶼在身後縮緊他的手臂,鼻尖蹭著他柔軟的布料,小聲地,悶悶地說道:“想你。”

分明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可占有和t?思念的念頭竟變得更加強烈,哪怕僅僅是分開兩三天,都難熬的很。

段京淮喉結滾了滾,心底一片柔軟。

他轉過身來,身子向後懶懶一靠,手臂輕摟住時嶼的腰。

時嶼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額前的碎發慵懶地垂著。

由於兩人體型差的緣故,他的睡衣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領口有些大,像是罩在他的肩膀上似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和鎖骨,頸後是雪白瘦削的肩頭,也因為睡衣的緣故半隱半漏著。

修長略長,他的指節縮在袖口裡,探出一截緋色的指尖,身形腰線藏匿在其中,整個人看上去就很……欲。

段京淮眸裡的神色都壓了下來,眸色喑啞,喉間也染上不適的燒灼感。

“你穿成這樣……”他開口,嗓音有些嘶啞,修長的指尖伸到時嶼睡衣的領口處輕勾了一下,“是想乾什麼?”

時嶼人還有點懵,他抬起眼尾,模樣無辜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你給我穿的。”

昨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時嶼困得不行,從浴缸裡就要睡著,迷迷糊糊的,最後還是被段京淮擦乾淨,套上睡衣抱進臥室的。

聽到這話,段京淮腮幫子動了動,眉梢微挑起。

他還敢提。

本來他就想人想的緊,看時嶼很累就沒想打擾他,硬生生地忍了。

可誰知時嶼竟然在浴缸裡困到險些睡著,他心疼的很,可把人抱回去的時候,看他就那麼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又險些壓抑不住野狼本性。

衝了好久的冷水澡才按捺住。

“是你衣服太大。”

時嶼抬起衣袖來在他麵前晃了晃,然後慢吞吞地翻折上去,露出精致白皙的腕骨,人也稍稍靠前貼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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