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太太從未見過丈夫哭成這樣,嚇了一跳,連忙質問兒子:“耀祖,你乾什麼了!”
柯耀祖一頭霧水:“我什麼也沒乾啊!你不能自己決策做錯了就冤枉我吧?我……哎喲,好疼,疼死我了!媽,好疼啊!”
柯太太卻沒心思安慰兒子,而是快速走到丈夫身邊,柯老板雙手捂著臉大哭不止,好一會兒,他終於意識到現在哭也沒有用,還是趕緊帶著兒子去上門賠罪,柯太太跟柯耀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柯老板暴躁咆哮:“還能怎麼回事!你在網上發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柯耀祖還以為他爸是怕商榷,連忙說:“爸你放心,你不是跟我說商榷跟戚緣已經離婚了?那肯定是把她玩膩了,不可能再給戚緣出頭,她之前那麼對我,幾次三番下我麵子,我就是要給她點厲害瞧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你、你怎麼又打我?!”
事已至此,這小畜生不僅不知悔改,還得意洋洋宣稱自己厲害,柯老板眼前一黑,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幾輩子血黴攤上這麼個兒子,更是後悔自己居然跟這小畜生說話隻說一半,當下腳步踉蹌,險些站不穩。
他顫抖著手指向柯耀祖的鼻子:“你、你真是蠢到了家!看不爽戚緣的何止是你,她的出現影響了多少人,可誰像你這樣敢跳出來說她的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啊!”
柯耀祖被親爸揍得人都傻了,見自己都說出了商榷跟戚緣離婚的秘密,他爸卻非但沒有鬆氣反而神情更絕望,頓時脊背發涼,也生出一股濃烈的不安:“她、她是誰?”
不就是個長得漂亮出身一般的女人嗎?要不是商榷護著早叫人玩爛了。
柯老板絕望至極,他覺得就算是沒招惹戚緣,憑柯耀祖這德性,他們家也要完蛋,富不過三代,難道這話是真的?當初給兒子取名叫耀祖,就是希望他能振興祖業,沒想到卻養出個混吃等死的紈絝,以前胡鬨就算了,現在惹了不該惹的人,柯老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他哭著說:“戚緣她爸是穆行川!現在她已經接替穆行川,成為上光的董事長了!柯耀祖啊柯耀祖,你是不是要把你爸害死才滿意啊!”
上、上光?!
柯耀祖嚇懵了:“我,我不知道!媽,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哪裡敢?!”
他就是一直記恨戚緣,所以一得知商榷跟她離婚,立馬便落井下石。
柯老板本來不以為意,他也看戚緣挺不爽的,可就在剛剛,他才得知戚緣不僅是穆行川的女兒,已經繼承了上光,甚至華瑞都被上光吞並,即將合體改名為行雲集團。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從一開始戚緣跟商榷結婚,就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從前隻知道溺愛兒子,管養不管教,反正闖禍了犯罪了也能靠錢擺平,而這一次,被招惹的人很生氣,她要整個半月百貨作為賠償才肯放過他們一家。
柯耀祖根本不知道這些,他被柯老板的話嚇傻了,甚至懷疑他爸是不是故意誇大其詞嚇唬自己:“這、這怎麼可能呢?爸你彆故意嚇唬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鬨,跟你好好學怎麼管公司了……”
柯老板麻木搖頭:“不用了,你不用學了,以後也沒公司給你管了,現在你趕緊跟我去道歉吧,也許戚緣還能發發善心,不讓咱家破產。”
他們家連華瑞都比不上,更遑論合體後的行雲集團,人家要整他們,跟碾死個螞蟻差不多。
柯老板心頭發寒,他在劇烈的情緒波動後,正要帶著柯耀祖去道歉,站起身剛走兩步,突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前栽倒——
柯太太跟柯耀祖發出尖叫,家裡頓時亂作一團。
戚緣如今是真的沒什麼時間跟柯耀祖這種小人物計較,她大學專業雖然對口,但管理起兩個這樣大的公司,需要學習和上手的地方還有很多,好在她本身便很聰明,穆行川又為她準備了專業的優秀人士作為助手,所以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困難,隻是粉絲們希望她多營業的請求難免又落空。
衛乘風家裡做得是連鎖酒店跟家具生意,近年來快捷酒店如雨後春筍到處都是,奎東酒店與奎東家具因為累積了許多年的好口碑,銷量一直不低,但這段時間,衛家的日子不大好過。
兩年前佳恩新城那邊要拍一塊地,衛家想要買下來蓋酒店,但佳恩新城附近四通八達,地勢好的同時,叫價也非常高,為了買下這塊地,衛家可以說是動用了全部流動資金。
本來家裡的事情衛乘風也就掛個名,更多的時間裡他都是在尋歡作樂,偶爾被父親命令著去做點工作,尤其是在商正榮死後,彆說是跟商榷見麵,他連商榷的電話都不敢接,每天就醉生夢死來逃避,活得日夜顛倒,不知今夕何年。
這件事他連父母都沒敢告訴,隻有跟樂獻儀在一起,她的溫柔體貼才能撫慰,可因為戚緣,樂獻儀也跟他鬨掰了,衛乘風當然不會認為這是自己性格有缺陷,他將罪責都歸咎於戚緣,如果不是戚緣出現,他跟商榷不會兄弟鬩牆,跟樂獻儀也不會反目成仇。
樂獻儀說什麼高中時候就很討厭他……這怎麼可能呢?高中的時候,她不是每次看到他都笑嗎?
壞就壞在,了解衛乘風的不隻是樂獻儀,還有商榷。
他無法去怨恨戚緣,因為算計他的人是梁少渠,將事情告訴父親的人則是衛乘風,小緣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反倒無辜地承受了他的怒氣,還有……自己把她當成樂獻儀替身的事,雖然再三解釋,她仍然不肯原諒,態度強硬且冷淡,在這種前提下,想想看商榷對於衛乘風會是怎樣的憤怒。
佳恩新城的地花了衛家很多錢,為了開發與建造,又是投入一筆巨款進去,結果工程被叫停,因為有人舉報說在地下發現了文物!
這怎麼可能?
衛父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想搞他們,往裡了一查,不是彆人,正是商榷。
梁少渠使在商榷身上的招數,被他活學活用套給了奎東集團,資金鏈周轉斷裂,不用太久,就足以讓衛家難受,奎東原本就比華瑞要差上一截,衛父壓根沒想到商榷會從背後捅自家一刀。
雖然不至於傷根動骨宣告破產,可商榷這麼做屬於純純的惡心人,衛父對此很生氣,他親自給商榷打電話質問對方究竟想怎樣,可商榷聲音冷靜,“讓衛乘風跟我談。”
說完便將電話切斷,之後無論衛父怎樣撥打,都不再接聽。
衛父聽商榷這語氣不對勁,而且佳恩新城隻是商榷針對他們家的一部分,該說不說,這小子的確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做事冷靜且凶狠,宛如刀刃,令人難受至極。
他要是直接一刀砍下來也就算了,卻是鈍刀子割肉,慢條斯理地折磨人,仿佛野獸在玩弄已到手的獵物。
光是一個華瑞,已經讓奎東招架不住,更彆說還要再加上個上光。
奎東酒店一直走的高端路線,可就在這幾天,突然爆發出許多連鎖地的房間內都有針孔攝像頭的醜聞,數天來在網絡熱搜高居不下,入住的客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這對於佳恩新城的地暫且停止開發的奎東集團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商榷將所有的怨恨與憤怒都發泄在了奎東集團身上,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緩解失去戚緣與父親的痛苦。
他希望衛乘風變得和自己一樣痛苦,這樣衛乘風才會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從小到大,商榷總是遷就他,即便衛乘風總是口無遮攔,他也一直覺得他是心直口快,嘴巴不饒人,心地卻不壞,直到這“心直口快”變成一把刀,狠狠刺破商榷幸福的人生,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衛乘風活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很討人厭的事實,他身邊總是圍繞著各種跟班與美女,沒有人會說他討厭,大家總是吹捧著他奉承他,而樂獻儀是他的初戀,初戀總是特殊的,至於戚緣,那殺傷力更大,衛乘風隻想逃避,不敢麵對。
可事已至此,再讓商榷瘋下去,整個奎東都要跟著玩完,商榷一無所有可以破釜沉舟,衛家可不行。
當衛父找到兒子時,衛乘風正爛醉如泥的躺在酒吧的高級包廂中,整個包廂烏煙瘴氣,糜爛又墮落,這一幕令衛父氣得渾身發抖,他抓住兒子的衣領,衛乘風卻隻能勉強撐開眼皮,瞥了他一眼又閉上,嘴裡還叫著要喝。
衛父深吸一口氣,到底是親兒子沒舍得動手,讓人把衛乘風抬上車帶回家,對剩下的人看都沒看一眼,心裡暗暗決定從此以後不許兒子再跟這些人來往,三十出頭的人了,再不好好管教,恐怕要出大事!
到家後,他給衛乘風灌了醒酒藥,這會兒是大白天,衛乘風整個人的狀態卻非常糟糕,衛父原本沒有想太多,因為兒子雖然混,做事卻有分寸——他沒有想過,衛乘風之所以有分寸,是因為商榷跟段浦河總是能在他放飛自我時拉他一把,而現在衛乘風不敢接商榷電話,也不敢和段浦河聯係,一心隻想逃避現實。
可想而知這樣沒有毅力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衛父心頭咯噔一下,這狀態不對,該不會是嗑藥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頓時腳底一股寒氣竄到頭頂,再看衛乘風是怎麼看都不對勁,趕緊讓人備車把衛乘風送去做個檢查,吃了醒酒藥後衛乘風還是一副眼神呆滯反應遲鈍的模樣,這令衛父愈發不安。
檢查結果表明衛父猜測的沒有錯,衛乘風的確是嗑藥了,所以才玩得那麼嗨那麼開,整個人精神狀態也不大對,在酒精與藥物的雙重刺激下,他才能忘卻一切,隻剩下快樂。
這種情況下再讓衛乘風去見商榷根本不可能,衛父又是生氣又是心痛,最終還是對兒子的疼愛占了上風,親自與妻子一起登門,去向商榷致歉。
可惜卻被拒之門外,商榷並不想見他們。
衛乘風清醒後,衛父先是指著他的鼻子一頓罵,罵得衛乘風暈頭轉向,才知道自己嗑藥的事情被父親知道了,他也很懵,同時也很怕,衛父又能有什麼辦法?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還能不要了不成?
“你跟商榷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突然這麼針對咱們家?我跟你媽親自去見他,他都不肯見我們。”
衛乘風聽到父親這麼說,麵上慌張一閃而過,他本不想說,可現在情況緊急,且這又是親生父母,除了他們,好像也沒彆人可以訴說,這才小聲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告知了父母。
衛父一聽,差點兒也跟商正榮一樣直接暈死過去搶救無能,饒是他向來溺愛兒子,此時也不由得狠狠給了衛乘風一個耳光!
衛母立馬極了:“孩子身體正虛弱著,有什麼話你不能好好說,你動手打人有什麼用?”
衛父打完這一巴掌自己也後悔,而衛乘風的眼淚嘩一下掉下來,“爸,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讓商伯父管管戚緣,我沒有彆的意思!”
衛父想起當時兒子問自己的話,當時自己第一想法就是,要是華瑞真出了什麼問題,比起免費出錢出力幫忙華瑞渡過難關,他更想趁機吞並華瑞擴大自家公司的利益,結果被衛乘風三言兩語忽悠過去,他也沒多想,哪裡知道,那還真是個好時機!
“要是當初你跟我說實話,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衛乘風梗著脖子跟他犟嘴:“我要是說了,現在華瑞還不成你的?”
“那不也不是商榷的?!”衛父氣得要死,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念之差改了一個數的彩票,被人捷足先登中了一個億自己一分錢沒落著,那麼大的機會擺在跟前,愣是沒抓住!“你把商榷當好兄弟,人家把你當兄弟了嗎?真要當了,他為什麼還針對我們家做這麼多小動作?”
衛乘風雖然不是個東西,但腦子還在,他抹了把臉,“要是你被商榷害死,我肯定也不拿商榷當兄弟了。”
衛父本來就氣,被這倒黴兒子的話一說,更氣了。
說一千道一萬,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商榷停手,否則這麼耗下去,奎東勢必要被他拖到以破產告終,衛父真是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他問衛乘風:“你不是認識穆行川的女兒嗎?既然跟商榷之間有深仇大恨無法和解,那你就去找戚緣,從她身上下手,讓她收回給商榷的權限。”
衛乘風一愣,衛父繼續道:“我不相信她從商榷手裡搶走華瑞,商榷還能對她忠心不改。”
衛乘風心想你是沒看見過商榷為戚緣要死要活的模樣,衛父又道:“就算商榷忠心,戚緣那種人也不會輕易信任他,你跟她多說說,就說奎東願意給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衛乘風立馬道:“不行!那女人吃人不吐骨頭,你跟她談條件,最後包準被吞的乾乾淨淨!”
“我們跟戚緣又沒有仇,她給商榷權限,商榷全拿來發瘋針對奎東,在這過程中上光難道沒有損失?現在隻要她收回權限,就能白拿奎東百分之十五的股,她為什麼不要?”
衛父說完,語重心長看著兒子:“斷尾求生,雖然損失不可避免,但總好過一無所有。”
衛乘風張了張嘴,他沒有勇氣告訴父親,自己跟戚緣之間壓根沒有交情,隻有舊仇。
第 97 章
雖然百般不情願,在父親的催促下,衛乘風還是隻能去求戚緣。
這可和之前的幾次單獨見麵不一樣,那時他是奎東的少東家,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隻要不作死,揮金如土過一輩子輕輕鬆鬆,然而現在嘛……
一個人的底氣來源於很多方麵,知識、容貌、品行、才華、家世……而衛乘風即便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也必須承認自己的底氣來源於父母,來源於他從出生起便是富二代,從未因為錢的問題煩惱過,甚至還憑借著錢得到了一大群跟班。
上學的時候再囂張都不會有人敢反抗,成年後看上哪個美女也能輕輕鬆鬆追到手,長得又很帥,人生中唯一遇到的挫折大概就是高中時期暗戀的女孩跟自己的發小談了戀愛,但這種朦朦朧朧的初戀其實也就那樣,心裡偶爾抑鬱,不妨礙他跟其他美女進行深入交流。
現在可不一樣了,奎東破產帶來的不僅是生活水平的降低,還有那些曾經被他羞辱過欺負過拋棄過的人,他們會怎麼看他?會不會報複他?
衛乘風作為花花公子富二代,在網絡上向來跳得很高,他享受這種一呼百應的感覺,隨隨便便發兩條微博就能有無數人在下麵喊老公,但如果他失去這些呢?
追捧他的人會立刻翻臉回踩,他會淪為所有人的笑柄,衛乘風怎麼受得了這個打擊?
可惜就連商榷想見戚緣都吃了好多次閉門羹,何況衛乘風?
衛父這回是真的急了,再見不到戚緣,他們家隻能宣告破產,還得背上一大筆債務!於是他愈發催促兒子,衛乘風沒有辦法,他聯係不上戚緣,隻能從樂獻儀這邊著手,希望樂獻儀能幫忙,讓他見一見戚緣。
自從上回他從戚緣辦公室崩潰逃走,樂獻儀就沒跟衛乘風再聯係過,以前是不想得罪他給自己找麻煩,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
顯然是沒有的。
所以她相當愉悅地摁掉衛乘風的來電,端著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她已經搬進了風西公館的新房子裡,事業順遂天天開心,雖然有點忙,但換來的是與工作相等的回報,誰有心思去理會一條喪家之犬?
衛乘風一開始還不樂意去找戚緣示弱求情,可他求見戚緣無果,而奎東仍舊遭受著來自商榷的針對,眼看衛乘風急得上火口舌生瘡,戚緣終於願意見他了。
時隔數月,他看起來真是憔悴不少,辦公室裡不隻有戚緣,還有其他人,說來也巧,這人衛乘風還認識,是柯耀祖。
柯耀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一家三口,柯耀祖正跪在地上低著頭,衛乘風原本還在想為什麼戚緣突然肯見自己,看到這一幕瞬間明白,她這是殺雞儆猴,給他下馬威呢。
然而形勢沒人強,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
柯耀祖得意洋洋在網上爆料戚緣被有錢老公甩了,引起軒然大波後,在他爸的重錘下火速改口道歉,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戚緣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以怨報德這四個字,一般情況下她不會主動招惹彆人,但要是有人犯賤在先,她可不會輕易放過。
所以哪怕柯老板都給她跪了,柯太太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在她麵前賣慘,說這幾天沒來道歉是因為柯老板被柯耀祖乾的這混賬事給氣病了,在醫院搶救好幾天,剛醒就立馬過來了,希望戚緣能網開一麵,他們保證以後會好好管教柯耀祖。
柯老板兩口子挺會說話,拍馬屁也拍得恰到好處,戚緣欣然接受,卻並不鬆口。
柯耀祖已經在地上跪了一個多小時,膝蓋都跪爛了,他再也不敢對戚緣抱有敵意,隻希望對方能把他當個屁放了,奈何戚緣記仇得很。
衛乘風來了之後,戚緣抽空看他一眼,問:“你爸媽怎麼沒來?就你一個人好像不是很有誠意。”
衛乘風表情扭曲,戚緣像趕蒼蠅般揮了下手:“柯老板一家可以走了。”
柯老板還眼睜睜看著戚緣,戚緣微微笑:“我這也不是做慈善的,柯老板與其繼續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乾脆點把合同簽了,這樣的話半月百貨並入行雲旗下,你們至少還能拿到點錢足夠以後生活。”
柯老板絕望無比,他原本想得很好,戚緣再厲害也是個女人,女人一般都比較心軟,吃苦肉計這一套,沒想到戚緣是好話照聽,卻是一點不撒口,於是他還想再掙紮一下,戚緣語氣溫柔地提醒:“趁我現在心情還不錯,柯老板還是見好就收吧。”
說著,她放下手裡的筆,“我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
柯老板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他忘了跪在地上的兒子,也忘了身邊的老婆,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轉身走了。
戚緣問:“你還跪在這裡做什麼,等我請你吃飯嗎?我的飯你也吃得起?”
柯耀祖哭得涕淚橫流:“我真的知道錯了,半月是我爺爺跟我爸一生的心血啊……求你了,放我們家一條生路吧!”
“沒了半月百貨你們又不是不能活,可得罪了我,你還想跟個沒事人一樣當你的富二代,這可能嗎?”
柯耀祖哭慘了也沒有用,戚緣已經叫了保安進來把柯家母子“送”出去,隨後她向衛乘風露出燦爛的笑容,在衛乘風眼裡,這無異於是魔鬼在衝自己微笑:“現在可以來討論一下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衛乘風渾身僵硬,戚緣輕輕吐出一個字:“坐。”
他機械化地聽從戚緣命令,坐在了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戚緣笑著問他:“聽獻儀說你很想見我,怎麼,有什麼指教?”
“我……我……”
衛乘風想要道歉,但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對不起三個字,一方麵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另一方麵是強烈的自尊令他無法向曾經比自己卑微的女人低頭,衛乘風這人骨子裡是有些瞧不起女人的,大男子主義十足,讓他對著戚緣承認自己錯了,簡直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
戚緣的手放在桌子上,伴隨著吞吞吐吐期期艾艾的衛乘風,她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下又一下,緩慢而饒有興致,這聲音聽在衛乘風耳朵裡無異於催命符,似乎這代表了戚緣的不耐煩,最終他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說完了卻沒等到戚緣回應,衛乘風看向她,發現她也在看他,表情帶了點驚訝:“你是在跟我道歉嗎?”
不等衛乘風回話,戚緣驚奇不已:“原來這是道歉的姿態嗎?你難道沒有看到剛才的柯耀祖?”
衛乘風握緊了拳頭,他原本想要轉身就走,卻想起短短幾天頭發就白了大半的父親,還有滿麵愁容的母親,於是他逼著自己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戚緣跪了下去。
戚緣這回是真的很開心了,她吃吃的笑,“我還以為你會比較有骨氣,沒想到高看了你,也不過如此嘛。”
衛乘風咬緊牙關:“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不放過你的人是我嗎?難道不是你的好兄弟商榷嗎?”
“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這麼針對奎東?”
戚緣嘖了一聲,提醒他:“你這人總是對於自己犯下的罪行選擇性忘記,商正榮的死,你不會想要推卸責任吧?”
衛乘風想要反駁她說如果不是她算計華瑞,自己也不會對商伯父告密,但想到什麼,又忍住了。
他已經不是能跟戚緣唇槍舌劍針鋒相對的人了,如今他處於下風,跟戚緣犟嘴不會有任何好處。
“你把人家親爹害死了,商榷當然不會放過你,老話說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怎麼能不幫他這個忙呢?”戚緣一臉我就是如此善解人意的表情,“如果你怕了,那就去求商榷呀,他如果肯算了,我也不會對你落井下石,你為什麼不去?是不想去嗎?”
她可能比衛乘風都要了解他自己,每一句話都是一把尖銳的刀子,紮在衛乘風的軟肋上,他感覺金星直冒,氣血直衝大腦,叫囂著理智將要崩壞。“明明是你……明明是你的錯!”
“怎麼會是我的錯?又不是我要告的密,你不如回家問問你爸,你們奎東能走到今天這個高度,他吞並過多少小公司,又逼死過多少人,問他有沒有心軟過,有沒有後悔過。人為財死,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她仍舊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借由這個動作與聲音刺激著衛乘風,很期待看他破碎崩潰的模樣,“商榷是個很厲害的人,所以我想拿奎東給他試試手,看他以後能不能為我所用,隻是恰好他跟你有仇罷了。”
她可不會把商榷放在外麵,要讓他牢牢留在她手心,被她控製著,這樣戚緣才會安心。除此之外,她不會給他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她要商榷與過去一刀兩斷,失去所有,這樣才能保證他心無旁騖。
所以戚緣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過分,她單手捧腮,笑意盈盈:“你為什麼會來求我呢?難道你覺得你很特殊,我會對你另眼相待嗎?事實上你不過是在自取其辱,你知道的,我很討厭你,想給你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衛乘風腦子裡那根弦,突然“嘣”的一下,在戚緣始終敲擊桌麵的聲音中,斷掉了。
他揮舞著拳頭朝戚緣撲過來,戚緣看著他發瘋的醜陋模樣,輕鬆避開,反手抓住衛乘風的手腕快狠準擊中他的脆弱部位,眨眼間便將衛乘風撂倒,隨後擼起袖子給他看自己結實的肌肉:“惱羞成怒就動手打人,你可真是沒有紳士風度。”
她像是肆意玩弄老鼠的貓,在吃掉獵物之前享受著掌控他人命運的快感,衛乘風的精神明顯變得挫敗散亂,戚緣注意到他的瞳孔開始渙散,心想這人心理素質如此之差,該不會嗑藥了吧?
她當機立斷叫人把衛乘風送出去,可千萬彆死在她的地盤,太晦氣了。
衛乘風一滾,樂獻儀來了,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戚緣支著腦袋看她:“怎麼這麼憂鬱?誰惹你不高興了?”
“當然是你。”
戚緣覺得自己作為老板的尊嚴是真的沒剩下多少了,最初獻儀多怕她啊,現在都敢懟她了,不過還是笑眯眯地問:“哦?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
“我都聽到了。”樂獻儀看著她,有點彆扭地說,“你還打算繼續用商榷啊?你不怕他反噬你?”
“把他放外麵更危險,但我又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總不能把他弄死。”戚緣聳聳肩,“放心,你的權限永遠比他高,他也不會替代你在團隊裡的地位。”
樂獻儀擔心的就是這個,雖然戚緣不像是被美色|迷惑的女人,可她還是怕她變成個戀愛腦,“我來是想跟你說,網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不過,真的要告嗎?這至少有幾百個人。”
“告啊,為什麼不告,咱不有的是錢嗎?”戚緣慢悠悠地說,“既然敢造我的謠,就得承擔後果,管住嘴什麼事都沒有,這是他們的福報。”
自柯耀祖在微博爆料後滑跪刪除道歉,但他這樣信誓旦旦,已經有不少人相信,挑了各大網站及論壇量最高的幾百個帖子,戚緣不僅告了造謠的人,還順帶告了造謠的網站及社交軟件。
其實隻要宣布她的真實身份就可以了,她偏不,正好趁著柯耀祖這次作妖,鬨大點兒,順便推廣即將上線各大手機商店的“廣知”app,這款app會隨著華瑞與上光的合並公告同時間麵世,戚緣野心很大,她想打造一款全新的分享與交流平台,本來還想著宣傳,柯耀祖卻非要出來蹦躂,正好省下一筆宣發費,挺不錯的。
至於謠言到時會不攻自破——她得嫁給誰,才能從對方手中得到華瑞與上光兩個大公司,並且還能把它們合並?
樂獻儀點頭:“我知道了。”
“獻儀。”
聽到戚緣叫自己,樂獻儀朝她看過去:“嗯?”
戚緣:“你應該再自信一點,尤其是對你自己的價值。就算不考慮我們之間的情誼,隻要你還有價值,你就不會被拋棄,更何況你幫了我那麼大的忙。”
樂獻儀聞言,想笑又想嚴肅,走到門口的時候提醒道:“以後跟人說話記得把門關好,要是有狗仔混進來,看你怎麼辦。”
“那我就換一批保安。”戚緣回的牙尖嘴利。
她留下商榷,單純是因為商榷很有用處,而她現在身邊正缺人,當初為了不把杜婆婆牽扯進來,戚緣才選擇了商榷,如今他自己乞求留下,那就得接受戚緣為他製定的命運。
即便已經離婚,他也必須潔身自好不婚不育,乖順地為她所用,等到不需要他時,戚緣才會讓他離開,畢竟她不會信任任何人。
就連最單純不過的穆影月,迄今為止也還沒有通過戚緣的全部考驗,更沒有獲得留在她身邊的資格。
穆行川一天沒死,戚緣一天不會放下戒心,她是非常有耐心、也足夠謹慎的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衛乘風好端端進去,半死不活的出來,看到兒子這樣,衛父衛母也明白了戚緣的態度,想讓商榷停止針對奎東,找戚緣是沒有用的,因為這不僅是商榷對他們的仇恨,也是戚緣的授意——僅僅因為衛乘風曾經對她很不禮貌。
對於戚緣睚眥必報的程度,衛家人有了新的了解,衛父除卻要處理公司的事情,還要操心因嗑藥住院治療的兒子,衛乘風無法麵對自己即將失去所有的事實,所以封閉感觀,衛母隻能看著這樣的兒子垂淚不止。
戚緣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率先來迎接她的必然是穆影月,無論彆人有著怎樣的愛恨情仇,穆影月始終沒有變過,仍舊乾淨而天真。
戚緣先是摸了摸他的耳朵,問管家:“醫院那邊有消息嗎?”
“先生一直沒醒,我跟他們說,如果先生醒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穆行川昏迷不醒很久了,完全是吊著一口氣,從電影拍攝結束到如今後期製作完成,穆行川始終沒有清醒,這讓戚緣很失望。
而她的失望看在管家等人眼中,便是因為擔心父親而悶悶不樂的孝順女兒,於是管家貼心安慰道:“小緣小姐彆擔心,先生一定不會有事的。”
戚緣心想,那可不行,麵上卻笑:“承你吉言,我也覺得他很快會醒過來。”
“我可是有好多,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跟他說。”
管家原本挺感動的,卻莫名覺得小緣小姐後麵這句話聽著有點奇怪,但小緣小姐如此真誠,肯定是自己的錯覺。
穆影月仰著頭凝視戚緣,他有點弄不明白,小緣明明就很高興,為什麼管家要讓小緣彆擔心?
她分明就在期待某件事的發生,期待的都要抑製不住蓬勃而出的愉悅了。
第 98 章
皇天不負有心人,電影母帶剪出來後,醫院那邊有了消息,說是穆行川醒了。
戚緣一聽,順勢拐進一家花店,又買了一束天堂鳥,管家見她大白天的回來,頓時感動不已:“小緣小姐這麼忙,還這樣把先生放在心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對於管家的誇獎,戚緣向來是全盤接收,毫不心虛。
她把花交給管家,吩咐他:“去讓影月準備一下,我帶他一起去。”
說完正要上樓,卻發現管家表情猶豫,於是問:“怎麼了?”
“小緣小姐,這樣真的好嗎?”管家遲疑片刻,因為平日裡戚緣給他的印象非常好,而且人也很和善,所以他鼓起勇氣問了出來,“自從上次搶救過後,先生昏迷很久了,算算日子,醫生當時說他能活的期限……我、我這樣說很不禮貌,可是小緣小姐,在先生很可能是回光返照的時候,讓影月少爺出現在他麵前,這可以嗎?不會傷害到他嗎?”
戚緣麵露憂傷:“不管怎麼說,影月都是爸爸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這麼些年下來,感情總是真的……錯過這次機會,也許他們倆就再也見不到了。”
管家聽了也覺得難受,他知道小緣小姐貼心又善良,可是那次先生發了好大的火,總覺得影月少爺跟著去的話,會讓先生很生氣……但小緣小姐都這麼說了,自己也隻能聽從。
“那我這就去叫影月少爺。”
戚緣隨後也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當她出來時,穆影月正在房門口蹲蘑菇,看見戚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戚緣望著他,彎腰撫摸他美麗的臉龐:“影月,今天要帶你去見爸爸,你要乖乖的,彆惹他生氣,好嗎?”
想到要見穆行川,穆影月先是瑟縮了下,顯然並不願意,但因為是小緣說的,所以即便不願意,他還是認真對戚緣點了點頭。
戚緣笑:“乖。”
管家在客廳看見戚緣下樓,不知為何感覺有些不一樣,“小緣小姐……”
從戚緣回到穆家以來,管家從未見過她這副神情,他不知道用“喜悅”這個詞來形容是不是錯覺,但戚緣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是很難理解,昏迷多日的父親終於清醒,會感到開心也是很正常的吧?
“怎麼了?”
“不,沒事,彆忘記帶上花。”
戚緣從管家手裡接過那束天堂鳥,露出笑容:“謝謝。”
她回頭喊穆影月:“影月,快跟上。”
穆影月立馬小跑到她身邊,兩人在管家含笑的目送下上了車,因為戚緣心情很不錯,連帶著穆影月也感覺到了幸福,他隻要留在小緣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都行。
戚緣把花隨意放到一邊,隨即打開手提箱檢查了下裡麵的東西,見穆影月眼都不眨地看著自己,便問:“你在看什麼?”
穆影月搖搖頭,見他傻憨憨的,戚緣對他說:“你知道嗎?影月,一直以來我最大的心願馬上就要成真了,你為不為我高興?”
穆影月自然是要點頭的,戚緣第一次如此溫柔地凝視著他,“你還要為我做最後一件事,我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你去做嗎?”
穆影月問都沒問是什麼事:“可以。”
戚緣笑起來:“如果影月真的能做到,我就相信影月對我的真心。”
穆影月聞言,整個人都開始躍躍欲試,不過隨著離醫院越來越近,他的情緒也越來越焦躁,這半年來戚緣一直讓他生活在過去熟悉的環境裡,但這並不意味著穆影月已經將過年時穆行川的憤怒與嫌惡忘記的一乾二淨,他害怕穆行川,即便因為戚緣鼓起了勇氣,仍然無法說服自己不要恐懼。
可戚緣沒有安撫他,在到達醫院後,她一手拎起提箱,一手抱起花,穆影月眼巴巴跟在她身後,乞求:“小緣,花……我拿。”
他想讓小緣空出一隻手牽著自己,那樣的話他就不害怕了。
戚緣卻告訴他:“影月,你要堅強一點,要有自己的判斷,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不要總是等著我命令。”
穆影月茫然地望著她,隻能乖乖跟在她身後。
穆行川難得清醒,最想見的人自然是戚緣,決不包括穆影月。
他原本靠在床頭等待女兒到來,戚緣抱著花出現在門口時,穆行川枯槁般的麵容上頓時透出笑容,隨後他看見了後頭的穆影月,這笑容瞬間消失,“他來做什麼?”
戚緣沒搭理他,她剛才已經問過了醫生,隨後對護工說:“你先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穆行川不解地看著女兒把花放在他床頭,又讓其他人全都出去,連醫護人員也沒留,隻剩下他們父女倆還有一個穆影月,不由得喊她:“小緣?”
“醫生說,你沒多少時間了。”戚緣目光透露出幾分憂鬱,“所幸趕在這之前,電影已經完成,這是我為你拍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看,每一幅畫麵都不要錯過。”
穆行川壓根沒注意到戚緣一聲爸爸都沒有叫過,他隻覺得感動,在人生的最後階段裡,還有如此優秀且體貼的女兒,他想,這大概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刻了,他不是孤家寡人,在生命終結之前,他還有女兒。
這樣一想,也明白了戚緣讓其他人出去的舉措,畢竟新電影還沒有上映,母帶被彆人看見不好。
穆行川住的是特需病房,裡頭什麼設備都有,戚緣親自為他放映了電影,從進入病房後,她沒有再叫穆行川爸爸,也沒有管穆影月,穆影月知道自己不受待見,穆先生根本不想看見自己,所以他躲到了房間的角落蹲了下來,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很容易便被人忽略。
即便穆行川再嫌惡這個假兒子,在電影開始後,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關注。
一開始他的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他真的以為這是一部跟《親愛的戚行雲》差不多的,講述父愛、講述父女之情有多麼美好的電影,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當他詢問戚緣時,戚緣隻是抬起一根食指輕輕抵在唇上:“噓,往後看。”
穆行川於是又耐著性子往下看,平心而論,這是一部拍得很好的電影,沒有過多花哨的炫技,自然、簡單、真實,但正因為這樣的特點,才顯得格外醜惡、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當他看到由戚緣飾演的女主角向光在得知丈夫居然是同性戀之後所表現出的痛苦、絕望,透過戚緣的臉,他仿佛看見了二十多年前的戚行雲。
“關掉……關掉!”穆行川喘著粗氣,他額頭青筋暴起,說話斷斷續續,儼然一副快不行的模樣。
他自己也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連忙摸索著要摁鈴叫醫生,戚緣卻看都沒看他,便抬手按在他手背上,語氣平靜:“我說讓你往後看,你聽不懂人話嗎?”
穆行川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這時戚緣緩緩回頭與他對視,四目相對,她緩緩衝他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微笑。
穆行川不願再看,仿佛是自己身上那層虛假的人皮被戚緣這樣毫不留情地扒了下來,戚緣卻伸出雙手扶住他的腦袋,“看完它,這可是我為你拍的電影,你怎麼能這樣傷我的心?”
在戚緣的強迫下,渾身無力的穆行川隻能被迫看完了時長132分鐘的電影,當他看完後,不用戚緣再說什麼,整個人已經受到了極大刺激,戚緣擔心他會立刻暴斃,所以摁鈴讓醫生進來給他打了一針,期間穆行川不停地想向醫生開口說話,戚緣捂住他的嘴,俯首在他耳邊輕聲道:“安靜,我喜歡安靜的人,如果你總是大吵大鬨,我會感到生氣。”
穆行川一直把她當成貼心小棉襖,哪裡見過戚緣另一麵,而醫生全程像是什麼都沒聽到,打完針便出去了,還體貼地帶上門。
特需病房隔音效果極佳,不會有人知道裡麵的人說了什麼。
“噓,噓……放輕鬆點,深呼吸,輕輕吐氣,不要嗆著。”
戚緣柔聲安撫著穆行川,同時輕輕撫摸他的胸膛為他順氣,像個無比孝順的女兒:“怎麼了,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專屬於你的禮物嗎?”
穆行川喘得如同在拉風箱,戚緣卻不介意,她笑著對穆行川說:“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從還沒有見到你時我就在想,要如何才能做一個優秀的演員,騙過所有人?現在我終於可以告訴你答案了。想聽嗎?有關於戚行雲,還有戚緣的故事。”
她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什麼甜美貼心乖巧孝順通通不存在,真正的戚緣聰明而危險,任何企圖掌控她的人,最終都成了她的盤中餐。
“從哪裡開始講呢,不如就從媽媽住院開始吧?”戚緣眉飛色舞,沒有絲毫傷心,她興致勃勃地向穆行川描繪著自己縝密的計劃,“其實婆婆沒有騙你,媽媽她的確從來沒有跟我提你的事情,不過有件事我撒謊了,其實我一點都不需要爸爸,也沒被人欺負過。”
她說著,衝穆行川遺憾地攤手,“從小媽媽就送我去學武,而我這個人……你懂得,智商比一般人稍微高一點點,所以學什麼都很快,我長得很漂亮,學習成績很好,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所以讓你失望了,隻有我欺負彆人,從沒有彆人欺負我的份兒。”
單親家庭一點都沒讓戚緣失去自信,或是產生對圓滿家庭的渴望,因為據她觀察,世界上幸福的家庭屈指可數,而她隻要跟媽媽在一起就很開心,根本不想要有個爸爸入侵自己的生活,那樣的話,她還得把媽媽分出去,戚緣的獨占欲可是很強的。
她從小就聰明、果決、大膽,一些男孩子會用欺負女生來表示“喜歡”,比如拽女孩子辮子、掀女孩子裙子、路過女孩子身邊絆倒她……也曾經有人這樣對待過戚緣,但戚緣運動神經發達,她總是能躲過去,然後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讓他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決不會再犯。
“我總是考第一名,老師們當然不會相信那些壞男孩,媽媽被請到學校也從不會對我發火,因為她知道,挨揍的人是活該。”
戚緣高興地講述著自己的豐功偉績,這跟她曾經對穆行川講述的那個自卑、膽小、因為沒有爸爸被人欺負的可憐女孩完全不同!
“女同學們總是黏著我,很多時候她們被欺負寧可來找我也不會去求助父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穆行川當然不知道,他隻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戚緣,似乎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被這樣年輕的女孩欺騙。
“因為世界上的父母,像媽媽那樣的太少了,當她們被欺負,隻會得到為什麼欺負你之類的話,好像這是她們的錯一樣。”
戚行雲把女兒養得非常好,戚緣從小肉蛋奶沒有斷過,所以個子非常高,力氣也很大,性格尤其強勢有主見,即便是師長,當她認為對方做得不對時也會立刻提出反對意見,但同時她又很優秀,這讓師長們對她是又愛又恨。
“媽媽跟你不一樣,媽媽從來不要求我聽話,也不指望我孝順她,她尊重我的任何想法,愛我的每一麵,所以我也愛她。”
所以不需要戚行雲有任何要求,戚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兒。
她了解媽媽的一切,她們彼此沒有任何隱瞞。
“在媽媽生命的最後,她選擇將一切都告知我,這並不是為了讓我替她報仇,她隻是希望我能夠徹底了解她。”
說完,戚緣歎了口氣,“現在你知道,你跟梁少渠對我編織的謊言有多可笑了嗎?我是得多努力才不拆穿你們?”
穆行川的眼珠子像一隻青蛙那樣凸了起來:“你、你都……知道……”
“是啊,我全知道。”戚緣爽快回答,“上光傳媒的前身是上光製片,在上個世紀曾經有過短暫的輝煌,算是武打片的始祖,但隨著新千年到來,其他電影製片廠的出現令上光受到巨大衝擊,市場需求、拍攝技術、競爭對手……種種原因下,上光製片一度瀕臨絕境。”
這些在網上都能搜得到,直到後來,上光製片的老總獨子海外留學歸來,上光終於迎來春天,從此一躍而起成為業界龍頭,地位迄今無人可動搖。
“那些年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失的公司數不勝數,當然沒有人會記得曾經有個戚氏電影公司,也在浪潮中匿跡。”
為什麼瀕臨絕境一度隻能宣告破產的上光能突然間起死回生,難不成是天上掉餡餅?
當然不是。
穆行川當年學成歸國,便是以與戚氏電影公司的千金小姐戚行雲結婚為目標,他容貌俊美氣質高貴,少女時期的戚行雲怎麼能不動心?
戚行雲的母親戚元風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戚氏電影在她的掌權下一路順風順水,她頭腦靈活又很擅長吸取外國拍攝經驗,然而正在戚氏電影上升時期,她卻因為難產去世,隻留下剛出生沒多久的戚行雲。
因為是獨生女,又有如此龐大的家業,戚家祖上往上數,在民國時期便是很有威望的大家族,戚元風為自己挑選了一個長相才華都很不錯的丈夫,也就是戚行雲的父親。
在戚元風去世後,戚行雲的父親多年來深受妻子強勢的性格所苦,於是將女兒養成了理想中的大家閨秀,柔弱、美麗、純潔,穆行川第一次見到戚行雲,便是戚家大宅的秋千上,正是那個戚緣後來要求重搭的秋千。
穆家大宅也不是穆家大宅,而是戚家的,隻不過在戚家敗落後改了姓。
明明有女兒,戚行雲的父親還是想要挑一個優秀的女婿,穆行川就是他最終選中的人——原以為他選了一個正確的、能夠保護女兒一生的有擔當的男人,事實證明他錯了,穆行川的確有能力,可惜卻不安好心。
他隱瞞了自己在國外有同性|愛人的事實與戚行雲結了婚,並且在婚後成功以溫和的假象欺騙了所有人,一方麵跟戚行雲夫妻恩愛,一方麵與婚前的男優藕斷絲連。
等到戚行雲發現時已經晚了,戚氏電影早已被穆行川弄到手,戚行雲的父親也因此被活生生氣死,一夕之間失去一切,穆行川卻假惺惺地向戚行雲道歉,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這一切不是出自他本意。
上光製片眼看將要破產消失,他不得不回國接過父親的重擔,娶戚行雲為妻,為的就是能借戚家度過難關,如果戚行雲沒有發現,他會騙她一輩子,可她既然發現了,他便不想再對她說謊言。
一個虛偽、貪婪、自私,把對不起說的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男人,這就是穆行川。
“梁少渠假借與你是同學的名義接近媽媽,你不覺得惡心嗎?”戚緣問。
她搖著頭表示想不明白,隨後突然拍了下手,“對了,你知道商正榮是怎麼死的嗎?”
她是如此興高采烈,但穆行川卻一點都不想知道真相。
第 99 章
穆行川想以戚家來填補上光因失利而產生的巨大漏洞,他可不想做個入贅女婿,一生勤勤懇懇給人打工,連生下的孩子都不能隨自己姓,然而他屬實是會騙人,溫和儒雅又體貼的表象不僅欺騙了戚行雲,也欺騙了戚行雲的父親。
為了能夠順利從嶽父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穆行川請商正榮幫了個忙,對商正榮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卻能得到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兩人聯手給戚行雲的父親下了套,之後穆行川得償所願,商正榮亦全身而退。
“本來我沒想要他的命,畢竟有利益擺在麵前不要的才是傻子,所以我想著從商榷手裡把華瑞拿走,這就是對商正榮最大的報複,足以讓他氣死。誰想到呢……嘖,你們男人真的很衝動、很易怒,容易壞事,不冷靜,我隻是稍微刺激了衛乘風兩句,他就受不了要去告狀。”
戚緣搖著頭,表情滿是失望,“商正榮比起你可差遠了,瞧你,現在還沒被我氣死呢。”
穆行川哆嗦著手想指戚緣,被她清脆的一巴掌拍開,隨後她仔細梳理了下記憶,突然問穆行川:“還有一件事,我也沒跟你說真話。”
她伸手把床頭屬於戚行雲的日記本——在穆行川重病住院後,這是他全部的慰藉,隻是此刻,望著戚緣遺憾的目光,他察覺到了她的不懷好意,心中也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然,戚緣晃了晃日記本:“這些,都是假的,你不會信了吧?”
穆行川的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
“假的,怎麼可能是假的?像我這樣又英俊又出色的男人,怎麼會有女人不愛我?”戚緣學穆行川說話,她沒有故意壓低嗓音顯得深沉,就隻是這種自信十足的語氣,便像極了男人。“你還真是有趣,我跟你說媽媽一直很愛你,這麼多年沒有忘記你,連日記本裡都寫滿愛意……你連懷疑都沒有就直接信了。”
對穆行川來說,女人愛他是理所當然的,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也一點不意外,所以他的字典裡決不會有“戚行雲不愛我”這個概念,即便有,那麼也一定是由愛生恨,本質上還是情深似海。
“那天我帶你去給媽媽掃墓,遇到一個姓霍的男人,還記得嗎?”
穆行川有印象,因為那個男人無論長相還是身材都很出眾,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特彆,戚緣憐憫地告訴他:“那是媽媽的第幾任男朋友來著,我不記得了,霍大哥比我大個五六歲,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暗戀媽媽,直到媽媽去世之前,他都陪在她身邊呢。”
離開首都後戚行雲的日子過得很瀟灑,如果她的靈魂不自由,她不會養出戚緣這樣的孩子,難道一個為愛所傷、被欺騙了還深愛著對方無法從過去走出來的膽小、害羞、懦弱的女人,能成為戚緣的母親嗎?
“但電影裡的那些是真的。”
戚緣說著,把手放在了穆行川的脖子上,作勢要掐死他,“她一生之中所有的痛苦與絕望都拜你所賜,你奪走了她的一切,我就是你的報應。”
穆行川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喘氣聲,戚緣看出他很怕死,便把手收了回來,“被騙的感覺如何呀?現在你也失去了全部,你以為你功成名就,卻沒有一天好好享受過人生,你以為你有兒子,其實那是假的,你以為你還有個忠誠的愛人,那也是假的,我雖然是你的女兒,卻姓戚不姓穆。”
“你的人生最終都活在謊言與欺騙之中,看看你,多麼可憐,你還剩下什麼呢?”
戚緣太懂穆行川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般紮在穆行川心上,令他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怒不可遏卻又無計可施。
遺囑是他自己改的,權力是他主動交的,從頭到尾戚緣可沒有逼他,她隻是對他說了幾句假話——就像他曾經對戚行雲說的那樣。
“很快,連上光這個名字也將不複存在,以後隻有行雲集團,而你,而穆家,將永遠消失,不會有任何人記得。”
穆行川隱瞞性向與戚行雲結婚,一生勤勤懇懇,為的便是上光,如今戚緣要把上光改朝換代,連名字都不留,這還真不如殺了穆行川。
他憤怒極了,眼睛裡再沒有對女兒的慈愛與溫柔,隻把戚緣當作仇人般怨恨著、詛咒著,戚緣根本不在意,她告訴穆行川:“忘了跟你說一件事,我不願意承擔生育所帶來的危險與後遺症,所以不打算生小孩,如果你覺得隻要我活著,就算不跟你姓,也是把你的血脈留在人間的話,你可能要失望了。穆先生,恭喜你,穆家在你這一代,成功斷子絕孫啦!”
最後這一句話,徹底擊垮了穆行川,他渾濁的眼睛裡流淌出淚水,戚緣不為所動,她就這樣居高臨下望著他,欣賞著他瀕臨死亡的模樣,笑容愈發燦爛。
穆行川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死死盯著戚緣,嘴裡破碎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影……影月……”
“喊他做什麼?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照顧……”
戚緣搖頭:“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影月?”
她扭頭看向角落裡呆呆的穆影月,藍眼睛的小鹿從未想過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他局促而又不安的望著戚緣,戚緣也看著他,但從嘴裡說出來的話可就不那麼中聽了。
她知道即便臨死,穆行川也絕不會坐以待斃,他更不會意識到自己的罪行而懺悔,他所有的不安與愧疚都建立在他的榮華富貴與地位之上,當他失去這些時,他會竭儘所能地試圖報複。
“穆影月不過是你和梁少渠代孕的產物,是將女人物化作為生育機器的錯誤存在,他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他的出生就是罪孽。”
穆影月哭了。
他以前哭,總是希望小緣能夠來到他身邊,可這一次,即便戚緣近在咫尺,他也沒有向她伸出乞求的手。
“所以隻要我活著一天,他就不可能與任何異性結婚生子,我絕對不會讓他留下任何後代。”
戚緣明白,以穆行川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去在乎一個穆影月,他不過是想要引誘她說出殘酷的話語來激怒穆影月,試圖在自己死後能為戚緣埋下一顆不定時引爆的炸|彈。
戚緣不在意,“媽媽告訴我,她之所以對你表示愛意與理解,最終選擇退出,隻是因為婆婆給你下了毒,如果她與你反目成仇,你勢必要跟婆婆算賬。可之後你居然有了個孩子,你覺得我不會懷疑嗎?”
現代醫學能留住穆行川的命,卻讓他無法留下後代,曆經幾次危險,穆行川才成功取精,而且再也沒了下一次,那麼在他身體狀況如此糟糕的情況下,一次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所以戚緣才會拿穆影月的頭發跟梁少渠的做鑒定,為了確保結果的準確性,她選擇了三個人作為委托對象,最終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真可憐,你用謊言奪走了媽媽的東西,也被梁少渠哄騙了這麼多年,如果這不是報應,那什麼才是?”
戚緣站起身,“最後告訴你一件事。我的名字,最開始並不是‘緣’,而是怨恨的‘怨’,從發現真相的那天起,戚行雲就再也沒有愛過你。”
戚行雲是有尊嚴的人,她堅韌且強大,永遠不會自甘輕賤。
隨後,戚緣收起母帶,不再跟穆行川多說,看著幾乎無法呼吸的穆行川,她善良地摁鈴讓醫護人員進行搶救,在離開之前,卻又回頭看了一眼穆影月。
他像不被重視的幽靈躲在狹窄的角落,雙手抱膝,被所有人忽視。
穆行川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死亡的命運,可是在聽到戚緣這一番話後,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死,也不甘心去死!
上光是穆家數代產業,決不能拱手讓人!隻要自己不死!隻要自己活著!遺囑就不會生效,已經給出的權力也能全都拿出來!他還有效忠於自己的人,他還有希望!
就算是把上光留給無能的影月,也絕不給狼子野心的戚緣!
憑借著這股氣,穆行川硬生生挺了過來,當醫護人員離開,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調整情緒,不要大悲大喜,他會好起來的,至少要好到能夠再改一次遺囑……
正在穆行川這樣想時,一個纖瘦的身影緩緩靠近,居然是穆影月。
他一直躲在角落,窗簾遮蓋住了他,以至於沒有人注意,又或者是有人注意了,卻沒有聲張。
徐釗站在病房外頭,他奉戚小姐的命令守在這裡,並且對於病房內所發生的的一切事宜都要當作沒有看見,曾經的“父子”敘舊,這並不是什麼大罪,對吧?
影月,是影月!
穆行川麵上露出驚喜的神情,和數典忘祖、狼心狗肺的戚緣比起來,影月是多麼地單純又聽話!此時他看穆影月真是無比順眼,恨不得立刻把上光轉交給他,讓穆影月做自己的繼承人。
由於戴著氧氣罩,穆行川的聲音顯得氣若遊絲,如果不仔細觀察他的口型,靠近了聽,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穆影月沒有注意穆行川在說什麼,他隻是出神地看著這個本該是自己父親結果卻不是的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被生下來的呢?
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穆影月說話總是兩三個字一停頓,斷斷續續,他像是在問穆行川,也像在自問:“我……為什麼,存在?”
他從小就不夠聰明,做什麼事都做不好,辜負父親的期望,是不夠完美的作品,穆行川也好,梁少渠也好,他們都隻把他當作一個失敗品,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隻需要按照他們的安排去做,但他總是做不好。
於是他們失望,他們憤怒,他們恥於承認像他這樣的廢物居然是自己的後代。
隻有音樂能讓穆影月得到短暫的平靜,他精神緊張、情緒容易崩潰,連最基礎的和人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令他感到恐懼跟不安,所以他總是想躲起來,躲到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在的地方。
戚行雲的成全與離去讓穆行川對她念念不忘,畢竟她美麗純潔又溫柔,簡直就是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形象,梁少渠因此感到嫉妒與不滿,所以悄悄派人綁架穆影月來引起穆行川的注意,誰知道綁架人假戲真做,最後毀了穆影月不說,還使得穆行川與梁少渠大吵一架。
就是那次爭吵,梁少渠發瘋般撕毀了戚行雲的照片,兩人不歡而散,躲在一旁的穆影月則將撕碎的照片撿了回去,照片上的女人像天使一樣,很多年後,穆影月見到了和她長得極為相似的戚緣。
就算記憶已經失去,潛意識中他仍然對她產生了好感。
穆行川望著神情恍惚的穆影月,此時他根本沒工夫去在意穆影月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已經精神崩潰,他隻知道,他要讓穆影月去傳話,讓律師、讓徐釗立馬來見他!他要再次更改遺囑,他要把戚緣從上光踢出去,他要把給戚緣的通通都拿回來!
透過氧氣罩說話的穆行川無比艱難,穆影月在恍惚了一會後,漸漸平靜下來,穆行川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冷淡、理性的一麵,穆影月總是容易受驚且膽怯的,現在他卻像是思考明白了什麼事。
小緣說他是錯誤的存在,說他的出生就是罪孽。
怨恨小緣嗎?
不,他一點都不恨。
甚至於腦海中還浮現起了來醫院之前,小緣告訴他的話。
——要堅強一點,要有自己的判斷。
——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不要總是等著我命令。
如果他不應該存在,他的存在代表了對於某個不知名女性的剝削與殘酷,那麼他的確是罪惡的,他的存在本身就象征了這種罪惡,罪惡應該被斬斷,而不應被宣揚。
見穆影月伸出手,穆行川眼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欣喜。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這孩子心裡還是有他這個父親的!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呢?
他還有機會,還有時間,隻要讓影月把人叫來,他還可以翻盤!戚緣以為她贏了?想把他留著苟延殘喘,讓他受儘折磨直到死亡?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他能做到的遠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對,對,影月,就是這樣,快過來,父親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你是最乖巧最聽話的孩子,你也被戚緣激怒了是不是?她說你是錯誤,是罪孽,你應該為此憤怒。
好影月……
然而下一秒,穆行川的表情隻剩下驚恐——他在做什麼?影月在做什麼?!
穆影月的手纖細而潔白,漂亮的宛如工藝品,他平靜地望著穆行川,將手放在了對方的氧氣罩上。
他還能為小緣做一件事,那就是終結錯誤的始作俑者,像穆行川這樣的人活在世上,與生而錯誤的自己又有什麼分彆?
穆行川失去氧氣根本無法呼吸,他曾經想過無數次自己會怎樣死去,無論哪一樣,都少不了鮮花與眼淚,不應該這樣,不應該這樣的!哪怕他活不了多久,他也不想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床上的老人額頭青筋暴突,眼球噴張,五官與表情扭曲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缺氧與常年衰敗的內臟在這一刻化為無窮無儘的痛苦,灌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使得他蒼白的麵孔因此充血膨脹,看起來格外恐怖。
他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胡亂揮舞著雙臂,還想要去摁鈴,也或者是想要大叫,但他自以為很響亮的聲音,其實小的連離他如此之近的穆影月都聽不清。
眼神、表情、動作、因劇痛而扭曲的臉,麵臨死亡之間的掙紮,令人毛骨悚然。
而膽子很小、不愛說話,總是希望自己不要被人注意的影月就這樣靜靜看著他,並沒有害怕。
穆行川就這樣渾身僵硬,伸著渴望生存的雙手,死不瞑目地斷了氣。
這一幕都被病房內不知何時開啟的攝像頭記錄了下來。
穆影月站了許久,仿佛已經變成一尊雕像,和死人共處一室並沒有讓他害怕,他的大腦在此刻無比清醒與冷靜,因為他知道,做完這件事後,他應當去完成自己的命運。
“小緣……”
他喃喃念著戚緣的名字,很難過,要是能再見一麵就好了,他想跟她說對不起,還想告訴她,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她。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也沒關係,被騙也沒關係,隻要小緣願意看他就可以了,如果他的出生是為了遇見她,那麼是不是代表這段人生也有了一點意義?
特需病房配套的洗手間內有一個很大的浴缸,穆影月擰開了花灑,他走到鏡子前麵,認認真真打理起自己,連袖扣都整理的一絲不苟。
美麗的青年就這樣沉入水底。
第 100 章
八月十號是戚行雲的生日,同時也是穆行川的忌日,戚緣選在這一天為他舉行了一個小得可憐的葬禮。
前來吊唁的人與其說是為了穆行川哀悼,倒不如說他們是借機想與行雲集團的主人搞好關係。
華瑞與上光即將合並的消息戚緣並未刻意隱瞞,今天就是宣布這個好日子的時候,穆行川因為身體原因,並沒有多少至交好友,所以也沒有人對他的死感到難過,對於這位年輕而美麗的女人,男人們卯足了勁兒想要在她麵前表現,即便她曾經有過一段婚姻也沒有關係。
穆行川已死,戚緣麵上不見絲毫傷心色,試想一下誰變成她會不開心呢?
從頭到尾,隻有戚緣沒有絲毫損失,如今她功成名就,所有人都被她騙得團團轉,所有人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她得到了一切。
她當然應該開心。
掌權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在這樣美妙的心情中,戚緣甚至愉悅地決定要把穆行川的一切私人物品全部銷毀,將他在這個世上存在的痕跡徹底抹去,等到最後一個記得穆行川的人也把他忘到九霄雲外,就意味著這個人真正意義上不複存在。
無論是作為優秀的掌權者,還是騙婚的同性戀者,戚緣都不會讓他的名字流傳於人間,她要讓他默默無聞,銷聲匿跡,生前斷子絕孫,死後無人拜祭。
“婆婆!”
今兒杜婆婆也來了,她可是說過,要跟穆行川比命長,事實證明她贏了,所以今天她不僅來了,還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喜慶衣服,並且堅持要在穆行川的骨灰盒前麵放鞭炮。
戚緣笑眯眯地看著,杜婆婆總算出了埋在心頭多年的那口惡氣,隨後她對戚緣道歉:“對不起,小緣,是婆婆不好……”
如果當初她的劑量再下多一點,直接讓穆行川去死,事後就沒這麼多事,行雲也不用為了保全她而被迫離開。
“沒關係。”戚緣伸手抱了杜婆婆一下,“正是因為他還活著,媽媽才能從仇恨中走出來,否則她隻會變成穆行川與梁少渠情比金堅的磨刀石,最後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更何況要不是杜婆婆給穆行川下了毒,說不定穆行川現在兒子滿地跑,想讓他斷子絕孫可不容易。
杜婆婆終於等到了今天,她緊緊回抱戚緣,明明戚緣比她高那麼多,在她懷裡卻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我已經讓人把戚家大宅重新裝了一遍,還有姥爺給媽媽做的秋千,可是我隻從媽媽的口述中勉強知道應該是什麼樣子,不大準確,婆婆,你搬回來住唄。”
戚緣拉住杜婆婆的手,眼睛眨呀眨,“不要讓我一個人嘛,人家害怕。”
杜婆婆當然願意回來,戚家有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她在戚家長大,戚家就是她的家。
情難自已,向來灑脫的杜婆婆亦止不住眼淚,戚緣正跟婆婆撒嬌,徐釗走了過來:“小姐,外頭又來了個人,是來祭拜先生的,但卻吵鬨著要見您。”
這場葬禮非常小,來過的人上香獻花走完流程基本都是要跟戚緣拉關係,但能讓徐釗過來說的,想必是出乎他意料的家夥。
戚緣從杜婆婆懷裡離開,還沒出去就聽到一陣大吼大叫:“就算是穆先生都沒有這樣對我!你們憑什麼不讓我祭拜!走開!都走開!”
這人戚緣還真認識,正是鬨出醜聞自個把自個氣進醫院的危永春。
“喲,這不是危導嗎,怎麼老了這麼多?男人都像你這樣,老得這麼快嗎?”
杜婆婆跟在戚緣身邊,看到危永春便無比嫌棄,“怎麼是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自打被戚緣從《青麓》劇組踢走,危永春自己是身敗名裂妻離子散,前妻張麗文卻是混得風生水起,戚緣對她非常大方,而張麗文也總是能交出完美答卷,這幾年她又拍了兩部以女性為主題的電影,雖然票房不算大爆,但都賺了錢,而且打響了自己的名號。
與之相比,已經並入行雲集團的戚緣工作室可謂是蒸蒸日上,危永春夜以繼日的詛咒並沒有起到效果。
他得知穆行川的死訊後,立馬打車趕了過來,直到現在危永春都還做著能夠東山再起的美夢,隻要穆先生像從前一樣給他資源,讓他留下來繼續工作,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會再讓他失望!
當然,穆先生不在了,去求新的主人也是可以的,他自信自己與穆先生這麼多年的交情,對方又是穆先生的後代,肯定不會虧待自己。
但危永春萬萬沒想到,上光傳媒的繼承者,穆先生的女兒,居然是戚緣。
聽了戚緣的話,他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戚緣慢悠悠走到他麵前:“好久不見,危導是來做什麼的?”
杜婆婆跟在戚緣身後,看見危永春,冷笑:“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跟穆行川是一丘之貉!”
危永春連連後退,直至抵到牆壁退無可退。
以他這麼點能耐,穆行川居然對他另眼相待,用上光的資源養了他這麼多年,危永春要是沒點過人之處怎麼說得過去?
準確點來說,張麗文曾經是戚氏電影公司扶持的新人導演,後來她在國際上嶄露頭角拿獎,正值穆行川對戚氏下手,危永春見狀,立馬向穆行川投誠,哄騙毫不知情的張麗文進入上光,隨後又讓張麗文回歸家庭。
看在他曾經為上光的事業添磚加瓦的份上,本人又非常能舔,穆行川對危永春向來大方。
危永春卻自詡是上光的大功臣,其實他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見過穆行川,兩人之間的舊情大概比一張紙還要薄。
戚行雲的前半生是最標準的大家閨秀,她的父親將在妻子身上得不到的溫柔、順從、乖巧,通通教育給了女兒,他將戚行雲當作掌上明珠一般嗬護,以為自己能夠護她一輩子,卻忘了教她,如果遇到居心叵測的中山狼,應當如何應對。
所以戚行雲完全沒有對權力的野心與渴望,她可以說是男人夢想中的完美妻子人選,穆行川即便另有所愛,也忍不住對她的愛憐嗬護,還有獨占欲。
危永春沒見過戚行雲,自然不覺得戚緣眼熟,戚這個姓又沒有多麼罕見,他更是毫不對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表示懺悔,更不會把戚緣跟戚氏電影公司劃上等號。
“戚、戚……”
戚了半天,愣是沒敢把戚緣這兩個字叫出口,危永春滑跪的簡直不要太快,“戚小姐!”
居然就這樣跪了,兩條膝蓋直擊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他膝行至戚緣麵前,恬不知恥地乞求:“戚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啊戚小姐!我跟穆先生可是很多年的老朋友!哪怕是看在穆先生的麵上,也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一馬!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跟您作對,也再不說您壞話了!”
戚緣嫌棄地避開,“趕緊滾。”
“戚小姐!”危永春卻還不願意就此離去,他的表情卑微,目光卻流露出貪婪,“我是穆先生的朋友……咱們以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這誤會解開了,那您看,我是不是,是不是……”
戚緣見過很多厚顏無恥的人,但危永春還是把她逗笑了,她問:“是不是什麼?是不是把你留下來,給你安排個位置?”
危永春立馬笑成一朵花,敢情他還以為戚緣是說真的,戚緣擺擺手,徐釗就讓人把危永春拖了出去,他還想大吼大叫掙紮一下,徐釗輕聲提醒:“戚小姐是什麼手段,你應該比我們都清楚。”
從名聲顯赫的商業片大導演淪落至此,是拜誰所賜?
被衝昏的頭腦因這句話瞬間清醒,危永春想起自己從前跟戚緣的舊仇,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恍惚中他有種感覺,那就是今天沒來,說不定人家把自己忘了個乾乾淨淨,但既然敢出現,很可能就要遭受到巨大的災禍了。
“不……不!這都是誤會!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跟戚小姐解釋清楚,放開我讓我回去!”
徐釗怎麼可能還讓危永春回去,他可不想被新的主人質疑自己的辦事能力,聰明的追隨者不需要主人開口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考慮到那位早逝的姥爺一直對媽媽是個女兒這件事感到遺憾,經過再三斟酌選中了穆行川作為未來的繼承者,戚緣覺得自己得成全一下老人家沒有兒子的傷心,於是她把穆行川葬在了姥爺旁邊,希望他們翁婿兩個泉下有靈,能繼續相親相愛。
隨後戚緣重修了姥姥的墳墓,但並沒有把母親的墳遷回來,在洛城的這些年才是媽媽最快樂最自由的人生,洛城對於她們母女倆來說是幸福的所在,以後戚緣死了,也希望自己能被葬在洛城。
隨著葬禮一起進行的,還有上光與華瑞的合並,以及廣知app的上線、行雲視頻的大優惠活動……總之,這是非常盛大、熱鬨、歡樂的一天,沒有任何人會因穆行川的死感到難過,可喜可賀。
緊接著趕在穆行川的頭七,《他和他的他》提前定檔上映,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靈魂,戚緣真的很擔心穆行川會看不到普通人對於騙婚者的唾罵與詛咒,這可是他應得的榮耀,可惜他經不起打擊,死得實在是太快了點。
很多人都對同性戀者,尤其是男同性戀者報以非常友好且接受的態度,甚至一些文學作品及影視劇會無限大的去歌頌他們的愛情,美化他們的存在,從而徹底忽略在這所謂的“愛情”中被默認虛化、沉默、不存在的女人們。
她們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可能是這世上的每一個女人。
部分男同性戀不會選擇與女性走入婚姻,卻會選擇代孕,本質上仍然是對無辜女性的剝削與壓榨,是對她們身體、精神、人生的摧殘與毀滅,是無法控製自己繁殖欲的醜陋與卑劣。
電影給了女主角一個重新開始的人生,正如戚緣的媽媽戚行雲,戚緣想要借由這部電影告訴那些還處於痛苦之中的女人,她們還有希望,她們可以反抗。
電影的結尾留有一段話:如果你需要幫助,無論何時,無論何地,請聯係我們。
並給出了行雲集團法務部女性救助部門的聯絡電話,此外行雲集團的對外發言人,也是集團執行長薩莉公開表示,《他和他的他》這部電影的收入將全部用於對同妻的幫助,且女性救助部門會無償為她們提供法律援助,幫助她們早日擺脫痛苦,步入新生。具體資金流動會儘數公布在集團官網上,歡迎所有人監督。
這是一個此前從未被人在意過的群體,龐大的、驚人的統計數字表明,每天都有無數女性在飽受被騙婚的痛苦,如果不反抗、不互助,那麼痛苦將永無止境。
對於行雲集團如此大手筆,也有人發出質疑,女同性戀者還可以自己生,男同性戀者難道就要被剝奪成為父親的權利嗎?
——不然呢?
外界的輿論如何戚緣並不在意,她確認自己做的事情沒有錯,就會堅持去做,她無法拯救所有像媽媽一樣身陷痛苦中的人,那麼隻要有一個,哪怕隻有一個,她所做的這一切就都有了意義。
也有人因戚緣所做的公益事業僅針對女童及成年女性,卻對男童及成年男性不管不問而感到憤怒與質疑,但這無法阻止戚緣因《他和他的他》中的精彩演繹以及將電影全部收入用於同期幫助而獲得長虹獎的最佳女主角。
被問及她為何會對有如此出色的表演時,戚緣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有些話是假的,也有些話是真的。
戚行雲的確有寫日記的習慣,她將得知真相後的淚水、痛苦、掙紮、灰敗……都記錄在了日記本裡,因為被壓得喘不過氣,她甚至想到過自殺。
這本記錄了她真實情緒的日記,一直被戚緣藏在隻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她想要抹去所有能夠證明穆行川曾經存在的痕跡,因為對於他這個自大狂來說,被人銘記、被人深愛就是他傲慢的來源,所以這本日記,永遠不會見於天日。
媽媽在她讀初中的時候便檢查出了乳腺癌,因此戚緣不想離開她,她甚至想過,如果媽媽能夠好起來,一輩子留在洛城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媽媽總是表現的很快樂很積極,但戚緣知道她內心的痛苦與怨恨沒有一秒消失過,隻是由於對女兒的愛,才讓她願意嘗試著放下一切開始新生活。
戚緣無法容忍穆行川與梁少渠活在這世界上,即便那已經蹉跎的青春與人生無法挽回,她也要為媽媽出了這口氣。而當時以她的能力跟上光針鋒相對根本就是以卵擊石,即便走法律程序最終她得到的也絕不是自己想要的,就算爭取到了穆行川死後的遺產又能怎麼樣?
她要奪走穆行川最重要的東西,媽媽感受過的,她要穆行川也感受一遍。
斷子絕孫、挫骨揚灰、默默無聞,這就是她為穆行川選擇的結局。
她是不是穆行川的親生女兒根本不重要,戚緣也從不為身體裡流淌著穆行川的一半基因而感到厭惡,因為她是戚行雲的女兒,這就是名正言順。
她來取屬於自己的東西,隻不過是讓穆行川代為保管了二十來年。不是他的,就算騙到了手,也會被人再騙回去。
拒絕了辛聖一陪同的請求,戚緣瞥了他一眼:“讓你去照顧人,誰讓你又跑出來?”
難得暑假,辛聖一原本還以為能跟在戚緣身邊,沒想到卻被她分配了任務,他立刻保證:“他睡著了我才出來的!”
同時努力克製自己不要流露出擔憂的情緒:“小緣,你還好嗎?”
戚緣懷裡抱著媽媽最喜歡的花,似笑非笑:“我好得很。”
辛聖一就這樣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戚緣進入墓園,他知道,那是他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地方,但隻要能這樣看著她,他就感覺到了幸福。
戚緣抱著花,開心地像個小朋友一樣蹦蹦跳跳,走到媽媽的墓前停了下來,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她仿佛看見了媽媽在對自己笑。
如果自始至終她所說的話全都是謊言,那麼至少有一句是真實的、不曾騙過所有人。
那就是她愛戚行雲。
“媽媽,我把那個孩子留了下來,現在他叫戚故,很聽我的話。雖然還需要在精神病院待一段時間,但他每天都在彈琴寫詩,賣曲子的錢全都給了我,我把這些錢用在了那些需要幫助的女孩身上……這樣的話,他活著也算是有價值的吧?”
“我跟薩莉、獻儀還有韓雅她們約好,今年一起回洛城過年,到時候給你介紹我的朋友們。這麼久沒來看你,真的很對不起,你會怪我嗎?”
一陣清新的風吹過,將戚緣的短發吹得略有些淩亂,溫柔的風停在她的麵頰,像媽媽滿懷愛意的吻。
“我也愛你。”
她輕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