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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替身我來當 存寧 84582 字 3個月前

第 91 章

穆行川這回吐血,可算是出了大事,他倒下去之後便昏迷不醒,醫生給他做了急救後火速送往醫院搶救,戚緣也終於看到了穆行川的病例,在這之前,她問他究竟得了什麼病,他始終三緘其口,用含糊不清的話糊弄過去。

是中毒導致的腎臟衰竭,能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有錢,但隨著時間過去,後遺症導致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像一張脆弱的紙,輕輕一戳就會破一個洞。

對於梁少渠的調查也出了結果,他對穆行川解釋說自己是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早已知錯卻不敢承認,事實證明他在撒謊。

他代孕了好幾個孩子,有兒有女,將女兒剔除後,剩下的幾個兒子跟他的模樣都有幾分相似,長大後恐怕一眼就能認出來,惟獨影月完全不像他,所以才會被選中帶回來。

戚緣看了影月剛出生時及之後的照片,這確實,他長得完全不像梁少渠,更多的是繼承了他那不知名的母親的基因並且發揚光大,貌美無比,如果不是幼年那場徹底把他稚嫩心靈擊潰的綁架案,他現在應該會成為不亞於商榷的優秀繼承人。

“小緣小姐,你要去哪裡?”

醫生問著,“你不在這裡等先生醒過來嗎?”

他覺得小緣小姐還是個很孝順的孩子,雖然平時說話做事過分的有主見,但這也不算壞事,未來自己還要給小緣小姐做事,他不想失去這麼一份優渥的工作。

戚緣聞言,緩緩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醫生,衝他做了個拉鏈把嘴巴閉上的動作,對方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去,戚緣這才滿意,轉身出了特需病房,她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留在這裡是能讓穆行川活蹦亂跳還是怎麼地?

隨後她打了個電話給管家:“影月呢?”

“小緣小姐!”管家焦急不已,“影月少爺不見了!我聽從您的吩咐去找他時,他已經不見了!他能跑到哪裡去呢?他的鞋子都掉了!身上沒有手機也沒帶錢!”

而且他那麼美麗又柔弱,像誤入凡間的精靈,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萬一、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梁少渠還有好幾個孩子,雖然他不知道那些孩子如今身在何方——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誠,他隻留下了自認為最完美的“作品”,而將其他孩子丟棄在國外,那些孩子也許還活著,被好的家庭領養,也許早就已經死了,但總而言之,梁少渠跟本不在意影月,從始至終穆影月都隻是他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

如果穆影月很優秀,也許梁少渠還能對他多幾分留戀,偏偏他並不優秀,甚至十分糟糕,他不是完美的作品,他是個沒有在固定框架中生長的殘次品。

被所有人拋棄,從出生到成長再到毀滅,穆影月就是這樣一個可悲的存在。

“讓人去找,他走不遠的,也不會走,隻可能是被人帶走了。”戚緣冷靜地說,“十分鐘,告訴我他在哪兒。”

管家嚇了一跳,趕緊讓人去調監控查路況,穆家大宅所在的區域附近住得人都非富即貴,穆影月被趕出去,被陌生人帶走的可能性極低,因為戚緣在,他決不會主動離開,想把他帶走,要麼強製,要麼騙他。

他最想見的人是戚緣,最想要進去整個住宅區,所以很可能是同住在這裡的人哄他說帶他進去,但地上又有他掉落的鞋子,說明他還是遭到了強製對待。

小傻子也不是真的傻,不至於彆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管家看見戚緣回來,頭低到了胸口:“對不起,小緣小姐,我沒有完成您的囑托。”

穆行川突然吐血昏迷,送醫院時戚緣吩咐管家去找穆影月,然而已經晚了,他人已不在那裡,保鏢把他丟得比較遠,他自己跑回來好幾次全被保全攔住趕走,監控裡還摔了一跤,一邊哭一邊喊著小緣,真就跟被拋棄的小孩一樣。

連站崗的保全也說不出穆影月是什麼時候沒再往裡頭衝的,從他被趕出去到消失這短短十五分鐘,一共有四輛車出入,鞋子掉了說明他不願意,也就是說對方沒把他帶進來,而是帶了出去,這四輛車隻有一輛是從裡頭開出去的。

整個住宅區最東邊是另外一戶姓田的人家,家裡做物流生意,父母不在,獨子帶了一批人來家裡開趴體搞泳池派對,昨天晚上熱鬨非凡,但沒鬨出太大噪音,所以也沒人找茬。戚緣去敲門時,裡頭倒是挺安。

那輛開出去的車,正是田家獨子的。

也就是父母不在,田遠航才敢這麼作,因為他家比起其他人家還是要差一點,但誰叫他在朋友跟前吹牛,為了麵子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帶人來家裡玩,為此還特意給家裡的傭人放了假,徹底狂歡,現在雖然已經是次日下午,但一群人喝了太多酒,正東一個西一個躺得四仰八叉,場麵不堪入目。

聽到有人叫門,這個也不願意去開,那個也不願意,最後田遠航踹了一個小弟一腳,對方隻好爬起來揉著眼睛開門去,就這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差點撞牆。

雕花鐵門遮擋不住戚緣的臉,男人被嚇了一跳,又拚命揉揉眼,他是看錯了嗎?這、這不是戚緣嗎?!

難道說田遠航真的沒吹牛,他真的把戚緣叫來給大家助興了啊!可這時間也不對啊,泳池派對不是結束了?

他火速過來開門,由於宿醉未醒腦袋暈暈乎乎,甚至沒注意到戚緣身後還帶著幾個人,隻覺得越靠近看這女人越漂亮,胸是小了點,但腿長嘛!帶勁兒!

然後居然色膽包天,佯裝站不穩想朝戚緣身上倒,戚緣現在心情很不好,抬腿就把他踹到一邊,在男人捂襠倒地麵色慘白時冷聲詢問:“你們這裡的人,剛才是開車走了?”

疼痛令男人的色心與醉意瞬間消失,理智回籠,他終於察覺戚緣來勢洶洶,還敢叫囂:“你誰啊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田少的家?!”

戚緣盯著他:“彆讓我問第二遍。”

不知為何,男人哆嗦了下,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

戚緣越過他往裡頭走,男男女女到處都是,剛過年才兩天,玩得倒是挺瘋。

今天還下了小雪,雖然外麵寒冷刺骨,豪華的室內泳池卻溫暖如春,抬頭望向透明屋頂,雪花自天空飄灑而下,甚至稱得上浪漫。

不用問哪個是田少,戚緣直接讓人從泳池裡裝了盆冷水潑到躺c位的泳褲男身上,對方被潑醒後打了個寒顫,眼都沒睜就罵開了:“是他媽誰這麼大膽——呃,是、是你?”

戚緣也不廢話,直接問:“昨天晚上你們這玩兒的名單給我一份,順便你看看是誰把你的車開走了?”

田少對著戚緣唯唯諾諾,有問必答,他家雖然夠不上穆家的邊兒,但戚緣生日宴會時他有幸被爹媽帶進去過,隔著人群都能感受到的光芒萬丈,幸好他當時隻是心動,沒真的去約,不然這會兒腿都可能被爹媽打斷了。

昨天晚上狂歡的一共得有四十來個人,不是每個人田少都叫得出名字,他約的人再帶其他的伴兒來,人一多,他壓根記不住。

至於是誰把他車開走了,他也不知道啊!

戚緣眯起眼睛,穆影月是屬於她的東西,要是被彆人染指了,她可就不要了,“你最好給我趕快想起來。”

田少被她這恐怖的壓迫感搞得差點哭出來,爹媽知道他風流,再三叮囑他千萬彆招惹穆家這位姑奶奶,他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居然都能被找上門!

從來都被當作擺設的大腦終於開始飛速轉動,總算是叫他想起來了,是個叫阿乾的人,還是一網紅,因為P圖過於好看簡直稱得上神顏,田少為她神魂顛倒,在人直播時刷了百來萬禮物,總算是把人約了出來,結果見麵一看,好家夥,差點沒認出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等把人帶來了泳池派對,田少才發現那是個男的!

還他媽是一女裝大佬!

戚緣不僅不可憐他,還給了他一腳:“你媽知道你這麼孝順,天天把她掛嘴邊嗎?”

田少吸了下鼻子,不敢再罵娘,戚緣問他要了地址,轉頭就走,等人走了,旁邊才有人問:“田少,不就是一明星嗎,你慫啥?”

田少對戚緣慫,可不會對跟班們慫,他翻了個白眼:“你們懂個屁!她可是——”

“可是啥?”

話說一半不繼續說,能活活把人給憋死,不管其餘的人怎麼問,田少就是一語不發,他現在有點擔心戚緣會因為這事兒記恨自己,說起來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被騙感情又被偷車的人不是他嗎?為啥心虛的也是他?

根據田少給的地址,戚緣找到了阿乾的家,他一個人租住了三室一廳的房子,看起來還算有錢,田少那輛豪車就停在樓前的停車位上,得知穆影月的行蹤後戚緣便報了警,所以進小區時沒受到物業阻攔,摁了兩下門鈴,有人來開了,是不是阿乾戚緣不知道,因為田少給她看的是高P圖,鬼才認得出來。

一看到門口這麼多人,阿乾嚇了一跳,尤其是看見警察,連忙要把門再給關上,戚緣抓住他的手腕,以手肘重擊,阿乾慘叫一聲,戚緣已經把他拉開闖了進去。

他顧不上疼痛,大叫道:“你們是誰!你們想乾什麼!這裡是我家,趕緊出去!不然我要告你們強闖民宅了!”

戚緣問:“你把人藏哪兒了?”

“什麼、什麼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顯然阿乾認出了戚緣,他色厲內荏地喊:“彆以為你是大明星就能違法亂紀!我要舉報你勾結警察欺負我這種普通人!”

戚緣直接給了他一耳光:“我再問你一遍,人藏哪兒了?”

阿乾還是不肯說,但保鏢已經從他臥室找到了,他居然把穆影月綁起來塞進了行李箱,然後藏在了衣櫃最下麵!

行李箱被找出來時還在微弱的動,戚緣表情很難看,她陰鷙地看了阿乾一眼,讓其他人先出去,免得嚇到穆影月,隨後滑動密碼拉開拉鏈——阿乾把人裝進行李箱裡,居然還上了鎖,眼看已經敗露,他才說出密碼。

雖然穆影月長高了,但他身材纖瘦,正好被塞進行李箱,戚緣將行李箱打開時,他的眼角全是淚,嘴上貼著膠帶,手腳被反綁,看見戚緣時,那雙黑藍色的眼眸瞬間睜大,淚水更是止不住。

戚緣先摸了摸他的耳朵:“沒事了,彆怕。”

穆影月眼巴巴看著她,戚緣把他嘴上膠帶撕下,原以為他會哭,或是求她安慰,然而他對戚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小緣,我,還有用,嗎?”

戚緣愣了愣,望進那一雙仍舊天真純潔的眼睛裡,傻裡傻氣的,她不由得問:“這麼想成為對我有用的人?”

他用力點頭,他被趕出去的時候其實根本不在意的,父親不認他也好,從今以後無家可歸也好,他隻想留在小緣身邊。

戚緣見他隻是身上略有些擦傷,衣服比較亂,最嚴重的是沒穿鞋子的雙腳,其他地方都完好,便知道他是受了驚嚇,但沒受什麼傷,於是一邊幫他解開繩子一邊說:“放心,你現在還有用。”

穆影月一聽,頓時安心,乖乖讓戚緣給他解除束縛,然後亦步亦趨跟著她,剩下的事情交給下麵的人去處理就可以,離開時,戚緣看著阿乾,似笑非笑:“忘了告訴你,我有個很優秀的律師團隊,你猜猜,你能被判多久?”

阿乾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而穆影月從問過戚緣那句話之後,便一直沒有再開口,他這一次被綁架,被裝進行李箱放在衣櫃最底層,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害怕,那時候他沒有等到救贖他的人,現在卻等到了。

他不在乎自己是誰的孩子,隻要小緣要他,哪怕利用他,對穆影月來說都是幸福,他還有用,真是太好了。

他緊緊依偎在戚緣身邊,不吵不鬨也不哭,戚緣把他帶回家,管家看見穆影月高興極了:“影月少爺!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戚緣看向他手裡那束天堂鳥:“乾嘛呢這是?”

“這不是小緣小姐要送給先生的花嗎?我看您隨手放在客廳,就想著收拾一下送到醫院給先生,想必他看到會很開心。”

戚緣點頭:“你說得對,賣花的人跟我說天堂鳥的花語是吉祥如意、幸福快樂,把它送給爸爸,爸爸一定會很開心。”

管家見自己的想法被肯定,頓時笑容滿滿,立馬準備去了,戚緣帶著穆影月上樓,他自己去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出來後立刻又跑到戚緣身邊,戚緣捏了捏他的耳朵,他立馬溫順地低下來。

“你繼續住在這裡,像從前一樣就可以。”

穆影月抬起頭看她:“先生……生氣。”

“他不會知道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回來了。”戚緣微微一笑,轉而用溫柔的語氣問他,“影月,無論我對你做了什麼,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穆影月搖頭:“不怪,不原諒。”

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會怪她,所以不需要原諒,如果他的生命能像蠟燭短暫為她燃燒,這就是他全部的價值。

說話的同時,他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離開戚緣,赤著腳跑去了琴房。

戚緣不明所以跟著過去,穆影月的琴房並不是特意為他準備的,而是穆家原本就有,琴房靠牆的書架上擺放著滿滿當當的樂譜,穆影月踮起腳尖,從最上麵一層最靠右拿出了一本樂譜,然後獻寶般遞給了戚緣。

戚緣不明所以:“你想彈琴?”

穆影月搖搖頭,他纖細又漂亮的手指翻開樂譜,翻到了最後一頁的封皮,把封皮扒下來,瞬間從裡麵倒出了幾塊照片殘片,因為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穆影月又不懂保存,所以略微泛黃,可戚緣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年輕時的媽媽。

穆影月用手把殘片拚在了一起,這正是一張戚行雲的單人照,照片上她穿著華麗的公主裙,雙手合十頭戴鑽石王冠,正對著一個大蛋糕許願,但整張照片卻被人直接撕碎。

“想起來……”穆影月斷斷續續地說著,“都想起來……了。”

他從第一次看到小緣時,就覺得她很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張臉給他的記憶很深刻,但到底是什麼記憶呢?他遺忘了什麼?

他記不起來,後來更是不再去想,直到這一回被阿乾強製帶走,又被裝進行李箱,同樣狹窄黑暗的空間,不能動的手腳,未知的恐懼,流逝的時間……讓他眼前出現了走馬燈般的畫麵,讓他想起了幼時被綁架的經曆,這是埋葬在穆影月靈魂深處的恐懼,他一直逼著自己忘掉、不要去想,可現在,他全都想起來了。

第 92 章

有一件事,戚緣一直感覺奇怪,那就是為什麼梁少渠精心照顧穆影月這麼多年,穆影月對他卻還沒有對管家親近信任?他對梁少渠甚至有種天然的防備與懷疑在,這種情緒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好像是天生就不信任梁少渠。

但不應該吧?

先不說梁少渠是他的親生父親,根本不會害他,還一個勁兒想要他成為上光的繼承人,光是這二十年來的陪伴與教導,他就不應該那麼怕梁少渠。

穆影月是好騙,但他不是傻子,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裡有數,就像是管家,哪怕隻是因為雇主的關係才照顧他,在想見戚緣、想跟戚緣在一起,梁少渠卻又不同意時,穆影月都會主動向管家求助。

他想要手機,他找管家,他想出去見小緣,他要管家隱瞞,小緣說不能告訴梁少渠,他就要求管家沉默。

可麵對梁少渠時,他連這一點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最奇怪的就是戚緣的兩次認親,知道梁少渠是戚緣爸爸時,穆影月很明顯地表現出了奇怪的情緒,雖然後來他也很快接受了,但在穆行川認戚緣時,他可沒有這樣。

仿佛他知道梁少渠不可信,但為什麼不可信,他卻說不出。

“你想起什麼了?”

穆影月拿著被一塊撕碎的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戚緣,戚緣跟戚行雲長得非常像,無論戚行雲還是穆行川,容貌都是萬裡挑一,身為他們倆的女兒,戚緣繼承了父母容貌上的優點且發揚光大,而她長得更像媽媽一些,所以第一次見麵,穆影月覺得戚緣眼熟,卻無論如何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這張照片是怎麼到的他手上?

戚緣在穆家待了這麼久,早已把家裡的每個角落逛遍,每個房間也都去過,在這裡,她找不到一絲有關於媽媽的痕跡,曾經在這個家裡出生、成長、結婚又離開的戚行雲,所有的痕跡都被抹的一乾二淨,好像這裡從來都不屬於她,就連那座她最喜歡的秋千,也在她離開後被處理掉。

不過現在又回來了,戚緣有時會去那裡坐一坐,回想起媽媽曾經說過的話,坐在秋千上看著天空,會感覺心情十分明朗。

穆影月眉頭緊蹙,他專注地盯著照片,一點一點挖掘幼年時的回憶。

那時他還太小了,經曆了被綁架的恐怖事件,足以令一個稚嫩的孩子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並且在被綁架時,綁架犯對他並不友好,甚至將他捆起來塞進小箱子裡帶出去,在之後他也被一直關在箱子裡不容許出來,從始至終都沒有人來救他,這給他造成了非常可怕的記憶,以至於他在獲救後,即便逼著自己忘卻一切,卻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他想起來了。

從箱子裡被警察救出來時,他已是嚴重脫水狀態,整個人難受的快要死掉,綁匪怕他死了拿不到贖金,在箱子上開了兩個洞供他呼吸,其餘時候,他都被藏在黑暗的小倉庫裡,終日蜷縮著身體,連動都無法動一下。

但是後來這件事便不了了之,綁匪究竟如何處理,再也沒有人跟他提過。

小孩子在遇到危險時,最依賴的便是媽媽與爸爸,小影月生來便沒有媽媽,爸爸的身體又不是很好,所以最常陪在他身邊的,便是梁叔叔。

被成功解救的小影月晚上不敢睡覺,房間裡的燈也不能關,他這樣神經質,怎麼都安撫不好,令當時的穆行川大怒且失望,認為小影月沒有毅力也不夠堅強。

在他回家後的第二個夜晚,他從噩夢中驚醒,不敢再睡,想要去找梁叔叔,卻聽見梁叔叔在和爸爸吵架。

他們吵得很厲害,梁少渠甚至因此摔門而去,沒有注意到躲在盆景後麵的小影月,隨後穆行川也跟著離去,小影月偷偷爬進了他們吵架的書房,在垃圾桶裡撿到了被撕碎的這張照片。

在那之前,梁少渠是最受小影月信任的人,然而他與穆行川的爭吵,卻令年幼的小影月更加害怕。

綁架他的綁匪是出自梁叔叔的授意,而比起自己受到的傷害,爸爸更憤怒於梁叔叔的行為導致了繼承人的失敗。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小影月撿走了照片,後來穆行川回來找時,卻發現垃圾桶已經被家裡的傭人清理過。

小影月將照片藏進了他的樂譜裡,無論是梁少渠還是穆行川,他們都對音樂毫無興趣,而在藏起照片之中,接連而來的打擊與恐懼,終於讓小影月病倒了,他大病一場,發了高燒,醒來後便將這一切忘記,隻模模糊糊還有點說不清的感覺。

從這之後,他便再也不曾親近過梁少渠,每當這個人靠近,他的渾身毛孔都在大叫逃走。

“小緣……”穆影月呆呆地抬眼看向戚緣,“爸爸,梁叔叔,戀人。”

他不是很明白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是怎麼回事,但戚緣並沒有感到意外,她微微一笑:“是啊,他們倆可是情比金堅,還約定要共度一生的戀人呢。”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無比冰冷,穆影月下意識揪住她的手指,害怕她不要自己,戚緣很快調整過來,摸摸他的耳朵:“沒事,影月的話,把這一切忘記也可以,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穆影月乖巧點頭,戚緣順勢摟住他,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輕輕撫摸他的臉頰與頭發,“好好休息吧,你已經很累了。”

小緣的氣息是好聞的梔子花,穆影月在這祥和的氛圍中閉上了眼睛緩緩睡去,雖然戚緣早就知道穆行川跟梁少渠的關係,但她是真沒想到,造成穆影月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居然也是梁少渠。

她笑了笑,覺得真是天助她也,誰能想到穆影月被綁架是因為梁少渠?他為一時之氣,導致穆影月徹底崩壞,最終變成這樣的人,至少得氣了二十年吧?

那可真是太舒適了。

戚緣將穆影月放到地毯上,此時她的眼神毫無溫柔憐愛,隻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也不需要感情的道具。

隨後她起身離開琴房,臨走前拿走了媽媽的照片。

整個穆家裡找不到任何有關媽媽的舊物,但曾經拍攝《親愛的戚行雲》時,梁少渠曾給過戚緣一張戚行雲舊照,所以肯定是有哪裡遺漏了,雖然整個家她都找過,可穆行川的臥室,戚緣還沒有進去。

現在整個家都由她做主,穆行川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戚緣轉頭就去了穆行川的臥室,保險櫃需要密碼,戚緣嘗試了幾次都不對,她先是試了媽媽的生日數字,隨後是梁少渠的生日數字,最後換成了穆行川自己的生日數字——通通不對,後來靈機一動,想起媽媽說過的時間,改成了她跟穆行川結婚時那一天——這回對了。

保險櫃裡滿滿當當的都是戚行雲的東西,光是相冊就有好幾本,戚緣毫不客氣地通通拿走,最後環顧四周,覺得這個房間的裝修擺設很不喜歡,得拆了重新做,不然她可不想住這裡。

管家看見她抱著一大摞相冊從先生臥室出來,驚呆了:“小緣小姐,你在做什麼?”

戚緣把相冊交給他:“把這些都放我書房,我等會要看,老杜準備好了嗎?”

老杜是家裡的司機,戚緣讓他去辦件事,然後過來接她,管家點頭:“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戚緣隨手在相冊最上麵一拍:“好好拿,小心點兒,不然我扣工資了。”

管家立馬挺起腰杆用力抱住,生怕有一本掉下自己這個月工資歸零,見戚緣要走,連忙問:“小緣小姐,你要去哪裡啊?影月少爺要找你,我怎麼跟他說?”

“讓他乖乖彆鬨,他會聽話的。”

說著,戚緣已經下樓到了客廳,今天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可太多了,但她心情格外好,以至於上車時嘴裡還在哼著小曲兒。

司機老杜在車邊等候,戚緣剛到,便為她拉開車門:“小姐,我聯係過徐釗了。”

戚緣嘖了一聲:“還活著?”

老杜回答:“活著呢,留了口氣,我讓徐釗等您過去了再處理。”

徐釗是穆行川身邊的保鏢頭目,跟著穆行川得有二十多年,是穆行川為數不多信任的人之一,戚緣讓老杜跟徐釗說一聲,彆把梁少渠給弄死了,她還要跟梁少渠敘敘舊,徐釗知道穆先生命不久矣,也想賣戚緣這個好。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戚緣卻精神奕奕容光煥發,老杜開車把她送到了地方,徐釗帶著人在門口等她,戚緣剛進來他便迎上:“小緣小姐,你來了?”

“人呢?”

“在裡頭呢。”

戚緣衝他笑了笑,這笑容著實是美麗又傲慢,看得徐釗心頭一凜,身為局外人,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誰要是因為這位小姐年紀輕又是女人而小看她,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梁少渠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渾身鮮血淋漓,露出的地方沒一塊好皮,連臉上頭上也都是血,看起來格外淒慘可憐,他一看見戚緣就瞪大了眼,嘴裡嗚嗚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戚緣笑盈盈地看著他,嘲笑他:“蠢貨。”

梁少渠還在叫,戚緣不關心他身上少了什麼零件,隻是讓徐釗等人出去,徐釗有點猶豫:“可是……”

“怎麼,我的話你不愛聽,爸爸的話你才愛聽?”

徐釗連忙搖頭:“我這就出去。”

等到屋子裡隻剩下戚緣跟梁少渠兩個人,戚緣才隨手拉來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往後倚,欣賞著麵前的這個血人:“真是可憐啊,你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怎麼樣,穆行川翻臉的時候,是不是比翻書還可怕?”

梁少渠說不出話,隻惡狠狠盯著戚緣,仿佛透過她,看見了那個令他嫉妒、怨恨了幾十年的女人,戚行雲。

戚緣很友好地告訴他:“其實我還是應該感謝你的,畢竟如果沒有你,就沒有影月,不管怎麼說,你為我製造了一個很好的工具,影月是一把鋒利而不自知的刀,謝謝你把他遞到我手裡。”

聽到影月的名字,梁少渠變得激動,可他說不出話,隻能囫圇地怒吼,戚緣繼續嘲諷道:“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至少在你承認是我爸爸的那一刻,我覺得你還挺有趣,沒想到……嘖嘖,你也不過如此,為什麼呢,是什麼讓你變得如此愚蠢,是因為你覺得你贏了戚行雲?”

梁少渠拚命掙紮,可他自以為很用力,卻因為失血過多動作幅度很小,戚緣感歎:“養條狗二十來年也該有感情了,穆行川卻這樣對你,看樣子你在他心裡也不過如此,真愛終究比不過時間啊。”

她思考片刻,詢問:“請問你們是從什麼時候感情開始破裂的呢?讓我猜猜看,大概是在媽媽離開之後?你讓人綁架穆影月,又跟穆行川吵架,就是因為害怕了吧?”

梁少渠沒想到戚緣連這個也知道,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從第一次見麵,他就把戚緣當成了戚行雲的替身,欺騙她、玩弄她、羞辱她……讓她失去一切,讓她成為自己手中棋子,他享受這樣的感覺,仿佛將戚行雲踩在了腳底下,然而事實告訴他,他並不是神,也不是主宰,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他才是戚緣磨爪子的玩物,最後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這比殺了梁少渠還讓他痛苦!

戚緣舉起雙手拍了拍,真誠感謝:“多謝你呀,雖然你一直想算計我,可最後全是給我送裝備呢,我打遊戲都沒見過你這樣的豬隊友。”

她從椅子裡站起來,走到梁少渠身邊,用手指戳他肩膀上的傷口,梁少渠發出一聲慘叫,戚緣笑出聲:“你彆怨我,這可是穆行川的意思,是他讓人把你趕出去,也是他讓人把你折磨成這樣,我覺得以他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可不會這樣就放過你。”

她慈悲地看著梁少渠,“因為你有一個好兒子,所以我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這也是一直以來我都想對你說的話。誒,你彆瞪眼,你越瞪我我越生氣,會想狠狠教訓你一頓。”

伴隨著威脅,她的手指刺入梁少渠皮肉中,笑靨如花看著梁少渠瘋狂慘叫。

梁少渠疼得不敢再瞪戚緣,甚至對她充滿畏懼,戚緣見他知道害怕,很高興:“影月真的很乖,我沒養過狗,不過他可比狗聽話多了,那麼膽小的一個人,不用我說,就知道去做結紮手術……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他有孩子。”

梁少渠雖然還有幾個孩子,可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孩子是生是死,又身在何處,穆影月是他唯一的希望,戚緣不讓穆影月有孩子,不是要絕他的後?

這也太惡毒了!

戚緣很可憐他:“你真的好慘,一輩子機關算計,最後什麼也沒得到,連穆行川都把你拋棄了,其實他對你早就沒有了感情,你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嗎?你也一定覺得奇怪吧?為什麼以前戚行雲在的時候,你們好好的,戚行雲一離開,你們之間固若金湯的感情卻破滅了呢?”

“所以你著急,你害怕,你跟他吵鬨,甚至想出昏招綁架穆影月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可結果呢?隻是讓他離你越來越遠,你其實感覺得到穆行川的疏遠跟冷淡吧?否則你不會把精|子換成自己的,你擔心自己會一無所有,影月是你唯一的希望。”

戚緣太了解梁少渠了,她把他摸得一清二楚,一字一句輕描淡寫,卻如針紮刀割,刺在梁少渠心頭,令他情緒崩潰。

他一直覺得自己比戚緣年長這麼多,閉著眼也能把她騙得團團轉,卻沒想到獵人跟獵物的身份反了過來。

“真是個可憐蟲。”戚緣輕聲說著,“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梁少渠的臉色不知是眼淚還是鮮血,看到他這副淒慘的模樣,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動容,戚緣卻沒有絲毫憐憫,她說:“你當年跟穆行川一起留學,可能對華夏文化不是很熟知,你知道影月名字的含義是什麼嗎?”

而她在第一次聽到影月這個名字時,便已知道穆行川對於媽媽的態度,她有恃無恐,她知道自己肯定會順利。

總是留在身邊的愛人,會因時間變得貪婪庸俗,而主動離去的卻會成為無法抹滅的白月光,令人時時念常常想。

“落絮無聲春墮淚,行雲有影月含羞。”

伴隨著戚緣念出這句詩,梁少渠瞳孔驟縮!

他的兒子,哪怕他欺騙了穆行川,仍然將影月當作兩人的後代,然而連影月的名字都被穆行川表達了對戚行雲的懷念。

“因離彆吞聲飲泣,不是春淚是人淚。”

戚緣微笑問他:“你覺得穆行川在懷念誰?是跟他相伴多年的你,還是曾經是他名正言順妻子,又為愛成全選擇放手的戚行雲?”

梁少渠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就此被戚緣徹底擊潰,在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下,他瘋了。

而戚緣離開時,輕輕拍了拍徐釗的肩:“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徐釗先是一愣,隨即明白戚緣是願意繼續用自己了,大聲道:“是!”

第 93 章

說來也巧,都淩晨了,戚緣接到醫生打來的電話,驚喜地告訴她,說穆先生醒了,並且精神很好,就是想要立刻見到戚緣,戚緣握著手機,讓司機調轉車頭更換路線,到達醫院時,穆行川身邊除了醫護人員,還有負責他遺囑的律師。

他見到戚緣,目光變得格外慈愛和藹,此時此刻,他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位真心愛著自己孩子的父親,這目光足夠令任何渴望父愛的人動容,戚緣走到他身邊,眉眼柔和,“……怎麼不好好休息?”

穆行川溫柔地望著女兒,他氣若遊絲,隻是神色看著還不錯,這在之前他發怒時已經展現過一次,戚緣還不希望他立刻死去,她還有東西沒有給他看,他不能就這樣死掉。

“小緣……”穆行川喃喃念著女兒的名字,“爸爸對不起你。”

戚緣垂下眼眸:“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

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穆行川望著女兒年輕的麵龐,恍惚中又像是看見了戚行雲,他顫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撫摸戚緣,戚緣握住他的手帶到自己臉上,看見穆行川凝視著自己,嘴裡叫著媽媽的名字,她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最後,穆行川含淚收回手:“小緣,爸爸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有件事,爸爸一直沒有勇氣問你,如果有下輩子,你願意做爸爸的女兒,讓爸爸好好補償你跟媽媽嗎?”

戚緣忍住眼睛酸疼,她彆開臉,聲音顫抖:“說什麼下輩子,萬一沒有下輩子又該怎麼辦?我看你還是這輩子好好活著補償我,我不許你死的時候,你就不能死。”

穆行川兜兜轉轉數十年,父母故去,妻子分離,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也不是自己的,到老來,惟有女兒陪伴在身邊,戚緣就是他最珍貴的寶物,他隻恨自己不能再多活幾年,多陪陪她,多幫幫她,等她站穩腳跟再撒手人寰。

他故作輕鬆地安慰女兒:“好,爸爸聽你的,爸爸一定好好治療,決不讓你失望,等你允許爸爸死,爸爸再死,好不好?”

他要是笑話戚緣孩子氣,戚緣說不定還能與他爭一爭,可他含笑聽話,反倒讓戚緣紅了眼眶。她扭頭看著穆行川,撲進了他懷裡。

穆行川心都要碎了,此時此刻什麼都沒有女兒重要,這是他留在人世間的唯一血脈,他太舍不得她了。

輕輕拍著女兒的背,他的眼角也漸漸濕潤起來,但還是衝著一旁的律師點了下頭。

原本他的遺囑將上光的所有權給了穆影月,而他名下的一切不動產及私人資金都留給了戚緣,現在證實了穆影月根本不是穆行川的親生兒子,他當然不會再考慮穆影月的死活,沒有穆影月弄死已經是他最後的仁慈,一分錢他都不會留!

今天讓律師等人過來,就是為了更改遺囑,將所有的繼承人都改成了戚緣,並且穆行川還將自己的私章交給了戚緣,這就表明上光是真真正正到了戚緣手中,她是合法繼承人了。

戚緣趴在父親肩頭,露出一抹淡淡的、幾不可見的得意的微笑。

但是當她被穆行川握住雙肩對視時,她仍舊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正因她平日強勢霸道說一不二,當她流露出脆弱與不舍時,才那樣令人震驚與心痛。

她咬著牙威脅穆行川:“你不許死,我不許你死,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改姓的,你要是想看到我改姓的那一天,就努力給我活下去!”

穆行川了結了最大的心願,自己有了後代,上光也後繼有人,他現在最希望的便是女兒改回穆姓,可戚緣這樣威脅他,令他哭笑不得:“好好好,爸爸會的,爸爸決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戚緣倔強眨掉淚水,穆行川知道她素來要強愛麵子,不願叫人看到她哭,便讓其他人離開,病房裡隻剩父女倆,戚緣才像個小孩子一樣跟他說:“我不管,我還想為你拍一部電影,你一定要看到才行。我為媽媽拍的電影,她都沒有機會看。”

說著,她靠近父親懷裡,“爸爸,不要離開我,我已經失去了媽媽,不想再失去你了,彆讓我成為沒有爸爸的小孩,你才陪了我一年,這遠遠不夠。”

穆行川又何嘗不想長命百歲?他動容地擁抱著懷裡的女兒,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戚緣臉上,雖然嘴裡說著動人的話語,她臉上卻毫無表情。

“沒事的,小緣,人總有生老病死,爸爸死了,也可以早日去見你媽媽……向她道歉。”

戚緣不愛聽這樣的話,她含著淚對穆行川說:“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媽媽給我取名叫緣,就是為了紀念她跟你之間的那份感情,即便這份感情遭到再多阻礙,最終不能廝守,她仍然認為是最美好的緣分……她不會怪你,你怎麼就不懂呢?”

穆行川抬手捂住女兒的眼睛,不讓她看見淚如雨下的自己,恍惚中他從反光的玻璃上看見了老態龍鐘、行將就木的自己,這一生漫長而又短暫,仔細想想,竟沒有多少幸福可言。

他本來應該要死了,可女兒不讓他死,又有最為優秀的醫療團隊,暫時吊著一口氣問題不大,隻是為了活下去,穆行川要忍受比從前更加痛苦的治療。

改遺囑本是回光返照,可女兒的話令穆行川迸發了強烈的求生欲,他隻抱了戚緣一會兒,便昏厥過去需要搶救,眼角仍有淚水。戚緣連忙按鈴叫醫生進來,隨後走出病房。

負責遺囑的律師是穆行川這麼多年一直在用的,也是他極為信任的人,但是在梁少渠之後,穆行川對除了流著自己血脈的女兒之外,無法再對任何人產生信任,而戚緣如今是上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她在穆行川麵前是個可愛貼心的小棉襖,不代表她在外人麵前也一樣。

“關於上光的法務部,最近我會讓我的律師前去接手,你要跟她做好交接,可以嗎?”

穆行川的律師沒想到這位大小姐如此霸道,根本不打算用自己,正要說點什麼,卻從戚緣的眼神看出一個意思:那就是她隻接受服從。

律師張了張嘴,半晌愣是什麼也沒敢說,哪怕失去上光這份工作,以他的資曆與能力也依舊能混得風生水起,畢竟隻要沒撕破臉,他就還能在這一行做下去,但如果得罪了這位大小姐,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甚至生出了一種去找穆行川告狀的心思,但徐釗已經帶人將病房守住,想來也不會再給他見到穆先生的機會。

豪門恩怨,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摻和的,律師是個人精,知道進退也識時務,“是,我會聽從您的命令。”

戚緣這才微微一笑,抬腿離去。

穆行川隻能生活在病房裡,他無法離開重症室,隨時隨地都需要旁人照顧,戚緣封鎖了他對外界的一切感知,他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戚緣願意讓他知道的,他現在是戚緣的掌中之物,再翻不起什麼風浪。

掌權的感覺,遠比父女情深有趣得多,穆行川重病住院的消息被戚緣壓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但有一個人,戚緣是不會隱瞞的。

這樣的好消息,當然要讓杜婆婆知曉,老太太畢生心願就是跟穆行川比誰更早入土,戚緣怎麼能不告訴她,她老人家要贏了呢?

比穆行川歲數大一輩,卻比他更健康更長壽,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呀。

杜婆婆私房菜每天接桌有限,戚緣永遠是最特殊的那個,她隻要來就有飯吃,不過從前她大多是帶著朋友來,像這次自己一個人過來還是很少見的。

杜婆婆一看見她就拉過來打量,還要上手摸摸捏捏,好像是要確定她沒有被穆行川算計,畢竟穆行川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

她還不知道穆影月並不是穆行川的親生兒子,戚緣盤腿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塊紅豆餅咬了一口,慢悠悠對婆婆講述了這兩天發生的事,這才大年初三,一切已經天旋地轉,戚緣還拿出穆行川的私章對著老太太晃了兩下,得意地告訴老人家:“現在上光是我的啦。”

杜婆婆驚呆了,她一直把戚緣當成是被寵壞了的小姑娘,腦袋瓜子伶俐,但有些天真,做事還不考慮後果,得有人一直盯著才能放下心,可現在戚緣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了老太太的想象,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戚緣,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全都知道?”

戚緣眨眨眼:“知道什麼?”

杜婆婆欲言又止,於是戚緣慢悠悠地告訴她:“婆婆,人是會變的,也許你記憶中的戚行雲,跟我的媽媽戚行雲,並不是同樣的人。”

戚行雲離開首都後,始終與杜婆婆保持聯係,一年大概會通個兩到三次電話,除了電話之外,其實她再沒有見過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你媽媽什麼都跟你說了?她沒有瞞著你?她、她連我也騙?!”

杜婆婆瞪大眼睛,非常不能接受,戚緣趕緊跳下椅子摟住她哄:“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她沒有騙您,她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您對她來說就跟母親一樣,她怎麼會騙您?”

杜婆婆根本不信,斜眼看她:“你剛才還說我認識的跟你熟知的不是同一個戚行雲。”

“嗯……這個嘛。”戚緣沉吟片刻,“其實還是一樣的。”

“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要是敢瞞著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嘴上凶悍,雙手卻很實誠地用蟹八件給戚緣敲蟹殼,戚緣現在如願以償,想要的全都得到,對於老太太確實是沒有隱瞞的必要,畢竟如果不是杜婆婆,穆行川說不定兒子早遍地走了。

戚緣的確是早就知道,戚行雲原本也想著,如果她能長命百歲,陪女兒到老,那麼會一輩子瞞著戚緣,不讓戚緣知道有關穆行川的事情,不讓女兒被仇恨侵襲,她知道戚緣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格外護短,要是戚緣知道媽媽被騙的失去一切,她肯定不會放過對方。

可天不作美,戚行雲終究是患上重病,戚緣為了她甚至留在省內讀大學,就為了就近照顧她,她們母女倆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了彼此,都會付出一切。

臨終前,戚行雲將一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戚緣,她什麼都沒隱瞞,與女兒開誠布公,就是為了防止沒有自己之後,孩子會被人騙。

如果小緣早晚都要知道,那麼應該由她這個媽媽告訴她。

“婆婆,你知道嗎?”戚緣看著杜婆婆,認真地跟她說,“我不是被仇恨衝昏頭腦的人,我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這樣做的,但我還是個壞孩子,對嗎?”

杜婆婆眼睛一酸:“小緣怎麼會是壞孩子呢?”

“我跟商榷吵架時,他曾經質問過我,我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天底下沒有被我騙的人是不是隻有我媽媽,他錯了,我連媽媽也騙了。”

戚緣咬著紅豆餅,目光平靜,“她讓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生活,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喜歡聖一就跟聖一留在洛城,喜歡上彆人就跟彆人在一起,好奇世界是什麼模樣就自己去看看,讓我不要去報複,因為不值得。我答應她了,也騙了她,因為我愛她,我要給她出氣,我不能容忍欺騙她、奪走她人生的人舒舒服服過著富貴日子。”

“婆婆,我是個壞孩子。”

她在媽媽人生的最後,對媽媽說的是謊言。

杜婆婆已是潸然淚下,她忍不住一把摟住戚緣,戚緣手裡還拿著紅豆餅,靠在杜婆婆懷裡,眨了眨眼,說:“我沒有騙你哦。”

杜婆婆同樣非常難過。

她是戚行雲母親的乳母之女,雖祖上做過禦廚,但時局動蕩,家破人亡,是戚家主人救下杜婆婆的母親並收留了她,於是杜婆婆從小便在戚家,與戚行雲的母親一起長大,並且在戚行雲的母親去世後,守著剛出生沒多久的戚行雲,一路看著她從牙牙學語的小嬰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後來戚家落敗,穆家趁勢而起,戚行雲失去一切,護犢子的杜婆婆便借機給穆行川下了毒,原以為能把人給弄死,沒想到現代醫學發達,居然把穆行川救了回來,隻是後遺症嚴重,穆行川失去了健康的身體,連取精代孕都無比艱難。

也正因此,戚行雲為了救杜婆婆才離開首都遠赴洛城,再沒有回來。

哪怕被奪走一切,戚行雲也表現的無怨無悔,隻有這樣才能讓穆行川顧念彼此情分放過杜婆婆。

“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你姥爺的錯,是他將你母親養成了毫無攻擊性的大家閨秀,又選錯了女婿,所以遭逢家變,才會輸的這樣徹底。”

提起戚緣姥爺,杜婆婆咬牙切齒,“你姥姥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可惜她因生你媽媽去世,你姥爺這上門女婿被傷了自尊,怕極了你姥姥那般強勢的女人,因而將你媽媽養得溫柔天真,誰曾想,卻引進一條中山狼來,最後落得這般下場!”

戚緣說:“媽媽很少跟我提姥爺,隻說過姥姥,姥爺好像跟我們不是一個姓。”

“他是上門女婿,怎麼配跟你們姓?你媽媽隨你姥姥姓,你隨你媽媽姓,以後你要是有了孩子,也要姓戚。”

戚緣點點頭:“嗯。”

杜婆婆愛憐地摸摸她的頭:“我們小緣受苦了,跟穆行川那種人虛以委蛇多惡心啊,來,多吃點兒,女孩子不要怕胖,隻要健健康康的,怎樣都好看。”

戚緣把最後一口紅豆餅咽下去:“好。”

她不會沉溺於悲傷太久,她早就從失去媽媽的痛苦中走了出來,如果她一蹶不振,根本不配做戚行雲的女兒。

杜婆婆笑容滿滿,她說:“咱們小緣跟姥姥像。”

戚緣歪歪頭:“哪裡像?”

“哪裡都像。”杜婆婆斬釘截鐵地說,“你媽媽對你姥姥沒多少記憶,她所知道的都是我跟她說的,你姥姥可是個了不得的女人,隻可惜我太愚鈍,又因為是下人不敢對姑爺的選擇提出質疑……要是你姥姥還在,有穆行川那小畜生什麼事!”

戚緣津津有味地聽老太太跟自己講姥姥的故事,然後就著故事吃了三大碗飯,把滿桌子菜一掃而空,才癱軟在了椅子上。

臨走時杜婆婆硬是用好吃的把她車給塞滿了,後備箱後座全都放著吃的,戚緣看著頭疼,杜婆婆說:“你吃不完你分給其他小姑娘嘛,又不是叫你一個人吃。”

順手又塞了一杯山楂水,讓她喝兩口好消食,順道數落:“該吃吃,也不能暴飲暴食,再好吃的東西你心裡得有個數,愣是往肚子裡塞,也不怕塞爆了?”

戚緣討厭彆人說教,但來自杜婆婆的嘮叨卻令她聽得身心愉悅,一切陰暗的想法都煙消雲散,她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小緣!”

正準備開車離開,婆婆卻叫住她,戚緣順著車窗往外看,打扮時髦的老太太舉起雙手在頭頂衝她比了個心:“你是個好孩子!”

瞬間,戚緣粲然一笑:“那當然啦!”

第 94 章

之後的時間裡,穆行川昏迷不醒的時候比清醒時要多得多,他的治療狀況戚緣牢牢掌握,現在穆行川還不能死,一是戚緣還需要他活著的消息站穩腳跟,二也是因為,她的的確確還有一份準備給父親的禮物,他還沒有看到。

因為《親愛的戚行雲》中流露出的質樸又真誠的愛,各大影評網站上,將這部電影形容為“一個女兒送給母親的情書”,戚緣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她必須也得為父親拍一部電影,但到底是情書還是彆的什麼,就得看穆行川自己感受如何了。

醫生給出的答案是,即便用最好的藥、最頂尖的醫生,穆行川也頂多再活半年。

戚緣:“夠了。”

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壓在她頭上,她雖然不至於把自己的計劃到處宣揚,卻也不必擔心被穆行川看破,現在也不是他該看破的時候。

辛聖一在首都度過了整個寒假,臨了開學,他不得不返回洛城,對此他很是不舍,然而也沒有其他辦法,留下來他什麼忙都幫不到,還是回去守著小緣的家比較好。

去年一年戚緣算是比較高產了,足足有三部電影問世,而且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漂亮,《親愛的戚行雲》不必說,暑期電影黑馬,誰都沒想到這樣一部戚緣自編自導自演的小成本電影能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工作室明顯有錢了,新劇拍攝現場已經采用實景,不再像之前窮哈哈的時候在影視城一個背景來來回回拍好幾遍。

《錯軌》是衝獎的文藝愛情片,聶寶泉的風格一如既往浪漫而悲情,爾慕蘇的人文風光,騙子與金絲雀最終錯軌的愛情,明眼人都知道,今年戚緣恐怕是又要拿最佳女主角了。

賀歲檔的《家國天下》是群像戲,戚緣隻能算作主角之一,但她的表現仍舊令人驚豔,媒體雜誌評價她是“永遠沒有上限的優秀演員”,而且能參演官方出品的紅色大戲,就說明了戚緣已被主流認可,絕不是劣跡藝人。

就連曾經總是diss她拿她當眼中釘,有事沒事都愛在網上蹭兩下的二流雜誌《男人健康》,都對戚緣表示了友好,三大電影獎項預熱,雜誌官微接連發了好幾條關於戚緣的彩虹屁,然而工作室連點讚都吝嗇。

根據以往的經曆,粉絲們開始哀嚎,覺得去年如此活躍還有三部作品,今年姐姐又要宅家裡不出來了,彆人家的偶像就算沒有電影上映,也時不時有個路透啊偷拍啊之類的,然後就是各種大型活動,拍雜誌拍廣告接代言發微博……但戚緣通通沒有!

她到現在一個代言也不接,最開始還有人嘲笑她再紅有什麼用,代言都接不到,可隨著時間過去,大家發現她不是接不到,她是真的不想接!

簽在戚緣工作室的陳琪現在已經是某知名奢侈品牌子的形象大使,小童星尹甜甜也是代言接到手軟,結果老板接不到,這話說出去誰信啊!陳琪跟尹甜甜之所以能受到這麼高的關注度,跟戚緣分不開關係。

太陽的光芒照射到的地方,一切晦暗都將變得明亮。

雜誌一本不拍,活動一個不出席,根本不在時尚圈混,微博更是沒有,工作室是嚴格的官方微博,除了之前因為懟《男人健康》發過一條有關戚緣的私博外,全都公事公辦。

戚緣工作室從原本的地方搬到了行雲大廈,這麼大的動靜肯定瞞不過媒體,奈何天天蹲點也拍不到戚緣,這讓許多人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公眾人物真的想要隱瞞私生活時,再厲害的狗仔也挖不出消息,比如戚緣。

但比狗仔還厲害的,永遠是戚緣的粉絲。

她們再次在官網上找到了戚緣新電影的備案,電影預計三月底投入拍攝,仍舊是戚緣自編自導自演,看樣子經過《親愛的戚行雲》之後,戚緣對自己的導演水平很有自信。

雖然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始終在學習,沒有停下過,而且還有張麗文聶寶泉這樣的大導演給她補課,基本上隻要腦子沒問題,就不會學得太差。

最難得可貴的是她從這二位身上學習,卻不會受她們影響,戚緣自導的電影,無論敘事手法還是光影運用,都有著極為明顯且不可複刻的個人風格,幾乎找不到張麗文和聶寶泉的影子。

很多人在學習時會失去自我,盲目地跟隨老師與前輩,無法開拓創新,因為對於大部分影娛工作者而言,已經有太多太多人探索過了,追隨前人的腳步,學習相同的理論卻要有自己的東西,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新電影名叫《他和他的他》,從名字上來看,像是要講述同性之間的愛情,畢竟大家都知道現在的財富密碼,隨便找倆長得不那麼歪瓜裂棗的男演員,那麼甭管他們有沒有演技,劇本有沒有邏輯,其他角色有沒有被邊緣化,賺錢的可能性都比其他題材高得多。

在戚緣接手上光,成為新任董事長之前,上光拍了不少同性題材的作品,但自戚緣接手後便不再購買任何同性題材版權,已經開拍的沒有停止,但計劃開拍還未開拍的通通擱淺停滯,之前買的版權自然也都扔到角落裡堆灰。

也有人感慨戚緣終究也成了資本家,開始朝財富密碼靠攏,準備撈一波快錢了。

外界是讚成還是批判,戚緣通通不在意,她要是會管彆人怎麼看自己,早就活成了框架裡的女人。正因為她攻擊性高、性格強勢,才能有今天的權力,如果問戚緣是要彆人愛她還是怕她,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二個。

事實上,《他和他的他》雖然名字裡有三個“他”,但與其說是講述同性之愛,更不如說是描繪了同妻的痛苦,將她們所遭受的絕望、苦痛、委屈,血淋淋地展現在觀眾麵前,撕下了那層同性之愛美好的虛假濾鏡。

樂獻儀作為戚緣的專屬律師,為她搜集了不少案例,幾乎每一個同妻都被當作了免費代孕工具,有一些生了孩子被離婚,有一些至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戀,甚至還有被丈夫與婆家聯手欺騙,剛生完孩子,孩子便被搶走,隨後被要求淨身出戶,甚至男方還要狀告她要求返還彩禮的案例。

許多女人選擇忍氣吞聲,她們無法承受來自社會各界與雙方家庭的壓力,最終隻能把苦水往肚子裡咽,而在法律上,同性騙婚根本不屬於無效婚姻,沒有任何對於同妻的保障。

即便從道德角度去譴責,依舊收效甚微,甚至還會有人為這無法相守的同性之愛流下眼淚表示同情與理解,卻沒有人去想過,這兩個男人的相愛,又踩著幾個女人的眼淚,幾個女人的骨頭,幾個女人的一生。

除卻精神與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很多時候同妻還有感染HIV的危險,她們對此渾然不覺,直到病發可能都不知道這病毒從何而來。

電影以名叫向光的二十七歲女主角被父母逼婚展開,是樂獻儀在征求了當事人的許可後,由戚緣編寫並最終定稿的劇本,原形便是樂獻儀案子中被婆家搶走孩子並且狀告要求歸還彩禮的當事人,向光隻是化名。

社會對於大齡男性非常友好,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三十的男人風華正茂,三十的女人風中殘燭,三十五的男人還是黃金單身漢,三十五的女人已是大齡剩女高齡產婦——人格、尊嚴、理想,通通沒有子宮有價值。

所以哪怕才二十七歲,向光已經麵臨父母的瘋狂逼婚,他們不停地給她打電話,不停地用言語刺激她、傷害她,逼迫她去相親,最終,向光和父母看好的相親對象開始相處。

二月份過年相的親,同年國慶結婚,年底就懷了孕,這速度堪稱坐了火箭,但樂獻儀在調查中顯示,像是這樣在逼婚下閃婚的人並不少,八個月後結婚已經算是慢的了。

婚禮上有著各種各樣的無奈,司儀詢問婆婆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婆婆大聲回答是明年抱上大孫子!賓客們發出善意的哄笑,向光也露出笑容,這時她對婚姻對未來還充滿幻想。

被父親從紅毯儘頭帶過來,像是轉交財產一樣,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向光還是處女,由於各種原因,她對性並不是很了解,隻能任由丈夫擺布。

當然,她沒有從中獲得任何快樂,隻知道這是做夫妻要孩子的必要步驟,同時她也不知道,在她因為疼痛跟疲憊睡去後,丈夫在某私密軟件上吐露心聲——逼著自己碰女人令他有種想要作嘔的衝動,如果不是為了孩子,他根本不想結婚。

隨後的婚姻生活裡,向光每天都要做很多事,丈夫總是打鼾,吵得她睡不著,每天下班回來就是打遊戲,醬油瓶倒了也不會伸手扶一下,做好的飯菜總會被挑剔鹹淡,馬桶圈上的尿漬永遠擦不完,床上的四件套更換的再頻繁仍然會臟……向光要上班,要做飯,要打掃家務,時不時還要被公婆關心,怎麼還沒懷上?

為了孩子,她又是吃藥又是調理,可丈夫卻吞雲吐霧的打遊戲,她好聲好氣說了兩句,就被他不耐煩地吼。

偶爾向光回娘家,父母也問她,怎麼還沒懷上?什麼時候生?不趁著這會兒年輕,年紀再大點,生出來的孩子可就不聰明了!

終於,向光在萬眾期待中有了身孕,丈夫如釋重負,以不打擾她休息為由搬到了客房,向光因為懷孕變胖、脫發、長出妊娠紋……皮膚瘙癢、渾身水腫,腳腫的連原本的鞋子都套不進去……即便如此,她還是得做飯,還是得做家務,婆婆常常責怪她嬌氣,說自己以前生孩子的時候還在地裡乾活!

聽到這樣的話,向光心裡難受,無休止的孕吐讓她吃不下也睡不好,她打電話跟自己的媽媽訴苦,媽媽卻安慰她說女人都這樣,每個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讓她忍一忍,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向光熬啊熬啊,終於熬到了生孩子,她疼得要死,醫生建議剖腹產,丈夫跟公婆死活不同意,說順產的孩子才聰明,堅決不答應,醫生沒有辦法,向光也沒有辦法,她覺得自己不像是一個期待孩子的幸福母親,她像是被可怕的怪物寄生,怪物在她的身體裡吸取她的血肉為養分,等待生長成熟脫離母體。

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馬上要死了,身邊的醫護人員再三鼓勵她安慰她,這點善意令向光咬牙想活下去,她生了兩天一夜,終於以子宮脫垂、羊水栓塞的代價,成功生下了一個兒子。

醫生們拚了命地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向光清醒,卻發現自己孤零零躺在病房上,隨後婆婆來了,帶來了又腥又沒有味道的湯,讓她喝了下奶。

通奶的過程又把向光疼得眼淚狂飆,婆婆一邊幫她擠一邊數落她,擠出來的奶是黃的紅的,黃的是奶,紅的是血,婆婆讓她忍耐,說母乳喂養最好。

向光忍了。

等生完孩子,她因為生產時差點死掉隻能在家休養,幸好公司給了三個月產假,隻是這三個月裡,她吃不下睡不好,孩子見天哭鬨,丈夫又嫌煩,隻能繼續分房睡,她一個人帶。

三個月後再回公司,卻被遺憾告知她的崗位已經有了新人,向光呆呆地去領遣散費回家時,遇到了正好入職的年輕女員工。

她不由得自卑地傴僂起腰,到現在她身上的妊娠紋都沒有消失,丈夫更是再也不曾碰過她了。

就這樣,向光失去了工作,隻能在家做個家庭主婦,照顧孩子跟丈夫,每天從早到晚忙個不停,每個月連帶奶粉,丈夫給的生活費有限,一旦花多了,還要責怪她整天在家享清福,無所事事還隻知道要錢。

向光跟母親抱怨,母親說男人在外辛苦,你要多體諒,孩子都有了,忍忍就好了。

向光又忍了。

以前是等有了孩子就好了,現在是孩子有了再等等就好了。

直到向光發現丈夫手機裡的秘密,她才知道自己被騙,然而為時已晚,早就對她不耐煩的丈夫瞬間撕破臉要離婚,要孩子的撫養權還要向光淨身出戶,甚至因為向光生產後一直在家做主婦,吃他的喝他的靠他養活,被要求歸還八萬塊錢的彩禮。

這下向光爸媽可不忍了,娘家婆家吵成一團,向光茫然中才發現,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她從成年後,就沒有了家。

她的精神狀況變得很糟糕,父母不知體諒關心,隻責怪她膽小懦弱,沒有人為當初逼著她結婚所以遇到騙婚而愧疚或是道歉,他們認為是她自己眼光不好,下次擦亮眼再找一個就行。

向光付出了青春、時間、身體、勞動力、子宮、金錢,最終除了滿身病痛一無所有。她像是使用過的一次性手套,被當作垃圾拋棄了。

對於女兒的嚴重產後抑鬱,父母認為她在矯情,抑鬱什麼?有什麼好抑鬱的?看點開心的東西不就行了?

最終兩家的商議結果是,八萬塊錢彩禮可以不用退還,因為這錢已經給向光弟弟添在首付裡,但孩子他們也不要了,向光父母覺得女兒再帶個拖油瓶也不好嫁人,不給孩子也正好。

至於女婿騙婚的事,哎呀,這多丟人啊,說出去,他們的老臉往哪兒擱?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

而在這時,從小就被教導要文靜、懂事、忍讓的向光,終於選擇了反抗。

父母的指責、弟弟的怨懟、公婆的道歉、丈夫的挽回——無論是真是假,她通通不聽!

她不管父母的麵子怎麼樣,也不管弟弟會有什麼影響,她求助了因為結婚生子漸漸疏遠的女性朋友們,朋友們為她湊了一筆錢,請了律師,將這件事徹底鬨大,最終奪回了孩子的撫養權,並且得到了二十萬的精神賠償費。

她決定要重新振作,開啟新的生活。

劇本停留在向光被朋友們簇擁著走出法院的那一刻,晴空萬裡,陽光明媚,最終有了一個勉強算是圓滿的結局。

“其實按照我搜集的這麼些慣例看,普通律師經手的這種案子很少能夠得到賠償,畢竟男方沒犯法,隻是道德敗壞。”樂獻儀說著,“而且怎麼說呢,同妻的數量跟案件數量根本不成正比,更多的人都選擇了忍氣吞聲,還有一部分連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電影總是要給一個好結局的,如果連結局都很寫實,那看到電影的人隻會更加絕望。”

韓雅歎了口氣,繼續道:“總不能讓前夫帶著孩子去過幸福的夫夫生活,而向光失去一切也失去未來,甚至發現自己感染艾滋父母卻拒絕出錢給自己治療,最終隻能絕望自殺吧?”

樂獻儀輕輕歎了口氣,將手裡卷宗放下,作為向光原形的當事人,隻能說是不幸中的萬幸,沒有染病,但確實是選擇了自殺,幸好被救了回來,隨後樂獻儀對她進行了法律援助,為她討回了公道。

那個女人甚至跪下向她道謝,樂獻儀卻很難過,她無法奪回她的青春、她的時間、她的健康還有她的幸福,即便官司勝訴,當事人也永遠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

薩莉則看向戚緣,“之前你吩咐的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你演向光,真的沒問題嗎?”

主要還是戚緣這張臉與她平日的性格,跟主角人設完全不搭邊。

戚緣嘩啦啦翻著劇本,如今劇本已經精修結束,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最終版本了。

她回了薩莉一個自信的笑容:“當然沒問題。”

因為她是戚緣。

第 95 章

電影一旦開始拍攝,戚緣便不理會外界任何事,《錯軌》飽受好評,聶寶泉的大名擺在那兒,再加上穆行川之前的活動,即便她因為拍戲沒來得及到場而是由薩莉代替領獎,蒼焰獎與花雨獎的兩個最佳女主角也還是被戚緣收入囊中。

如今再也沒有人敢小看戚緣,畢竟有些資源咖強捧依舊撲街,戚緣的容貌與演技早已蓋過了資源咖的外號。

據說有狗仔從三月電影開拍到六月電影殺青,足足跟了三個月的劇組,愣是沒能拍到什麼有用信息,不僅是戚緣的花邊新聞沒有,連現場他們都沒能拍到幾張,飾演男一號的是圈內不知名男星,也不知道戚緣為什麼選他,長得不是特彆出色,演技也不是特彆出色,實在是看不出什麼可取之處。

其實就連這位叫劉泰華的三十三歲男演員自己都不懂,試鏡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為什麼是不顯眼的自己被選中了?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戚緣憑借一部拍給母親的電影,讓人看到了她的導演方麵的才華,所以新電影籌備時,來試鏡的人很多,其中不乏長相身材都出眾的男演員,劉泰華純粹是接不到工作才來試試看,論名氣論長相,他都遠比不上其他人,為啥卻是自己被選中?

簽了合同拿到劇本後,劉泰華被嚇了一跳,他原本還以為是講同性之愛的呢……正尋思著自己長相身材都很一般,拍這種也沒人嗑,沒想到壓根與講述同性之愛不沾邊,更多的是講述在男同性戀下被騙婚的同妻群體。

很現實也很殘酷的題材,劉泰華對演什麼角色沒疑問,反而很用心鑽研劇本,戚緣在拍戲時也會多次提醒他應該怎樣表達,這讓一直對演戲有種朦朧感的劉泰華醍醐灌頂,等到拍攝結束,他跟戚緣也熟了,這才壯著膽子問她,為啥那麼多優秀的男演員,偏偏挑了他?是因為長相容貌太出眾,所以怕觀眾看了重點跑偏嗎?

結果戚緣卻跟他說:“你知道嗎?”

“啊?”

“最新調查結果顯示,90%以上的男同會選擇結婚,超九成的同妻遭受過冷暴力、肢體衝突等家庭暴力行為,但僅有三成人選擇離婚,還有三成以上的同妻根本沒有性|生|活,如果說同性戀是社會邊緣群體,那麼同妻還要再低一等,她們比男同性戀更可憐、更絕望、更痛苦。”

劉泰華感覺跟戚緣聊這個怪怪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含糊嗯了一聲。

這時,戚緣扭頭看向他,朝他露出一個笑容:“許多人把這歸咎於國家沒有同性婚姻合法化,但是在某個小島省,同性婚姻合法之後,男同與女同在人群數量差異交大的情況下,登記結婚的比例卻是3比7,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劉泰華心想,這……有趣嗎?

“說明隻要是男人,他們就很清楚自己能夠在婚姻裡獲得利益,並且獲得免費的奴隸與子宮。你知道我國同妻數量大概有多少嗎?”

劉泰華被她看得有點心驚膽戰:“不、不知道。”

“兩年前的統計數據是2300萬到3200萬之間,你猜猜這兩年過去,又增加了多少?”

劉泰華總覺得她好像是在說自己,下意識道:“這、這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又沒有這麼做……”

“是啊,你沒有這麼做,也損害不到你的利益,你當然也不會站出來譴責。”戚緣笑了笑,“沉默之人,應與行凶之人同罪。”

劉泰華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知為什麼,他居然很怕這個比自己年紀小了快十歲的女孩,戚緣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留下心有餘悸的劉泰華,經此一事,他是再也不敢對戚緣問東問西。

不隻是劉泰華,薩莉她們也很奇怪戚緣為什麼選他,長得一般要是演技好也就算了,關鍵這演技跟長相差不多,相當一般。

原因其實很簡單,劉泰華的長相是超低配版穆行川,但又說不出的像,絕佳的像。薩莉跟樂獻儀她們隻見過如今形容枯槁的穆行川,她們不知道年輕時穆行川有多麼俊美。

看戚緣就知道,她的父母必定是萬裡挑一的大美人,才能生出她這樣的女兒,年輕時的穆行川簡直比太陽神阿波羅都耀眼,容貌英俊氣質高貴,放到現在他跟梁少渠怕不是要嗑死一批人。

雖然春柏跟小梅已經升職,但戚緣拍戲,她倆還是時不時過來,小梅現在跟家裡處於一種很奇妙的關係中,父母問她要錢給弟弟買房,她反過來問父母要錢,讓弟弟先彆買房,先把買房的錢都給她,幫她湊個首付。

畢竟首都房價是一天一漲,寸土寸金,早買早享受。

父母不願意,她就跟他們扯皮跟他們拖。

她從之前的低落情緒裡走了出來,還感慨:“我以前被逼婚逼得快發瘋的時候就想著乾脆找個男同形婚算了,這樣大家婚後各過各的,互不乾涉多好啊,家裡有個男人,獨居女性也不會太危險。”

樂獻儀幽幽道:“是,你被婚內強|奸家暴打死砍死勒死毒死分屍塞下水道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小梅:……

樂獻儀戳她腦門:“什麼腦子呀,還形婚?嘴上說得是形婚,可證都領了,你就是人家所屬物了,人家要是強|奸你逼你生孩子你有什麼辦法嗎?把你打死了說一句情感糾紛就能減刑,要是有了孩子,你爭撫養權爭贏的概率遠遠小於男方。你以為形婚是你占了便宜?彆傻了,你跟自己扒了皮躺在豺狼麵前的小羊羔沒有區彆,你覺得人家會不吃你嗎?我告訴你,人不止要吃你,連骨頭都不帶吐的!”

小梅趕緊雙手合十告饒:“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可不這麼想了!我不會做傻事的!”

樂獻儀盯著她:“你最好是。”

“我記得你首付還差個二十萬左右?”薩莉問,“我幫你墊上,你以後連本帶息還我,咱先把房子給買了。”

小梅臉紅不已:“不用不用,我已經跟銀行申請貸款了,應該過兩天就能批。”

一片和諧中,樂獻儀問:“小緣,你怎麼了?”

戚緣回過神:“嗯?”

“看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她笑道:“沒有,隻是在想事情。”

樂獻儀:“說起來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

一個眼神彼此都懂,兩人起身走到沒人的地方,樂獻儀把手機遞給戚緣,戚緣看了看,樂獻儀問:“怎麼樣?要我答應他嗎?”

戚緣微微一笑。

《他和他的他》殺青後正好迎上七月份的金牡丹獎,這回戚緣總算是有空出席,距離上一次她在公共場合露麵已經是年前,粉絲真可謂是望眼欲穿,能看到戚緣出來營業無異於太陽從西邊升起,照這個步驟,她們總擔心以後姐姐不想拍戲了,真能三五年一點消息都沒有。

金牡丹獎紅毯上,戚緣作為壓台出場,沒有人會懷疑為何她如此年輕卻能力壓一眾大牌,足見實力才是一切,在場的人比她拿更多獎的也不是沒有,但主辦方最清楚她的身份,哪裡敢讓彆人壓在她頭上?

仍舊是憑借《錯軌》拿下了最佳女主角,至此,除卻長虹獎外,戚緣是迄今為止最年輕的準滿貫三大影後,她一上台,明明周圍都是耀眼星辰,可就像辛聖一說得那樣,戚緣不是星星,也不做靠彆人發光的月亮,她是太陽,光芒萬丈。

感謝詞也一如既往簡短,去年她說過的話如今全都成了真,她所得到的都是她應得的,還未得到的她將來也會通通得到,因為她有這個自信。

一直以來非常高傲的T雜誌,這回是總主編親自邀請戚緣進行封麵拍攝,戚緣連對方的麵都沒有見,一個男明星隻要有流量就能上,卻以卡女明星為榮自詡國內最高檔次的女性時尚雜誌,對她來說毫無吸引力。

戚緣拿到金牡丹獎的最佳女主角後理所當然衝上了熱搜,但在熱門微博裡,卻有一條特殊的、來自知名富二代花花公子柯耀祖的爆料:

柯耀祖v:真可憐這些小粉絲,見天的吹戚緣是靠自己才有今天的實力派,應該不知道她已經被她的有錢老公甩了,變成豪門棄婦了吧?

粉絲們一聽,平時我們響應工作室號召不控評不打數據不到處ky,你還真當我們沒有戰鬥力是吧?

噌噌給柯耀祖罵了好幾萬條,也有粉絲呼籲不要給熱度,越是罵他,越是中他下懷。

柯耀祖可得意極了,嘿嘿,他最近才聽說商榷好像離婚了,然後他偷偷問他爸,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確認不是流言,立馬上網爆料!

過去他害怕戚緣,那是因為她背靠大樹,有華瑞跟商榷給她撐腰,當時柯耀祖就說他倆長久不了,像戚緣這種空有美貌的女明星玩玩也就算了,等商榷膩了包準把她一腳踢開,看,他說的沒錯吧!

粉絲越罵他越蹦躂得歡,瘋狂爆料,吃瓜群眾見他如此信誓旦旦,也不由得想,該不會是真的吧?要是真像柯耀祖說得這樣,倒也能解釋為什麼戚緣剛出道就有這麼好的資源,一路順風順水,那是因為有人給她保駕護航啊!

戚緣的出身可以說是娛樂圈幾大未解之謎之一,如今終於有個知情人跳出來,頓時熱搜就成了吃瓜群眾的狂歡,討厭戚緣的黑粉更是上躥下跳,興奮不已,恨不得立馬扒下戚緣滿身畫皮,讓她原形畢露!

而曾經對戚緣感到幻滅的男人們最激動,八字還沒一撇,僅僅靠著柯耀祖似是而非沒有指名道姓的爆料,他們已經意|淫出了戚緣為了資源陪老男人睡覺的香豔場景,活似一個個都躲在了戚緣家床底下,看得無比清楚。

柯耀祖始終記恨戚緣落自己麵子,眼下在戚緣最最春風得意之際他出來爆料,難不成她還敢對他怎麼樣?

得意洋洋的柯少享受著在網絡世界中一呼百應的感覺,戚緣則離開會場準備回家。

她答應今天晚上會給影月帶一束花,剛才順手從會場抱了一束,粉絲們知道戚緣會參加金牡丹電影節,所以提前在會場外守著,就是想見戚緣一麵。她們帶來了很多禮物,已經把戚緣的車後座堆得滿滿當當,所以戚緣才打算把花放後備箱,結果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你這……”

很少見到戚緣會有說話結巴、錯愕到目瞪口呆的模樣,她盯著後備箱裡露出漂亮胸肌與腹肌,衣著清涼,隻有臀後有一顆毛茸茸雪雪白的兔尾巴,還有腦袋上頂著粉白兔耳朵的商榷,輕輕舔了下唇:“這是乾什麼?”

商榷緊張到渾身皮膚都泛著粉,他蜷縮在後備箱裡足足快兩個小時,雖然留了一條縫隙給他呼吸,但密閉的空間與黑暗還是令他感到不適。

儘管如此,他還是忍了下來。

“小緣……對不起,我、我以後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也不會懷疑你,讓我回到你身邊吧……求求你了。”

戚緣今晚的妝比較濃,即便她已經很是收斂,仍然顯得攻擊性十足,她打量著商榷:“這麼久不見,健身去了?”

商榷又羞恥又老實,他知道小緣不會原諒自己,所以才再三請求樂獻儀幫忙,他也很清楚小緣隻喜歡自己的臉跟身材,可因為前段時間的憔悴導致整個人暴瘦一點都不好看,因此也不敢出現在戚緣麵前,怕她看多了那麼醜的自己,即便以後再變回來,她也會記得那副醜陋的模樣。

他乖巧地對戚緣點頭:“是的,小緣,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說過,要是華瑞破產,就讓我給你當司機,這個承諾還有效嗎?”

雖然極力表現的冷靜,顫抖的聲音與躲閃的眼神還是透露了商榷的忐忑。

戚緣從抱著的花束裡抽出一枝,慢悠悠道:“怎麼說呢,我可是嘴裡沒有一句實話的騙子,這種戲言你也信?”

商榷知道她還在記仇,愈發乖順卑微:“對不起小緣,我不該那麼說你,讓我回來吧……”

戚緣隨手把那一枝花遞給商榷,他接了過來,卻不知是什麼意思,隨後戚緣把衝他點下巴示意:“到後座上去。”

怪不得獻儀讓她自己開車回家,還把其他人全都支走。

結果剛上車,薩莉的電話打了過來,問她想要怎麼處理。

戚緣打開微博一看,才知道柯耀祖在網上發瘋,她不以為意,“今晚我可能睡得晚一些,柯耀祖跪地跟我求饒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他留點棺材本。”

本來她都把這人給忘了,結果人卻非要跳出來作妖,戚緣可不是以德報怨的活菩薩,雖然她在片場沒有表露出任何私人情緒,但這部電影還是讓她感覺非常不爽,甚至想要立刻送穆行川下地獄。

那就先拿柯耀祖開刀解解氣好了。

管家見戚緣帶了商榷回來,小心翼翼地瞥商榷一眼,才對戚緣說:“小緣小姐,先生不是說……”

戚緣問他:“現在是先生做主,還是我做主?”

說完她也不等管家回答,接住朝自己奔來的穆影月,三個多月不見,穆影月看到戚緣眼裡便再看不見彆人,戚緣隨手把花遞給他,又把粉絲送的禮物讓人放進書房擺好。

她跟粉絲一直保持著安全距離,不取悅她們,也不要求她們為自己付出,但這份單純的熱愛的心意,戚緣仍然感受到了,所以哪怕時間緊迫,她還是邀請她們一起合影,並且讓薩莉給她們一人買了一份奶茶加小蛋糕,以感謝她們在會場外等了她好幾個小時。

穆影月靠在戚緣懷裡,對商榷充滿敵意,戚緣拍了拍他的頭,帶著商榷上樓,剩下穆影月失落地站在客廳,他仰著腦袋望向戚緣的背影,如果他頭上能有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現在肯定已經耷拉下來,低落至極。

他好想好想小緣。

管家見他如此低落,正要安慰,卻見穆影月拔腿往樓上衝,卻不是進戚緣房間,而是在戚緣門口蹲了下來,像一顆陰雨天的蘑菇老老實實等待。

商榷一進戚緣臥室,就主動給她收拾起行李箱,這是戚緣帶進劇組的東西,除卻衣服外跟衛生用品外,他還發現了小玩具。

“很奇怪嗎?”戚緣赤著腳踩上地毯,坐到床上看商榷收拾,“女人也有欲望。”

商榷哪裡敢說什麼,趕緊搖頭,戚緣道:“彆忙活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商榷的呼吸瞬間停止,他抬眼看向戚緣,她那樣美麗,對他毫無愛意,“不過我倒是可以為你提供一個機會,你最好考慮考慮要不要抓住。”

說著,她朝商榷勾了勾手指,商榷下意識聽話朝她走近,在床邊單膝跪地,戚緣緩緩低頭,靠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都怪衛乘風,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我願意幫你一把。”

第 96 章

柯耀祖在網上儘情宣泄了自己對戚緣的怨懟跟厭惡,正爽得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年,突然被闖進房間的父親嚇了一跳,他連忙問:“怎麼了爸——”

話都沒說完,迎麵就是兩個大耳刮子!

打得柯耀祖是眼冒金星耳朵嗡鳴,連牙齒都開始鬆動,整個人暈暈乎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柯老板從前對這個兒子是恨鐵不成鋼,現在是真的隻有恨了,他目眥儘裂地咆哮:“柯耀祖!老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生出你這麼個兒子!你這是要毀了柯家啊!!!”

柯耀祖根本不明白他爸發什麼瘋,但這倆大耳刮子足夠他疼得齜牙咧嘴,當下也不管什麼事,先跟他爸頂嘴:“我乾什麼了!你憑什麼打我!我——”

話沒說完,啪啪又是兩巴掌,柯老板是恨極了,他常年應酬,膘肥體壯,柯耀祖小雞仔般的身材根本反抗不了,被柯老板打得是嗷嗷慘叫,一開始還能反駁,後來隻剩下哭喊求饒,硬是把已經睡了的柯太太給吵醒來打圓場。

“你們爺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大晚上的乾什麼呀!”

柯耀祖挨了親爸一頓狠揍,鼻青臉腫跑到親媽身後躲著,見老婆也來了,柯老板手一鬆,棍子落地,嚎啕大哭起來:“完了、全完了!這可是爺爺傳下來的基業,全讓這小畜生給毀了呀!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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